遭遇万人迷 第八章

黄逸抚摩她的手指,边回忆边同她说话,那声音像是从遥远的过去传来的:「你喂我吃面的时候我想起了我妈妈。」

「是吗?」

「她也曾喂过我,也是我生病的时候,那时我五岁,却记得很清楚、很清楚。」

「你妈妈一定很漂亮。」

「是的,可惜我长得不像她,我一直以为我长大后会像她。」

「你很喜欢她吗?」

「不是每天都喜欢,她更多的时间是花在化妆和参加舞会上,她像爸爸一样,交了很多异性朋友,他们都不常在家。」幼年的苦楚慢慢泛开,黄逸的神色有些恍惚,声音干涩。周雨清心里一酸,不由得朝他俯,脸贴著他的脸,黄逸快慰地轻哼一声,抱住她,接著说:「十一岁时他们离婚,我很难过,爸爸送走我,回来时妈妈已经不在了,所有她的东西电都搬走了,从此我再没见过她,我被她抛弃了。」他的脸埋进周雨清的颈窝处,久久不说话,周雨清抚著他的头发,像抚著自己的孩子,她等著,等著他完全敞开心扉,终于,他又说:「很快,我有了新妈妈,年轻漂亮,我一看见她就想:她也会走的,所以对她不冷不热,很不幸,我的预感很快变成现实,不出两年,她同爸爸离婚,带走大笔的钱,那时,我产生了一个念头:女人,都是不能长久的,她们终究会走。我也是从那时起开始同女孩子交往,换了一个又一个,全部无疾而终,只要她们一有更进一步要求的迹象我就会主动放弃,甚至在确定交往前就订立分手协议,直到今天,直到遇见你。我也憧憬著……那样温暖的家庭。」

「会的、会的,只要你愿意你就会有的。」周雨清不断重复这句话,渴望这句话能变成一颗种子落进他心田,在心田里发芽,抽枝、开花、结果。

「不要离开我。」黄逸的手臂紧了紧。

「不会的,我会一直陪伴你。」

这个多情而多愁善感的男人啊!这个外表潇洒内心柔弱的男人啊!

这个渴望著温情并学习著追寻温情的男人啊!周雨清更爱他了,她的手指在他脸上游走,触模他的鼻梁、嘴唇,轻刷他浓密的睫毛,当他的伤口被她踫疼时,她会跟著吸一口气,迅速把手拿开,然后小心地吻一下。她感谢这个发生了战争的夜晚,因为他在战争中受伤她才会与他亲密到睡在一张床上,才会听到他说出那么多心里话,才会那么真切地感觉到他对她的需要。

黄逸看著弓身曲在他身边睡相无邪的周雨清,她离他那么近、那么真实,他模了模她,安心了,闭上眼楮。

天正黎明。

黄逸因为伤口疼,没多久就醒了,醒来时看到身边的周雨清,心情格外舒畅,他困难地起身,还是惊动了她,周雨清看到窗外亮得很,一骨碌爬起来,小心地协助他刷牙洗脸,做早饭喂他吃,然后陪他去医院请假。

忙完了该忙的回到家,黄逸舒服地靠在躺椅里说:「其实我并没有伤到生活不能自理,但我就是喜欢你照顾我。」

「不行,」周雨清拉他的头发,拉得他嗷嗷叫,「你能做的事情还是要自己做。」

「知道。比如说上厕所、洗澡什么的。」

周雨清点著他的鼻子对他说:「你要想我照顾你就得乖乖听话,否则我会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

黄逸狡猾地笑:「你信不信,我的客人不会少。」

好像是为他的论点提供论据,才刚说完就听见门铃响,周雨清一拉开门,三位女孩涌进来,把那些花啊、水果啊、营养品啊堆上桌。围著黄逸嘘寒问暖,黄逸微笑著,有问必答,周雨清倒成了端茶倒水的小妹,忙里忙外。好不容易送走她们,周雨清诧异地问:「她们怎么知道你受伤了?」

「有关我的事总是传得特别快。」黄逸自我感觉良好。

正说著,又来一批,这之后接二连三地有人来,送的东西越堆越高,她们中有些人一来就不走了,坐在黄逸身边慢慢谈细细讲,黄逸虽然行动不便,倒也谈笑自若,还把周雨清指使得团团转,周雨清苦不堪言,她很想那些女孩子早点走,又怕扫了黄逸的兴,只好躲在厨房里做深呼吸,调整好表情再出来,一边堆著笑脸迎来送往,一边在心里暗骂:这个该死的黄逸,那些怜香惜玉的心怎么就不全都放到她身上呢?

