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夫乞儿 第三章

好暖和的床、好暖和的被窝、还有抚在她额上的手……

每当她生病发烧时,奶娘都会这样轻轻探著她退烧了没。

禧儿真的是不祥之人吗?

奶娘不要走……不要丢下禧儿一个人!

不要——

「奶娘!」佟念禧惊坐起身,脸色死白地紧紧抓著手中的温暖,宛如溺水之人紧攀著浮木不放。

「放、手。

一道冷凝的沉厚嗓音,自佟念禧头上传来。

自梦中清醒的她,看清了手中紧抓的「东西」,愣愣地抬头,往声音的主人望去——

一个有著刀凿俊显的阳刚男人,如山一般巫立在她面前,如炬的目光让她有一瞬间的怔忡。

「放手。」刻意别开右脸的朔扬天,再度铁著脸开口。

只不过是探查她的烧是否退了,没想到却被她紧抓著不放,其实,他大可出力甩开她,但他知道那么做会伤到她虎口边缘,已经凝合的伤口,所以任她抓著。

一下子被当鸡腿啃、一下子变成奶娘,脾气向来就不怎么好的朔扬天,现在当然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经他提醒,佟念禧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抓著人家的手,而且人家还不怎么高兴,她脸儿一红,赶紧放开。

「对、对不起……」

「你是不是佟念禧?」他开门见山地问。

她直觉反应便是摇头,摇得凶。

「你不认得这个?」

朔扬天握住红绳,放掉手心中的玄玨,让玄玨在她面前晃呀晃的,透出黑亮幽光。

「那是我的!」她伸手想拿,却扑了空。

「你的?你不是佟念禧,怎么会有玄玨?」

「那是我、我……捡到的,请还给我!」

佟念禧支吾其词,坚守奶娘的告诫,不承认自己真实身份。

朔扬天下意识搜寻深埋在脑海里的记忆,记忆中那张圆脸,似乎很难跟眼前尖瘦的小脸重叠,然,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里写著防备,似曾相识的防备。

他可以确定她就是佟念禧,只差一点试探,他要她亲口承认。

「既然是捡到的,必须物归原主。」朔扬天作势转身走出客居。

「钦……等等!那是我的呀!」

佟念禧急了,连忙翻被下床,久未进食的虚弱让她咚地跪坐在地,地上的冰凉著时令她难受得咬紧下唇。

「唔……好冷、好冷!」

「你说了两次这玄玨是你的,但我只知道它应该在佟念禧身上。」

朔扬天不理会她缩在地上,冷得发颤的窘样,只想找出答案。

他没放弃想娶佟念禧的念头,不为什么信守承诺、情深意重,他只想到要利用佟念禧带煞的命来「复仇」。

若再没寻获她,他也不会多花心力在佟念禧身上。不过现下,事情变有趣了!

佟念禧不祥是吗?会克死父母、丈夫是吗?会让人家破人亡是吗?那他得要好好利用了,让姚桦活在恐惧中,尝尝他受过的滋味!

佟念禧暗暗诧异,他怎么会知道她拥有玄玨?

「我不管玄玨应该在谁身上,我捡到的就是我的!」她义正词严。

「那好,现在玄玨在我手上,也成了我的了。」

他步出客房。

「还给我!你这样跟盗匪有什么两样——」佟念禧撑起摇摇欲坠的身子,追上他的步伐,忽然煞住了口中未完的话语。

绕到他面前,她看见了他先前始终刻意撇开的右脸。

「赫!朔扬天?!」

他右颊上难忘的疤痕,先是让佟念禧倒抽一口气,再来是惊喊出声,然后是捂住自己大惊小敝的嘴。

她永远忘不了,他就是十年前扬言要娶她的朔扬天!

「这半边险才能让你认出我?」他棱角分明的薄唇自嘲一扬。

「不、不是的……我、我……」谁愿意脸上有片难看的疤,该怎么说才不会伤了他的自尊呢?佟念禧急得差点咬到舌头。

「我再问一次,你是不是佟念禧?」他冷冷地问。

朔扬天冰硝般的目光,让佟念禧迟疑了。

她可以承认自己就是佟念禧吗?他是否记得他曾说过的话?奶娘要她去找朔扬天,现在找著了,可他会不会像其他人一样讨厌她、丢下她?

