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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意郎 第六章

夜色方褪,晨光犹在将明未明之际,回生堂外已有人急急叩门。

「谁、谁呀?」开门的伙计揉揉惺松睡眼。

「我找东方曜。」不等通报,齐磊自个儿就往里头闯。

「嗳嗳嗳!这位爷,您等等,咱们还没开始做生意呐!」

对于后头伙计的呼喊,齐磊丝毫未睬,一心一意就是要找东方曜。而且,不是待会儿,就是现在!

齐磊穿过后堂,正要往内室走去,在廊间便踫著了东方曜。

「你一早就来,有事么?」东方曜神清气爽,一派温和。

「你知道我师父去了哪里吗?」齐磊心慌意乱,满脸惶切。

「师父是你的,怎么你倒跑来问我?」

「师父她……她走了,没说她去哪里,还留了封道别信。」胸口隐隐生疼,令齐磊不自觉地握紧了双拳:「先前,师父说有事得处理,过了十五便要离开濮阳,我以为是咱们师徒一块儿走。怎知今儿个才睁眼,就见著了这封道别信。」

东方曜自他手中接信一览,内容除了要齐磊勤加修习武艺外,便是盼他从今以后善自珍重:「在这之前,你师父难道什么都没说么?」

「没。」

「也许不是没预兆,只是你没发现罢了。」东方曜轻轻叹了口气:「她做事向来深思熟虑,今天的不告而别,她应该早盘算定了。」

经东方曜提点,齐磊这才将近日来师父的言行好好想过。什么照顾自己、什么自行琢磨、功力日深,说穿了,不就是离别前的殷殷叮嘱么?

「想了这么久,可想到了什么?」东方曜瞧他面色迭变,于是关心问道。

「我果然是个笨徒儿!」齐磊越想越沮丧:「师父没有说破,可是线索明明就亮在我眼前,我却没发觉。真是笨、笨、笨极了!」

东方曜莞尔轻晒:「既然如此,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他没半点迟疑,直接回答:「当然是去找师父!」

「你师父在信里不是说了──凭借自修,你的功力应该就能更上层楼。以她的性子,绝不是为了推卸责任才这么说的。我想,她是真觉得没什么好教你了,因此你大可不必费心费力去寻她。」东方曜直瞅著齐磊,温和的眸光暗蕴了明锐。

齐磊怔忡当场──倘若,这算是师父对他的肯定,为何他没半点欢欣的感觉?堆垒心头的,只有慌、只有空虚、只有茫然失措,以及浓得化不开的哀沉……

东方曜拍拍他的肩:「别想太多,你的伤才刚复元,先回去睡个好觉,醒来再想以后的路子吧!」

浓眉遽蹙,齐磊说得断然:「我惟一想走的路,就是寻找师父。」

「肯定么?」

「再肯定不过!」

东方曜沉吟半晌,终于给了齐磊要的答案:「你往西试试。如果我猜得不错,你师父应该到长安去了。每年这个时候,她总要去她师父坟前上柱香。」

「长安?长安这么大,我师祖的坟……怎么找?」

「长安东郊楼兰岭,昔日绝天门的总殿。」

「谢啦!」齐磊拱手一揖,诚恳非常:「这份人情,我记在心里。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了。」说完,转身便要走。

「等等!」东方曜出声相拦:「见著了你师父,有句话,别忘了问。」

「什么话?」

「问她为什么不告而别,除了信中写的之外,还有没有其他原因。」温适笑容里,是透析世事的精明:「还有,你全心惦记师父固然好,但这一路往长安去,眼要观、耳要闻、心要转。越了解江湖,你就越能了解你师父。」

他的清湛纯直,确实能抚慰练如滟的风霜。但真要包容她曾沾染的沧桑,眼前这位年轻人还需要拓宽视野、开展襟怀。

「你的话,我会记著的。不过……」齐磊稍有一顿,还是问出了心底话:「东方大夫,你和我师父似乎……」

东方曜轻轻摇头,淡淡地说:「我和你师父相识多年,况且我俩性子相近,自然有份知心知意的情谊。」对齐磊许了个鼓励的笑,他继续道:「你快去吧,要是耽搁了时间,再要找你师父,可就不容易了。」

