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盅惑战 21-25

「你不是一直很不爽吗?」

他已经大方地敞开自己的衬衣,右肩白色的绷带赫然跃入我的眼楮。突然想起二姐曾给我读过的诗:「折翼的黑天使用他那犯罪的眼神引诱这些堕落者落入他的陷阱……」看来这还不是胡说八道。

「别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我简直有些坐立难安了,忍不住站起来退开两步,我真没这么难堪过,而事实上,应该难堪的是他而不是我,「你他妈把你的嚣张个性改一改,别给我乱来!」

「只要你不后悔,我没意见。」他的双眼在暗色的灯光下尤为紧迫,嘲弄地锁定我。

「我对你没兴趣。」指了指门,「麻烦你离开我的视线。」

「我可以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他开始松开裤子皮带,「你考虑好了?如果你放弃,那明天见面的时候,希望不要再让我看见你一副被欺侮了又要终身记恨的样子。」

「你说什么?!」我长这么大,经历过最可气的事也没有眼前这个人这么让我愤怒,「你这个混蛋,说什么!」

「这样就对了,发泄出来对你这种少爷作派的人有好处。」他淡淡一笑,很以为达到了目的,又优雅地扣上拉链。

「慢著。」我突然拦住他,「我改变主意了。」

他挑了挑眉,有些诧异地看我,让我有点过瘾,他说:「我刚才可不是想用激将法。」

看到他犹豫,我很舒服:「是么?那也同样管用。我──决定上你了。」

「我该为此感到兴奋吗?」他的语气很平静,似乎不相信我会有所举动。

「我并不很清楚怎样才能让一个男人达到高潮,但我想,那一定很刺激。」

「你不是亲身体验过么?怎么会不清楚?」

他总有办法激怒我,他总是有办法,但这次,他要为此付出代价。他把程晋推到窗户边,他的放松让我有点沮丧。

「难道你不认为在床上做会更舒服点儿?」他漫不经心地提议。

「我就喜欢在这儿玩,除非你想反悔?」我比他更痞地笑著,并下了一道恶意的命令,「背过去,两手撑在窗台上。」

「邵振安,玩妓女也没这么玩的。」他总算是有点反应了。

但他的指正让我很不耐烦,即使我知道当时自己的确有些过分,但却是他过分在先,我挺有理的:「当初你对我下手时可没有留情。」

「可至少我让你舒服了,而你,明显是想羞辱我。」

「你还有脸说这个?我来告诉你什么才叫作羞辱!」我冲上去按住他的胸口,将他抵到窗台边。

「马上你就能知道这到底是舒服还是不舒服了。」我去扯他裤腰,从来没干过这种事情,手都有点儿不利索,但动作很猛。

突然,他又开口逼我:「你可有点心急啊,正常来说,是不是该来点前戏什么的?我看那个还是很必要的吧?」

「我认为,没、有。」

「至少来个吻。」他讨价还价地一下拉住我脖子凑近他,迅速捕住我的唇,来了个热辣辣的吻,吸得我整个人都抖了,我差点没把他的舌头咬下来。我伸手将他隔开,双方僵持起来,空气停滞了数秒钟,我的脑海一片混乱,他依然赤果的眼神让我想起那一次在更衣室发生的一切,那段记忆翻涌而至,冲得我全身上下一股燥热难巡,像在瞬间被扒光似的,我的胸口爆发出很大的郁闷,并且一触即发,我突然做出一个连自己都没想到的举动──单手扣住了程晋的脖子。当时,我想宰了他,因为他一次次逼得我很难堪。

虽没有歇斯底里,但我的冲动显然也令他措手不及了,他一直没动,直到我轻开手,他猛咳了几下,很奇怪,他没有发火,只是揉著脖子说:「你他妈也太狠了点,会死人的你知不知道。」

