「他抓了我那么多兄弟,还有脸装好人!」常威强调程晋的罪状,愤懑地甩门出去。
章桐有些无奈,回头对我有些歉意地笑了笑:「他年轻气盛。」难道我很老吗?我这装老的就活该要受那么多皮肉苦?唉,真是没道理!
「安迪,你来这一趟不是单纯来叙旧的吧?」
「我是被迫来避风头的,章姐。」我没有打算绕圈子,也没指望端出程晋这个「大人物」会扭转乾坤,「索罗帮的人出动了一伙人搜我,程晋让我来找你,说在你这儿安全。」
「是林允炳在捣鬼吧?」
我惊愕地盯著她,这也太神了吧,我真还什么都没说呢……
「不用这么惊讶,老林是从我们这地头出去的,后来听说在索罗帮混出了点名堂,国内这一片地方一向归他扫荡,你一说这行事风格我就知道是他,也只有他凡事不留情做到绝。」章桐燃起一根烟,「说吧,你犯了什么事值得他这么下重手?连程晋都保不住你,他可从来没求我帮忙过,看来他是真把你当朋友。」
我的心里很复杂,突然间我发现,我又不大清楚那个人到底是谁了,是正是邪是黑是白。长叹一声,以最快的速度给大姐头讲述了前因后果,当然中途删除了很多多余挨打情节,越说越窝火,我明明不想靠别人,想自己搞定一切,但事到如今又不得不出来找更有力的靠山自保,远在大洋彼岸的爹妈二姐肯定是急得冒烟了吧,想想现在,大少爷落魄起来也够看的。
「老林还卖我几分面子,我尽力吧。」
我闷道:「谢谢章姐。」
她甩甩手:「既然答应帮了,我自然会帮到底。」她突然走到我跟前笑道,「我救你,你要怎么报答?」
脸上浮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章姐,大不了我再上台。」
「这是你说的噢?客人们至今可还对那一晚的帅哥念念不忘啊。」她满意地拍拍我的肩,「现在你还不方便露脸,这件事平息了,再问你讨。对了,你应该知道程晋这个月底就会回本部了吧?再过来也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
他要走?!他要走?他要走。我居然不知道!那家伙居然提都没跟我提过,还装出一副情深义重、覆汤蹈火的样子,原来早就另有打算。我很火,我真的很火,但表面还是装得很冷静,我不想让章桐看出我对这个「好朋友」十分、相当、极端不满。我不了解他,从头到尾都不了解,章桐似乎比我了解他的多得多,但我问不出口。
「好了,酒吧楼上的房间,大隐隐于市,你暂且先留这儿。」
我闷声不响地回巢穴躲起来,真是觉得衰到不能再衰。在酒吧呆了四天,楼下的酒保让我接电话,我懒懒地拾起连线电话,平时铃响我都不会接。
「邵振安,你怎么样?」
我坐起来,用手指拨乱头发,满口不耐:「还活著。」
「章姐可能也罩不住了。」
我心惊,皱一下眉:「姓林的不肯放过我?」
他避而不答,反而说:「大鱼落网了,我的任务结束,你房子里的人都撤出去了,我近几天要回本部汇报,你老实在酒吧坐著,我会帮你想办法。」
「你别他妈说的好听了,程晋。」我气得跳起来,「你烦我了是不是?我告诉你,这点骨气我邵振安还是有的,我绝对不会拖你后腿连累你!要走是吧?你尽避走,我的事再也不用你插手!」
「你发什么疯?」他沉闷地低斥,「你别搞不清楚状况乱吼!你有不爽,还没资格甩我头上。下午我过来找你,你要再他妈发狠找茬,我对你可不会客气!你最好老实点,要再出问题,神仙都保不了你。」
「你保得了我,啊?你是哪根葱?!」
「你别给我不识好歹啊你,我的忍耐有限度。」
「忍不了就别忍,我不稀罕你帮!」我!一声搁掉电话,那叫一个气啊,气到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
我躺床上抽烟,眼皮都没力气抬,我悲苦地想:那个意气风发、无风起浪、风流倜傥、英俊无俦的邵振安,居然沦落到这个地步,真是失策兼走狗屎运。
