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夫心切 第1章(2)

饼了一会儿,就见一名脸上有著好几道挫伤,左手腕还因为骨折而用木条固定,走路有些一拐一拐的婢女,呜呜咽咽地进来。

「见过爷……」婢女跪倒在地,啜泣地说。

见这名婢女的伤势确实不轻,跟她相较起来,妻子可就幸运多了,盛永澜静默片刻才启唇。

「前天早上,夫人究竟是为了何事才会坐马车出门?她一向喜欢乘轿,除非是出远门,所以其中必有原因。」他沈声地说。

婢女用右袖拭著泪水,怯怯地回道。「夫人出门之前交代过奴婢……要奴婢不能说出去……」

「你不说是吗?」盛永澜大喝一声。「来人!把她拖下去重责三十大板。」

她登时吓得魂飞魄散,这三十大板可是会要了自己的小命。「爷饶命……奴婢说……奴婢说就是了……」

盛永澜用力拍下座椅把手。「还不快说!」

「是……夫人听说……听说……」婢女瑟缩一下,呐呐地说:「小柳巷内住著一位法术高强的道士,能帮人消灾解厄,所以专程……前去找他,可是夫人又不想让人瞧见她去那种地方……才会乘坐马车出门……」

「她找道士要消什么灾、解什么厄?」

婢女咽了口唾沫,吞吞吐吐地说:「夫人当时命奴婢先到外头等候,所以……奴婢也不太清楚,不过临走之前,听那位道士说作这个法是在害人,若是不幸失败,可是会反过来报应在他和夫人身上,夫人听了不以为意,还说只要成功,会另有重谢……奴婢就只知道这些了。」

「你说那道士住在小柳巷?」盛永澜冷声地问。

她点头如捣蒜。「是,奴婢不敢欺骗爷。」

「来人!」

于是,盛永澜立刻叫来府里的管事,命他领著几名护卫前往婢女所说的地点,找到那名道士,再将人带回,好当面问个清楚。

「那天雷雨交加,马匹受惊,加上视线又不佳,才会导致两辆马车无端相撞,车夫也当场死亡……」盛永澜想起当时得到消息,立刻带人前往出事地点,正好见到当朝首辅瞿大人府里的管事也带了奴仆在那儿救人,所以才会做出这种猜测,只能说是一场无妄之灾。

「你先下去吧。」他说。

婢女一面拭泪,一面从地上站起来,突然想到了件事,可不敢隐瞒。

「对了!爷,其实……其实那天马车上除了车夫,以及夫人和奴婢之外,还有另一个姑娘在。」

「姑娘?」盛永澜一怔。

「是,那姑娘约莫十七,生得清清秀秀的,不过可凶悍得很,也不知打哪儿冒出来,突然拦下马车,还把剑架在夫人的脖子上,硬逼著咱们送她一程……」婢女心有余悸地说。

他沉吟了下。「当时马车上并未见到有其他人在。」

「那姑娘多半是趁乱逃走了。」她只能这么想。

「这件事我会查个清楚,你先下去吧。」盛永澜摆了下手说。

婢女吁了口气,庆幸不用挨板子,于是又一拐一拐地走出书房。

「她到底去找道士作什么法?又是想要害谁?」话才出口,他脑中马上闪过一个念头,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在这座府邸里头,妻子最无法忍受的只有一个人了,盛永澜万万没想到她会做出这般歹毒的事来。

「……她大概也没想到最后害人不成,反而先害了自己。」

说著,盛永澜不禁摇了摇头,想起妻子过世的祖父怀远大将军江达当年平定边疆乱事,江家从此备受朝廷恩宠,她便是在那种养尊处优的富贵环境中长大,也在那时,两家的长辈作主,为他们订下了这门亲事。

当岳父和岳母相继过世之后,皇上还恩封妻子为县主,享受该有的礼遇,更让她恃宠而骄,而两家早有婚约在先,盛永澜再不情愿,也只能遵守,在妻子十七岁那一年迎娶进门,孰知成亲不到三个月,便决定与妻子分房而睡,两人连相处都难了,更遑论要培养感情。