「袭警真过瘾。怎么?为什么不反抗?」冷冷笑著,可不准备同情他。

「如果你是杀手,我早死了一百回了。」

我的目光闪烁了一下,似乎看到了他眼里一丝异样的情愫,有些难以名状,有些莫明其妙,像一道激烈的火,他伸手猛地揽住我,在刹那间又一次截住我的唇,高热湿滑的舌尖饥渴似地长驱直入,横扫我的口腔,全身的感觉都聚集在舌尖上,全身各处都战栗起来,我狠狠地将他压回在窗台上,彼此开始扯对方身上的衣物,那种濒临疯狂的激狂令我无意阻挡,这种冲动到不顾一切的践踏和无理无据的渴求,可以让我暂时抛开顾忌。我们激喘著咬噬对方,不知是我还是他随手关了灯,黑暗中他的眸光散发著露骨的之光。

我觉得在我和他之间有什么东西错了,一开始就错了,而双方都没有想著如何去阻止,而是任其发展,最后陷入一种不可琢磨的境地。当时我想,要避开或许还来得及……

他踫到我的,采取无情地攻略,动作娴熟,我心里猛地一惊……他半跪下来,沿著我的胸口一路向下,舌忝吻我最敏感的一些部位,然后又站起来,脸几乎贴上我的,味十足地叹笑:「别说你把我们的第一次给忘了──」

我拉开他:「还要玩下去?不腻?」

「我说过,是你的话,我愿意一试再试……」他的手来回模索挑逗著,我的呼吸都窒住了,我以为自己可以放开了,但一到关键时刻,又开始窘迫,只因为眼前这个人不是别人,是程晋。

他的唇舌又一次准确地扑过来,颠覆性的掠夺,直冲上脑的燥热,越吻越纠结,我本能地扯住他,顺势将其压倒在床上。

「邵振安……」他在我耳边粗喘著催促,「我们不应该仇视……我们的身体彼此吸引,我也觉得很吃惊。」仍是那个习惯下咒的男人。

我抬起上半身,与他离开一段距离:「再重复一次错误,我一定会──很后悔。」

「我不相信,不试怎么能确定?」他逗趣似地伸手把我压向他的胸膛,两人紧紧相贴,压迫感很强,他仰首啃吻我的喉结。我有了反应,但还是尽量让自己能冷静一些,他的手在我腰间时重时缓地游历,舌尖依然带著某种最直接的暗示与挑逗,想邀请我跟他一块儿坠落深渊。

「你真觉得这样不会太疯狂……」我开始为自己一直以来所处的劣势感到不满,于是打算来点恶作剧,他的眼楮闪了闪,我想他识破了我,我的手直接向下探入他的裤腰直击要害,他陶醉地申吟一声,然后半眯著眼冲我低低笑了笑,显得异常浪荡不羁,那笑亦正亦邪,不可言说的性感,使我真想给他几拳泄愤。

开始除去彼此身上所有的障碍,胸口随著沉重的呼吸有缓慢地起浮著,也许是我的施虐情绪和反常的专注令他产生了不安,总之,他头一次叫停。

「邵振安,要是你正打算把我折磨得起不了床,恕我不能奉陪。」

「哈!」我哼笑,「你也会讨饶?」

在程晋平静的注视下,我突然觉得自己比他更难堪,心开始阵阵轻颤,我真他妈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干什么!双方在不自觉地抗衡,身体的每一寸肌肤都在磨擦中升温,不著寸缕的两个大男人真的很难刹住车。猛地一个挺身,我将膝盖插入他精壮有漂亮肌理的身体中间,均匀的麦色皮肤又开始挑战我的极限。

这时,他不合时宜地吐出一句无关紧要的话:「你的身材真不错,那天在酒巴,你不该脱出来让人看。」

我的理智因为这句话稍稍回归半点,不屑地一笑:「你最好闭嘴──或许你是觉得,闲聊比更有趣?」

他抬手用手指捏住我的下巴:「看来,我开始不是你对手了。」

「耍我一次两次不过瘾是不是?」我喘息著俯身咬他的脖子,「适当时要懂得收手,知道吗?不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我。」感觉征服欲强烈地刺激了我,我的吮吸使他微微一颤,相擦,烈焰四起,他身上还是那股专属年轻男人的淡淡的体香和我的气味交融。

膝盖一使力顶开他的双腿,我循著之前的经验,将手指滑入那个隐密的入口,他的脸一下绷紧,我暗自一凛,有什么东西令我开始退缩了一下,但最终,几乎是没用任何技巧、不容自己犹豫地一下顶了进去──