不知道几点,门被人推开,眼前出现那张我讨厌的脸,轻轻瞟了他一眼,他已经走到床边低头盯著我:「你确定你还活著?」
我伸食指对著他:「你别惹我啊你。」
他坐在床沿动手来模我下巴,我避了避,没成功:「呵,还好,你有刮胡子,懂得保持仪容说明你尚没有消沉到要自毁的地步。」
我自嘲地哼笑:「你赶一趟,除了道别,就是专程来挖苦我是不是?你是不是闲得慌?难道还有人能比我还闲?」
「嘿。」他突然俯,揽住我的腰,低头就是一个深吻,我口中的烟草味和他口里的柠檬口香糖味搅拌在一起,制造出奇异的眩晕,人不受控地颤栗,脑部开始缺氧,我们相互恶劣地追逐著对方的舌,紧紧吮吸纠缠,直到他再也受不了似地放开我。他用手背轻擦一下我的嘴角,露出一个诡笑:「呼……你的嘴可真坏。」
「程晋……」我瘫在床上呼呼喘著,「你到底是谁?告诉我。」
「我是谁,你不是很清楚吗?」
「不,我完全不清楚。」
「我是……」他整个人压上来,埋下头舌忝吻我的脖子,在我吞咽的时候他又咬住我的喉结,「我是你的。」
「你不是警察。」
「我是警察,邵振安。」
「不,你是黑社会的。」
「我哪里一点像混黑道的?」
「都像。啊!」他居然就这么咬下去了,我大叫,「你想谋杀啊?」
他沉沉地笑:「我是混黑道的你怕了?怕我把你打包卖给索罗帮?你觉得你能值多少钱?」我瞪住他注视我的眼楮,一时没搭腔。
他不会害我,他始终在帮我,可为什么?为什么他无条件帮我?
「为什么?」想著,嘴已经脱口而出,「你干嘛帮我?」
「干嘛要帮你?你想知道?」他若有所思,突然神经质地笑起来,笑得还是那么可恶,「因为──觉得你有意思啊。」
这家伙又故弄玄虚!我用力把他推开,挣扎著坐起身:「你可别耍我!」
「说真话算耍你?」
下意识地捶了一下床板:「明年这时候我要是还能活著回去,你再到我跟前来忏悔不迟,到时我都会注意手下留情的。」
「放心。」不过等明年,他又一次厚脸皮地把脸送我眼前,「你会活著,而且会活得很开心,我保证。」
「你不是要滚回去了吗?还有空管我这档子事?保得了我一时又怎样,他们可是索罗帮!我今后的日子也不可能轻松。」我承认我很沮丧,虽然气势上还勉强支持著。
「能看你烦恼的样子我可真荣幸。」
「我赏你一记拳头你会觉得更荣幸。」
他突然又严肃起来,平静地盯著我:「章姐罩不住你了。」
「有人刚刚才保证过我能活著。」我尽量维持声音的平稳。
「是,我程晋保证过。」
「但如果──」我的嘴唇几乎又要贴上他的了,「我断手断脚的,你还不如一刀把我解决了。」
「我可不舍得。」他又恢复一贯的无耻表情,这人我还真模不透。
「你不是警察。」
「嘿,你那问题怎么又兜回来了?」我盯著他的眼神,神情略显执著,他稍一犹豫才说,「OK,不全是。」
「你是兵是匪?」
「你觉得我是谁?」
「你会帮我。」
「对,这就是答案。」他凝视我的眼楮,像我的魂魄吸进身体里一样,「邵振安,不管你是谁,不管我是谁,我想帮你,我想让你──成为我的人。」
「帮我,我接受。什么成为你的人──那是痴人说梦。」
「你还真是个势利又忘恩负义的家伙,你说我怎么会看上你的?」他的手指又开始不老实地在我腰际逗留,「既没有曼妙的曲线,又没有温顺的性格,有时简直是个野蛮胚子,还有点儿自负、任性、自私……」
「喂!」我单手提起他的领子,并用另一只手指著他,「我忍无可忍了!我有你说得这么差劲吗?我哪里自负、任性、自私啦?!你是说自己吧?你这手段阴险、伪善的疯子!」
「我还没说完呢。」他笑得还是那么优雅狡诈,「你还兼偏执狂、强迫症,间歇性的神经过敏。」
「你……」我快没力气骂了,「现在我已经够衰够倒运了,才懒得和你在这破屋里讨论我是什么人!我不是你的谁,至少不是你心目中想得那样,我他妈就是一个落难的倒霉鬼。你看不顺眼我这里那里,可以不要管我。」
「不用打出宣战前言,我知道你需要我,至少现在。」他猛地扣住我的后颈,「我帮你彻底甩了索罗帮,但有个前提,你必须跟我走,在这儿我不是非常熟,一时没办法,本来以为凭章桐和索罗帮林允炳的交情可以救你一救,想不到那人不念旧情。」
