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运指环 第三章

由那天开始,丘婷婷生活有了转变。

补习改到早上,由星期一至星期五,金柏嘉一定约会她。

星期六和星期日金柏嘉是不会找她的,因为金亨利星期六和星期日不用上课,他一早就约了一班同学和丘婷婷去玩。

金柏嘉从不和弟弟争,逢星期六、星期日金柏嘉像失了踪似的,连金亨利也不知道,丘婷婷和金柏嘉已经是好朋友。

为了这件事,金柏嘉曾对丘婷婷说:「我不能令你为了我们兄弟俩而烦恼,所以,星期六和星期日,我宁愿一个人在海滩踏浪花。」

金柏嘉对她的了解、体谅、照顾,令丘婷婷很感动,她非常庆幸有一个这样的异性知己。

金亨利有时会到任家玩,在任家吃饭。

金柏嘉从未进过任家,也没有在任家吃过一口茶。

但是,他喜欢在星期一至星期五的下午,带丘婷婷回家,雨个人一起听音乐或看书,丘婷婷看不懂的英文,金柏嘉会教她。但是,五点之前,他便会带丘婷婷离开,免得踫著金亨利。

丘婷婷周旋在两个男孩当中,没有烦恼,十分快乐。

这天,金柏嘉开了车到海边,两个人在沙滩散步。

「唔,我喜欢大海。」丘婷婷作了一个深呼吸。

「在这儿我心境宁静。」金柏嘉双手插在裤袋里,面对大海。

「你常一个人来?」

「只是星期六和星期日,那两天你是属于小弟的。」

「为甚么不带个女朋友来?」

「多一个人就不能心境宁静了。」

「那我岂不妨碍了你?」

「你是不同的,」他看著她:「我和大海欢迎你。」

「谢谢。」

丘婷婷走了几步,踩著一颗石子,脚失去平衡,她的身体侧了侧,金柏嘉连忙把她扶住。

「让我拖著你的手。」他说著已把她的手握在他的掌中。

金亨利也拖过她的手,但和男孩子拖著在海边散步,她还是第一次。

太不寻常,她应该摔开他的手,但是,她并没有。

她在心中问自己,为甚么?

没有答案,也懒得想,反正这样子很好,若踩到石子,身体向金柏嘉一靠,不必害怕摔倒。

后来他们并肩坐在一块石子上谈天。

金柏嘉告诉丘婷婷,他童年的趣事。

丘婷婷也告诉他,她的家乡,她的家人,她以前的生活。

这些话,她来香港后,没跟任何人说过,因为金亨利也没有问。

他们谈得很开心,金柏嘉边说边用手绕玩她的辫子。突然,金柏嘉双手把她的长发一扬,惊喜地叫道:「婷婷,你好漂亮啊!」

「咦,你为甚么把我的辫子都散开了?」丘婷婷感到很意外。

「对不起,我刚才弄呀弄呀的,不知不觉把你的辫子解开了,散著发多好看。」

「我十几年结惯了辫子,散著我浑身不舒服,我不习惯。」

「慢慢就习惯了,还有前面的头发,实在太短了,不好看。」

「太长,没精打采。」

「也不必太长,遮著眉和眼,会很不舒服。况且你的眉好看,眼楮又美丽,盖著不让人看太可惜,刘海最好是刚刚在眉毛之上。」

「发型很重要的吗?」她开始有点不高兴。

「很重要,坏的发型,会把你弄丑,好的发型,会令你美上加美。」

「假如我坚持梳辫子,你嫌我土,不想和我交朋友了。」

「没有那么严重,我刚认识你,你不是也梳办子吗?外表不是最重要的。不过,爱美是人的天性,我当然喜欢你美些,我喜欢人家称赞我的女朋友漂亮。」金柏嘉又加上一句:「不赞也无所谓,美不美我心中有数。」

丘婷婷觉得金柏嘉的话对,爱美是人的天性,爱美是没有罪的,因为女朋友不美把她抛弃才有罪,但金 嘉不是这样。

她对金柏嘉笑一笑,金柏嘉顿感神魂颠倒。

金柏嘉的眼楮一直停留在她的脸上,丘婷婷害羞地垂下眼皮,金柏嘉轻轻捧起她的脸,丘婷婷浑身有点不自然。

金柏嘉吻她的左颊,丘婷婷心跳一下,金柏嘉吻她右颊,丘婷婷的心又再急跳,金柏嘉移近她的唇边,试探著,当四片唇接近的一刻,丘婷婷急促侧过了脸。

「不要!」

「你不喜欢我?」金柏嘉不肯放手:「还是第一次……害怕?」

「我是害怕,」丘婷婷吸了一口气:「但不是因为没有经验,只是另有难题。总之我不能和你……」

「为甚么?」金柏嘉有点气馁:「一定是我条件还不够好?」

「不要怪责自己,只是,只是我已经有了未婚夫。」

「你订了婚?」金柏嘉多么惊惶:「你从来没有提过。」

「因为你没有问。」

「原来你早就有了爱人,」金柏嘉颓然垂下他的双手:「怪不得你不把我们看在眼内,那幸运儿是谁?」

丘婷婷摇一下头。

「是的,管他是谁,只要你们两个相爱就够了。」金柏嘉说。

「他根本不爱我。」

「你是说你未婚夫变了心?」

「不,他从来没有爱过我,也不想要我。」

「嘿!这样的人还算你的未婚夫?快快解除婚约。」

「婚约从小订下,怎能说解就解?」

「那种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老式婚姻?这时代还来这一套?」

「也许我受母亲的影响太深,她老是说:一个女人要从一而终,不能三心两意。」丘婷婷开始结她的辫子。

「但是,他不要你。」

「他也没有要别人,他还没有结婚。」

「你的意思,是等他结了婚,你和他的婚约才算完了?」

「是的。」

「若他一辈子不结婚。」

「他会结婚的,或者他突然回心转意,又或者他要娶的是别人。我才十八岁,我现在不急,我能等。」

「那么我呢?」金 嘉突然爆出这句话,他愕著了。

「你?」丘婷婷也愕然,他这岂不是表明态度了吗?

