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两名奇怪的美公子离去后,吉祥客栈过了十天一样打打杀杀、不流半滴血的和平日子。
客栈内又被砸了两次,但也迅速重整,不知会不会有人奇怪这么间古色古香外表的老客栈,里面的桌椅为何总是簇新发亮?
暂时平静的午后,玉麟儿拉著裴春眠蹲在柜后方闲嗑牙。「春眠,你说那左脸带刀疤的生面孔是来找谁的?」
「呃……绝命毒女宋青青。」
「为什么?不是来找江湖双煞的吗?」她跟大哥下赌,她押的可是江湖双煞听|。
「不、不、不,怎么会是江湖双煞,你没瞧他三不五时会往后伸个懒腰,那时那双眼就瞄向宋青青。」
「他不行找宋青青!」
「为什么?」
「你怎么可以让他找宋青青!」
「我怎么有能耐让他找宋青青?还有你干嘛发脾气?」
「我没有!」
「你跟老爹打赌了?」
「没、有!」
「那就是跟玉大哥打赌了?呿,呆子!」
玉麟儿往春眠头上敲一颗爆栗。「你这丫头,寺庙里的老和尚都没教你点礼貌吗?」
「哎哟~~跟玉大姑娘谈礼貌的话,我在吉祥客栈怎么活得下去。」
「你还说!」玉麟儿作势要再敲她一下,但突然收回手道:「算了,放过你,不过你现在帮我个忙,让那刀疤男先起身去找江湖双煞。」
「怎么可以?这是作弊!」
「快去——」
「好啦、好啦!」春眠无奈地站起身,头才一冒出柜,就被劈头一阵暴喝。
「见鬼!你们客栈经营得下去,还真是见鬼!让客人等在门口那么久,是招呼的人都死光了是吧?」
「对不起、对不起……」春眠不断鞠躬道歉,然后一抬头,当下惊讶得阖不拢嘴,「啊~~这不是严大爷嘛!欢迎再度光临,一个人?又是住一天吗?」
严忍冬震怒地将好看的唇紧抿成一直线,望著笑嘻嘻的裴春眠,他只觉得肝火更盛。
就是这老是傻笑的丫头不知下了什么蛊,让黎振熙进京面圣后,请皇上下了一道密令,害他不出任务时都得留宿吉祥客栈,监视江湖动向。
什么鬼的江湖动向!什么时候皇上对这些芝麻蒜皮的小事也感兴趣了?!他是武人,又不是专做研究的文官。
「要长期住这,不知待多久,先付一个月上等房钱。」严忍冬啪的一声把一个沉甸甸的钱袋扔在沉香木柜上。
「呃……欢迎大驾光临……」玉麟儿发抖地从裴春眠身旁站起,瑟缩著把钱袋收过来。「……我……给您找钱。」
「不、用、了。」
「欸……春眠,快给严大爷带路。」
「是!」春眠连忙从柜绕出来,「严大爷,请跟我来。」
严忍冬眯眼从头到尾打量足足矮自己快两个头的春眠,她的眼楮依旧水灵活亮,上次缘悭一面的长发此刻仍像上次般全收进暗蓝色布帽里,她的右脸颊已不见瘀青了,白白的小脸像馒头一样,有点圆、有点憨,他没有察觉到自己为此松了一口气。
严忍冬把肩上背著的行囊直接卸下,塞到她手上。「拿著!」
「是!」好沉!春眠脚一软,差点接不住行囊,但还是满脸笑容。
这位大爷是喝到辣椒水了吗?总是火冒三丈。
不过最厉害的还是这些吉祥客栈的客倌,吃的吃、喝的喝、偷窥的偷窥,刚刚那快掀翻屋顶的怒吼,就没一个人为之所动。
春眠望著严忍冬身后的一片祥和,不禁在心底感叹,这,就是江湖啊!