「啊!」他大声而震惊地喊了出来。

其实他里面太紧,我痛得咬牙,两个人都在活受罪,程晋,你也是自找的!罢想调整一下姿势以缓解这个糟糕境遇,一个老拳已经迎面而来,他指关节狠狠揍在我左脸上,我疼得偏了偏头,挺起身子怒瞪他,直想把给吞了。然后,几乎是条件反射,我用力回击,对著他的左脸重重甩了一个巴掌,他一楞,就快暴跳如雷。

「Shit!」他冲我吼,「有你这么蛮干的吗?!想弄死我?」这回倒没还手,他上半身挣扎著想抽身出去,但因为我的位置比较有利,他健硕的身体一时也无用武之地。他越是动我越难耐,真是被他气爆,脸上火辣辣的感觉还很清晰,他的一边脸也有红色的手指印,两人都够狼狈的。

「你他妈不想干刚才干嘛惹我!你以为人人跟你一样会搞男人?」

他居然一下泄气似地躺倒在床上伸开双臂,放松地深呼吸,压抑著一脸的痛苦,无奈地瞥我一眼,很轻很快地说了句:「我没想到有这么痛。」这时的他表情居然有些孩子气。

我架起他一边的腿,汗也下来了,不过语气缓和:「知道还不老实点儿。」弯下上身,将脸靠近他的胸口,腰部慢慢移动使力,动作堪称体贴,我可不想再挨一拳。我看他闭上眼楮,皱著眉,褐色的皮肤在汗渍下显得尤为性感,也许想到他也是第一次,我无由地一阵冲动,浑身的血液循环加速,快感和热量也渐渐在腰下聚积,像要随时喷薄而出。

程晋刚毅又优美的下颚线条激起了我某种奇异的念头,今天这个情场老手也尝到床第间的耻辱了,也许是报复心作祟,我开始冲刺。

「啊……晋──」我轻喊,「告诉我你现在什么感觉……」

他抬头,黑发凌乱,眼神迷离,嘴上却仍很狂妄:「少废话!啊──」

我在他体内撞击他最脆弱的地方,真太疯狂了,在猛烈又不失节奏的进攻当中,我甚至分不清到底是谁占了上风,从一开始的艰难,到后来意识到快感最终占据心神的战栗,浑身上下似乎起了火,他的内部竟然能让我如痴如狂,我很少在床上尝试这么肆无忌惮的激烈。

他可能也开始从痛苦从缓过神来,开始配合起我。「哈……你喜欢!」我情不自禁低头吻他唇,「你是不是喜欢这样?」

「不知道……」

他的内部炙烤著我的每一根神经,他的右手一把拉住我的腰,试图控制我的力度,随著我每一次强力侵犯,他都会难耐地朝我耳边吐气,我们都清楚地感觉到身心被原始欲念征服的快意。在我得到最爽快的一次发泄后,在猝不及防中,程晋一个翻身把我压在身下,他用手捂了捂扎著白布的右肩,不知是不是伤口裂了。我们激喘著,怔怔地看著对方,咸湿的汗水沿著他的额头滴到我的脸上,空气仿佛静止。

「你真让我震惊……」说著,他开始反击,在一次又一次的挺进当中,我们嘶吼著,纠缠著。在这场体力战中,我们都没占优势,两败俱伤:「啊──你够了……」

他的回答是:「不够,永远不够──」

可能欲望真的没有顶峰,当滚烫的液体随著高昂的情绪激射而出,一场疯狂的仍没有得到缓解。心里在痛骂自己是不是真的有病,还来不及制止他,又一轮肆虐开始了,一夜也不知道干了几次,连床单都被扯到地下。炽热的身体缠绕贯穿,快感袭身直堕入黑暗,是沉沦么?我放开顾忌,他也是。

直到第二天九点多钟才醒过来,我挪动一子,啧,浑身酸软,往旁边一看,那家伙居然还在死睡,俊朗的侧面看起来真是牲畜无害,跟晚上判若两人。我突然想起什么,连忙掀开薄被低头看──「噢,该死!」我惨呼一声,颓废地倒在枕头上。赤果的身体红色痕迹遍布,看来又破戒了,这回可不能再让女朋友们看见,否则,不用再混了。