金柏嘉认为说出口就要承认,没必要隐瞒:「我是不是也要跟著你等他一辈子?」

「柏嘉,我们只是朋友。」

「但是,你应该知道我很喜欢你,我是希望有结果的。」

「你有很多女朋友。」

「我不喜欢她们,我独喜欢你。」

「我们仍然是好朋友,如果你不介意,我们可以像以前一样,常常见面。但是,你应该留意身边其他的女孩子,有好的不要放过。」丘婷婷垂下头:「人要讲缘分,说不定有一天我会嫁给你,但是千万不要对我寄予太高的希望,我不想你为我而伤心。」

「我现在已经伤心,」金柏嘉捏著拳头:「你踢开一个爱你的人,却无了期的去等一个不要你的人。太不公平,实在太不公平。」

「时间可能改变一切,谁知道明天会怎样?」丘婷婷主动拖起他的手:「夜了,我们回家吧。」

丘婷婷一个晚上被不公平、不公平这句话困扰著。

☆☆☆

她坐在化妆前刷头发,她第一次不骗自己,清清楚楚看著镜子的反映:金柏嘉说得对,她散著长发漂亮多了,起码像个香港女孩。

上海的姑娘不是短直发就是梳辫子,很朴素。但香港,漂亮的女孩,似乎都有一把长发。而偏巧,她的面形绝不适合梳办子。

刘海太短著实像个傻大姐,留长一点只要不盖住眼楮应该会好看些。

她问镜子里的自己,为甚么要死心塌地的对任俊铭?金柏嘉不好吗?

无论学问、人品、样貌、仪表、家世,他哪一样配不上自己?或者他没有任俊铭那么风流倜傥吧?但是,任俊铭怎样好法也与她无关,任俊铭根本不屑看她一眼。

如果她接受金柏嘉的爱又怎样?首先,母亲会气死,因为答允过任奶奶,她不能对一个死人失信。

任奶奶也实在对丘婷婷好。她想著,把任奶奶留给她的首饰箱从抽屉拿出来。去年任奶奶回上海,她自己亲口答应做任家的孙媳妇。

有人敲门,她应著,金妈进来:「今天不下楼吃早餐?」

「啊,我把时间忘了。」

金妈看见她手中拿的首饰箱,她眼中有光彩:「婷婷姑娘,这是不是老夫人送你的首饰箱?」

「她去世时留给我,后来任俊铭转交给我。」

「这是老夫人最喜欢的首饰箱,老太爷出门,在法国买给她的,她一直带在身边,老夫人送你许多珠宝?」

「也没有甚么,只有一只戒指。」

「六、七卡拉的钻戒。」

「不是,只是一只象牙戒指。」

「象牙?」金妈叫起来:「婷婷姑娘,可以把指环给我看吗?」

「可以。」丘婷婷用钥匙开了锁,把那象牙戒指拿出来。

「老夫人,」金妈捧著象牙戒指,泪流满面:「你终于把戒指送给婷婷姑娘。」

「金妈,」丘婷婷递给她张纸巾:「只是只象牙指环。」

「象牙不值钱,但意义重大。」金妈抹著泪水:「它是任家之宝,它是幸运指环。」

「幸运指环?」丘婷婷迷惘了。

「这里面有一个故事:老夫人十五、六岁随父亲来香港做小生意,一天,老夫人去游地方,看见一个老婆婆正要跳海自杀,老夫人拚了命去救她,把老婆婆救了,但老婆婆一点也不感激老夫人。一年后.老婆婆有一天突然交了一只象牙指环给老夫人,她说:这是幸运指环,她会给你带来三个愿望,只是三个,第四次就不灵了。说完,她便安详去世。老夫人为了纪念老婆婆,把指环戴上。有一天,她一面转指环,一面说著玩:希望能嫁一个如意郎君,不久就认识老太爷。老太爷虽然英俊多情,夫妻很恩爱,但是,生活并不算富裕,老夫人为了证实一下那指环的威力,于是对指环许愿,希望老太爷飞黄腾达,大富大贵。老太爷和朋友合资买了一块廉价地皮,想不到就凭那地皮起家,三几年间,一方面做地产买卖赚大钱,一方面自己又开了当誧和珠宝公司,老太爷年纪轻轻就享福了。」

「任奶奶第三个愿望是甚么?」

「老夫人和老太爷,夫妻恩爱,生活也幸福美满。就是结婚几年,老夫人一直无所出,老太爷担心没有儿子承继他偌大的财产。于是老夫人再求幸运指环,两年后,老爷出世了,他就是孙少爷的父亲。再过几年,老夫人想多添个女儿,便求幸运指环,指环不灵了。因为,老夫人已经获得了三个愿望,第四次以后,真的不灵了。」

「啊!」丘婷婷迷惘。

「老夫人想把指环送给太太,因为任何人拥有这幸运指环,都可以完成三个愿望,但太太是外籍人,她不相信这一套,便拒绝接受,老夫人便决定把这幸运指环送给孙媳妇。婷婷姑娘,你便是我们的孙少奶。」

「金妈,我很感激任奶奶,但是,我没有可能做你们的孙少奶。任俊铭从来没有爱过我,我也不能和她的女朋友相比。」

「只要你肯改变一下,其实翡翠小姐和绮年娜小姐,根本不是你的对手。」

「若任俊铭爱我,我改不改他也会爱我,我不相信换了发型他便会爱我。」

「单是换发型,他也未必会动心。但是,若果来一个大改,他必会对你另眼相看。何况,你还有只幸运指环,要甚么,有甚么。」

「既然幸运指环有那么重大的意义,为了纪念任奶奶,我会接受,我会戴上。但是,我不相信它会有那么大的威力,太神秘了,简直是天方夜谭一样。」丘婷婷不以为然的摇首微笑。

「单信任指环,等幸福掉下来,那是迷信的,真的没有可能。但你如果有了幸运指环,求它相助,加上自己的努力,我相信能美梦成真,老夫人是从来不撒谎的。」金妈突然想起了甚么,用纸巾擦了擦鼻子:「婷婷姑娘,我出去一会回来,你等我。」