她这才知道有些人病了,会有多到车水马龙的异性来看他,黄逸首当其冲,做他的女友不知是福是祸。

将近午饭时间,周雨清实在忍不住了。含蓄地对姑娘们说:「各位。你们的偶像该休息了,你们总不想他累垮吧?」黄逸配合地打起哈欠,姑娘们只好恋恋不舍地告辞出去。周雨清抱怨:「真累,比照顾你还累。」

「对不起,让你受累了。」

「你就不能删减一下你红粉知己的名单?」

「会的,请给我时间。」

「看来做你的女朋友得习惯别的女人对你乱送秋波。」

「吃醋了?好,好,我喜欢。」

「但我不喜欢。」周雨清翻白眼。

「来,」黄逸看得有趣,向她招手,示意她坐到他腿上。他环住她的腰,脸贴在她背上,嗅著她的体香,柔声保证,「我会注意的。」

周雨清不敢坐得太重,虚虚地悬著,转身踫踫他的脸说:「我相信你。我尽量学会对那些狂蜂浪蝶习以为常,但你不能给她们想象的空间,你不给她们希望她们就不会奢望。」

「恩,明白了,多谢教诲。」

「好了,做东西给你吃。」

「好。」周雨清走到哪里黄逸就微跛著脚跟到哪里,还是不是想讨一个吻或偷一个香,看著忙碌的她,他忽然说:「雨清,搬来和我一起住吧。」

周雨清吓一跳:「什么?爸爸妈妈会说我的。」

黄逸哀求:「我已经习惯了你呆在我身边,你要是走了,房子里空得吓人。」

「那也不行。」

「那你这两天为什么敢呆在这里?存心引诱我犯罪吗?」

「你行动不便对我能怎么样?我不用怕你。」

「那也说不定啊。」

「既然这样,晚上我还是回去好了。」

「不行!」黄逸从后面抱住她,与她耳鬓厮磨,「你不能走!」

「你得让我放心我才不走。」

「好,我保证,决不对你有非分之想。」

「可以信任你吗?」

「可以!」

「好吧,我留下,你可以放开我了吧,这个样子我会切到手的。」

黄逸赖著不动,轻唤一声:「雨清……」

「恩?」.

「雨清……」

「什么?」

「雨清……」

「说——嘛,越来越像孩子了。」

「雨清,有你在生病也成了一种乐趣。」

「我情愿你健康。」

「如果我好了,你还会这样照顾我吗?」

「不会。」

「这么绝情?」

「你好了我也试著病一场,让你照顾我。」

「你不用生病,只要对我撒个娇我就会对你千依百顺。」

「走开啦——」周雨清想也没想,向后一送肘,黄逸大叫一声,弯下腰,周雨清惊呼一声,赶忙扶住他查看伤势,一边焦急地问:「怎么样?哪里疼?对不起!你说话呀!」

黄逸慢慢抬起脸,满怀爱意地说:「我爱你!」

周雨清呆了。好半天才做梦似的回应:「我也爱你!」这个男人,太懂得调动气氛了。周雨清忽然想起她还在做饭,便推开黄逸,「饭还没做完。」

黄逸气馁地拍一下额头,这个女人,怎么学会了在紧要关头太刹风景。

才吃过午饭,又有仰慕者来访,黄逸春风得意,妙语如珠,仰慕者们都说他生病后反而比以前更活跃了,黄逸拉过周雨清的手,说:「因为有她陪伴我。」周雨清便尽责地扮演一位大度得体的贤妇,礼貌周全地招待情敌们,还要对她们或明或暗的争风吃醋视而不见。咦?自己那几根硬骨头都到哪里去了?被黄逸软化了吗?

她正在烦恼,救星来了,钱凤颜一进门就摆出大姐大的派头,三言两语把花蝴蝶们打发走,然后和周雨清一起,做了块「静养,请勿打搅」的牌子挂在门上,她对黄逸说:「黄逸,我和周雨清有些话要说,你回避一下。」