「你凭什么这么自以为是!你当你是谁?总督还是王子?」
「你只要回答我两个问题。」他的手更用劲了,我皱起眉看著他,他一字一句地问,「信不信我?跟不跟我走?」
我们就这么对视著超过一分钟。
他先吸气:「这两个问题就有这么难回答?哼,邵振安,只有你一而再再而三地让我产生挫败感,没有人像你这么难搞,从来没有。」
「别把我跟别人混为一谈。」我终于避开他像烧火般的注视,「我……会考虑跟你走,但那不是为了证明──我是你的人,你要是再敢说这种混帐话,小心我劈了你。」
「好。」他站起来,「你把证件给我,我让人去办手续,明天来接你上机。」
他的行事作风还真够风驰电掣,一点都不拖泥带水,三两下把我直接运回了他的老家香港。其实他后来也没多搭理我,而且也不是和我同一个航班回来,确切地说,只是亲自盯著我上了飞机,说下机后有一个小兄弟来接我。
「程哥让我送你去他那儿,我叫阿仔。」小毛孩伸出手自我介绍。
「嗯。」我点点头,突然盯著他年轻而兴奋的脸,「程晋是你的什么人?」
「老大啊。」他看我的眼神像看怪胎,「没人不认识老大的,不过他最好好象不常在这儿。」看我站在原地突然不走了,阿仔更加奇怪,「我有说错……什么吗?」
「没事。」我低头往前又快步走起来。程晋,总让我有挫败感的人是你才对吧,我一定要知道你是什么人,我一直以为只有我骗得别人团团转,而没有反过来的道理,看来这次,答案有待商榷。
程晋居然在加多利山有这样一幢毫华寓所,真是令我始料不及,我一进门迎面出来一位美女,与她打个照面,对方微微一笑,擦肩而过。
阿仔解说:「这是云莎,程哥的红粉知己,她经常来这儿坐坐的。」
就算程晋不在也有女人在这儿自由进出?那家伙可够「博爱」的呀。我突然想起他那句「成为我的人」,啧,意思难道是要我跟这帮女人似的替他收拾屋子?妈的,笑话。真是越想越不通气,直想找个人来揍撒撒火。随便瞄了眼身边这个瘦弱仔,看起来很不经打的样子……还是找沙袋打吧,算了。
两天的傍晚,我洗了澡后赤果著身子在房里泡咖啡渴,突然有人拧开门把手,我有点火回头低吼:「谁不敲门进来?」
程晋靠在门框边:「我进自己的房间还要敲门?」上上下下打量我,眼楮满是狡黠,「认识这么久,从来不知道你有暴露癖。这习惯可不好。」
我低头专心喝咖啡,随口道:「怎么样了?」
他朝我走过来:「他们想让我把你乖乖交给他们解闷──」他来到我身后,嘴唇贴上我的耳廊,有点玩味性质,「不过,我可没答应。」
我闭上眼楮,一阵心烦意乱:「还有呢?」
「为了你,我可是破戒去找了一个人。」他的手拥住我的腰,高热的体温令我浑身一颤,「现在我为你又欠别人一次人情了,怎么办,嗯?邵振安,你还我?」
我无奈地撇撇嘴:「我没逼你,也不是你的阶下囚。」
「哼,你记著,后天,跟索罗帮谈判,说话可别这么拽,否则,等我罩不住你了,又舍不得你受苦,你说到那时,我该有多为难?你给我合作一点。」
「后天?!」我转身直瞪著他。
「怕了?」他一把箍住我的头,毫无征兆地吻下来。他吻得是那么狂猛霸道,好象是对我近日给他惹的这些麻烦给予惩罚一样,好象我真的是他的所有物。我当时应该推开他,但不知怎么的,我没有下手。他越拥越紧,我的肩膀都被他掐得挺痛。
直到吻得岔了气,我把头不自然地避开,转身挣脱他,眼楮盯著吧台的一角,很有点郁闷:「我不是女人,程晋,你搞清楚。」
「记不记我们头一次见面?」他自顾自说别的,「你那时的样子真野。」
「现在,我可没兴致陪你回忆过去,你是不是刚刚吻太久,脑子缺氧短路了?」我毫不捧场,想回房间穿衣服去,他邪门的眼神快把我里里外外射个通透了。
「嘿,我还没说完呢。」他笑著一下拉住我的手臂,「你跟我打架有耐性,怎么跟我聊天没耐性?」
「我跟你有什么好聊的?」我突然不想回头看他,因为我知道迎接我的会是什么样的目光,肌肉开始有点僵了。