大约过了十五分钟,金妈抱了个首饰箱进来,这个首饰箱真不小。

「这是老夫人给你的。」

「留给我?」

「老夫人说:你看见戴上幸运指环的人,就把这个交给她,这是任家的聘礼。婷婷姑娘虽然没有戴上指环,但,指环属于你,这就是你的。」

「首饰箱上了锁,我们都没有钥匙。」

「这问题我也问过老夫人,她说:有幸运指环的人,必有钥匙。你翻翻你的首饰箱,这箱子坚固,没有钥匙,除非砍开它。」

丘婷婷翻著自己的首饰箱,果然有一个暗格,里面有一条钥匙。

用钥匙开金妈的首饰箱,一开,就开到了。

金妈把首饰箱揭开。

哗!闪光耀得她眼花。

她忙把头一侧。

「婷婷姑娘,这是任家最好的首饰,老夫人最喜欢的首饰。」

丘婷婷定了定神一看:首饰箱内分开一格格,里面有:全美的钻石、翡翠、红宝石、蓝宝石、绿宝石、珍珠……全都是一套套的,单是钻石表也有六只,可以由星期一到星期六,天天新款。

「哗!好名贵,吓死人!」

「任家是开珠宝公司的,老夫人拥有的珠宝,当然是最好的珠宝。这个首饰箱,太值钱。」

「那样名贵又数量多的首饰,我实在不能接受。」丘婷婷摇头。

「你不接受,老夫人在天之灵也会生气,这是她留给你的遗物,难道你向死人退回?」

「若我接受它,我岂不很富有?」

「金翡翠小姐会自叹不如,绮年娜小姐肯定被吓呆了。」金妈是兴奋的:「你才是孙少奶,是这别墅的女主人。」

「我富有了也不能吸引任俊铭的。」

「别忘了你有幸运指环。」

「金妈,我是不相信这一套的。」

「不必太相信,但可以试试,试试没关系,又不损你。万一你成功呢?当然,如有神助,自己也要努力。你的运气、你的努力,决定一切。」

「但是……」

「我觉得最重要的,还是你到底喜欢不喜欢我们孙少爷?」

「如果不喜欢,也不会千里迢迢的跑来香港。」

「你爱孙少爷,就应该为他尽一次力。补习老师快要来了,或者,你考虑一下,决定了之后再通知我。」

☆☆☆

丘婷婷和金柏嘉听完音乐会回家,她换了睡袍,散著头发,靠在床上。金柏嘉虽然好,但是,丘婷婷对任俊铭几乎是未见钟情,一见倾心。她一直希望像金翡翠一样,挽他的手臂、拖他的手,更想像绮年娜那样把头枕在他宽阔的肩膊上,躺在他的怀里,吻他那迷人的嘴唇。她也很乐意做任奶奶的孙媳妇,金妈的孙少奶。她用手转动著幸运指环:「请求你令任俊铭爱我、宠我、娶我,使我成为他生命里唯一的女人。」

丘婷婷说完了这句话,奸像松了一口气,马上酣然入梦。

第二天她醒来,精神充足。

她按钤召金妈到房间。

「婷婷姑娘,早安。」

「早安,金妈,我……我昨天晚上,已经许了愿。」

「做我们的孙少奶?」

「是的。」她垂下头,满脸通红。

「太好了,实在太好了。嘿!我们有许多事情要做。」

「改发型,我会留下刘海。」

「头发不是一天可以长的,改发型还不是时候。当急之务,你要通知补习老师,以后补英文,不要补书本,要补习英语会话。」

「不念书会没有内涵。」

「但是,你连英语都不会说,孙少爷不会带你出大场面。」

「这也是。」

「要充实自己,以后还有很多时候,除了补习英文,还要补法文和日文。」

「法文?我英文都不会说。」

「你除了漂亮,外表够吸引,还要做个贤内助,在事业上,助丈夫一臂之力。孙少爷来往的客户,都是欧、西人士,还有日本人。美国、加拿大、澳洲、欧洲部分国家说英语,但欧洲不少国家说法文,日本商也不可忽视。孙少爷带著个漂亮又会几国语言的太太到处走,他会感到很光彩。」

「是的,男孩子都喜欢人家称赞他的女朋友。」

「到健美院运动减肥,也是当急之务,不但要有漂亮的面孔,也一定要有好身材。」

丘婷婷不反对。

「同一时间要学习仪态,走出来,要给人高贵的感觉。」

「像金翡翠?」

「不错!当然其他要急补的还有很多。这房间也不好,当时我在泰国,他们乱来。」

「房间和爱情有关?」

「当然,你和孙少爷谈恋爱,他常会进来看你。孙少爷是个很浪漫的人。他一进来,看见这房间像男孩子住似的,没有女人味,吸引不到孙少爷。不过,房子由我负责,我会选另一间,你忙你的好了。不过,你也要学跳舞,孙少爷喜欢跳舞。」

