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花定魁缓缓地走向床榻,睇著躺在床榻上已熟寐的淮杏,悬著的心总算是安稳地放下。
然而,一瞧见她略显苍白的粉颜,他不由得拢起浓眉。
「大夫说,她不过是睡得少、做得多,只消让她多休息一段时日便好。」见他忧心不已,花问柳只好好心地告知他。
「你的意思定说,她不过是累坏了?」他抬眼瞪著花问柳。
「足大夫说的。」
「倘若只是累坏了,她的气色会如此差?」同她住在一块儿的人是他,他居然压根儿没发现。
「会呀!」花问柳扁扁嘴道:「淮杏同我说,她天未亮便得准备素粥到渡海口卖,而后,又要赶紧到什糕饼铺子干活,忙到掌灯时分才得以休憩……倘若她真如自个儿说的那般忙碌,她会不累倒吗?」
「又没人叫她这做。」他彷若在自言自语。
傍了她东西典当,她偏不典当,非得要让自个儿累得像条狗……这怪得了谁?
待她睡醒,他非得找她问个清楚不可。
「大哥,你在说什?」
「没事,我只是在想,还真是巧,你甫回杭州,便踫巧遇著她。」他不著痕迹地转栘话题。
巧合得很,是不?她昏厥,踫巧遇著问柳回杭州,倘若不是问柳正好在她身旁,情况会变成怎样?
「可不是?」
说真的,大哥还真得感谢他呢,不是他,就不知道昏厥在外头的淮杏到底会落得什样的下场。
「你这样瞧著我作啥?」花定魁没好气地睇著他。
「大哥,你不觉得你应该要搞赏我吗?」
「我为什要犒赏你?」
「我帮你救了她耶。」哎呀,翻脸不认帐。
「那又如何?」他不耐地挑起浓眉,没好气地道:「那是你该做的事吧?你又不是不识得她,你总不可能见著她有事而袖手旁观吧?问柳,你应该不是那种无情之人吧?」
「我当然不是,可是……」怪了,他有种哑巴吃黄连的无奈感。
「这不就得了。」啐,同他废话这些干嘛!
「话不是这说的吧?大哥明明就是担心她,担心得一脸愁容,知晓我救了她,才好似松一口气,怎……」
「你在胡说什?」他不耐地打断花问柳。
可恶,他那一双眼难不成就忙著观察他的脸色?
「我哪有胡说?」他不禁发噱。「我方才明明见著大哥一副惴惴不安、担忧得好似快要杀人的样子……你心里分明有鬼,我可以肯定你绝对对淮杏丫头有了情愫,要不……」
「你非得这般吵不可?」花定魁暴吼一声,神色狰狞地瞪著他。
他的目光倒是利得很,将他的心情给瞧得一清二楚。瞧清楚了又如何?他就不会静一些,非得这般张扬不可?
「大哥,我说的都是真的啊。」他觉得好委屈,声量又小了些。
是他亲眼所见耶,打他告知淮杏被他带回府里至今,大哥问都不问他关于北京的事,只管问淮杏的情况,倘若不是极为喜爱她,又怎会有这般深情而担忧她的举上?
虽说,他不大相信向来最爱戏弄淮杏的大哥会喜欢她,但……或许这就是大哥表现情爱的手法吧!
「你说话非得要这般大声不可?」花定魁羞恼地吼道。
这般羞人的事,他就非得吼得全杭州城的人都听见不成?他要不要干脆到外头的广场去宣告?
「说话大声的人是你呀,大哥。」花问柳扁扁嘴,敛眼瞅著彷若已转醒的淮杏。
「明明就是你!」他羞恼地咆哮。
「我……」花问柳感到万般无奈地睇著已睁眼张望的淮杏,以眼示意,巴望她赶紧替他解围。
「大人?」淮杏不解地眨眨眼,不懂自个儿怎会一醒来便瞧见花定魁。
「你醒了?」花定魁直睇著她依旧苍白的粉颜,不禁微恼地瞪著站在眼前的花问柳,彷若是在责怪他吵醒了她。
花问柳无奈地耸耸肩,非常识相地自动往外走,省得待会儿还得要被花定魁扫地出门。
「大人怎会在这儿?」她挣扎著要起身。
敝了,这儿不是花府吗?