「我和常威有个约定。」他又说起不相干的另一件事情,我给他弄模糊了,「一个月前,我和他约好单挑的,上个礼拜,我们打了,我没让他,他输得很惨。可他最后跟我说什么,想知道吗?」
「不想。」我又准备走,他的手使了更大的劲。
「他问我为什么你肯帮我抓人,还有,我和你的关系。」他轻笑出声,「我跟他说,你是我的同伴和……情人。」
我浑身都开始颤抖了,我不知道是因为他语气中的认真还是戏弄,总之我怔住了,许久,我们就这么在原地站著。
最后还是我闷哼了一下:「别以为瞎来就能唬住我,这种玩笑你最好少开。」最近我的神经比较衰弱,再也受不了额外的惊扰,真是窝囊透顶。
「我没开玩笑,难道你还不知道?」他的胸膛整个贴上我的背,我的浑身一下热起来,头脑发涨,耳边嗡嗡作响,身体不受控地燃烧。突然寒了起来,不知道怎么就来了反应,该死,我还就这么赤果果地在他面前,暴露在对方露骨的视线之下。
「非要我把你藏起来,才能让闲杂人等都找不到你吗?」他低头吻咬我的颈侧,「你可是我到目前为止,遇到的最大难题。」我回头,他正用嘴轻轻撕咬我,「有感觉了?」他的手一下掌握住我的要害,我低呼一声反手抓住他的手臂,「你的身体可比你的嘴诚实多得多。」
我有点懊恼,想反驳,但发现居然说不出话来,许久才迸出一句:「玩我你很有成就感?」
「啧,收起你的刺,收起来,邵振安,你这样我觉得很难办……」他已经不含蓄地摩擦著我,身为男人,我已经对身后那人的生理反应意味著怎样一场恶战非常清楚,他突然退后一步,脱掉自己的上衣,然后把我的头扳过来深吻。
「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胡来?」我含混地回应,将目光转向他优美又有力的颈项线条,我真想就这么咬断它,停止一切欲念和恐慌,我是这么做了,只是没有用力,没有咬出血,突如其来的刺痛让他深呼了一口气,他低喘著警告我:「我可不玩情趣游戏。」
「但感觉不错……」我面向他,恶意地一笑,不怕死地挑逗他的下巴和耳垂,看谁玩谁。程晋兴奋而难耐地闷哼一声,有什么东西在我们之间轰地一下炸开了,任何有力的触踫都能将双方体内的魔鬼彻底唤醒。那强劲的手掌,那刚毅的嘴唇,抚触得极深,我热得发烫,几乎发狂,舌尖侵入他的口腔,疯狂地纠缠。
当他的手探入我的后面,我停止了动作,两个人都不动了,犹豫了一下,我还是伸手往他的底裤模去。他一震,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我突然有点激动,重重吻上他结实的胸膛,用舌尖拼命挑逗他的敏感地带,并用牙齿轻轻地啃噬。
「啊……」程晋轻呼,「你可越来越厉害了……」
「你自找的。」
他却猛地拉起我,看著我的脸,然后半跪下来,沿著我胸膛一路舌忝吻,他的舌清晰地在我的腹肌敖近游走,使我发出压抑的申吟,我知道自己的欲望已经完全抬头,当他慢慢地将它含进口里时,我快要暴发了,他吞得那样深,无论心理还是生理,这样的刺激都让我激动不已,有些眩晕地伸手抚模他的头发,他在我跨下,卖力地让我失去控制,这煽情的一幕令我获得无上的满足,我慢慢地挺腰收臀,在他口中陶醉地进出。
我一下将他推倒在地上,真想上了他,但我没马上行动,因为我知道他可不会这么老实,我只是把身体紧紧贴上去摩擦他的,四肢交缠,汗水淋漓,把新地毯搞湿了。我们就像两头野兽一般在地上翻滚交迭,相互激烈地粗暴地试探著,粗重的湿润的狂躁的喘息已经好象再也挥之不去了,没有再去计算谁比谁更早投降,只想一味追逐这种灭顶的快感,这种感觉渗入皮肤、骨髓、心脏。无意识中,我们同时攀上高峰,激情的液体顺著蜜色的体股流下来。
我瘫软在地上,望著天花板,感到一阵无所适从。邵振安,你在干什么?你到底他妈的想干什么?你是感谢他为你舍生取义还是只不过想发泄?你想干什么!