「嗯,后会有期。」

直到蓝衫背影出了视线范围,胸臆间的深长叹息才缓缓释出──能如此不顾一切地追随练如滟的脚步,齐磊令他羡慕。但他更明白,这不会是自己的选择。

他之于回生堂,就如同练如滟之于当初的绝天门,那是甘愿一肩挑起的理想与责任,抛不开的。因此,他和她,心思几乎完全叠合的两个人,相知的同时,也注定了遗憾……唇边的微笑依旧,东方曜低头瞅著自己的双拳,看著它们由合起,而后慢慢张开。这些年来,他早明白了──能留握的,好好珍惜;该放手的,无须恋栈。

因为诚心祈愿,所以,不会再有遗憾……

※※※

火光向黑暗张舞舌信时,映红姣颜;金纸在纤手折出两翼后,投身烈焰。

练如滟静静望著自己折纸、递纸的规律动作,偶尔会抬起螓首,凝睇和她隔火相望、瓖在碑上的名字──关司鹏。

那是昔日令人闻风丧胆的绝天门门主,更是她的救命恩人、宣誓效命的上司,以及传授武艺的师父。

自从绝天门散了后,这些年来,她早习惯了四处漂泊。然而,每年固定这个时候,她总是会回到这个地方,为他扫墓上香。或许吧,不论时间如何流转,不论世事如何变迁,绝天门,始终是她青鸥惟一能归返的港湾……

「心有灵犀一点通,得来完全不费工,好师妹,咱们好久不见了吧?」在她身后蓦地响起了人声,嗓音清朗,如风过闲云。

练如滟安然若素,缓缓站起身,淡淡应了句:「看来传言不假,你果然人在长安。」

她并不回头,迳为他燃了香:「既是来了,给门主上柱香吧!」

那人上前一步,接过她手中的香,咕咕叽叽地说:「关老头儿,你在那儿过得可好?如果还想过师父瘾,记得啊,徒儿要收像好师妹这样的,千万别找像我,或是像聂飒这样没心没肝的呀!」随意拜了拜,顺手将香插入坟前土。

眼前这位言笑晏晏、自在如风的白衣男子,正是绝天门皓燕堂堂主、关司鹏的首徒──垚冰。

「我还以为,以你自由惯了的性子,这辈子大概不会踏进绝天门一步了。」眸光深沉,她总算侧过身来正眼瞧他了。

「好师妹,这真是误会大喽!」垚冰扬动眉端,溜了个笑:「对绝天门,我可没这么深的怨恨,来来去去,不过是机缘巧合。」

「但……你今晚会出现在这儿,想必不只是机缘巧合这么简单吧?」

「嘿嘿,你说对了!」垚冰笑容依旧,态度坦然:「事实上,我是来找你的。我知道,他的忌日,你一定会在这里出现。」

「有事要我帮忙?」

垚冰佯作无奈地叹了日气:「唉唉,很不幸地,你再次说对了,的确有件事得请你出力帮忙。」

她淡淡一笑。「我不一定会答应。」

「我知道,可是拿交情搏、用诚意赌,无论如何我总要试试喽!」垚冰不慌不乱,只摆了个问:「你应该知道‘绝天神鉴’的传言吧?」

「那是你和聂飒的事,不是么?」言下之意,与她无关。

「这不是我和聂飒的事,是皓燕和玄鹰的事。」瞅著她的含笑眸光里匿了丝精黠,他稍稍顿了顿。随后补充道:「或者说,是绝天门的事。」

目光移了开,落在火光后的碑上,练如滟绽了朵凉悠悠的笑:「青鸥就是练如滟,练如滟就是青鸥,我没想过有什么分别。」

「没什么分别?倘若,江湖传言青鸥还活著,你哪有如今这般自在?」垚冰微微提高了语调,夸张地哀叹说道:「唉……成天有人皓燕长、皓燕短,就是巴不得皓燕有什么长短,换作是你,你喜欢这样的日子么?」

「练如滟这辈子都是绝天门的青鸥。」她淡淡一晒,视线仍停在碑上,半晌方重新照向他。「不过这‘绝天神鉴’的谣言已经传了两三年,怎么,你现在终于想解决这件事了?」

「咳哈哈哈哈,这个嘛……」一张清秀小脸蓦地冒出,垚冰愣了下,连忙干笑掩饰,脑袋飞快转了转,接著说:「当然是因为我心地善良、天性慈悲,考虑两、三年,这才决定把皓燕给……杀了!」右掌横劈,做了个斩头的手势。

「把皓燕给杀了?什么意思?」他的话,让她想不透。

「想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垚冰一脸贼贼诡笑,剑眉抬得可高喽:「好师妹呀,这就代表你答应要帮忙喽!」