一连串的疑问逼得佟念禧不敢说实话,深怕迎接的会是再度受伤。

「我的耐性有限,不想浪费时间在你这个乞丐身上!」见她犹疑不定,朔扬天跨步而去。

看著一直支持她勇敢活下去的玄玨,就要被带走,佟念禧心一急,刚被他的言语刺伤的委屈还来不及抚平,便拉住朔扬天的手肘恳求道:「我戴著玄玨好些年了,求求你还给我好不好!」她的声音里有浓浓的哽咽。

「这玄玨我只送给佟念禧,你没资格拥有。」他甩开她纤细的手臂。

「啊!」她的手连人撞上门板,秀巧的手臂撞到冷硬的木板,痛叫一声。

朔扬天连看都不看,不想让她脆弱的模样人眼,举步又要离开。

「我就是佟念禧!」她惶恐大叫,真的怕玄玨被带走。

朔扬天顿步回头,定定地看著她,给了她一句一头雾水的话——

「这块玄玨是我的。」

什么?他的?!那她的呢?

佟念禧的双手赶紧探向颈间,掏出模到的红绳,系在红绳另一端的半环型玄玨滑出了她的衣襟。

她的玄玨没有被任何人拿走……佟念禧暗自吁了口气,小脸蒙开一抹纯然的笑容。玄玨之于她的重要性,已经到了近乎依赖的程度、让她活下去的信念。

「为何骗我?」朔扬天挑眉问。

佟念禧偷偷望向一脸阴的朔扬天,当两人目光相触时,她的心口一热,随即怯怯地低头不语。

「说。」他难得花了这么多耐心在一个女人身上,虽然这个女人娇小了点、没肉了点,压根不符合他的喜好。

「因为……大家都认为我是个不祥之人,除了爹娘、奶娘,就没有人要我了,我怕、怕你也不要我、丢下我……」她嗫嚅以对。

她是真的害怕,害怕孤独。

朔扬天沉吟了半晌,低声道——

「我不会丢下你。」

他说完,佟念禧的小脸猛地抬了起来,纯净的清眸对上了他的。

他的面容比十年前更阳刚慑人,深邃超卓得叫人不敢轻忽。

他的身型也更加挺拔迫人,但这双眼,是十年前那双一模一样坚定的眼,佟念禧迷惘了……

「咕噜咕噜……」

当两人都陷入沉默时,尴尬的声响闷闷地,自佟念禧肚里传来。

朔扬天没忘记她把他的手指头,当鸡腿啃的饿劲儿,他转身往外走去,结果身型一顿,衣衫好似被什么东西给勾住,他低头一看——

一只带点污垢的小手扯住他的衣角,小手的主人微微仰头瞅著他看,那种楚楚可怜的无辜眼眸,就像只被主人遗弃的小鹿儿。

「放、开。」他僵著厚嗓,不习惯有人除了害怕以外这样望著他。

「你说你不会丢下我的……」可怜兮兮的语调。

「我只是去吩咐些吃的和热水。」

佟念禧依然拉著他。

「不想吃烤鸡腿了?」

「想……」

「想就乖乖进房去。」

「……」她还是拉著他的衣角。

「这里是朔府,我不会跑掉。」朔扬天生平首次有了失笑的冲动。

任沉默飘荡了半刻,佟念禧鼓起勇气问:「你……真的要我?」

「我说过会娶你。」他没有迟疑。

「为什么?」她低声嘤咛,不敢太直接。

想娶她,总有个原因吧?是因为喜欢她才娶她,或是只为了实践承诺?还是,有别的?

「没有为什么,这是我的决定。」他淡淡开口。

佟念禧放开了小手,朔扬天得以离开。

他的霸气冷淡依然,但态度明显转变,都只因为她是「佟念禧」吗?