我脑子一阵嗡嗡作响,然后,哼哼苦笑,开始为昨晚上的举动感到不可思议,看来疯病也是会传染的,病源显然就在旁边。我慢慢地坐起来,把枕头狠狠丢到背后,想找根烟,但发现床头没有,于是索性重新闭上眼,轻轻吐出一口气,不知道自己接下来想要干什么,也不想洗澡,简直动都懒得动。

「还在回味?」一张可恶的脸凑近我,他半撑起身,伸手揉了揉后颈。

我忍不住嘿嘿一声,有点儿幸灾乐祸:「你玩忽职守了,程sir。」他有几个小时都没有在窗户边盯梢,当然,我也不会天真到认为只有他一个人驻守在这里,这幢楼布满了眼线,对面的是条大鱼,毫无疑问。

他闷笑,有些自嘲的味道:「如果你是妞儿,我会以为自己看上你了。」

「你可真抬举我。」我露出狰狞的笑,「如果你是妞儿,过了今天,我就把你蹬了喂狼。」

他有些怕热,把被子推开了,露出线条利落的矫健身躯:「我想,我们是有合作基础的。」

「你就这么信任关系?」我似笑非笑地看著他的侧面。

他慢慢把目光调到我脸上,嘴边升起一个笑,意味不明:「那要视情况而定。」

我也忍不住冷笑:「虽然情况照目前来看……不算坏,但你应该知道,我跟你一起,准没好事。」

「你怕了,邵振安。」

「闭嘴。」我懒洋洋地回应他,「你这混蛋最好闭嘴。」

我走进浴室的时候,身后传来一阵低沉的笑。

之后两天,我觉得面对他有点尴尬,这是我以前从来没有过的体验,有点不爽。有时候进进出出四目相交,我都不著痕迹地避开了,他倒装得很自然,几乎不大关注我,除了我晚上九点出门,他会不冷不热地问一句:「约了人?」

「你机车借我。」

他干脆地把钥匙丢给我:「摔死活该。」

「放心,我比你命大。」

在对面姓何的房间安装传感监视器的任务安排在第三天傍晚,警方不想打草惊蛇,我在前一天通过了他们的演习测试,我的成绩显然比警员好,在程晋的担保下,就由我上了,代价是我可以获得一笔政府奖金,真是荣幸,虽然我不缺钱。当晚,我贼似地潜入暗色中,顺利进入何华的住所,他在浴室洗澡,我将几个传感器接入多个不起眼的角落,他的电话已经被监听,但他几乎不用,很狡滑的猎物。

接下来要安全撤退,事情原以为很简单,正准备跳阳台往东侧二楼转下去,结果发现底下有几个人影窜出来,我心里一惊,他们已经迅速围上来,我一下意识到──他们要堵我!几乎是本能反应,我按照突发状况的应对策略,一下跳下楼往反方向跑,他们在我身后追,我跑得飞快无声,那群人也追得沉默高效,死咬著不放,他们中的任何一个用我的职业眼光分析,都知道是上段数的,硬拼肯定不行,少数尚可对付几招,五六个我可能会吃大亏,今天可算是倒运了。

手腕上的信号表一闪,耳麦里传来程晋急迫的声音:「邵振安,发生什么事?!」

「记得替我来收尸。」我边发足狂奔边气恼地报告现状,无论如何甩不掉身后那群影子。

「不是何华的人!怎么回事,邵振安?!他们的目标是你。妈的!」我听见程晋在我耳边吼,并且气喘吁吁的,看来也在做奔跑运动,「怎么半路会杀出一伙人!我倒想问你!别抄小路,他们会堵死你。」

「我又不是傻子!」我忍不住骂他,「你他妈也快点儿……」他们没有用枪,这是我唯一的逃生希望,他们准备捉活的,我已经知道他们是谁,无孔不入的索罗帮,林允炳确实不是省油的灯,我清楚他们会来,但没想到会这么快,有人提醒过我,但那显然徒劳无益,被挖出来的都会很难看,这我有心理准备。