※※※

一天,再一天,应该就到长安城了。

双手枕在脑后,双脚横空搁在凳上,身子斜倚著床柱,齐磊静静回想这些天来听到的人言人语──「大消息、大消息!听说,皓燕在长安城出现了!」

「皓燕?绝天门的皓燕?哇!他失踪好久了呢!」惊呼出声,音调提到了最高点:「他身上不是有一本……有一本……叫什么来看?」

「‘绝、天、神、鉴’!」

「对对对!就这名儿,‘绝天神鉴’!」双掌一拍,豪爽地笑:「听说啊,这是当年绝天门门主关司鹏留下来的武功秘夏,里头记载的都是旷世绝学响!」

「呿,那不是人人争著要么?」

「这个呀,就得细说从头啦!」啜口茶,润润喉,继续道:「当初,绝天门在一夜之间解散,可是让所有人想破了脑袋也弄不明白!后来,才听人说是因为内斗的缘故。

绝天门散了后,原先四个堂主,玄鹰、皓燕还活著,却再没赤枭、青鸥的消息,算来应该是死了。」

「所以,那本‘绝天神鉴’不是玄鹰拿去,就是在皓燕身上喽?」

「没错!想当初,关司鹏的绝天门让多少英雄变狗熊、豪杰遭浩劫,凭的还不就是天下无敌的武功?眼下‘绝天神鉴’当然成了人人必抢的宝物啦!大伙儿没瞧,这些日子往长安去的人特别多?」

「绝天门、关司鹏、皓燕、玄鹰、赤枭,还有──青鸥。」口里喃喃念数,齐磊边转著思绪,不禁吁了口长气:「呼!真是复杂啊!」

绝天门盛极之时,正是他初涉江湖、闯出「逍遥剑少」名号之际,当然有所耳闻,对武林传言的「天下第一人」关司鹏,他也略略知晓。不过,他所在意的,向来只有自身的武学。这些旁人眼中的「大事」,就算进得了眼,也入不了心。

「越了解江湖,你就越能了解你师父。」东方曜的话陡地闪过脑际,于是枕在脑后的双手撤了,横空搁在凳上的双脚放了,斜倚床柱的身子正了。

对这句话,齐磊似乎有些领悟了……他缓缓吐了口长气,薄唇再度逸出念教,清眸稍露了兴味儿:「皓燕、青鸥、长安、‘绝天神鉴’,还有──齐磊,要是全凑在一块儿,到底会发生什么事?」

这一去会不会有什么特别的经历,他不知道。但无论有或无,他都确信,万事都会以「寻著了师父」为起点。

因为,只有寻著了师父,这远赴长安的行动,对他,才具意义呀!

※※※

找著啦,终于让他找著啦!

齐磊抬头看著巍巍石门,深嵌在壁上的石匾接著三个大字──绝天门。他鼓起胸膛,深深、深深地吸了口气,心怦跳得厉害,连抵门的手都微微颤了。

咦?里头好像有什么怪怪的声音咧?他侧耳专神倾听,猛然惊道:「有人在交手过招?难道师父遇到了什么人?」

当下,他拔腿冲了进去──甫进去,齐磊便瞧见一青一白两道身影缠斗,两人所使皆是精奇招数!场面凶险万分。那著青衫的,是他朝思暮念的师父,至于那白衣男子……唔……不认识!

为求把握,他拣了树枝做长剑,气一屏,便纵身跃入了战圈。「师父啊,我来帮你了!」

乍闻齐磊的声音,练如滟心头一震分了神,立刻露了破绽,对方攻来虽不致落败,但著实令她手忙脚乱了会儿。齐磊见状,剑招迭出,为她挡受大部分的攻势。

「哪儿冒出来的小子?挺厉害的嘛!」垚冰向后腾跃,飞立上了树梢头。

齐磊待要追上,手腕却被练如滟从后扣住了。

「师父……」他回头相看,实在不明白呐!

练如滟油淡淡一笑:「犯不著拼生斗死,我们只是套招演练。」

「可是……」只是套招演练,会用那种随便一踫便会要了命的狠招?

话被垚冰截了去:「没想到,?某人不费吹灰之力就当起人家的师伯了。」身形翩然落下,他朝齐磊递了个老少咸宜的笑容:「怎么称呼呀,小师佷?」

师伯、师佷?齐磊两眼瞪得铜铃大:「原来……你、你就是皓燕?」

又是「皓燕」!垚冰无奈地扬起了眉:「你不想喊师伯没关系,就是别叫我‘皓燕’。」扯了扯嘴,微眯起眼,低声嘀咕著:「呿!现在一听到‘皓燕’,就让我耳发痒、头发麻、脚发冷,活像中蛊似地……」

「这个称呼,令你这么难受么?」练如滟认真地问,秀眉蹙结。

垚冰难得苦笑:「称呼如何,原本是无所谓。不过,如今‘绝天神鉴’这事连累到其他人,我就不能继续放任下去。」

对于乌龟禽兽可能加之于初云的危险,他得彻底斩除!