我真的有点乱了,比我的五个女人同时在一家商场踫到还要令我难堪。
我继续看著天花板,低声控诉:「你他妈根本不是什么警察!」
他躺在我身边,手掌复上我的手背:「呵,你还不相信我?」
「我没说不相信你,我只是说──你不是警察。」
「我是,只不过……背景比较特殊罢了。」
我脱开他的手:「我没兴趣猜谜,现在,我只关心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彻底摆脱掉索罗帮。」
「哈,你可真现实。」他一个翻身压在我身上,突然收起了笑意,一脸严肃的样子,「祥叔想见你呢,你可别到时候自讨没趣,乖乖闭嘴就对了,知道吗?」
「祥叔?你又想我做什么?你确定这么大费周章转几圈真的是救我?」
「不是我想你做什么,而是你必须做什么!懂吗?」他俯首重重吻了我一下,又旋即侧过身子在我旁边躺下,「那些老人家可不好应付。」
我惊讶地把眼光放到他的侧脸上。
「这世上什么怪事都有,我是警察,可我家人都混黑社会的,你说好不好笑?」他的目光跟我交集,「那段时间,祥叔把我关起来,我绝食、发狂,嘿,真是要多衰有多衰……」
「因为你要做警察?」
「嗯。事先没跟他们说。」他无奈地笑起来,「我记得自己的入学档案上填的并不属实,否则,我根本没办法进去。」
「你就不怕有一天抓到自己人头上?」
「我入了缉毒组,不是刑侦组、重案组。」他坐起来,「他们说过,永远不做毒品的。邵振安,你不要以为每个帮派都是下三滥。」
「你不用给我上课。」我也坐起来,起来去洗澡。
「喂,明天跟我去见祥叔。」他在我身后懒洋洋地喊了一句。
唉,好象骑虎难下了呢。我故作镇定,我故作深沉,我……真怕一次次与程晋面对面把自己一层层地剥开,我想老家了,那个花花世界,老头提供的安逸才是我这公子哥适合的,这儿对我来说,太苦涩太复杂,我受够了这种生活,我想重新恢复自信和名誉,回到我该呆的地方去,而不是这样反复与一个令人琢磨不透亦正亦邪的男人搞个昏天暗地的,我怕自己真沉下去,我现在根本不敢说自己天不怕地不怕了,程晋快要把我的棱角磨平。
第二天,我们去了九龙,路上程晋向我解释祥叔的来历,原来他是颇有势力和威望的帮派头领,经营大片餐饮区和赌场,程晋的父母都曾是祥叔的副手,目前在国外打理唐人街,祥叔极端欣赏程晋,一心培养他,想要拉他入会,没料到最后这小子居然去做了警察。之后,他们警匪不一家,就少有联系了。
在一家餐厅门口停住车,程晋带我进去左拐右拐,到了一个大堂,里面有些人了,但只有一个人坐著。
「祥叔。」他微微鞠躬招呼一声,我难得看到程晋恭敬的样子,「这就是我朋友邵振安。」
一个肥壮的大叔上前来,不著痕迹地打量了我一圈,只从鼻腔里哼出一个音节:「嗯。」
程晋继续说:「祥叔,这次请您老出面,是希望事情能有个圆满的解决。」
大叔的语气非常稳当:「你很少求我办事,上一次是你要去当条子,可你最终还是赢了我们这些长辈,这一次──你居然是为个外人……」
「邵振安不是外人,祥叔。」他打断对方,「我但愿您能理解我这回的郑重其事。」
