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姑娘,这东西可是你掉的?」
「不好意思,这东西极为珍贵,幸亏公子拾起归还。」
「不客气,不过是举手之劳,不过……这东西在下挺眼熟的……」
「您见过这个?」这可是太上皇之前随身把玩的玉……
「您为什么又作恶?」谢红花冲回房去,对著刚起床,正让人伺候著洗漱的南宫策吼问。
吓得服侍他的人个个张嘴心惊,但随即又阖上嘴巴,因为类似的事被惊吓过几回,众人如今已能很快的恢复泰然。
南宫策瞟了眼她。这普天之下也只有这女人吼完他后,还能平安无事。「你瞧见了?」他了然的问。
「是瞧见了,但太残忍了!难怪朱三公子的脸日日恶化不见好转,安仪公主的手臂也一日重过一日,手抖得连筷子都握不牢。」她气呼呼说。
「那是他们应得的,怪不了谁。」他凉薄地道。
「他们犯了什么错,要您这样罚人?」
无视于她的怒气,他伸直手臂让人为他套上锦袍,腰间系上黄色玉带,不穿龙袍的他,自有一番爽利的俊朗相貌。「你真不明白他们犯什么错?」
「您不说我怎知?」
他笑容越来越冷。「那就让他们自己来说吧!」他话一落,安仪与朱志庆就相继哭嚎地奔进来,跪在谢红花脚边,没命地磕头。
朱志庆先求饶道:「我错了,不该出言污辱,请您大人大量,原谅我吧!」
「安仪不该打皇嫂巴掌的,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安仪不顾公主尊严,也痛哭流涕。
谢红花满脸惊愕。「怎么,你们是因为上回对我动手才被罚的?」
「呜呜……安仪目无尊长,辱了皇嫂,三哥大怒,所以……」她已泣不成声。
难怪这几日安仪公主会对她这般恭敬惧怕。
她错愕地转向南宫策。「她是安仪公主啊,您怎么会……」
「怎么会舍得对她动手?」他侵笑地帮她接下问道。
「是、是啊,您怎么舍得?」安仪公主可是他心爱的女子啊!
他似笑非笑地望向满是惊恐的妹妹。「怎么舍不得,不过是影子罢了,不过,幸亏她是影子,不然,就不是她打朱志庆,而是朱志庆打她了。朕已留了情面,废了手总比毁容的好。」
「影子?安仪公主怎么会是影子,我才是——」
「你这蠢女人,到现在还瞧不清楚吗?安仪哪里及得上你一根毛发,朕有你还需要什么影子替身?!以为你这双眼楮够大,怎知是瞎的,枉朕这番付出,真是烂泥敷不上墙!」他碎啐,一副恨铁不成钢的嘴脸。
「可、可是那画——」
「那画里的是你!」他索性说开。
「是我?但除了圆脸,其他的不像……啊!莫非那是几世前的我?」在他的瞪视下,她终于茅塞顿开了。
南宫策这才哼了声,撇过头去。「没心没肺的女人。」
她惊得膛目结舌。这男人竟要人描绘出她几世前的容貌,借此睹物思人?
他原来是这般痴情,可是,既是如此,那术士又怎么会说是孽缘?
她懊恼自己居然想不起一丝丝曾经与他有过的纠葛。
但可以肯定的是,她定然负了他,这才会让他痛下诅咒,教她永世不得安宁。
谢红花心绪千回百转,好不紊乱。
南宫策瞧她不安的反应,知晓她对前世仍一无所觉,不禁有些失落。记不起过往的虫儿,当真还是他的虫儿吗?
他难得出现了黯然之色。
不一会,一双手悄悄扯上他的玉带。「太上皇,是我误会了,若那画里的是我……我很高兴。」她忽然绯红著脸,甜甜的说。
她想开了,前世如何她无从知晓,是冤家、是情人,反正都已过去,而此时此刻、此生此地,才是最重要的,若能让这目空一切的男人痴恋她数百年,她何只高兴,还觉得幸福,也终教自己察觉,原来她是这般的喜爱他!