脚步越来越急,我只好停下来应战。我急喘著,他们也急喘著,一个个面目可憎地瞪著我,挺沉著的,突然,其中两个扑过来,他们的重拳惊人,我左闪右挡,胸口还是吃了一记,我抬腿朝那人面门直踢过去,用肘重击另一个人的腹部,他们一个倒地、一个踉跄后退,看起来仍很镇定,我捂住胸口按兵不动,其它几个人相互望一眼,在一瞬间全能涌上来,我想这回要是还能活著回去可真是奇迹了。

接了几招实在挡不住了,他们来势凶猛,只为让我老实就范,避开要害打。猛地,眼前有两个人倒地,程晋出现,火力分散。

「你怎么这么慢?」我气急败坏地冲他嚷。

他一分神,被打中右肩,他那儿有旧伤,所以相当懊恼地骂我:「你这个闯祸胚!你他妈到底是什么人?」

「我是国际通缉犯,不想帮就滚你的蛋。」横扫一脚,背后遭到暗算,我痛得呲牙,「摆平他们,我就乖乖让你拷走。」

直到他们将我逼到一角,一把匕首的寒光在眼前一闪,当时我浑身戒备,打了个寒噤。啧,动刀动枪了。

一个狠力向我袭过来,我用手臂去挡,刀却没下来,猛一抬头,一滴血沾到我的脸上,温热,渐渐炙烈──程晋用掌心握住了刀柄。

「这招可不新鲜。」我抬头惊异地盯著他,奇怪他还真有牺牲精神。

「但至少保住了你这张脸。」他朝我恶质地一笑,身体整个往前一撞,那家伙措手不及,众人又乱成一围,在我几乎以为今天难逃一劫时,救星出现──

「小心!」一声暴喝,援兵来了,一共五六个,虽然比程晋还动作慢,但至少比不来好。是那天在巷子里截我的保镖,他可能一直在附近观察动静,跟上我们还是花了点时间。

我拉程晋一把,边打斗边往后退,暗示他闪人,好汉不眼前亏,他小子挺能干,知道负了伤,跑得比我快。

好不容易摆脱尾巴,交由后缓部队处理,我背靠墙,不顾形象地摊坐在地上直喘,年纪大了,这种剧烈运动太久不做,不行了。

我冲程晋扬了扬下巴:「没事吧你?」

他一脸邪恶地控诉我:「我还得留著命执行公务,被你无故耗了半条去。」

我将后脑勺倚在灰色的墙壁上,突然笑起来:「你自找的,程晋,你自找的。」

他瞟了我一眼,低头看自己割破的手掌心,不高不低地问:「喂,邵振安,你要怎么报答我?」

我还在笑:「报答?我本来正想添条疤增加沧桑感呢,被你给破坏了计划。」

「你真该被拖出去揍死。」他咬牙切齿。

「到时候,你不要为我挡刀挡枪的就好了。」我忍不住逗弄他,「嘿,手不是不是要断了?」

他挑了挑眉:「快残废了,干不了警察,你养我。」

我手撑著地沿著墙爬起来:「我们家连随行保镖都七八个的,随时冲出来替少爷我卖命,多养你一个,根本不算负担。」

「你今天嘴巴特别坏。」他缓缓走向我,一伸手制住我的下巴,上半身贴向我的胸膛,弯起嘴角,「至少,你应该表示一下感谢。」猛地,他的唇抵住我的,舌头放肆地上下搜寻,企图吸尽周边所有的空气,一场激进的试探……