难不成是二爷去找他回来的?但他又怎会知道大人在哪儿?再者,大人不是说他无脸回府吗?
「你说呢?」花定魁没好气地将她压回床榻,压根儿不管自个儿的大掌往前一按,大剌刺地按在她的胸口上。
「啊!」她惊叫一声,双手护在胸前,惶恐地睇著他。
「你鬼叫个什劲儿?」他恼火地道:「踫一下会怎样?踫不得吗?」
混蛋,他为她担心得几欲发狂,她却是这样回报他。
「我……」呜呜,她吓著了也不成?
「同你说过了,你不需要这般操劳,你就是下听我的话,瞧,现下可好,把身子给忙坏……倘若不是踫巧遇著问柳,你可知道自个儿的处境会变成如何?」一想到她教他担忧如此之久,他便忍不住地开骂。
杭州城里有多少善心大爷?谁瞧她昏厥会带她回去休养的?不趁这当头欺负她就好了,她还巴望会有人好心地救她?
倘若不是遇著问柳,她该要怎办才好?
「我……」
「不是同你说了,倘若要银两,跟我说一声就好,你偏是……」说到这儿,他不禁想到一件事,自怀里掏出金锁片和玉佩,黑眸瞬也不瞬地瞪著她。「你倒是同我解释,这到底是怎一回事?」
「咦?」她不禁微愕地睇著他手中的物品。
她明明放在推车里,怎会跑到大人的手上?
「你同我说,你已经典当,而后把银两借给姓周的那个混蛋……那,这两样东西怎会出现在你的推车里?」他眯起黑眸,不著声色地观察著她的反应,想知道到底是不是如他想象的一般。
倘若是,他随即献上这两样东西当定情物,但若不是……
「那个……」她脑袋里一片混乱,张口挣扎了老半天,却说不出半句话。
「到底是怎著?」他俯近她一些,过近的距离,教她轻而易举地嗅到他的气息。
「是周老板把银两还给我,我去把东西赎回来了。」瞧他逼近,她不得已只好张口说了个谎言。
「这巧?」他一愣。
怎著?全天下最巧合的事全都凑在一块儿了?
「是、是啊。」她闪躲著他的目光。
别再逼问了,她真的不知道该怎回答他。
「看著我,再说一遍。」瞧她闪躲著,他大手一探,擒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正视著他。
「我……」她不由得扁起嘴。
她知道这说法是有点勉强,但他就算不相信,也不需要这样欺负她,是不?
大不了,她把东西还给他不就得了。
打一开始,她也没打算要私吞啊,她只是很不舍得把那两样东西拿去典当罢了。他现下逼问她,是怎著?
「思?」见她答不出来,他不由得露出笑意。
很好,瞧她这模样,敢情是教他给猜中了。
「大人。」别再问了。
「教我来猜一猜吧!」他笑得微弯眉眼,并透出几分霸气。「分明是你自个儿打算要中饱私囊,是不?」
「没没没……」
「要不,你怎会特地麻烦问柳到渡海口去帮你拿回你极为珍贵的东西?」他打断她的抗辩。
「不是,那是周老板……」
「倘若你早已赎回,你是不是昨儿个就该要交给我,怎会放在推车里头搁上一夜?」他偏要堵得她说不出半句谎话。
看来,似乎是由不得她继续圆谎了。
「倘若不是要私吞,你为何不把东西交给我?」姑且不论这玩意儿到底有没有拿去典当,于情于理,她都应该交回他的手里,然她却没有……为什?好歹给个数他心服口服的说法。
「我只是不舍得拿去典当。」她扁著嘴道。
「为何?」
「因为这两样东西都极为贵重……再者,若是我没记错的话,金锁片和玉佩都是大人自小不离身的物品,这样的东西,怎能随便典当?」她委屈极了。
唉,好不容易睡得香甜,谁知道一睡醒来便遇著这阵仗。
说就说了,总好过自个儿落得中饱私囊的坏名声……她是那种人吗?虽说她的主子不是他,但他们好歹也相识一段时日了,要不,这个把月里他们也相处得不太差,他该要清楚她的为人才是。
「就这样?」他不由得一僵。
「难道大人压根儿不觉得心疼?」她反问。
他直视著她,顿觉她好似没有半点隐瞒、好似真有这般的心思,但若真是如此,他的揣测……岂不是等于空想?