黄逸开玩笑地反问:「什么事要瞒著我?」

钱凤颜挥挥手:「女人间的秘密。」

「好,你们慢慢聊,解禁后通知我。」黄逸失去地避进卧房掩上门。

钱凤颜上下打量周雨清,欣慰地说:「雨清,你让黄逸改变了很多。」

「我吗?也没刻意地为他做了什么。」

「可他真的改变了,笑容比以前开朗,活泼了些、随和了些,以前连家门都不让人进,现在完全放开了。」

「他的本性本来就是这样的。」

「跟他在一起,你还习惯吗?」

「有时也无所适从。」

「他对每个女孩都那么好,能轻易吸引女孩们也很容易被女孩子吸引,他一生病,‘红粉兵团’来了一批又一批,真叫人吃惊。」

「你不能太大度了,这样他的感觉会迟钝,就不会那么在乎你了。」

「男人几乎都有这毛病,你也别太大意了。」钱凤颜问了个奠名其妙的问题,「你在他面前哭过吗?」

周雨清想了想,摇头:「没有。」

「他最怕女人流眼泪,一哭他就投降了,你别不好意思,偶尔也该显露一下弱小的姿态,他马上就会生出豪气来照顾你。」

「啊?我倒觉得他像个孩子一样,老要我照顾他。」

「钱大姐也是来探望阿逸的病情的吗?」

「不全是,也想看看你们进展得怎么样了,我真心希望你们能早日有结果。」

「谢谢你!」

「你要加油啊,我很看好你。」

「叫黄逸出来吧。」

黄逸获得恩准出来时钱风颜还和周雨清亲呢地靠在一起低声说笑,他坐下来,笑著问:「说什么说得这么开心?」

钱凤颜回答:「策划制服你的方法。」

「是吗?我很荣幸,想不到那么这么谈得来。」

「是啊,我从不同你的女朋友们深交,偏偏周雨清有化敌为友的本领,你要好好珍惜。」

「钱大姐教训的是,小生铭记在心。」

三个人说笑了一阵。钱风颜起身告辞,周雨清一直把她送下楼。回到屋里,黄逸抱住她,满足地叹息一声:「总算只剩下我们两个了。周雨清偎在他的怀里,对未来充满信心。

黄逸的伤养了两天就没有大碍了,他和周雨清的生活回到正轨,行医的行医,拍戏的拍戏,扬言不会罢休的周放也消声匿迹,周雨清单元从次天下太平。不久后的一天,工作室里来了位她怎么也想不到的客人——田素,她还是老样子。扎这马尾,斜挎个帆布包,进门时候稍微犹豫了一下,周雨清正准备出去,见到她微微一愣,她几乎把她忘了。