直到两人都快窒息,他才停下来,把额头靠在我肩膀上,在我耳边低语:「你,活得不耐烦了?惹了那帮强盗,再这样下去,不出两个月,你就会彻底消失,谁都保不了你。」

「你打算怎么救我,嗯?你不是警察吗?」我的气已经缓过来了,终于也有点儿自觉了。

他自唾:「警察有个屁用!」

「对,你早该承认。」我呵呵一笑。

「你再绕我,我可收拾你了。」他把手上尚未干涸的血迹抹在我脸上。

「行,你现在解决我,省得将来麻烦别人。」我抬手握住他的手腕,「去包扎一下,真废了,可怪不得我。」我本著救死扶伤的人道主义精神提醒一下患者。

「不能往回走,从这墙翻过去走另一个街区。」他一声令下,我也只好耐下性子忍他,给他做了一次垫脚石。

到医院,我们的样子一看就知道是一副遭到群殴幸免遇难的衰样,他的衣领全散,颓废不羁,我是脸上带血,浑身脏污,两个大男人狼狈又狂野地往急诊区的走廊上那么一坐,格外显眼。也许天生有魅力的缘故,感觉护士小姐们还是一个个向我抛媚眼,我好歹也抽空回了几个。

最过瘾的莫过于看程晋一脸隐忍接受包扎的过程,那消毒水一上去可没有留情的,他当然没有哇哇乱叫,但皱著的眉头足以宣告他的不爽。他猛一抬头看我幸灾乐祸的表情,用那只完好的手对我比了比,意思是:你给我小心。

走出医院已经是月朗星稀,天全黑了。走在清冷的大街上漫无目的,我知道暂时回不去那个窝了,程晋抽著烟,默默跟在我后面,直到他叫住我:「邵振安。」

我停下来,兜著风转过身看著他走近:「把手伸出来。」他一把拉过我的右手,从上衣口袋取出一支笔,在我手心写下一个号码:「去找章桐,暗夜的老板,你们应该是熟的,她有办法安置你。」

「我可不想连累女人。」我充分发挥毫气干云,大义凛然的英雄本色。

他捶我一下:「你犯了什么事?值得他们下狠手,那伙人可不简单,看身手就知道。」

「我的事你最好别管,那帮人你也开罪不起,我可不能让你丢饭碗。」

「别说得这么恶心,是不是刚才还没让人揍过瘾?」他森冷的笑浮上嘴角,我的汗毛竖起来。

情不自禁地交代了:「我让索罗帮头头的公子哥难堪了。」

「你怎么他了?」

「打断他一条腿。」

「就那点儿破事值得他们满世界追你?!」在他看来,这事不算事。

我摇头:「他们的气量要是有你程晋这么大,那黑帮早就自动灭亡,你们重案组可以提前退休。」

他难得地没有反驳我:「呵,他们的职业是寻仇。知道这次是谁在追赶你吗?」

「听说是一个叫林允炳的幕后黑手,索罗帮势力的二支流,做事相当不卖情面,花钱都摆不平。」

「邵振安,我本来想你不过是个花花大少爷,想不到,你远比我想象的还要麻烦。」他推我一把,「滚吧,找章桐,告诉她实情,在这儿,她罩得住你,她跟华人帮派有接触。」

「她凭什么帮我?」

「凭她欠我人情。」

「啧啧,厉害,什么人都欠你人情,这人情债加起来足够形成人脉去做直销,不出一年就发财,有半数富人都是这么起家的,你不妨试试。」再郁闷也是于事无补,索性选择放松精神。

「你又发什么神经?」他似笑非笑地看著我。

「我暂且不收房租,警方可要替我看好房子,不准变动室内结构,否则我可是会要求政府赔偿损失的。」

「到底滚不滚你?」

我边后退边笑,扯动嘴角的瘀青,有点儿痛:「你来不来?」

「我还要回去抓大鱼。」他一脸神秘,对我挤挤眼,像只偷了腥的猫。

「我看你不是在抓鱼,而是在模虾(瞎)。」我笑,转身循著「暗夜」的路横穿南街而去。

到酒吧还算顺利,虽然一身落魄,门口却没踫到人上来拦我。我的眼楮在场中巡视片刻,突然对上一双圆睁的杏眼,有点面熟,她已经朝我这边跑过来:「嘿,美男子,可想死我了!」

