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爱江山 第6章(2)

无名昏沉了两个日夜,直到第三天晌午,才悠悠醒转。睁开眸,先是一阵迷蒙,眨眨眼,才逐渐认清自己身处于一个山洞,洞壁缝透进一线天光,正好映在真雅的容颜。

她看来有些狼狈,秀发散乱,简单用一条发带束著,身上衣衫满是污泥,脸倒是洗得干干净净的,素颜透著嫣粉的血色。

她一手握著他,另一手握著一枝箭,翠眉微晕,似是正凝思著什么。

望著两人交握的手,无名心弦蓦地揪扯。她一直这么牵著他吗?一直如此抚感于高烧中昏迷的他?

纵然身强体处,从小到大,他也生过儿次病,但他从不记得有谁这般细心温柔地看顾自己,逗论牵握他的手。

她为何如此关心他?他不过是……对她而言,不过是个来历不明的浪人而己,不是吗?

他惘然出神,好片刻,才动了动,她惊觉,扬眸望他,与他视线相接,欣喜一笑。「你醒了?觉得怎样?还好吗?」

他没谷腔,挣扎地坐起,她连忙仲千扶他,助他坐定。

「你伤口未愈,别乱动比较好。」她温声道。

「这里是哪里?」他哑声问。

「我也不确定。」

「没有人来寻我们吗?」

「可能太偏僻了,他们寻不著吧?又或者——」她蓦地顿住,眉宇收拢。

「怎、怎么了?!他微微咳嗽。

她沉默片刻,怅然扬嗓。「这枝箭是承熙的,箭簇这个星芒标记是曹氏家纹。!

他挑眉。「所以这是曹承熙专用的箭?」

「嗯。」

「他为何要……这箭,是针对我或是针对你?」

真雅一凛,心乱如麻。这问题,她已经暗暗思索两日了,却未能有定论,她不信承熙会背叛自己,但若不是军队里理有伏兵,里应外合,当时不可能那样乱成一片。

她一直以为,她的人都对自己忠心耿耿,尤其是承熙,丹心可鉴。

但是否是她太过自以为是了?那些与她在战场上出生入死的弟兄们,究竞有多少对她怀抱著异心?他们被谁收买了?希蕊王后吗?

「你怀疑他吗?」无名似是看透她的思绪。

她黯然摇头。「我不该怀疑的。」若是连承熙她都不能相信,那这世上,还有谁能尽信?

又或者,承熙只是嫉妒,嫉妒这段时日她与无名太过亲近,她看得出来,他对无名很是忌惮。

是因为妒意,才促使他射出那枝不该射的箭吗?

真雅淡淡沉吟。「我想这其中必有误会。」

「是吗?」无名冷哼,换个姿势,一时牵动伤口,痛得眼角抽动。「将成王的人怎能说这种话?身为王者,该当对臣下永远抱持怀疑之心。」

她震颤地望他。

「我说错了吗?」他撇撇嘴。「若是什么人都不相信,那是暴君;若是每个人都相信,那是昏君。所谓的明君,该是能分辨得出何人可信、何人不可信,即便是在信任当中,亦不忘心存怀疑,无论何时,都不能被私情蒙蔽双眼。」

他说的有理,犀利透彻,一针见血,但要她怀疑承熙?