「还有高尔夫球,最好也学驾驶。金翡翠自己开车,多威风。唉,要学那么多,我根本没空闲,恐怕也没有时间和金柏嘉见面。」

「柏嘉少爷不能放走,他会助你一臂之力。」

「柏嘉?」

「男人很奇怪,那个女孩子没人追,他不追。那女孩子迷人又有人追求,他便要加入战圈,把女孩子追到手,满足他的占有欲。」

「你是说,利用金柏嘉刺激任俊铭妒忌,让他来追求我?」

「对呀,这也是好方法。」

「那对柏嘉太残忍了。」

「你不要骗他的感情,不必假装爱他。你们本来感情不错,你也可以坦白告诉他,你心中另有所爱,如果他仍然不肯放手,将来你嫁给孙少爷,他也不能怨你。」

「我早已向他表白过了。」

「他仍然天天约你,那么,将来有甚么后果,你不必负责。」

「但是,我良心上……」

「情场如战场,总有人赢,总有人输,你不要给他任何承诺就是了。」

「你要我仍然和他来往?」

「不单止他,金亨利少爷也一样,最好郑先生也来,越热闹越好。」

☆☆☆

这些日子,不用减肥,丘婷婷单是忙,也少了几磅肉。

每天要受的训练排得密密,还要抽时间应酬金柏嘉兄弟。

丘婷婷和任俊铭还未开始。

丘婷婷的头发长了,金妈带她到发型屋把整个发修剪过。

经过名师之剪,丘婷婷起码美了四倍。

金妈仍不让丘婷婷散著头发,孖辫改了梳马尾。

人已醒目许多,不再老土。

丘婷婷学仪态也跟著学化妆,但是,她不肯化妆,只是学护理皮肤,令皮肤更美。

每天运动减肥,腰越来越细。

金妈没有为她换新衣,仍穿过去那些老土的衣服。

她是有计划的,按计划,一步步来,要任俊铭堕入情网。

一切进行得十分顺利。首先,金柏嘉已发觉丘婷婷与前渐不相同。

「谈话、举止、眼光,连思想似乎都不同。」金柏嘉说:「婷婷,你知道吗?你变了。」

「变好?还是变坏?」

「不是好坏的问题,是你变得更适合香港。」

「那岂不好?人应该有适应能力,我也不希望人家永远叫我土包子。」

「你越来越美。」金柏嘉凝视她:「你的刘海很可爱,束了马尾显得更活泼调皮,而且你没有以前那么,那么……」

「那么胖是不是?」丘婷婷倒爽快:「我也知道太胖不好看,我现在减肥。」

「减肥?节食会损害健康。就算胖一点也无损你的美。」

「我没有节食,我是做运动减肥,身材标准,穿衣服也好看些。不过,我也不会像以前吃得那么多,拚命吃,一方面,大吃大喝吃相不好,影响仪态,而且暴饮暴食还会影响健康。」丘婷婷一小口、一小口的吸吮著柠檬茶。

「你还顾全到仪态?」

「是的,我每天上仪态课。」

「噢,婷婷,」他眼神是多么失落:「我越来越没有安全感。」

「甚么?我不是变成了狼吧?」她咭咭的笑,说话也没有以前那么倔,会拖点尾音,带点柔,令人听了轻飘飘,被迷著。

「当然不是,只是,你以前甚么都不懂,已经很讨人喜欢。现在你甚么都进步了,就更加吸引人,看样子追求你的人会一天比一天多。说不定你那有眼无珠的未婚夫,发觉你越来越美,会不肯放过你了。」

「就算一万个人追求我,我也不会改变,我和你始终是好朋友。」丘婷婷真诚的说:「我们天天见面,感情很好。」

「也不是天天见面,星期六和星期日我都见不到你。」金柏嘉苦恼地说道:「好几次我想告诉金亨利,我爱你,希望他假期不要占住你。现在还好,等我们都上了课,我可能一星期见不到你一次,所以,我……」

「不,不要对亨利说,其实,我只是把亨利当弟弟,我们的友谊很纯洁。」

「迟早要说的,假期平分才公平。」

「柏嘉,我常常劝你,要多交女朋友,比我好的女孩子满街都是,你何必这样执著?」

「当我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我不会三心两意。况且我对其他女孩子兴趣不恒久,见一两次已经很够。对你不同,我希望我一星期能见你七天。」

「柏嘉,我从来没有表示过爱你,我也没有向你保证过甚么。当然,我的确是很喜欢你,但喜欢和爱是不同的,对不对?」

「对,但我希望你有一天会爱我。」

「要是我有一天爱上另一个人呢?」

「我当然会很伤心,但是,我还要看看他是甚么人,是否值得你为他奉献真情。如果我认为他不配,我会和他争到底,我不会轻易退缩。」

「但,你会恨我吗?」这是丘婷婷最担心的。

「不会,因为我知道你一定有理由,你不是个随便玩弄别人感情的人。」

丘婷婷松了一口气,因为她总觉得是利用了金柏嘉,她觉得自己有罪。

这样过了几个月,金妈陪丘婷婷去试新衣。因为金妈托一间大公司的采购部经理,替丘婷婷到法国意大利买了一批时装、靴鞋帽子。

这天,任俊铭习惯性的回来更衣,然后去赴晚上的约会。

他上楼时,看见一个女孩子由上面走下来。

她散著一头乌黑的长发,额前有优美的刘海,蛋形脸,皮肤白里透红,弯而长的眉毛,乌溜溜的大眼楮,鼻子不很高但线条很美,唇红齿白,生了一张美人睑。

她的身材,无论高度、肥瘦、三围都很标准。

她穿了一件白色雪纺上衣,白长裤,腰间一条闪银的紫色三角巾包著盘骨,脚上一双银紫色的低跟鞋,手上一个银紫色的金属手袋。

任俊铭停下来。看了一看,突然叫了起来道:「婷婷.你真的是丘婷婷?」

「嗨!」她向他打招呼。

任俊铭握著她两条手臂,把她整张脸及整个人都看遍了:「好美!你真的好美丽!」

「谢谢。」她用手抚弄脖子上的紫水晶项链。

「和我们一起去吃晚饭,翡翠看见你这样漂亮,会吓她一跳。」

「改天再唬吓她吧,今天我有事,我正赶著出门,再见了。」

任俊铭站住,看著她走下楼梯,长发散在白衣上,背影也很美。

「孙少爷,」这时金妈由楼上下来:「你说婷婷姑娘是不是十分漂亮?」

「是的,女大十八变,」任俊铭完全同意:「她简直像花一般的美。」

「老夫人真有眼光,她曾说过婷婷姑娘越大越美。的确,她是我所见的小姐当中,最美丽的一个,她比金翡翠小姐、绮年娜小姐更年轻貌美,是不是?」

「是的,其实,翡翠早就很欣赏她。」任俊铭点著头。

「孙少爷,你欣赏她吗?」

「欣赏,有一个这样美丽的妹妹,我感到很光荣。」

「不知道谁家的幸运儿,能获得我们婷婷姑娘的欢心?」

「她年纪还小,还要念书,这些也不用急,起码要过两三年。」任俊铭跑上楼梯,更衣去了。

☆☆☆

任俊铭和绮年娜参加一个时装展览慈善晚会,绮年娜最喜欢看时装了。

绮年娜任俊铭在谈笑,晚餐快要开始,突然绮年娜怪叫起来:「哎唷!这女孩子好漂亮,公主一样,奇怪,我好像见过她,不可能。啧,她那件晚装我好喜欢,她是谁?」

绮年娜说的女孩子,穿一件白色丝质上衣,衣上全是银色胶片,袖子是用塔夫绸做成的两个金色花球,下半截是三层的塔夫绸裙子,银色高跟鞋,银色晚装手袋,手袋的扣子瓖了绿宝石。