她领著严忍冬穿越大厅,一边不经意地望向刀疤男一人独坐的那桌,刀疤男还是不时偷觑著绝命毒女。
真头疼,只要引开他到江湖双煞那一下子,玉麟儿就能赢吗?裴春眠在心底嘀咕。
「你会怎么做?」
「咦?」春眠惊讶地回望严忍冬,他声音放得很轻,春眠以为自己听错。
「你不是要让那男的先起身去找江湖双煞吗?」到底怎么做,他的确有一丝好奇。
不过严忍冬的视线没望著她,也没停下脚步,迳自前行,春眠连忙追在他身后。
「大爷,您怎么可以偷听人说话呢?」指责的语气。
「谁有闲偷听,你们是当著我面讲的。」
「那也要装作没听见,听了之后也该把它忘干净,这才是君子所为呀!」
「哼!这种地方还谈什么君子!这家客栈不就是江湖的情报处吗?把消息忘干净就没来这的价值了。」
「唉!大爷,您上当了,这里才不是什么江湖情报处呢!这里是给道上兄弟心灵疗伤的避风港啊!」非常认真的语气。
「没心情陪你闹。」
「我没在闹!」
「鬼才相信。」
「什么相不相信,这是事实。」
「好,那你解释一下,刀疤男为何要找绝命毒女?」
「因为一见钟情!」说得斩钉截铁。「您没听过‘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吗?」
「那你们客栈为何常有人打架?」
「那是道上兄弟发泄精力的方式,俗话说:不打不相识。」
「那如果只是发泄精力,为何上次那群山贼对我挥拳相向,你还担心他们死在我掌下?」
「大爷,这就是您不对在先了,您不是抢了他们的镳吗?仇人相见不决一死战,难道还相亲相爱吗?」
严忍冬猛地停下上楼梯的脚步,裴春眠的额头重重撞到他的后腰,她发出一声惨叫,简直就像撞上石墙。
他转过头,轻蔑地俯视春眠的眼道:「当真这么想?」
看到春眠点点头,清澈的眼瞳一片认真,严忍冬冷冷抛下一句,「白痴。」
他背过身继续上楼。
这大爷嘴巴真的很坏耶!裴春眠想朝他背后挥舞拳头,无奈双手还抱著他的行囊。
严忍冬和裴春眠走上二楼,迎面来了一个犹如移动小山的粗脖光头大汉,一个人便把回廊占去一半,凶神恶煞地瞪著他们。
这又是哪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严忍冬冷笑地回望对方,身上的杀气蓄势待发。
突然之间,大汉恶狠狠地开口,「喂!春眠,不准插手俺跟玉麟儿的赌注喔!」
什么跟什么,是客栈伙计吗?这里还真是什么样的人都有。严忍冬收敛气息,勉强压抑想翻白眼的念头。
「呃……是,遵命。」春眠从严忍冬背后探出头,小脸皱成一团。没想到这么快就被玉大哥发现了……
玉家大哥,玉大山,眼神凶恶地道:「一言为定!」接著又望向严忍冬,满脸堆笑,「欢迎大驾光临~~」
「滚开,胖、和、尚,你挡到路了!」严忍冬看也不看他一眼,只是一字一句道。
「你——说——什——么!」玉大山大怒。
严忍冬懒得搭理他,直接闪过他身旁的缝隙,朝回廊尽头的上房走去;玉大山欲揪住他却扑了个空,反而抓住了裴春眠。
「玉大哥,息怒、息怒,他是贵客——」还紧抱著行囊的春眠左挡右挡,拚命用身子阻止玉大山前进。
「你让开,你听到他说俺什么了吗?他骂俺胖和尚——」玉大山气到脸红脖子粗。
「那不是骂,那只是一种形容!我在山上的师父都是胖和尚,人超好的,你知道吗?弥勒佛也是胖和尚,多让人崇拜啊!」春眠拚死挡著他的去路。
「快让开!俺非给他好看不可!」怕自己轻轻一推,春眠那小身子便会飞出去,结果玉大山只能束手无策地被阻挡在回廊上。
「不行!他是一口气交了一个月上等房住宿费的贵客,玉大哥、玉大当家,贵宾至上呀!」
「俺不管,你再不给俺让开——」
「冷静一点,你想你这样做,老爹会怎么看待?在老爹最——最重视的心爱客栈里,和贵宾打架,不管原因为何,老爹一定先拆了玉大哥的骨头!」春眠使出撒手 了。
终于,玉大山悻悻然垂下拳头。「杀千刀的,就叫爹别开客栈了,弄得俺一肚子窝囊气!」
气归气,玉大山还是让步了。「春眠,以后跟那家伙有关的事,你自己看著办吧!要吃、要喝、要送什么洗澡水,俺绝对不弄,省得俺哪天不小心失手宰了他。」
「嗄~~」都她一个人弄吗?春眠真真切切地发出哀号。
玉大山转过身一边碎念著「那什么王八」,一边跺著砰砰砰的脚步声离开。
直望到玉大山下了楼梯,裴春眠才叹一口气,跑向尽头的上房。
严忍冬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面对著上房上锁的门,他背倚扶栏,抬头望著斑驳的天花板。
「让您久等了。」春眠跑过来,勉强抽出一手拿钥匙开了锁头,一边满腹哀怨道:「大爷,可真是被您害惨了。」
「不会呀~~我瞧你应付得很好嘛!那尊弥勒佛不是被你请走了吗?」严忍冬越过她,推开门迳自走向房间的窗前,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这姑娘可真是舌灿莲花,死的都能说成活的或许就是这样?