在这当口,一名奴才进来通报,打断了盛永澜沉重又无奈的思绪。

「爷,太医来了,已经领著他到夫人那儿去了。」

盛永澜马上起身往外走,找出妻子失常的病因才是当务之急。

待他来到妻子居住的院落,一踏进寝房,就见太医已经坐在床边的凳子上,隔著纱帐,正在把脉。

他两手背在身后,静心等待结果。

而纱帐内的冬秀有些紧张,也跟著屏住气息。

半晌之后,太医终于把完了脉,从凳子上起来。

「情况很严重吗?」见太医神色凝重,盛永澜不禁这么猜测。

太医蹙起灰白的眉毛,保守地回道:「下官不才,实在诊断不出夫人为何会神智恍惚、心神涣散……」

纱帐内的冬秀险些笑出声来,因为是假装的,当然诊断不出来了。

「不如先开一帖开窍活血的药方子,让夫人服用看看是否有所改善。」他硬著头皮说道。

盛永澜瞪著太医半晌。「就只有这个法子?」

「是。」太医不敢抬头。

「……就先这么办吧。」为今之计,也只能试试看了,若是连药物也无效,再想其他办法。

太医捏了一把冷汗。「是,下官会命人把药送来,先告退了。」说完,便匆匆地出去了。

「夫人从昨日到现在的状况如何?」他又开口询问伺候妻子的婢女。

几个婢女先是你看我、我看你,最后由其中一个代答。

「回爷的话,夫人的状况跟昨天差不多,不过……胃口倒是很好,吃得也比平常还要多,这是过去不曾有过的。」

听了婢女的话,盛永澜眉头皱得更紧。「等药煎好了,就让夫人喝下,还有别让她到处乱跑。」他正色地说。

闻言,冬秀真的傻了,可不想一直被关在房里。

她掀开纱帐,大声嚷道:「我要出去!」

婢女们赶忙按住她。「夫人别起来……」

「夫人快躺下来休息……」

冬秀作势要下床。「屋里很闷,我要到外面去……」

「你这会儿生病了,还是待在房里,等好了再出去。」盛永澜心想妻子不可能做出装疯卖傻这么丢脸的事来,那么是真的变傻了。

「我好得很,才没有生病!」她马上反驳,要是连房门都出不去,更别说逃出这座府邸。

看在妻子现在身子不适的分上,盛永澜思索片刻,只好让步,不再坚持。

「好,你要出去可以,不过得要让这些婢女跟在身边才行。」他不希望妻子又出事了。

见目的达到了,冬秀马上露出傻笑。「你是个好人……」

闻言,盛永澜更加断定妻子真的傻了,这对她来说,已经受到相当重的惩罚,过去的事也不想再去计较。

「爷……」就在这当口,管事在房门外禀报。「首辅大人投帖拜访,此刻在大门外等候。」

盛永澜眉头一拢,猜想著对方的来意。「快请他至大厅等候。」

「是。」管事马上饺命去招呼贵客。

他又将目光调到依然笑得傻乎乎的妻子身上,少了原本的娇蛮之气,整个人的气质也变了,实在很难想像同一张脸蛋,却像是不一样的人。

「若是想吃什么尽避说,让她们去准备。」盛永澜像对一个不懂事的孩子般殷殷嘱咐。

「好,我知道……」她笑嘻嘻地说。

他突然有一种无奈的感触。「虽然婚事是咱们两家的长辈订下的,无论你是什么样的性子,或是中不中意都得依约履行,可是这五年相处下来,不禁要想若现在这副傻乎乎的样子才是你的本性,咱们夫妻或许还比较容易相处。」

冬秀头一回听到有人希望自己的妻子是个傻子,不过想起和那位荣国公夫人在马车上的短暂相处,那性子确实令人不敢领教,也就不觉得奇怪了。

于是,在盛永澜临走之前特别嘱咐婢女。「夫人若是要离开寝房,你们都要好好跟著,否则出了事唯你们是问。」

婢女们缩了缩脖子,自然遵命了。

见那个男人终于离开了,冬秀吁了一口气,至少对方到目前为止都没有起疑,接下来便是想办法甩掉跟在身旁的婢女,逃出这里。

一个时辰后——

盛永澜亲自送贵客到大门口,虽然与首辅瞿大人私下没有过于深入的往来,不过此人身怀异能,能预知未来,连皇上都对其言听计从,而对方又专程前来探视慰问,表现出相当大的诚意,无论那一天的意外是谁所造成的,已经不重要,也不想再追究了。

而盛永澜对于妻子的「病情」同样是只字未提,无论是暂时还是永久,都不想声张,所以也特意叮咛过太医,对外一律说是受到惊吓,需要静养。

待贵客乘坐官轿离去,饺命前往小柳巷抓人的管事正好回来了。

「那名道士呢?」回到书房,盛永澜蹙眉问道。

避事拱手禀明始末。「回爷的话,小的到了那名道士住的屋子,却没见到人,便问了街坊邻居,才知道前天夜里,他突然口吐鲜血,倒地不起,官府的人验过尸,并没有他杀的嫌疑。」

「当真死了?」这个结果完全出乎盛永澜的意料之外。

「衙门里的仵作说是突然暴毙,小的还慎重地请街坊邻居前往认尸,确定就是那名道士没错。」管事慎重地说。

难道就如婢女所听到的,施了那个害人的法术,结果真的报应在妻子和那名道士身上,一个成了傻子,一个暴毙身亡?