饼去她总是很宿命的接受他人的安排,朱三公子拖婚,她就等,这男人强迫她接受,她也就不再反抗,但心中却没真正欢喜过,直到此刻,得知他对她的痴心,才教她整个人踏实起来,安心成为他的女人。
南宫策眼中闪出熠光。「你认清楚自己是谁了?」
她点头。「我认清楚自己是您的女人!」
他绽了笑,那神情舒缓,深情至极,瞧得周遭人吃惊讶然。原来太上皇也有这种表情?
「三哥,安仪都知错了,能否饶过我?」虽然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见他神情如此,她立刻趁机哀求。
「臣纵然罪该万死,但也请别教臣死得这么惨!」朱志庆跟著哭道。
两人以为南宫策心情大好,说不定会饶过他们,哪知他转过身,那神色之阴狠,教他们头皮发麻,他冷酷的往他们身上一瞪。「这女人朕一根寒毛也舍不得损伤,你们倒好,要打便打,要骂便骂,这教朕情何以堪呢?」
两人立时吓得牙齿打颤了。
「三哥,我之前是向天借胆才敢动手,我已得到教训,不敢再对她不敬了。」
安仪马上说。
她怎么会以为自己的地位高过谢红花,修理她三哥不会动怒?她错了,大大的错了,在三哥心中,她连为谢红花梳头都不配,自己要不是他的亲妹妹,这回绝不是手废而已……瞄向身旁脸孔变形的朱志庆,她浑身起了恶寒。她情愿手废也不要成为猪头!
朱志庆哭求,「臣也是、臣也是,请太上皇念在臣对您一片忠心的份上,别再与臣计较了。」
南宫策立即阴戾的扭头望他。「可知为什么朕让你娶一只猫?」
「那是因为……因为臣与小姐有过婚约,却弃她多年未娶,对不住小姐……」
他抖著嗓音说,当然清楚自己为什么有今天。
「错!」
「错?」
南宫策沉笑。「你该庆幸自己未娶,当初若是娶了,你这条小命可就活不到今日了!」
「啊?!」朱志庆心惊,这才明白了。原来太上皇至今没将他整死,就是瞧在这份上!谢红花是太上皇要的人,若成了他的妻,他还有命在吗?
一想通,登时吓出他满头的冷汗。说的没错,说的没错,万般庆幸,万般庆幸自己当初没娶!
「可你不思感恩,还帮著安仪辱人,朕瞧你这好运是用尽了。」南宫策继续摇头道。
朱志庆听了吓破胆子,脸上的血液仿佛教人抽出,变得干涸死白,宛如僵尸。
「用尽什么?只要您别再找麻烦,就什么事也没有!」谢红花这时候插上话,样子摆明不许他为难人。
正玩得开心的男人俊脸顿时绷住,有点难看了。「他若不找你麻烦,朕会找他麻烦吗?」哼!
「罚您也罚了,我是当事人,我说够了,别打了。」她不退让。可不能让他将人整死,况且,她明白得很,帮她报仇只是借口,他真正想见的是他们毁容残废的模样!
南宫策身上登时发出冰冷刺骨的气息,不过,他性格反复无常,不一会又微微一笑,忽说:「那就照你的意思吧。」
此话一出,安仪与朱志庆大喜。
「多谢三哥开恩!」
「感激太上皇网开一面!」
两人立刻感激的跪地叩恩了。
「我也谢谢您了。」谢红花笑逐颜开,十分高兴他肯放人一马。
「哪的话,他们一个是朕的妹子,一个是忠心臣子,朕又怎么忍心真见到他们伤筋毁骨的。他们身上有伤,朕瞧还是留下来让大夫好好医治,就不必赶著随朕上京了,等伤好了再说吧!」他继续恩典两人。
安仪与朱志庆大乐。如今小命捡回来不说,还不用随他一道走,没了他的紧迫盯人,他们可是大大松了一口气。
「水儿,咱们走吧!」解决了这事,他牵过自己女人的小手,打算上路了,行经再度对他叩首谢恩的两人,他朝他们热切地笑了笑。「好了,别叩了,留点力气想想朕之前交代过什么,若忘了,这会经过朕提点,也该想起了。」落下这话后,他才真正愉快走人。
「三哥在离开长沙前对咱们说过什么呢?不就……」安仪楞了片刻,之后,她面容猛地刷白了。
朱志庆也想起南宫策说的话了,这时已经一地坐到地上去。「他他他……说这事别让某人知晓,否则……否则……」太过惊惧,他说不下去了。
「否则本来一日打一回,改成一日打三回,直打到朱大人颊破齿落,公主肩废手断为止。」李三重尚未离开,帮著他们接口说下去。
两人简直欲哭无泪,不如一头撞死还死得轻松些。
而随著南宫策走出客栈的谢红花则仰首问:「太上皇,您嘱咐了他们什么?」
「这个呀,朕见他俩真是情投意合,中间虽多了个小花,但也不是完全不可能……」男人笑得异常明朗灿烂呐!