真雅暗自深呼吸,转开话题。「你昏睡了两日,一定饿了吧?洞外溪涧里有鱼,我抓来烤给你吃吧。」

「公主抓鱼?」他兴味。「你会?」

「别小瞧我。」她横晚他。「连这点求生的本事都不会,怎么在军中生存?」

半个时辰后,她不仅抓了鱼、烤了鱼,还摘来十数枚山果,成果丰硕。

他新奇地望她。

「怎样?佩服吧?」她颇得意。

他笑了,赞道:「堂堂公主,捕鱼本领不输山野匹夫,在下的确佩服,只不过这烧烤的本领就不怎么样了,瞧这鱼,都烤焦了。」

「你懂什么?这鱼皮就要焦点才好吃,你瞧,剥开皮后,鱼肉嫩度岂不正好?尝尝!」

他依言咬了口鱼肉,果然滋味鲜美。「这鱼真好吃,这让我想起了在沙漠的那段日子。」

「沙漠?」她眼眸一亮。「你去过吗?」

「不仅去过,还在那儿住了两、三年。你也知沙漠没什么好东西吃,我从小嗜吃鱼,偏偏沙漠最缺的就是水,可馋死我了。有次一队西域商旅带来鱼干下酒,我为了想尝尝那鱼干,被迫喝了两杯酒,当晚就起了疹子,痒得难以入眠,隔天整张脸红通通,还被那

些商人笑呢!」

说起当时模事,无名显得眉飞色舞,口沫横飞。

她好奇地望他。「听来你好像很喜欢沙漠的生活?」

「是挺喜欢的,除了没有鱼吃,每日都有新鲜事,都能从各国商旅口中听见不同的见闻。对了,有一日……」

他兴致勃勃地与她分享沙漠生活的趣事,那儿的风土人情、那儿的浩瀚无垠、那儿的快乐,以及深夜独自立于沙丘时,忽然来袭的苍凉。

他说了很久,仿佛忘了自己伤口的疼痛。

她向往地听著,在他的故事里,没提到一句师父,她猜想或许那时候他没跟师父同住一起,也或许是他刻意不在她面前提起。

「……哪天,我带你去沙漠瞧瞧吧!」他天外飞来一句。

她怔了征。「我?去沙漠?」

「你没去过吧?不想去见识吗?」

怎会不想?她当然想!

小时候,德宣太子曾告诉他们一群弟你许多关于西域诸国的趣闻,那都是他辗转从商团口中听来的,有一回,他甚至领著德芬偷偷随著商团走了一程,直至希林边境。那次偷溜出宫,在宫里掀起惊涛骇浪,父王因此震怒,罚太子禁闭三个月。

可那三个月,却是他们兄弟姊妹最亲近、感情最融洽的时候,大伙儿都挤到东宫听德宣说故事,日日流连忘返。

那段童稚岁月,已去得好远好远了,之后德宣遭诬陷谋逆,仰药自尽,所有太子党羽一概伏诛。

童年从此不再,而她的手足们,死的死、决裂的决裂,各自步上了相背离的道路。

德芬、开阳,还有她,他们都变了,直至某个人成王的那天,他们还有谁能记得过往的点点滴滴?能把著酒,共同回忆当时的欢笑与泪水吗?

又或者,彼此只能于黄泉地下再相见了……

思及此,真雅蓦地感到酸楚,眼眸隐约灼痛。

无名静静地凝望她,见她眼波盈盈、隐隐含泪,心弦一扯,也不知哪儿来的冲动,忽而落话。

「就去吧!」

她愣了愣。「去哪儿?」

「跟我去沙漠。」他热切地说道,墨眸如星闪烁。「别当什么王了,称王毫无乐趣,多累,不如跟我去沙漠,我们可以沿著水路走,一路去到海的另一边,你想试试坐船渡海吧?乘风破浪是何等滋味,不想试试吗?不想瞧瞧海的那边,住的都是什么样的人吗?

是否都有些奇怪的发色、玻璃似的彩色眼珠?他们吃的是什么,穿得又如何?你不想去见识吗?」

他的字字句句犹如一波波海浪,拍打她心岸,她颤栗著,明知不该随他的话起舞,却忍不住动摇。

若是她不须成王,若是她能放弃竞逐这王位,自由自在地与他一同游历世界各国,若是……

她心一沉,理智乍醒。

没有若是,从她对承佑哥许下承诺的那日起,她便注定必须坚毅地踏上这条王者之路——

不能回头。

他是怎么了?

竞开口邀她一同前往沙漠,游说她放弃王位,莫称王,称王有何乐趣?不如与他云游四方。

他疯了吗?