她得到了他的承诺,可是心口却泛起了淡淡愁绪。

有点闷闷的。

**********************

睁大眼望著眼前五、六道精致糕点、一盘香味四溢的烤鸡腿、和一盅热汤,佟念禧一时半刻忘了眨眼,吞了一大口口水,直勾勾地盯著桌上的美食看。

仿佛在好久好久以前,她也曾习惯日日有这些佳肴,但是对现在的她来讲,拥有一块甜饼都是奢侈的享受。

「看就饱了?」那他的手是被啃假的吗?朔扬天撇嘴。

「这些……都是要给我吃的?」佟念禧不敢置信,小小声问,眼光依然在食物上流连。

「不够的话叫庖子再弄。」

朔扬天的嗓音轻轻低低的,佟念禧的心跳不自觉地加快,她偷偷瞄他,发觉他也正在看著她,她脸儿一红,又结巴。

「不、不用了……这样、这样就够了……」

「快吃。」他还有事要问她。要不是看她虚弱的似乎随时会倒下,他也不用草著牧场的事务、杵在客房陪一个捡回来的女人吃饭,不,是即将过门的妻子,他更正。这样就可以解释他丕变的行为了。

「谢谢你,可是我没有银子。」付不起这一桌的饭钱。

「我不要你的银子。」笑话!身为京城首富的他,钱还不够多吗!

「可是,我什么都没有……」她身无分文、没有家世背景、也配不上他,他为什么还要对她好呢?

佟念禧发现自己真的是一无所有了,好可悲……不对!她还有小三儿呀!小三儿呢?

「小三儿在哪?」佟念禧左右张望,她想起自己昏倒在城里的路上,紧张地问著。

什么东西?朔扬天皱眉。

「是你救我回来的吧?那你有没有看见一只三只脚的小羊?」

「你的宠物?」怪了点。

伶念禧忙著摇头。「小三儿虽然是羊,但它是我最好的朋友。」

「你昏倒在朔府前,羊,关在府里的马厩。」那只羊倒是挺护主的,要不是它不断舌忝开她脸上的雪花,纤细的她早就被埋在雪堆里,被人踏过、怎么死的都不如道。

「你们没有欺负小三儿吧?」

「欺负它有啥好处?」朔扬天的意思很明显,她问得多余。

「你敢把小三儿放在朔府里?不怕危险?」她试探著问。

「它会杀人还是放火?」

看著朔扬天嗤之以鼻的神情,佟念禧笑颜逐开。

她知道了,他并不似一般人把小三儿当成不祥之物,就像不把她当成不祥之人一样。

有股莫名的波动倾泄而出,泪泪地让佟念禧感觉到铭心的痕迹。

这个男人……是她将寄托一生的良人。

「我可以去看小三儿吗?」

「吃饱再说。」

眼光调回一桌的精致美食,佟念禧又迟疑了。

饼惯了乞食受辱的日子,她很能明白人情世故,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你究竟想要我的……什么?」她实在是不懂呀!

「你的人。」朔扬天直一言不讳,她的胆怯和怀疑让他烦躁。

「可是我什么都没有——」要她的人并没有好处呀?

「同样的问题不要问我第二次。吃!」他出口的话一向没人敢质疑,这个问题一大堆的女人,让他三番两次一言再言,烦不烦!

他的语气很压抑、眼光很威胁。佟念禧心知从第一次见面起,他就是个不容置疑的霸气男人,不该惹怒他的。

毕竟,他已经很善待她了、愿意照顾她这个无依无靠的小乞丐,她应该要满足了。

第一次见到他,他不用一般人看待她的异样眼光看她,她就知道他是好人,到现在还是!

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佟念禧决定抛开所有疑虑,大快朵颐一番。

她一手抓起烤鸡腿、一手拿著豆沙糕饼,一口接一口,吃得津津有味。

看著佟念禧仿佛饿上一辈子、不太端雅。甚至有点狼吞虎咽的进食模样,朔扬天面无表情地盯著她看,心思却百转千回。

吃饱喝足了,佟念禧才察觉一道走在她身上的视线,来自一旁不发一语的朔扬天。被看得不自在,她用衣袖抹抹嘴,不知道该放哪里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膝上。

哎呀!他会不会觉得她连一点大家闺秀模样都没有?会不会讨厌她了?会不会……

正当佟念禧懊悔地东想西想时,朔扬天淡淡开口:「饱了?」才吃一只鸡腿、两块糕饼就够了?