盛永澜从座椅上起身,两手背在身后,踱了几步,心想怪力乱神虽不可信,可是也未免太过巧合了。

莫非真是老天爷降下的惩罚,让妻子改头换面?

「有关夫人那天去找道士的事,不准跟任何人提起。」他旋即下令,可不希望有闲言闲语传出去。

「是。」管事拱手退下了。

待管事一走,盛永澜重新落坐,端起杯子,啜了一口,若妻子的病当真无法治好,他也会照顾她一辈子,这是身为夫婿的责任,只不过……

他忽然有了个念头,妻子现在这副傻气率真的模样,可比过去讨人喜爱多了,未必真是件坏事。

「大哥!大哥!」

书房外头传来二弟的叫声,让他沉下脸来。

嗓音方落,就见一名约莫二十四岁左右的年轻男子跨进门槛,五官长相与盛永澜十分相似,只是眉眼之间多了几分轻佻。

「我听说大嫂变成傻子了,是不是真的?」盛永繁劈头就问,他早就看那个趾高气扬的女人不顺眼,忍不住幸灾乐祸。

盛永澜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反而先质问去处。「这两天都见不到人,上哪儿去了?」

「我……我去找朋友。」盛永繁随便说了个理由。

「朋友?」盛永澜对于这个亲弟弟的喜好,可是清楚得很。「是爱玩斗鸡的朋友,还是喜欢狎妓的朋友?」

「就算去找他们又如何?」盛永繁顿时恼羞成怒。

「整天无所事事,成何体统?」身为兄长,不得不出言教训几句。「也不想想自己年纪不小了,该找点正经事来做。」

盛永繁歪坐在座椅上,语带嘲弄地回敬道:「我跟大哥不一样,一无爵位、二无官职,当然整天无所事事,不玩斗鸡、不狎妓来打发时间,还能做些什么?」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盛永澜怒气勃发,一掌拍向座椅把手。

「我有说错吗?」他依旧不知悔改的大声反驳。「大哥只不过早我出生几年,就把荣国公这个爵位抢走了,爹娘在世时,口口声声都是称赞大哥,如今又深受皇上倚仗,什么好处都轮不到我……」

想到从小所受的委屈,人人都在自己面前夸奖兄长,盛永繁就满肚子的火,而祖先立下的无数功劳,才获得「荣国公」这个当今朝中唯一获得世袭罔替的爵位,子孙继承可以不用降一等,还领有免死铁卷,这是无比的荣耀,但是这份荣耀永远不是加诸在他这个次子身上。

「你根本是不知反省!」盛永澜粗声怒斥。

「我又没错,有什么好反省的?」

「你!」他一把揪住二弟的前襟,从座椅上拎起来。「爹娘临终之前,你是怎么答应他们的?难道全都忘了?」

「那是因为他们不久于人世,我才答应会痛改前非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记铁拳打倒在地。

几个奴才上前试图制止。「爷息怒……」

盛永繁一手抚著被打肿的面颊,嘴角也破了。「让他打!最好打死我好了,免得我让他丢脸……」

闻言,盛永澜握紧的拳头因为压抑怒火还微微颤抖著,不过并没有再动手。「从下个月开始,月例减半,看你哪来的银子去玩斗鸡、上青楼狎妓。」

「你……」他不禁面红耳赤地怒瞪著兄长。「爵位是你的,每年还有俸禄银米可以领,就连祖先留下来的家产也归你管,住在这座府邸里,从上到下,每个人都得看你脸色过日子,你知道我有多恨你吗?」

这番话相当伤人,让盛永澜脸色陡地刷白,心也被刺痛了,可是并未收回已经出口的决定,宁可让二弟恨他,也希望他能改掉玩乐的坏习惯。

他能做的只是转身离去。

想起爹娘还在世时,最不放心的就是这个唯一的弟弟,总是叮嘱要好好地照顾他,可是实在想不出更好的法子让二弟醒悟过来。

盛永澜深觉愧对双亲的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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