严忍冬颇感有趣地回想刚才那小小身躯抱著大包袱,拚命左挡右挡那个光头大汉的模样。
苞雪霞截然相反,雪霞总是温温柔柔、文文静静,甚少主动提起什么话题……
一发现自己又想起雪霞,严忍冬不禁一恸,一股无比的哀伤和怨恨又重上心头。
折磨自己无法沉眠的思念到底何时能了?天人永隔,自己要如何才能偿尽对她的亏欠?永永远远地悔不当初——
「大爷总是以捉弄人为乐吗?」春眠抱怨的声音打断他的思绪,她正把行囊抱到桌上。「大爷,这是不太好的习惯,那样会交不到朋友。啊~~不过您已经有了黎大爷那个好朋友了嘛!黎大爷看起来人真好——」
「吵死了!」严忍冬猛地怒喝,心底翻搅的悲伤让他烦躁,「你还在那磨蹭什么!这个地板太脏了,立刻重拖一遍!还有,我要沐浴,叫厨房备热水,把浴桶搬来:另外,拿一坛二锅头还有下酒菜上来,快去!」
「欸~~」春眠再度痛苦哀号。
全都要她做?伺候这位坏脾气的大爷,今后的日子要怎么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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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完膳,沐浴完,酒都喝掉了一坛,严忍冬知道夜已深了,因为几个时辰前他便如此痴望著窗口,看月华初升、星光初曙,直至现在月亮已高挂正中。
他却是该死的清醒。
严忍冬背倚在床缘,衣带未解,桌上的油灯透出昏黄朦胧的光晕。
他脑海里满满都是过去的回忆,怎样也无法入眠。头疼欲裂、眼眶发酸,眼楮泛红了却无法掉泪,喉头火烧似的干渴,四肢发寒。
「你喜欢我什么?」
「……别问这个。」
「一定要说。」
「喜欢……你比天朝的任一男子都强。」
「嫁给我。」
「忍冬,我好害怕,父王不会答应我们的婚事的。」
「老身不欢迎你这种金枝玉叶当我们家的儿媳妇,我们担当不起,请你不要再踏进这家门了。」
往事一幕幕重现,文雪霞的告白、文雪霞的恐惧、母亲毁了他们婚事的那天,过去的悔恨如影相随。
如果他真的是天朝里最强的男子,为什么保护不了她?为何让她痛苦?在她避不相见时,为什么他没有冲进王府找她?