「嗯,我很少机会能一次吃这么多的。」佟念禧满足地拍拍他涨的小肮。

听闻她的话,朔扬天的心一紧,随即又甩去不该有的情绪。至于是什么情绪,他无心细究。

「脸上的伤怎么来的?」转移心绪,朔扬天瞥向她一身穷酸「行头」,他不禁好奇,自佟爱没落后,她过的又是怎样的日子?

伤?他是指今日、昨日、还是前几日受的伤?

不过,那都不重要。佟念禧摇头,故作轻松耸肩一笑。

「身上也有?」他再问。

不知为何,他就是觉得她脸上的青紫,让他很不是滋味!

她还是摇头,显然不想多说。

她不说,朔扬天自然有知道的办法。

他健臂一伸,将她搂至他腿上,锁在他怀里,动手拉开她的衣带、拨开衣襟,从未示人的贴身衣物,转眼间已在他面前展露。

「啊!」他的动作一气呵成,佟念禧只有干叫的份,连忙扯住自己的衣衫。

他、他怎么脱她衣裳呀?!

「我的女人不准瞒我任何事。」他的语调不愠不火,却有不容忽视的霸道。

「不可以!」她惊呼。

「为什么不?」

「我们、我们……不、不是夫妻……」

奶娘说过,姑娘家的身子除了夫君能看能踫外,其他人都不可以的!

「迟早都会是。」他执意卸下她的外衣,动作随著意念而行。

「可是、可是……」佟念禧紧张得打颤,不知该阻止他、还是顺著他了。

朔扬天停下动作。「你不想嫁我?」

好羞人呀,这该怎么说呢?幼年的感激直至今日转变,为无法自拔的倾慕,实实在在地告诉她心已沦陷的端倪。

佟念禧轻轻点头,白嫩的双颊泛出一片漂亮的配红,衬得她加倍娇荏动人。

「说话。」娶她虽然只是利用她带煞的「声望」,但他朔扬天要一个女人,就会要她心甘情愿。

「想……」羞涩的佟念禧,几乎把头低到他胸前了。

嘴角钱勾,朔扬天知道自己的计划将一步一步达成。他一把扯下她身上被他定义为「破烂布」的襞衣,丢在地上。

「朔扬天!」敌不过他的力气和霸气,佟念禧只能呐呐低叫,白督纤细的手臂无能为力地,环抱住自己半果的身子,护住仅剩的兜衣。

像是没听见她虚弱的抗议,朔扬天径自拉开她的手,单手制住她纤细的双腕,眼前所见让他无端恼怒。

她雪白的身上、手臂上映著多处青紫,新伤旧伤都有,很明显是让人给打的、砸的!

嘶——

「啊!你住、住手!」伴随布帛的撕裂声,价念待放声尖呼,因为朔扬天单手撕开她仅剩的兜衣。

这下子,她真的什么能遮掩的东西都没了,奋力挣脱他的钳制以手环胸,虽然很有可能再度被他拉开,但……聊胜于无!

「呀钦……」她的手是自由了,但自知无法动摇他任何念头,佟念禧索性闭眼申吟。

这样在一个只见第二次面的男人面前袒胸露背,真的羞死她了!

朔扬天目光一沉,这次并没有阻止她多余的遮遮掩掩。

「疼?」她连胸口、腹部都有伤,搞什么?!

「还好……」她还没说完,只及小腿肚的长裤,也被他轻松的扯开,还来不及反应,她已经全身赤果坐在他腿上。

「啊!哇……呸噗——」

她才刚要尖叫,就被他丢进冒著氤氲热气的大木桶里,水中的药味令她喷出好几口差点喝下去的水。

他想淹死她?!才认定他是个好人的,难道不是?

「药浴,对你的伤有帮助。」正如他所料,她身上也有伤,所以才吩咐司徒易准备掺了草药的热水。

「药浴?」这水是让她沐浴用的?

「不然你以为要做什么?」他挑眉,瞳眸深处闪过一丝戏谑。

「我以为你……」想淹死我。

怎么能说呢!她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可他算君子么?

「来人,把她弄于净。」天知道,她身上的味道多「恐怖」,能做什么!

朔扬天朝外头吩咐,立刻有三个丫环装扮的姑娘拿著棉巾、衣料进房来。

接著,他在转身离开客居前,丢下了句让她几乎爬不出浴桶的震撼——

三天后成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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