「你既然这样开口了,我自然会替你这位朋友出头的。」祥叔说完就站起来。
「干爹。」好巧不巧,这一声正是出自那天从程晋别墅走出来的漂亮女人云莎,她媚眼飘荡,一下落到程晋身上,「晋,怎么回来了也不来找我?」
「云莎天天念起你呢。」祥叔似乎很高兴他们能踫面,「你们年轻人聊吧,我先走一步。阿晋,我会叫人来通知你确切的谈判时间。」
「谢谢祥叔成全。」程晋把大叔送进里面,几个手下也跟著走了。
「晋什么时候回来的?」云莎走到我旁边点起一根烟悠悠问道。
我淡淡地答:「好象是昨天。」
「你们关系很好吧?否则,他可不肯轻易来找干爹帮忙。」
「还可以吧。」我说完这句,看见程晋已经走出来。
「晋,晚上有时间吗?」美人主动相邀。
他笑了笑,一贯的轻浮又涌上脸:「怎么?有那么想我?」
「讨厌。」她妩媚地攀上他的手臂,「我老去给你收拾屋子,你就不表示一下感谢呀?」
「有没有搞错?你给我收拾屋子?」然后他亲密地俯首到她的耳旁,低声地调笑了几句,逗得云莎呵呵笑,这时,程晋抬眼看向我,不知怎么回事,突然感觉尴尬,我快速避开了眼光,装作没看见他们调情。
「晚上我在嘉华等你。」她似乎已经得到答案,满意地订好地点。
「好啊。」程晋干脆地答应,猛地一把抱住我的脖子把我往外拖,另一只手随便朝云莎扬了扬,「拜。」
我挣扎开他,有点儿气恼:「疯子,你又干嘛!」
「晚上跟我去。」
「你去约会我跟去?!我可不想做灯泡。」我开车门,「我刚刚听你说的,在祥叔面前乖乖闭嘴,现在轮到你听我了。想不想去飙车?好久没玩,手都生了。」
「路上别让我吃太多罚单。」他坐上车,「给你介绍个室内赛车场。」
「成交。」我跨上车,「再不踩几下油门,我真快憋死了。」
我没想到的是,爽了一下午,结果到了晚上那场,还是被程晋耍了一番……
名为「嘉华」的场所进去才知道是个上流迪斯科厅,被一个靓姐领到隔音包间与云莎见面,她一抬眼看见我,显然有点意外。她大概也在想,这人怎么老这么煞风景,哪儿都能看见。但她不知道,我是被程晋逼著来的,这人提供的理由不算充分:「我陪你玩了一下午的车,你晚上怎么也得陪我去转转吧?」是,手段拙劣,但我后来出于「闲著也是闲著」的想法,还是赏脸过来了,我难道不会自己找乐子啊?啧。
自从流落在外,我大半的功夫都还没机会施展,来这地方更叫无用武之地,刚刚算是彻底玩了一把,程晋还算够意思,陪我疯了一下午。出赛车场的时候,他跟我讲:「祥叔说话了,谈判期限已改,换到下周,你──是不是有种松一口气的感觉?」
「早谈晚谈还不都一样。」我没好气。
「喂,不要说丧气话。」他把嘴唇贴到我的耳廓上,突然伸出舌尖轻轻勾画,像说悄悄话似地,「我会让你安全的。」
「嘿!」我怪叫著把他推开,「你怎么这么恶心哪?你狗啊,乱舌忝!」这人简直不可理喻,我瞪著他,「拜托你离我远点,我不想在光天化日之下被男人调戏。」
他呵呵低笑,一副「你能拿我怎么办」的拽样。我立即决定再次实行「眼不见为净」,大步往前走。当然,最终还是没能脱离这个男人的掌控,跟著到了嘉华,谁让这是人家的地盘呢,不跟著走难道还有更好其它的消遣?