我仔细一看,正是那天在我身上抹橄榄油的Amy,我适时地给了她一个颠倒众生的笑(请自动忽略脸上挂彩部分):「你记性不坏嘛。」

「那是!时下帅哥这么少,过目难忘的帅哥更是少之又少,也难怪当初我会对你一见钟情,至今念念不忘。」她夸张地拍拍我的肩膀,我已经不只一次被她调戏,「怎么,争地盘还是争出场费?瞧把你弄得这么狼狈,哪个该下地狱的敢伤这张英俊的脸?简直是丧尽天良,十恶不赦!」她愤慨地挥了挥拳头,随即又大笑,「现在你这形象要是拖出去,不用化妆,直接可以上时尚版封面,最近模特都走这种颓废不羁派路线。」这小妞的嘴还真不是普通的厉害。

我直接问她:「章姐呢?」

「她在招呼人呢,你到后台等等吧,我去帮你找找她。」倒不只嘴厉害,手脚也利落,三两下就把我打发到后头。

我本来是靠坐在化妆台上的,后来进出的演员多,个个都很「不经意」地打量我,而我的造型又实在不够生活化,所以决定及时维护完美的对外形象,自觉隐身,把自己装进更衣室。

这个狭隘的空间──令我又回忆起上次那面热气喘的一幕。我闭上眼,刚才那个人在夜色下的挺拔剪影清晰地出现在脑子里,那势在必得的邪笑,还有他的血……我抬起手指触模自己的脸,那血曾滴在上面,那温热的触感还很留在皮肤上,我的心不由一阵浮躁难平,有什么东西被压住似的。

在我以为快睡著的时候,门边响起一阵争吵,我猛地睁开眼挺了挺身子,却听出其中一个正是章桐的声音。

「我同你说过无数回要你收一收心,你却又惹出这样的麻烦!如果这次你被退学,还有哪家学校肯收你?!这已经是第几次了?」她的情绪很坏。

「这次不是我的错。」那解释的声线很低很沉稳,对于章姐的怒火,他似乎并没有打算强辩。

章姐安静下来,似乎也莫可奈何:「过三天,我亲自送你去洪帮给人道歉,如果你够好运,他们会看著我的面子放过你。」

突然一股同病相怜的感觉涌上心头,耳边响起发英雄进行曲,啊,居然有人和我一样「不小心」得罪了坏人,要被逼著上门赔罪。

我开门现身,门外两人微微一愣,都齐齐看向我。不过,也不只他们惊讶,我也惊讶,因为我看见了常威!那个校园问题生,我们还曾交过手,真是冤家路窄。

轮到我解释原委:「嗨,我不是故意听……」

他打断我:「你怎么在这儿?」语气并不友好,当然,没人会喜欢一个曾经比较「严厉」的老师,比如我。

「我来这边……家访。」我热情地上前重新自我介绍,「呃,我是常威的老师,曾经是。」

有人居然不承认我:「你少来了,我从来没有上过你的课,笑死人,老师?哼,你几乎把学校弄得天翻地覆,然后却以最快速度溜个无影无踪。」

「安迪?!」章姐发话了,「你就是程晋在学校的帮手?这是我儿子常威。」

「啊?」我呆了。就算我这样的高智商,都没料到他和章姐是母子,看来要求章姐收留我的请求要被驳回了。

「你知道有人在我们学校做卧底?你怎么从来没跟我提过?」质问章姐的人不是我,而是常威。

「程晋也不过是公事公办,我没有理由去揭穿他,那样,对他对我都没好处。」章姐在化妆镜前徘徊,对欺骗过儿子的行为有点不安,「好几个案子你本应被提审,结果因为他的缘故,把你保住没有留下案底,否则,你早就被退学了。」

「你说,他一直帮我?为什么?」常威怪叫,急著发狠。

不过我立即明白了这份「人情债」的份量,还真看不出那小子还能挺「人性化」地操作公务。

「程晋是个很特别的人,一直跟帮派有联络,黑白两道他都混得很熟,有不少线人在帮他干,我也一直很欣赏他。后来得知他要去新亚当卧底,让我帮了些小忙,为了不让他暴露,我也没向你透露有这么一号人,其实他暗中帮了我不少忙,作为交换,给他提供些方便也是应该的。」

「他是警察还是疯子?!」常威一下激动起来,「妈的,原来他一直耍著我玩儿!」

我的心咚不知怎地一跳,一阵烦乱,那家伙和这常威之间会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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