她的头发全部梳起,盘在后面,鬓旁压著一个用珍珠和小钻石瓖成的发饰,脸上虽然不施脂粉,但是,她脖子上、耳朵上、手腕上、手指上的全套绿宝石瓖钻石首饰,令她十分闪耀夺目。

任俊铭看见她,本已惊讶,再看著她,她是挽著一个美少年进来的,那美少年穿了套白西装,银领带,银袋口巾,他不就是金翡翠的二弟——英俊的金柏嘉?

听说他是大学里的王子,他甚么时候和丘婷婷在一起?

「喂,喂,」绮年娜拍著他:「你怎么色狼似的看著那公主?」

「别乱讲。」

「见一个爱一个,人家一对又年轻又漂亮,那女孩子才十几岁,不适合你的,别打歪主意,吃餐吧,时装表演也快开始了。」

「神经病。」

任俊铭一直在注意她,她说话、微笑、举止……态度非常优美,和刚从上海来时的老土相完全不同,她的仪态甚至比绮年娜更好。

「俊铭,这套时装不错,我喜欢。」绮年娜见他又往后望,很生气:「哦,你真的看中了那小女孩?积点德,人家小两口那么好,何必拆散他们?」

「他根本不配丘婷婷。」

「怎么?丘婷婷,对,她是有点像丘婷婷。不过,两人根本不同:一个像公主,一个是土包子。」

「你睁大眼,她就是丘婷婷。」

「你的小表妹?两条孖辫呢?她哪来这样漂亮的晚装,吹牛不用本。睁大眼,我眼楮早就睁大了,你的小表妹既老土又没品味,和她差远了。」

「不相信你过去打招呼,和她一起的是翡翠的二弟,金亨利的哥哥金柏嘉。」

「啊!」绮年娜禁不住往后看:「她变得好厉害,你的小表妹果然长很出色。唏,为甚么没听你说过她在拍拖?」

「她没有拍拖,她还小。」

「那和她在一起的男孩子是甚么人?女扮男装?你不是说他是翡翠的弟弟,看样子,你们想亲上加亲。」

「住口,」任俊铭很不高兴,皱起眉:「我没有这样的亲戚。一男一女吃饭就是拍拖,浅见!」

「嘿,你好像吃醋的爸爸,怕女儿被抢走。其实,这样美丽的女儿,迟早不属于你。」绮年娜不屑的冷笑。

「她还是小孩子,我有责任保护她,她年纪还小,很快就要上学了,现在拍拖,只有妨碍她的前途。」

「那你最好把她关著,别放她出去,不然的话,不到半年,她会引来一屋子的男朋友,哈!你一家人个个漂亮——遗传。」

「我会制止……」任俊铭喃喃的。

「咦?时装表演一完,他们就走了。」绮年娜一转头就不见了丘婷婷和金柏嘉。

「十一点了,小女孩应该回家睡觉。」任俊铭显得无精打采:「我们也走吧!」

「我又不是小女孩,我们上的士高。」

「我今天很疲倦,不想去。」

「我要去,我要去,这么早回家我睡不著。」

「你要去,自己去!」任俊铭说著,站起来便走。

绮年娜只好追上去,她生气,喃喃的:「你今天吃错药!」

「我明天还要上班。像你,睡到下午两、三点。」

「你在说我不是?你不是夜猫子?第二天乘飞机出国公干,还要我陪你跳舞到半夜。」绮年娜不服气:「你说你身体壮,有超人力量,每晚只要睡四小时就够,怎么?忽然机能衰退了?」

「你真讨厌,一个劲吱吱喳喳!」任俊铭好气:「等会经过的士高,你下车。」

「你……」绮年娜不是不了解任俊铭,他不容易对女孩子发火,他一发火,最好马上收声。

任俊铭急著回家和丘婷婷谈谈,他很想知道和丘婷婷一起玩的为甚么不是金亨利,而是金柏嘉?