京城气氛低迷,街道商家大都无人上门光颅,家家户户门窗紧闭,偶有路人也是行色匆匆,神色惶惶。
比之半年前南宫策离京时的昌盛光景相差甚多。临南王叛变,当真造成京城不小的震撼,原因无他,临南离京城不远,大军北上若未受任何阻挡,不出几天就能抵京,难怪京城百姓如此不安。
「状况真的很不好呢,临南王都还没打来,百姓就已经闻风丧胆了。」谢红花站在街头,见著这萧条的景象,不禁忧心如焚。
反观南宫策,却是付之一笑,一副不屑的表情。「就知龟缩等死,这些人就算被擒被杀,也无半点值得同情之处。」
「您这是一国之君该说的话吗?」她顿足了。「面对即将到来的可怕战事,您怎么能苛责他们无胆,是您太冷酷了!」
他只是淡睨她。「这回冷酷的恐怕不是朕啊!」
「什么意思?」她心中有了不祥之感。这家伙说话十句有十一句带恶意,但每一句都有其深意。
「现在无须多问,之后便会知晓了。」他不愿对她多言,径自转身对著贴身太监问道:「客栈安排好了吗?朕乏了,想先睡上一觉。」
「回太上皇了都打点好了——」
「打点什么?咱们都进京了不是吗?为什么不立刻进宫而要睡客栈?」他话只说一半就算了,这会又出乎意料的要继续住客栈,对于他的行事,她越来越不解。
他睨她一眼。「回宫之事不急,慢慢再说。」旋身进到马车内了。
谢红花也钻进马车里,继续问道:「开战在即,急著回京就是要处理此事,您怎么能说慢慢再说?」
马车里,他择了个舒适的位置,便阖目养神了,对于她的问话连答也不答。
「喂,您别不说话啊!」她上前摇著他的身子。
他闭目轻笑。「你胆子越来越大了,被朕宠得与从前无异,再过不久大概连朕的身子也敢挥拳了。」
这朵红花自从教他摘下后,敢缠他、敢吼他,之后……他笑意更浓了。从前的水儿气急,也敢对他动手呢!
他想起过往,不由得甜上心头。
「打您是不敢的,但是,我争的是个理字,您现在不进宫,那咱们眼巴巴赶来又是做什么?」她噘著嘴质问。
「不对你说过了,咱们是来看热闹的。」
她立刻鼓起了双颊,有些傻眼。「什么,您真是来瞧热闹的?」
「不然你以为朕吃饱撑著没事,肯舟车劳顿的走这一趟?」
谢红花越听越火。「您实在是——」她气得都不知说什么好了。
他睁眸欣赏起她娇俏的怒容,神情更加极意满足,视线无意间往她腰间瞥去,眉心不禁微楚了下,伸手挑起系在她腰间的小物,眼神出现几许怪异。
她瞧著他表情变化,跟著低头检视自己的环佩铃铛,注意到玉上原先的小红点似乎扩大了一倍,红色部分越显鲜红了。「这玉是活的,像是会呼吸。」她想也没想的说。
「活的、会呼吸?」嗯……他深思起来。
当年他在众多玉中挑了它,问过它的来历出处,却无人说得清楚,但可以确定它确实是上等玉石,所以他仍视为宝物,终日把玩,可玉石是活的说法,他还是第一次听到。一块会呼吸的石子是吗?他注视玉的眼神逐渐幽深起来。
而谢红花此刻并无心在玉石的变化上,因为这事不重要,重要的是——
「您真不进宫,想袖手旁观置之不理?」她气结的问。
「嗯。」他收起对她腰上小物的深思,翻过身,调整姿势,躺卧得更显舒服。
她柳眉倒坚。「您、您气死我了!」她双手叉腰,若脸上有胡子,当真要气得吹胡子瞪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