「什心疼不心疼?」他不禁微恼地吼道:「瞧,就是因为你不肯拿去典当,才会教自个儿忙坏了身子,倘若不是踫巧遇著问柳,你可知道自个儿到底会落得怎样的下场?」
混蛋,他已经明白地告诉她,他的心思究竟是如何,为何过了一夜一日,她却依旧没有半点回应?
他才不管她不愿意典当物品到底是为哪桩,横竖他就是要她!
「我……」她扁起嘴,「毕竞是大人的……」
唉,大人的性子便是如此,说风成风、说雨成雨,不过是一眨眼的工夫,他随即又换了张脸。
「别再同我说你不想要用我的银两!」他一改常态地吼道。
「可……无功不受禄啊。」
「什功、什禄?」她是打算要逼他吐血不成?「我要的是你的人,我要你当我的娘子,你同我说什功啊禄的作啥?」
她在鸡同鸭讲不成?还是她根本听不懂他说的话?
闻言,淮杏不由得一愣,突地想起这回事,有些僵直地问道:「那个……大人不是要玩我的吗?」
「我要玩你?」他不由得发噱。
「是啊,大人向来最爱戏弄我,总会找些古怪的事恶整我、总是会说些话吓我,遂我想……大人该是在吓我的吧!」她语带保留地睇著脸色大变的他,心头被狠狠地撞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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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不成……大人是说真的?
不会吧,怎可能会有这种事呢?
她是不是在作梦?
「你该不会以为你现下在作梦吧?」瞪著淮杏自以为不著痕迹地偷捏著脸皮的动作,花定魁不禁低声咆哮著。
「呃……」为什大人老是聪明得知道她在想什?
「废话!我识得你多久,我会连你的心思都不懂?」见她疑惑地睇著他,他没好气地大吼,就盼自个儿能够吼醒她,教她清醒一点!
「喝。」她赶紧缩进被子里。
太神了,为何她不用开口,大人都猜得著她在想什?
花定魁没好气地瞪著她半晌,闷声问道:「你说,我究竟怎恶整你、究竟怎吓你?」
为何她说的这些事,他一点印象都没有?
恶整……真亏她说得出口,谁不知道他向来对她疼爱有加,他又是何时吓著她?怜惜她都来不及,他哪有可能吓她。
「呃……」真要她说吗?不好吧?不管怎说,他终究是大人啊!「大人,既然我已经睡醒了,而你也回到花府,那……」
「不准!」他不由分说便单手压在床榻旁,不准她下床。
「可……」
「我要你待下,你敢违令?」太放肆了,尽避他不是她的主子,但他好歹是个官,她总该要怕他三分吧?
「不,我只是想,既然大人已经安好地回到花府,而我的身子也恢复得差不多,自然是该回自个儿的茅屋去,才不会叨扰到大人。」她说得很委婉,就盼他真听得懂她的意思,别再逼她了。
泵且不论他对她究竟是什心思,是真的也好,是假的也罢,横竖她知道自个儿的身分低贱,不足以与他匹配。
「你知不知道现下是什时分?」
「呃……」她睇著窗棂外,见著走廊上头有灯火,知道现下该是不早了。
「你知不知道我的性子?」他又道。
「咦?」
「我说了,我要你,我要你当我的娘子,没有我的允许,不准你踏出这儿半步,你听见了没有?」他吼道。
到底要他说多少回她才会懂?笨蛋!
「可是……」
「没有可是,你现下最好给我乖乖地合上眼、乖乖地睡觉!」不要再顶嘴,也不要再考验他的耐性,她该明白他向来没有什耐性可言!
「但是……」
「还是我没有搂著你,教你睡不著?」他又道,眼看就快要躺上床榻。「我一点都不介意帮你一点小忙。」
「不、不用了,我快要睡著了。」见状,她赶紧合上眼,双手抓著被子,就怕他真的会立即扑上来。
花定魁敛眼瞅著她,觉得又好气又好笑,直不知道自个儿究竟是该拿她如何是好。
她居然以为他是在要玩她……她为何会这般以为?他究竟要怎说,她才会明白他的心意呢?
他说得这般认真而深情,她竟以为他是在恶整她、是在吓她……混蛋,她竟这般践踏他的心意……不管了,倘若无法感化她,那他只好……抢她回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