回家,把车停下,直走上台阶,司机替他把车停好。

他直接跑到二楼,在丘婷婷的房门上敲了敲,里面完全没有回音。

他旋了旋门球,没上锁,他推门一看,呆住了:一个房间空空的,连窗都关上,不像是有人住的样子。

「金妈。」他跑下楼梯,边跑边叫。

「甚庆事?」金妈由客厅进来:「孙少爷,你今天回来得特别早。」

「金妈,」他很著急:「婷婷是不是搬走了?」

「婷婷姑娘?」

「房间里没有人,冷冷清清,不像是有人住的。」

「啊,婷婷姑娘搬了房间,她的新房间也在三楼,以前老夫人住的,婷婷姑娘喜欢看见海。」

「噢,」任俊铭松了一口气,他坐在椅上:「你请婷婷下来,我有几句话要问问她。」

「婷婷姑娘还没有回来。」

「怎样会?」任俊铭抬头看金妈:「她比我们先走。」

「孙少爷,我不明白。」

「我在一个时装展览慈善晚会看见她,她比我先离座,算时间她应该回来了,你不去看看。」

「可能婷婷姑娘真的还没回来,她回来,我要侍候她,我不会不知道。」

「奇怪,时候不早了,她去了哪里?会不会……」

「婷婷姑娘和柏嘉少爷看完时装表演再去跳舞吧。」

「跳舞?」真令人意外:「婷婷一向不会跳舞。」

「多跳自然会。」

「多跳?你是说,今晚不是丘婷婷第一次跳舞?」

「当然不是,婷婷姑娘说,她最喜欢跳滚轴溜冰舞和探戈。」

「那么说,她经常晚上外出。」任俊铭很意外:「我怎会不知道?」

「通常孙少爷三、四点才回来,婷婷姑娘一、两点就回来了。」

「一、两点?一个小女孩深夜一、两点才回家。」任俊铭非常不高兴:「她不是每晚都跟柏嘉出去吧?」

「也不只柏嘉少爷一个人,还有亨利少爷、郑先生、仪态学校老板的儿子,郑公子对婷婷姑娘一见钟情,郑公子是孙少爷也认识的,他爸爸是这儿数一数二的巨富,还有……」

「怎么一下子引来那么多人,又是郑先生,又是郑公子。」

「婷婷姑娘漂亮嘛,和她出外,街上的男孩、男人全盯住她,很多人正在想办法要认识婷婷姑娘,美丽的女孩都很抢手。」

「婷婷怎么搞的?」任俊铭右腿搁在左腿上,生气地说:「来者不拒。」

「婷婷姑娘很庄重的,没理那些人,看样子,她比较喜欢柏嘉少爷。」

「嘿!金柏嘉!」任俊铭不以为然挥了挥手:「她令我失望,小小年纪就交男朋友,以后还有心情念书?」

说著说著,外面有汽车声,金妈很高兴的迎出去:「一定是柏嘉少爷送婷婷姑娘回来了。」

「金妈。」任俊铭叫住她。

「孙少爷。」金妈回过头。

「你先进去,我有话跟丘婷婷说。」

「啊!」金妈低下头,经过大厅、跳舞厅、小偏厅,然后是饭厅,再由饭厅的一扇门走出花园到她的居所。

丘婷婷走进来,看见任俊铭,意外地说:「你今晚回来特别早。」

「因为我没有去跳舞。」

「明天出国公干吗?」

「不是,」任俊铭抬头看她一眼:「我等你回来。」

「有事吗?」

「你坐下来,我有话跟你说。」任俊铭指了指他对面的椅子。

「但是,我想睡,明天还要补习。」

「早知道明天要补习,不应该这么晚回来。」任俊铭的语气带著责备:「今晚在时装展览慈善晚会我看见你。」

「是吗?我怎么没看见你?」

「因为你眼中只有金柏嘉。」

丘婷婷低头浅笑,她默认了。

任俊铭观颜察色,很不高兴:「你不是真的爱上他吧?」

「我也不大清楚,也许我没有经验。但是,他对我真的好。他关心我、爱护我,对我细心周到,又温柔体贴,他每次和我见面,还送我玫瑰花。」丘婷婷强调:「从来没有人送我玫瑰花,他是第一个。当然,现在也有人给我送花,但意义不同了。」

「你年纪还很小,不应该谈恋爱。」

「我年纪不小了,表哥,虽然你一直没空理我,但是,我已告诉你,我不是十五岁,我快十九岁了。」

「我承认以前对你太疏忽,以后,我会多照顾你。或者,十九岁谈恋爱不太早,或者,我不应该禁止你交男朋友。但是,不能是金柏嘉。」

「为甚么?金柏嘉也是好人家的子弟,况且你和他大姐……」

「先别提这些。」任俊铭用眼神制止她:「柏嘉不适合你,因为你纯,像白纸一样。可是,金柏嘉有许多女朋友,他是大情人,你和他在一起,一定会吃亏。」

「他以前是有许多女朋友,但是,他自认识我,已经和所有女朋友分手。他以前有多少女朋友与我何关?只要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他对我专一就够了。」

「你年纪还很小,又初来香港,香港坏人多,你还是听我的话,专心补习,九月开课,和金柏嘉他们尽量少来往。我是关心你,你明白不明白?」

「我明白的。」

「以后减少和他们来往,多放时间在书本上。」

「好吧!」

「时候不早,睡吧。」

「晚安!」丘婷婷向他笑一笑,往里面走去。

任俊铭在想:过去实在太疏忽,她变成怎样都不知道,万一她被坏人骗了,怎对得住祖母?

以前她土头土脑,还可以少提防,少点担心,现在就不同了。

第二天他就告诉金妈:「小心点婷婷姑娘,看著她,多劝她用功。如果她再深夜一、二两点才回来,你告诉我。」

金妈连声称是。

这天金妈在选西装,拿了套银蓝的出来,电话钤就响了。

金妈放下衣服过去听电话:「孙少爷在这里……电话驳上来……啊!钟小姐,孙少爷正在沐浴……」

「金妈!」

「啊!孙少爷刚出来,请等一等。」金妈把电话交给任俊铭:「秘书钟小姐的电话。」

金妈继续做她的事,挑银色丝衬衣,银蓝领带……突然听见任俊铭掷下电话,气呼呼的坐下。

「孙少爷,甚么事?」

「昨天和两个法国商签了合同,明天他们回国,说好今晚由我请客:吃饭跳舞看表演。这件事由钟小姐安排,但下午她告病假,刚才她打电话来,说患了感冒,她丈夫要她躺床,不能外出。」