「雪霞,你很恨我对吧?」严忍冬喃喃道:「所以不让我睡,不让我安心。既然如此,为何不干脆让我死了算了,很简单啊!好几次剑锋迎面砍来,我动都没动,你为何没让他们下手呢?」
他双手掩住脸搓了一把,「雪霞,你走吧!没办法让我死的话,就不要再出现在我的脑海里。」
他突然垂下手,又空洞地笑了一下,「呵,也许这样折磨我生不如死,才是你的用意是吗?好教我不能忘了你……」
突然,他好像依稀望见雪霞,娉娉袅袅立在窗前,穿著白底绣花坎肩,精细的绿罗裙,秀丽的脸庞朝他哀伤地摇头。
「雪霞——」他往前伸手,正要起身攫住那个幻影,却听见一阵敲门声,伴著一个听起来过分愉快的童音。
幻影消失,他坠落回到现实。
「大爷,您还没睡是不是?我听见您的声音了,方便进来吗?」是裴春眠。
「滚开——」他咬牙切齿道。
「啊~~您门没闩,我自己进来!」那个声音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打开了房门。
裴春眠还穿著店小二的衣服,不知是否干活到了现在,不过精神奕奕,那干净带笑的脸庞看上去很亮,让人舒服,但此时只是更加刺激了严忍冬的怒气。
浑然未觉自己做了什么的春眠,一进来就鞠一个躬,接著快手快脚地把桌上的碗盘叠起,一边道:「大爷,不好意思,楼下盘子不够了,您点了满桌的菜,一直没跟我说用完了没,小的也不敢来收。但现在不得已,今儿个吃消夜的人好多喔~~真不知是刮什么风,再不拿这些盘子下去就没盘子了。早知道要叫荣福白天时多去市集添点碗盘,大爷您不知道,咱们客栈碗盘消耗得特快——」
「你知道你们客栈的碗盘为何消耗得特别快吗?」打断她的喋喋不休,严忍冬猛地从床缘起身,走到桌前大手一挥,乒哩乓一阵重响,他把裴春眠叠到一半的碗盘全挥至地上,碗盘四散飞裂。
「还不快给我滚出去!」他双手重重往桌上一击,朝整个吓傻的裴春眠暴喝。
「呃……是……」天爷,竟然发这么大脾气,可怜这些碗盘啊!不过咱们客栈里的碗盘确实都是这样消耗的,这位大爷还真了解呢!
然而,春眠一时不知是该先处理碎碗,免得让客倌受伤,还是该立刻执行「还不快给我滚出去」的命令。
正当她犹疑时,严忍冬一转过身,欲返回床铺的身子一个踉跄,往充满碎片的地上一坠。
「大爷——」春眠连忙先冲过去扶住了他。「小心割伤。」
严忍冬头昏脑胀、浑身虚软,他想推开裴春眠,但却使不出什么力。
一触到他的身体,那惊人的热度让春眠吓一跳,她连忙伸手触模他的额头。「大爷,您发烧了!身体不舒服还这样喝酒,怎么得了!」春眠赶忙把他扶到床上去。
严忍冬本来就没什么力气了,刚刚大发雷霆似乎也把最后一丝精力给耗尽,他只能紧锁双眉地坐在床沿,任由春眠用那微凉的小手替他脱去鞋履,帮他把枕头安好。
「大爷先这样睡下吧!我去拿扫帚来处理这些碎盘碎碗。」春眠推著他的胸膛让他躺下,把棉被拉至他的胸前。
「不要再多管闲事了,我睡不著。」他欲再坐起。
「睡不著也躺下吧!大爷,您要是不休息,明儿个变成一具暴毙在客栈的尸体,那可更麻烦哩!」
「你——」这什么说法,严忍冬怒瞪她一眼。
「好啦、好啦~~躺下吧!」春眠又推他躺下,看他满脸不爽地躺著,她才松一口气离开房间。
一会儿后,等春眠拿了扫帚再回来,严忍冬竟真的睡著了,但似乎作著噩梦,微微申吟著。
春眠把碎片收拾走,又提了桶水,拿了布巾,搬张椅子坐在他床前。「不知发生过什么事,看起来连梦中也辛苦啊!」
春眠喃喃自语道,一边望著那皱眉紧绷的睡脸,一边将沾湿的布巾折好放在他额头。「感谢我吧!大人大量,没有气得把病重的你扔下,明儿个你活蹦乱跳,一定不会记得梦中有个好心的仙女曾来这边帮助过你。」
「……你吵死了。」一道低哑的声音吓得春眠刚放好布巾的手差点打到他的鼻子。
「对、对不起,吵醒你了?」春眠的秀眉抱歉地打结。
「废话。」什么好心的仙女,是聒噪的乌鸦吧!