现在看云莎一脸殷勤的样子,我就自己是多余人了。
「阿晋,外面一会儿有节目,去玩玩?」
「好啊。」故意还把声音拉得很长,又好象无意间想起我,回头随便地问一声,「你去不去?」
「去──怎么不去?」我勾起一个坏笑,「有得玩我能坐得住吗?别搞得好象今天才认识我似的。」比他闪得还快,我可没兴趣在这儿看你们卿卿我我,自讨没趣。
我混进舞池的时候,已经有一帮子红男绿女在那儿寻欢狂舞,我的兴奋点马上给激发起来了,像是要把多日的霉气散尽,把浑身的细胞释放,把那些苦恼的事统统抛到天边,我像只脱疆的野马,迅速溶入人潮开始舞动身体。在美国,人人都说安迪高大、英俊、充满雄性魅力,我一向也是被这层自信和光环裹著,视野难免受限,所以这段时间的打击对我来说是前所未有的体验,几乎还动过自抱自弃的念头,要不是后来有那个家伙的插手……我万万没想到,从第一眼起仿佛注定一般,要与他纠结辗转那么久,彼此花费精力,为一些我们都说不清楚为什么的理由奔命。
汗水和热力在这一刻可以无度挥霍,混合著欲望和逃避的疯狂可以让世间男女暂时忘却现实。我甩开外套开始彻底融入其中,不多久,就有两位美人贴上来,在我耳朵嬉笑,身体相触纵情摇摆,我笑了,特别开怀那种,多日的积郁一下子稀释不少。
音乐震得人耳膜痛,不过不久就适应了,这段适应期,大概就是为人让人抛开顾虑尽情享受。面前的美人,已经将手指随著我胸膛的肌理线条划动,然后放肆地冲我喊道:「帅哥,今晚你是我的!你从哪儿来?」
我装外国人逗她:「What?」
「你听得到吗?」她把头凑到我耳朵边喊,「Doyouunderstandme?」
「No!」我大笑,一把搂住她的腰,「Let’sdance!」
对方倒一点都不觉得扫兴,非常愉快地拉起我的手跳起贴身舞来。两曲下来,汗流浃背,异常舒爽,舞池内的人已经开始纷纷除上衣。我停下,走到场外去补充水分,那女孩挽著我的手臂亲密地跟过来,我冲吧台要了大杯不加冰的矿泉水,喝了两口,剩下的往头上浇,水从我的头发梢滴下来,弄湿了全身,我甩了甩头,嘿嘿一笑,把湿透的T恤脱下来,女孩大声赞道:「Sexyman,Ilove!」
我笑著拉起她,正打算继续转战舞池,迎面就跟程晋云莎踫个正著,他若有所思地看著我,像我欠他几百万似的,他寻他的开心,我寻我的,谁也不碍著谁。其实,我根本不想让他当自己的保护神、救世主,我希望与他平等相处,保有男人的自尊,但这个天平显然一开始就已经往他的方向倾斜了,所以多少有点矛盾的不甘。
「你的朋友很会自得其乐呢。」云莎对程晋说,又回头招呼我和那陌生女孩,「要不要一起去喝一杯?」
程晋这时接道:「一杯怎么够?来!」他走向吧台,这里每晚举行拼酒赛,赌五万块,谁能先喝完眼前的五个中杯烈酒,谁就得那笔奖金,而输的那个要给这十杯烈酒买单。
程晋不顾云莎的阻止,走上去,还居然一把拉住我,拖了我过去,他对我一笑,还是有点邪恶的诱惑味道:「敢不敢同我比?」
「谁怕谁。」我很优雅作个请的手势,我的心情可不坏。
「好。」他拉响铃铛敲了敲吧台,「嘿伙计,开始。」
酒杯啪啪摆上来,吸引了周围人过来看热闹,我不知道他们是想看我们谁海量还是想看谁出糗。其实我跟他心里都没底,都从来没有在对方面前牛饮过,也不能精确估计对手的酒量如何,我是有点好奇的,他程晋敢提出斗酒,就不是好对付的。
「输的人不只买单吧?」我开始另提条件。
「好,赢的人可以命令对方一天。」
「这算什么赌注?」我挑眉,有点觉得这里面像有什么阴谋。
「你怕吃亏?」
「你肯定输,程晋。」
我跟他站在吧台两头,两边各五杯,谁先喝过中界线,谁就胜。我们对望一眼,一副备战的样子。酒保一声令下,我跟玩命似地拾起酒杯依次灌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