「看来,那个‘其他人’对你很重要,你才会这般护著。」练如滟抿唇线,旋了个轻晒,了然道。

神情间略过一丝不自在,垚冰立刻祭出笑容、转了话头。「小师佷,你的剑法使得相当不错哦!」

「还可以。」齐磊昂了眉宇,意气飞扬。

「称得上是一流剑客喽?」垚冰诡笑愈张。

「唔,应该吧!」毫不掩饰,心里这么想,脑袋就往脖子点压。

「有没有和我斗个上百招的信心?」

「要试试么?行!没问题!」双眸一亮,热血沸起,又犯了武瘾呐!

「等等!」清越喝声骤响。练如滟向前一步,将齐磊置于身后,遂对垚冰说:「你要我当对手,我答应了,就别扯齐磊进来。」

眼底晃过慧锐,垚冰咧笑应道:「看来,这徒儿对你很重要,你才会这般护著呀!」

嘿嘿,将她自己说过的话还给她喽!

雪颊匀了层淡绯,面色却是沉严:「我答应的事,就要负责到底。」

齐磊听得一头雾水,看了看练如滟,又瞧了瞧垚冰,终于爆出哀嚎──「师父也好、师伯也行,总要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吧?!」

※※※

「什么!这世上根本没有‘绝天神鉴’?」齐磊惊讶地跳站了起来。

「不信,你问你师父。」垚冰下巴颜儿朝练如滟的方向一指。

练如滟瞅了齐磊一眼,轻轻颔首:「确实没有,这是江湖上的讹传。」

「这……哈哈哈哈哈!」猛地爆出大笑,他跌坐了回去:「真是大好玩儿了,全天下的人都被蒙在鼓里,还热肠烧肚地非抢到手不可,真是笑话!」

「那么,更好玩儿的,你有没兴趣?」垚冰顺势问道,笑得很狐狸。

「当你的对手?」

「聪明!」他赞了句,并说出心中拟定的计划:「现在,全天下的乌龟禽兽全往长安这儿来了,大家都认为‘绝天神鉴’就在皓燕身上,如果皓燕死了,我呢,就解了这个束缚,而且……」顿了顿,笑眸闪过一抹犀利:「究竟是谁,这么怕绝天门卷土重来,非要置我们于死地?不查他出来整整,太可惜了。」

「所以,你要找的是杀了皓燕的刽子手?」听他这一说,齐磊益发感受到江湖的诡橘诈变。

「本来想找你师父的,但我总有个顾忌,担心她暴露了身份。既然你可以,由你出面最好。」话是对齐磊说,垚冰不忘朝练如滟斜睨了眼:「青鸥啊,在江湖上已经死了,就别起死回生吓人啦!要活,活在自个儿心底就好。」

齐磊胸膛挺得直,坚定地说:「我答应你!」

垚冰微微颔首:「这场戏,观众太多了,咱们可得玩真的,每招每式都不能留情。即使这样,你也愿意冒险么?」

「愿意、愿意!」齐磊睇著练如滟,清朗地笑了:「哪有徒儿是躲在旁边看师父冒险的?这场戏,我演定了!」

「那好!不过,咱们能套招演练的时间不多,这两天,你就辛苦点儿,陪我这师伯动动筋骨吧!」

「没问题,就这么说定。」

两个男人击掌为诺,相视而笑。

久久插不上口的练如滟,这时,终于寒了凤眸硬了嗓:「你们两个,竟然完全不问我的意见?」

垚冰笑得狡猾:「嘿嘿,这个问题啊,你们师徒自个儿慢慢解决,我这外人总不好管家内事,就此告辞啦!」说完,便悠悠闲闲地晃出了绝天门。

如今,这里只剩她和齐磊了──练如滟没来由地觉得一阵慌。这下可好,留著的问题怎么慢慢解决,她心底著实没半点计较呀!