田素甜甜地唤一声:「雨清姐。」一段时间不见,她的交际手腕老练了些。

「有事吗?」周雨清问。

「您要出去?」

「对。」

「是这样的,我想请您和黄逸大哥参加我的生日庆祝会。」

「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晚点在详细地跟我说好吗?我现在要赶去赴

客人的约。」

「对不起,我明天再来。明天上午您在吗?」

「在。就这样吧,我该走了。」

「打搅您了。」田素随周雨清一起下楼。

拍摄在天擦黑时告一段落,黄逸下班来看周雨清,周雨清把田素的

版诉他,他奇怪地说:「这么久没看到她她怎么突然想到要请我们参加

生日庆祝会?」

「踫面的时候时间太紧没问清楚。」

「没有必要就不要去了。」黄逸替她理顺散乱的头发,「什么时候收工?我请你吃特大炒田螺。」

「好啊,你帮我。」

「没问题。」

第二天,田素很早就等在工作室门口,见到周雨清,笑得很有诚意。

「这么早?」周雨清很意外。

「怕来晚了您又要出去。」

周雨清打开门,请她进去:「还是为你过生日的事情吗?」

「是的。」

「等一下。」周雨清敲了敲里间的门,隔著门说:「张乐风,限你十分钟之内出来。」里面有了响动。周雨清坐进办公桌后面的椅子里,对田素点一下头,「坐下说。」

田素大方地坐下,热切地说:「我找了份工作,恩能够养活自己了。」

「恭喜你。」

「我从县城来市区没有多久,还没交上什么朋友,是你社黄逸大哥在彷徨时给了我鼓励,过几天就是我生日了,我很想请您和黄大哥,表达我的谢意。」

「我得先和黄逸商量一下。」

田素有些羞涩地垂下头,说:「说来很不好意思,我曾向黄大哥表白!不过,被他拒绝了,后来听说您和他成了一对,搞得我都不敢来见您。」

「过去的事情别再想那么多。」

「你答应我吗?」

「我先和黄逸商量一下。」

「好吧,我明天这时候再来。」田素好像要哭了,「我一个朋友都没有,您能理解吗?」

「我能。」

「谢谢您!我走了。」

她刚起身,里间的门开了。张乐风看著她出去,随口问:「怎么又来了?」

「她说想请我和黄逸去参加她的生日庆祝会。」

「不会是鸿门宴吧?」

「怎么会?她还那么年轻、单纯,你别什么事都往坏处想。」

「我也跟你们去吧,人多热闹,她一定接受。」

「那更好。」

为了能请到周雨清和黄逸,田素三番五次地跑来好几趟,实在盛情难却。听说张乐风也想去,田素很高兴:「好啊,我又多了一位朋友。」

到了生日那天,田素特意来工作室接他们,三个人为她准备了生日蛋糕和礼物,她眼圈发红,连连鞠躬,谢了又谢。一行人去了田素租住的单元房,房间不大,但功能齐全,旧家具紧久有条地摆著,干净整洁。去了才知道,除了他们三个再没有其他客人。周雨清环视室内,感触良多,油然生出对田素的怜惜。一个年轻女孩独自在外闯荡,确实不易,难怪那么看重旁人的点滴恩惠。

大家一起动手,很快把客厅里布置起来,接著是生日会上必经的程序:唱生日歌、吹蜡烛。许愿,切蛋糕,人不多气氛倒很热烈,闹了很长一段时间,喝空了许多罐装啤酒,接近尾声时,田素又一人拿来一罐,递到个人手里,率先扯掉拉环,举起罐子,说:「已经很晚了,我不能耽误大家太多时间,最后再说一声谢谢,请大家尽兴干了这一罐。」她仰脖子一气猛灌,喝了个底朝天,其他人见了,纷纷效仿。

周雨清不胜酒力,早就头重脚轻。最后一罐强逼自己喝下去,幸亏有黄逸扶著她才没露出醉态。过一会儿,她觉得很累很累,连出门的力气都没有了,看情形张乐风也好不不到哪儿去。倒是田素和黄逸没什么事。田素对黄逸说:「黄大哥,我有样东西想给你看看,你能进来一下吗?」

黄逸征求周雨清的意见,周雨清脑子里一团混乱,无力地点了点头,黄逸随田索进了最里面的房间。一等门关上,周雨清再也忍不住了,磕磕畔畔地冲进卫生间,扶著洗手池的边沿大吐起来,吐完了,人舒服了许多,她用冷水洗了个脸,乏力地回到客厅,一看。张乐风居然躺在椅子里睡著了。

周雨清也有睡意。总算熬住了,她刚把沉重的身体丢进椅子里,里间的门突然「砰」一声开了,黄逸怒冲冲地出来,后面跟著衣裙散乱的田素。田紊今天精心地打扮过,与平时判若两人,整个人如枝头刚吐艳的水蜜桃,鲜嫩诱人。此刻她香肩半露,扣开带解,说不出的妩媚多姿。周雨清万万没想到会见到这种情形,惊得目瞪口呆。田紊看到周雨清时也大吃一惊,没想到她是醒的,于是立刻整衣遮胸,把领口拉高。

「怎么回事?」周雨清缓缓起身,但周身乏力,又跌坐回去。

田素站在原地,不敢过来。

「我们走!」黄逸去拉周雨清。

周雨清说:「脚没力气。」

黄逸冲田素怒吼:「你给她喝了什么?」

「啤、啤酒……」田素的声音微微发抖。

「啤酒里有什么?」

田素低声回答:「安眠药。」

「你好……」黄逸没再说下去,他猛力把周雨清扛上肩,大踏步地向外走。

周雨清有气无力地提醒他:「张,张乐风……」

「他睡一觉就没事了,田素对她没企图。」

「不能……让他一个人……在这里……」睡意越来越浓,周雨清强撑著。

「我会为他叫车。」

「都……拜托你了……」周雨清沉沉睡去。怎么会遇到这种事呢?她这是第一次吃安眠药,竟是被人陷害的,一定饶不了田素。周雨清在梦中还在忿忿不平。

后来,田素不知去了哪里,什么也没留下。叫得最响的是张乐风。为了那顿下了安眠药的酒他的头痛了好几天,发誓再也不随便相信人了。黄逸乘四下无人时悄悄告诉周雨清:「我的酒里没下安眠药。」

周雨清庆幸:「幸亏是这样,不然你一睡著田素不就得逞了。」

黄逸犹豫了一阵,还是坦白交代:「我的酒里有药。」

周雨清张大了嘴,好半天才说:「有报应了,以后不要随便招惹女孩子。」

「是是是,我知错了。」

我的天!幸亏什么事也没出。

「阿逸,难得我们俩都有时间,去放风筝吧。」

「开春才是放风筝的好时节。」

「天气适合不就行了。」

「好吧,只要你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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