「公司又不是只有她一个秘书。」

「只有她一个懂法文。她不去,我一个人应付两国法国人?普通应酬话还好,一个晚上,叫我说甚么?我又没有正式学过法文,唉,烦死!」

「幸而孙少爷朋友多。」

「对!金翡翠的法文是不错的。」任俊铭连忙按号码:「喂,金宅,请你们大小姐……什么……什么……算了,谢谢。」

「孙少爷,怎样了?」金妈今晚特别热心,平时任俊铭公事上的事,她不会插口。

「翡翠陪她爸爸去了应酬。」

「孙少爷,别烦,还有绮年娜小姐。」

「她?她懂个鬼,你以为人人会说法文?哎,距离约会时间只有一个多钟头,烦死人,看来只有找公关经理,四个男人,那两个法国人会不高兴。」

「孙少爷为甚么不带婷婷姑娘?」

「她漂亮,两个法国人会惊艳。但是,别说法文,她连英文公事式的应酬也不懂。我带著她,等于带个木美人,对我毫无帮助。我希望下年度代理权,他们仍然交给我。」

「我知道婷婷姑娘会说法文,但会说多少,我就不知道了。」

「婷婷会说法文?」任俊铭眼睫毛一眨。

「这几个月来,她天天补习法文,听说老师还赞她聪明,学得快。」

「她学法文我怎会不知道?金妈,你应该早告诉我。」

「我早就告诉孙少爷了,只是孙少爷事务多,没留神。」

「我对她是疏忽些。」任俊铭尴尬地一笑:「好吧,我给她一次实习机会。时候不早,你快替她打扮,我在客厅等她。」

「不知道婷婷姑娘今晚有没有约?」

「有约就推了吧,那是正经事。」他挥挥手,自己穿衣服。

任俊铭穿著好,照照镜子,在那贴服的头发上按了按,吩咐司机备车。

到客厅,看看表,叫女仆给他调一杯他常喝的餐酒。

等女孩子化妆,他倒是有点耐性,金翡翠要一小时零十分,绮年娜要足两小时,她化妆是很细致而且分量充足。丘婷婷嘛,他给她五十分钟。

可是,只不过半小时,丘婷婷由里面缓缓的走出来。

她穿著件八三年巴黎新款银蓝缎质晚礼服,式样并不复杂但很高雅,配上同色高跟鞋和手套。

那稍为单调的晚礼服配一套蓝宝石首饰,高雅以外,又带点贵气。

她头发散著,发旁一朵深浅蓝的康乃馨,戴花的热潮虽已过去,但某些配搭仍不可缺少。

任俊铭不自觉的走过去,把手臂伸给她:「真快,才半小时。」

她挽住他的手臂.笑了笑:「怕你等得心急。」

任俊铭看她,发觉她不施脂粉,但身上却发出暗暗幽香:「怪不得那么快,原来不用化妆。」

「是不是太失礼?我上楼涂点粉底霜和口红。」

「不,不,这已很足够,不必再锦上添花。我从未见过没有化妆的女孩子。她们不化妆的时候可能吓死人。」任俊铭和丘婷婷边走边谈:「我并不反对女孩子化妆,因为有些女孩子不化妆实在不能见人。只有一种女孩子是可以不用化妆的。」

「白痴。」

「不,天生丽质,像你。」

「非常感谢你的仁慈。」丘婷婷轻轻一笑:「你这么一说,今晚为你推约也是值得。」

「婷婷,你真的很美丽,我意想不到的美丽。」他扶丘婷婷上车,金妈一直看著那辆金色劳斯莱斯驶出花园,她禁不住露出了一个微笑。

汽车去接两个法国人,他们两人看见丘婷婷,眼楮发光,哗!这女孩比珍茜摩尔更动人,碧姬巴铎和她比,前者又老又粗。

两人纷纷抢著和婷婷握手,并蓄意在她那白嫩的手背上亲吻。任俊铭怕丘婷婷反感,可是她态度很从容,一点都不大惊小敝,吻手背,是法国男士对女人的一种社交礼仪。

任俊铭是早已订好座位,吃香港式的法国餐,两个法国佬自然在丘婷婷的左右两边。

任俊铭一直注意丘婷婷,她并不是只会说几句表面的应酬话,她周旋在两个法国人中间,说话不太多,但场面绝不冷落,话题由香港的风景,到法国的著名建筑物。

饭后法国商人蒙顿先生提议上的士高。

另一位巴鲁先生想去夜总会,他喜欢听广东歌。

他们有少许争执,丘婷婷答应他们先上的士高,然后再上夜总会。

大家都感到很满意。

任俊铭虽然不大懂法文,不过,他知道丘婷婷是可以应付的,当然比不上女秘书钟小姐。但是,她的美貌已足够补上不足之处。

看那两个法国人好像蚁见蜜糖的样子,就知道丘婷婷比钟小姐更受欢迎一百倍。

到的士高,饮品还没有送来,蒙顿已经把丘婷婷拉出去跳舞。

丘婷婷的法文可以应付,的士高行吗?

丘婷婷的表现,又令任俊铭有另一个意外,她不像金翡翠那样的呆板、拘谨,但是,也不如绮年娜般狂野、放纵,她在两者之间,恰如其分。

丘婷婷是俏皮有劲的。

她回来喝薄荷酒歇息时,任俊铭用广东话对她说:「想不到你的新潮舞跳得那么劲,你把蒙顿迷死了。」

「应该感激柏嘉。」她撒谎,虽然她也和柏嘉上的士高,柏嘉认为和她跳舞是很高的享受:「他教得好。」

「柏嘉?」任俊铭莫名其妙的不悦。

「裙子太长,换一套衣服我更能发挥。穿晚礼服跳的士高一点也不好玩……」丘婷婷难得和任俊铭谈谈,又被蒙顿请了出去。

巴鲁向蒙顿晃了晃拳头。

下一次,丘婷婷被巴鲁抢走了。

蒙顿向任俊铭投诉巴鲁,任俊铭苦笑。

到夜总会,巴鲁和蒙顿还是争,丘婷婷一个舞又一个舞的跳下去,没有停过。

任俊铭对丘婷婷不禁产生怜香惜玉之心;丘婷婷并非秘书,又不是聘请的游伴,她没理由被两个痴人纠缠,缠得她没一刻安宁。连坐下来好好喝口冻饮的机会都没有。而且,她年纪还小,又没有生意应酬的经验,她太累了。而且时候不早,她早应上床睡觉了。

任俊铭想和丘婷婷跳个舞,跟她谈谈,为今晚的事情而道歉,但是巴鲁和蒙顿争夺,把任俊铭当透明人,没给他一次机会。

任俊铭只好坐著看丘婷婷跳舞,这是快华尔滋,丘婷婷的晚礼服很适合跳这种正宗交际舞,银蓝的裙袂跟著她旋转而提起,好优美的舞姿,好婀娜的体态。

蒙顿和巴鲁每次跟丘婷婷跳舞时,都显得很陶醉。当然,拥著个美人儿,谁不醉。

想不到这种交际舞丘婷婷也跳得那么好,当然也是金柏嘉教得好。那么说,丘婷婷每晚出去都和金柏嘉在一起,他忽然很不喜欢金柏嘉这个人。

「任先生,」坐在他身边的巴鲁说,他的眼楮死盯住丘婷婷:「你的女秘书真是十全十美,非常可爱。」

「秘书?」任俊铭忽然觉得必要改正,因为他不喜欢这两个法国人,如果明年签约时他们非要丘婷婷陪著应酬不可,他宁愿放弃明年的代理权。

「你知道吗?我三十五岁了,一直不想结婚.但是,如果有丘小姐这样的太太,呀,太好了,太好了。」

做梦,做他的扬州大梦,这样庸俗的商人怎能配丘婷婷?