这是千不该万不该对她说的话,怎能劝她莫为王?若果她真放下了成王的野心,那他呢?他又如何藉著谋人再谋国?

「无名啊无名,你当真失神了。」

无名喃喃自语,自嘲著、讽晒著。从小师父便教他不能由感情驾驭理智,总是对此殷切叮泞,他还放肆地笑过,满不在乎地回师父一句话——

「无情之人,何须担忧控制不了情?」

无情之人,面对她的泪、她的痛,心间该是波澜不兴的啊,却为何也会跟著疼痛?

饱白云城那天,她哀婉地对他倾诉,他这才恍然大悟,于战场上目睹性命起落,对她而言,原来是那么痛。

这条路,她走得艰辛,一分一分地在消磨自己,害怕最终会失去自己。

当下,他震栗了,胸海波涛汹涌,只想紧紧地拥抱她,只想蒙上她的眼,不让她看这世间一切的残酷。

若是她的眼,只看见风花雪月;若是她经历的,只有欢笑幸福,那该多好,他但愿她如同寻常姑娘家,天真地度日。

花样年华不该凋萎于无情的杀戮之地,当别的姑娘赏花时,她却是在刀光剑影下搏生死。他很心疼。

心疼一个人,原来是这般滋味,这些时日,他渐渐懂了,却也因而彷徨。

这便是动情了吗?恋慕一个人、怜惜一个人,便是这般心情吗?时时刻刻想见到她,盼听到的是她的欢声笑语,不舍她落一滴泪。

这,便是情生意动吗?

「……是初雪呢!」清隽的声嗓忽而朝他飘来。「无名,你快来瞧瞧,天降下初雪了。」

他倏地宁神,转过头,真雅站在山洞口,正对外张望,冰清容颜,似是盈盈含笑。

他心弦一动,不觉站起身,也来到洞口处,与她并肩而立。

洞外,果然飘著飞雪,雪花如絮,安静地在空中旋舞。

真雅探出掌心,儿瓣轻盈绵软的雪花飘然落定,冰冰凉凉,晶莹剔透,她看著,浅浅地扬笑。

总觉得下雪时,人间格外和平,尤其是每年的第一场雪,她的心,每每有所悸动。

但愿这片宁馨大地,不会在雪融后,又染遍凄艳残血……

「沙模也会下雪吗?」她轻声问。

他征了怔,怎会忽然问起这样的问题?

「听说沙漠天干地燥、炎热异常,终年难得见雨,怕是从不下雪的吧?」

「这个嘛……我在那儿住饼儿年,雨水当真是稀少的,不过冬天天候也冷的,未必完全不会降雪。」

「那你见过吗?」

他摇头。「没见过,但根据当地的居民跟我说,在我去的前一年冬天,才下过一场漫天大雪,而且还连下了数日呢!沙漠飞雪,当地人喻为奇迹,不是年年都有的。」

沙漠飞雪,这等奇迹她真想见识,只可惜……

真雅扬唇,让微笑化去心口无端洲怅。「你烧退了,伤势也有起色,明日一早,我们就启程吧。」

他紧盯她。「要回宫吗?」回去,继续走她的王者之路?

「嗯。」她坚定地领首,毫无一丝犹豫。

他的心沉下,百般滋味于胸臆缠结,也不知是悲是喜。

推荐阅读:
猫女巧戏恶汉 恋恋焦糖布丁 深情漩涡 传相思 梦色十夜 来扮家家酒 别使我的棕色眼楮忧郁 当爱情遇见守候 倾心 天上人间 狂恋杜鹃窝 巧妆戏夫君
相邻推荐:
白嫩小受嗯嗯np言教授要撞坏了出去呃 啊 双腿 腹部 胎儿和儿媳妇欲仙欲死的猎艳高手txt全集下载短篇肉耽H车被体育生抱着干了一路腹黑兔子姐姐在上叫过不停女王调教奴隶特种兵霸上女军王四月一日tx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