严忍冬气若游丝,连眼楮都懒得睁。不过托她的福,噩梦被打断了,但这点他才不想让她知道,免得她在那边得意。
「呃,我马上就走、马上就走。」春眠连忙微举双手,做出「放心,绝不再踫你」的动作。
她尽可能轻轻地把椅子移开床边,把收在袖口里的醒酒药摆到桌上,留了一张便条说明,接著一步一步悄悄往门口移动,一边还不时回望著那没什么动静,依旧蹙眉阖眼的严忍冬。
应该又睡著了吧?嗯,病人都是这样。
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春眠,你在里面吗?」一个像是想压低音量,却又让人听得很清楚的话。
「嘘!」春眠连忙冲上前打开门,悄声道:「严大爷已经睡著了,你这么大声干嘛啦?」
「睡著了吗?正好!」玉麟儿却抢先进了房,赶紧把门闩上,这才转身压低声说:「我看见那个刀疤男进了隔壁上房。」
「那又怎样?」
「隔壁上房住的是江湖双煞。」
「所以呢?」
「所以赌注很可能是我赢啊!你要帮我作证一下。」
「这节骨眼谁在乎那种事啊?你现在闯的可是严大爷的房间耶!」
「他不是睡熟了嘛!」玉麟儿越过春眠的肩头偷望一眼。「而且,我们这次赌得有点大。不管,你帮我证明一下。」
「怎么证明啊?」
玉鳞儿咧嘴一笑,「我跟你说啊!这房间的那边墙角有一块砖是松动的。」她喜孜孜地拉著春眠悄声走到靠门这一边,与上房相连的那堵墙的墙角。「蹲下、蹲下。」
春眠「哦」的一声,跟玉麟儿一起蹲在墙角,玉麟儿挥手示意「再低一点」,春眠无可奈何地半趴在地上,把头靠近墙角那块砖。
「有没有听到什么?」
「好像有两个男的在讲话。」
玉麟儿得意道:「那就是刀疤男跟江湖双煞在讲话。」
「可是怎能确定?也可能是江湖双煞他俩自己在聊天。」
「不是、不是,你仔细听喔!现在这个比较粗犷的声音啊,是——」玉麟儿正欲解说,猛然听见一阵急躁的敲门声。
「喂,王麟儿、春眠,你们在这里吗?」是玉大山。
「嘘——」她俩连忙跳起,冲去打开门闩,齐声要玉大山闭嘴。
「小声一点,严大爷生病睡著了,你不要吵醒他。」裴春眠压低声音,比手画脚地要玉大山注意躺在床铺上的人。
玉大山将食指贴在嘴巴前,示意他会小声,接著悄声道:「怎么回事?你们干嘛挤在一个大男人的房间,俺还以为发生什么事。」
「你来得正好,我告诉你,那个刀疤男现在就在江湖双煞的房间,不信你自己去听听看。」玉麟儿骄傲道。
「真的吗?俺听听。」玉大山连忙闩上门,就往墙角去,看来他也熟知这间上房的机关。
「喂,太夸张了啦!万一严大爷醒了怎么办?」春眠意图阻止,挡在他前方。
「不会啦~~俺很小声,只要一下下——」
砰的一声,严忍冬从床上坐起身,猛地暴喝,「你们这间客栈真是够了!我想说看看你们会闹到何时,结果还真给我不知死活!」
他往旁一弯身,把放在床畔的水桶朝那吓得僵在门边的三人掷去,又一手把一旁茶几上的花瓶往他们砸。「快给我滚!」
「啊——」三人惊叫著左躲右闪,「对不起、对不趄、对不起……」
三人淋得一身湿,但好在玉大山终于接住了花瓶。他们迭声抱歉,连忙抱著花瓶打开门逃离现场。
「搞什么鬼!什么乱七八糟的客栈?真的要长住在这种鬼地方?!」严忍冬叹息著下床把门闩好,一切祸首就是从没把门闩好而起的。
正要走回床铺,他的眼神下意识地望向那个号称松了一块砖头的墙角。
真的听得见刀疤男跟江湖双煞的谈话吗?
随即他猛地甩头。「疯了、疯了,严忍冬,你也要跟这群客栈的疯子一起搅和下去吗?」
他疲累不堪地回到床上,宽衣解带,盖上棉被。
裴春眠真是他有史以来遇过最爱管闲事、最愈帮愈忙的店小二!
这家客栈怎么还没倒啊?
这是他舒服地进入黑甜乡之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而严忍冬完完全全没有发现,不管是恼人的噩梦,或是文雪霞这三个字,这一夜都再也没出现在他的脑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