他们可能认为一个美丽女秘书,能嫁那么富有又那么浪漫的法国人是一种抬举,任俊铭却由头到尾看他们不顺眼。

到巴鲁和丘婷婷跳舞的时候,两个人本来有说有笑,突然巴鲁捉住丘婷婷的手,嘴巴不停开合,丘婷婷笑著摇头,很尴尬的样子。两个人一推一拉,任俊铭看了,无名火起三千丈、心狂跳一阵正要冲出去,丘婷婷已摆脱了巴鲁走回来。

「发生了甚么事?」任俊铭一把揽住丘婷婷。

丘婷婷笑著喘气:「巴鲁先生开玩笑,他向我求婚。」

「甚么?」任俊铭怒火几乎遮了眼。

巴鲁已回来,他把指环送到丘婷婷面前:「这是家母留给我最好的钻石指环,丘婷婷,你收下它,我下次来香港再给你带只更好的钻戒,十卡拉,嗄?」

「我现在送两位回酒店。」任俊铭面色都变了,几乎想抢过巴鲁的戒指扔向这白痴。

「不要走,继续玩,我们很开心。」

「明天我要参加一个很重要的会议。」任俊铭已忍无可忍。

「你有事你先走,丘婷婷小姐陪我们就可以了。很多谢你介绍我们认识丘婷婷小姐,明年我们的新产品仍然交给你代理,再见,任先生。」

「混帐,」任俊铭用广东话对丘婷婷说:「叫他们马上给我滚,合同我会取消,生意不做了。」

丘婷婷用法文很婉转的对他们说:「很对不起,玩了一个晚上,我很疲倦,请容许我回家休息。明天两位也要搭早机,让我们送两位回酒店吧。请两位,为了我。」

他们不约而同的耸耸肩,不再表示任何意见。

「可以结账了,送他们回酒店。」

任俊铭签了单,用传呼机叫司机开车到夜总会门口。

在车上,他们向丘婷婷要地址,要电话,说要寄信给她,打长途电话给她,巴鲁并说好十天后再来香港看丘婷婷。

丘婷婷好不容易把他们哄下车,他们还跟丘婷婷和任俊铭挥手道晚安。任俊铭也不客气了:「亚达,快开车。」

汽车开走,丘婷婷吐了一口气,整个人靠在椅上:「法国人太热情.受不了。」

「他们神经不正常,」任俊铭很歉疚:「今晚我不应该把你带出来。」

「生意总要做的。」

「这种生意,不做也罢。」任俊铭关心的问:「他们两人用车轮战,跳了一晚舞,脚一定很酸,回去叫金妈替你按摩。」

「脚倒无所谓,但是那只手……」

「我看到,他们常借故吻你的手。」任俊铭握了握拳头:「太岂有此理,色狼一样。」

「他们用力捏我的手,把我捏得好痛。法国人都是这样的吗?」

「法国人比较大胆热情,不过刚才那两个都是色中饿鬼,见一次面就向你求婚,小孩玩泥沙一样。」任俊铭把她的手握起,放到他另一只掌中,轻轻为她按摩:「你的手纤巧、洁白又嫩滑,怪不得他们占你便宜,现在好点吗?」

丘婷婷点点头,有点慌乱,又有点喜悦。

任俊铭又为她按摩另一只手,突然他按住她的手问:「这不是我祖母的象牙指环吗?」

「是的。」

「它是我们任家……任家……」

「任家的传家之宝。」

「怎会在你那儿?」

「还记得有一天你交给我一个首饰箱吗?你说,是任奶奶留给我的,里面有这只指环,还有一条钥匙。」

「钥匙?哪儿的钥匙?」

「开另一个大首饰箱的。金妈看见我有象牙指环,便把首饰箱给我。原来任奶奶生前叫金妈,看见拥有象牙戒指的人,便把首饰箱交给她。里面有许多首饰,我今天戴的全套蓝宝石,便是其中之一。」

任俊铭转动她手腕上的蓝宝石镯子:「这是任家最好的首饰。祖母连传家之宝也送给你,看来,她真是非常喜欢你。」

「这是任家的东西,我把它交回给你。」

「交回给我干甚么?第一,我祖母只愿意给你一个人。第二,我又不是女人,首饰对我没有多大用处。」

「你可以送给你将来的太太。」

「谁是我将来的太太?」

「翡翠姐姐或绮年娜姐姐。」

「我跟她们要好,但没有想过要娶她们,我可能一辈子不结婚的。」任俊铭看了看车窗外:「到家了。」

两个人一起上楼,任俊铭一直送她到房门口,为她开了门,亮了灯:「婷婷,今晚真委屈你。」

「怎会,他们说,明年还会和你签合同,我们总算做了生意。」

「他们立心不良,另有目的,我不喜欢跟他们合作。」任俊铭握了握她的手:「睡吧,很晚了。」

「晚安。」丘婷婷笑了笑,看他一眼,才关上房门。

任俊铭在门外站了好一会、心里有很奇怪的感觉。

直至上了床,他还在想,其实,今晚两个法国人,并不算太过分。任俊铭带绮年娜去应酬,有些美国客还毛手毛脚,但是,任俊铭从不会为此而不安,更不会生气。

是不是因为丘婷婷太纯,不应该欺负她?还是……

金柏嘉,他是金翡翠的弟弟,过去大家也有说有笑,感情不算坏,为甚么现在一想起他、心里马上不舒服?

难道……不,根本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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