沉默维持许久,还是齐磊先开了口,声音闷闷的:「师父,你是不是不想看到小徒?要不然怎么看东看西,就是不看我?」

「没。」她随口答了句,心躁地起身踱步。

齐磊跟著站起来,挨在她的身侧,练如滟往左走三步,他就跟著走三步,往右走五步,他就跟著走五步。

练如滟猛地停步,齐磊赶忙收回刚跨出去的一脚,见师父仍低头不语,他伸手轻轻拉了拉她的袖:「师父,如果小徒哪儿做不好,你尽避说,我一定改。别这样一句话都不吭,更不要……更不要突然就没了踪影。」想到那天发现师父留信离去时的情形,简直跟天垮了、地崩了没两样……

「别再喊我师父了。」练如滟总算启了檀口,抑低著嗓道:「我不是说了么?以你的修为,已经能够自我锻炼,不需要我这个师父了。」

在离开濮阳前,她早已明白能够传授给他的武功不多了,为此郁结于心,连续数夜不得好眠,想以武宣泄,甚至差点走火人魔,累得他受她一掌。

「师父在信上写得很明白,我知道,可是我一点都不开心。」

「不开心?怎么会?这代表你的武功又精进一层了。」练如滟扯了扯唇角,造了个笑:「不是有个不知名的对手,你始终念念不忘要和他赤手空拳比高下么?又或者,你可以拜其他人为师,学习更精深的武学?」

「不不不!这些我都不要!」他频频摇头,说得决绝。这些日子以来,惶惶不安的滋味儿他尝得够了,也尝得怕了:「我只想跟著师父,永永远远,一辈子都不要离开。」

「这些不是能信口说说的话,我就当刚刚没听见,你别再随意说了。」眼眶微热,她背过身去,刻意冷漠地说。

「师父,不是这样子的!」他急得大喊:「我是当真的!」

泪水悬著,险些要落下。想说什么,字句却哽在喉头说不出呐!

齐磊见她没有回应,心愈急、脑愈乱,想也不想便从后搂上了纤腰,脸颊挨抵著螓首:「师父,好不好?别赶我走!别赶我走!」

「你……」阳刚的男子气息温热加风,吹皱一池心湖水,练如滟只觉身骨像化了似的,全然使不出力。

「师父,别赶我走、别赶我走、别赶我走、别赶我走、别赶我走……」说他无赖、说他蛮横都没关系,反正,在没听到想要的答案之前,不放手!他绝不放手!

好半晌,不知在齐磊叨念的第几个「别赶我走」后,幽叹遍了出:「唉……齐磊,我该拿你怎么办?」

「别赶我走,好不好,师父?就这样,别赶我走。」脸在她发顶轻轻蹭著。

在他的怀里,练如滟缓缓转了身,对上他泛著水气的清眸,不禁含笑地软软斥了声:「当真是个笨徒儿,这样就哭?」

她蕴在眶里的泪因笑震落,在雪颊划出两道晶莹。齐磊赶紧伸手,笨拙地替她揩了揩,俊容却满是阳光笑容:「如果小徒是笨徒儿,那师父岂不成了笨师父?」

「这会儿嫌起师父来了?」

「师父误会啦!」齐磊笑露一口白牙:「瞧,笨师父收了笨徒儿,这表示咱们师徒合该凑在一块儿,永远不分开。」

心里还是隐约觉得不安,练如滟不著痕迹地自他胸前沿开:「这些……等事情结束之后再说吧。」

「哦。」他微笑地搔搔后脑勺,猛地想起了件要事,立即动手解腰带。

「你、你做什么?!」练如滟飞快背过身去,羞得不敢看。

身后的齐磊嘴里似乎喃喃计算著什么,半晌才笑著说:「嘿嘿,师父啊,和师伯对打这个工作,非我不可啦!」

他竟然说得这么绝对、这么有把握?练如滟偷偷、偷偷往后觑了眼,见他拿著腰带眉开眼笑地看著,忍不住好奇地问:「你那腰带,和这档事儿有关系么?」

「当然有啦!」齐磊咚咚咚跑到她面前,将腰带背面亮给她看,上头写了一个又一个的「正」字:「师父,小徒算过,那几天你不方便动手呀!」

「嗯?我不方便动手?」她还是不解。

「东方大夫曾要我盯著师父,不能让师父任性妄为,否则师父又会犯疼了。」齐磊说得自然,打开随身包袱翻取出了药袋:「今儿个,师父该喝川芎蛋汤,小徒这就生火煮汤去!」

练如滟看他忙得不亦乐乎,当真是哭也不是、笑也不是,任得雪颊烧红了──老天呐,她癸水来潮的日子,齐磊居然记得比她还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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