饼去她也许很爱他,但「过去」她都忘了。
和他之间所有属于「爱情」的记忆,都是经过他口述建立起来的。
现在,她爱他吗?
她不知道……
她想了好几天,想不出答案。
「老公,我已经是你的妻子了,这问题还重要吗?」
在她眼里,这座岛处处开满花,绿意盎然,她喜欢和他在夜晚微凉里出来散步。
她看不见人,无论定到哪儿,他总是握牢她的手,不让任何人踫著她。而她,很喜欢这种感觉,她想这才是最重要的。
「……你觉得不重要?」
她听著他迷人低沉的嗓音,不知道他现在会是什么表情,但他是一个很温柔曲人,她想象过他看著她时,嘴角弯著迷人笑月,眼神如春风拂面,神情俊朗柔和。
她点头,很老实的说出她反复思索后的想法。
「我知道我们是相爱结婚,你为我牺牲了音乐生命,我过去很爱你,我们是一对恩爱夫妻,所以我不知道我现在爱不爱你……会有什么差吗?」反正看不见他,她低头数著步道两旁的灯饰。
白无辰望著她,扯起眉头。如果他们真是一对夫妻,他们之间真的拥有回忆……那确实不会有太大差别。
所以说,他是作茧自缚了吗?
「梅儿,你先别管我说过那些话。如果我们不是夫妻,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你爱我吗?」他停住,拉住她。
她即使站定,也不知道该把视线摆在哪儿,在她的眼里,就是一座岛,岛上的景物尽收眼底,一座看起来「很安静」的岛。
「但是,你是我老公啊。如果我们不是夫妻,就不可能住在一起……老公,如果我们不是夫妻就好了,你不用背负我这个麻烦,甚至……我连一个妻子应尽的义务都……老公,不如你跟我离婚吧?」她黑灵的眼瞳瞬间亮了起来,突然茅塞顿开似的,好长一段日子以来堆积在心内的乌云将能够因此一扫而空。
步道旁的林子里有人假寐乘凉,有人喝茶,有人聊天,这会儿该醒的醒了,喝茶的差点喷出来,聊天的竖起耳朵闭了嘴,挂在树上那盏灯早熄了,几双眼楮全好奇往这儿看来。
瞧夫人,话一说完,一瞬间豁然开朗,表情清爽无比,都不知道站在她面前的老爷已经变脸了,整个脸上罩满阴霾,像闷了一肚子火,更像吞了一整颗榴连,那表情当真其臭无比。
「老公……你为什么不说话了?」她的手差点被松开,她赶紧握住,伸手模索他。每当此时,心总是微微抽痛,她想看见他,看不真切也无妨,有个模糊的影像也好,但什么也看不到,她明明触模得到他的人,他的体温,为什么无法看见他?
她可以看不见所有的人,只好想看见他……
「老公,你生气了吗?」
「没。」
没才怪,都七窍生烟了,就只有夫人相信他,还放心地笑了。咦!茶杯还拿在手上,一口茶都凉了。先喝掉。
「我只是不想成为你的负担,如果我一辈子就这样了……那很委屈你。」
委屈?是哪里委屈了,看不见的是夫人,又不是老爷,该感到困扰痛苦的应该是「生病」的人,像他们看夫人就是好好一个赏心悦目的美人儿,一点也不委屈啊。尤其这种时候还有个好处,只要老爷不在身边,反正夫人看不见,更可以看个过瘾哩。
「跟我离婚,你会比较快乐吗?」
看吧、看吧,这就是好处,都气得七窍生烟了,还可以拿那种温柔的声音来骗出夫人的心事。
夫人可别点头啊,别上当啊,老爷没那么宽宏大量,当真会跟你离婚的。
「我……也许。」会吗?但心泛起莫名的疼,是怎么回事?
完了、完了,这下不只是七窍生烟,整个人都冒火了!得快去灭火啊……是说,天这么热,靠近火源危险哩……静观其变。
「梅儿,如果离婚你有什么打算?你……出了这座岛,有办法生活吗?」
好、好令人头皮发麻啊,看看那脸色!声音……却出奇的温柔、充满怜惜和体谅,看得好麻啊!夫人,谨言慎行啊!
「我不想离开这座岛啊。我可以搬去跟贝妈和菲莉住,然后帮你工作。老公,你一定肯雇用我的吧?」岛上工作的人都知道她「有病」,会自动闪开她。出了这座岛……她知道她没办法生活,可能会被关进疯人院。
情愿当佣人,不愿当夫人,这种话……很伤人耶,夫人。唉,不忍看,那张俊美的脸庞都扭曲了!
「不过,岛上已经不缺人手了……甚至,我还打算裁掉一些啃瓜子、喝凉水的人员哩。」他扬起嘴角,目光落在黑暗的林子里。
凤梅破听到窸窸窣窣的杂音从林子里传出来,讶异地望了一下……不过她也看不见人,看也是白看。
「那……我问问克里斯,他医院缺不缺人好了。」
「白凤医院啊,人员也过剩了。」
「老公,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是医院的老板啊。」
「老公……你在生气,对不对?」
「没。」
「……那你为什么甩开我的手?」
「都要离婚了,还牵什么手。」前提是,他们有结婚才离得成!
「你果然生气了。」她重重叹了一口气。这是为他好啊,不想委屈了他……
回答她的是一阵死寂的声音。微风轻拂,路灯只照她一人,她连他的影子都看不见。
「老公,跟我离婚,你再娶一个健康的妻子,才可以过正常人的生活,免得、免得……明明是我的错,你还要被人取笑是……那方面有毛病……」她轻语,涨红了脸。
沉默。
良久的沉默。
无语。
直到她热烫的脸儿都凉了下来,还听不到他的声音……
「老公?」
谁去告诉夫人,老爷已经被她气走了啊?
这种时候去好吗?原来老爷那方面有毛病啊?
不、不,夫人说是她的错……是夫人的问题吧?
这么说,原来他们只是「住在同一间房」而已啊?
这老爷还真能忍……
可怜哦。
喂,你们说话太大声了,夫人都听到了。
咦……对啊,夫人看不到,不过听得到说……常被她当透明人,我也搞胡涂了。
「夫人,走慢点啊,你脚不能跑,会跌倒的——哎啊啊,才说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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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岛上,最快的不过流言。
短短几天,老爷性无能,夫人性冷感,两人正在闹离婚,夫人不当夫人要当佣人,闹到人尽皆知的地步了。
岛上,最多的是热心助人。
没有多久,三叔公的偏方、林家祖传的秘方、爱顿家包生男的药水,一大堆杂七杂八的东西,全被收集起来堆进了主人房里。
「所以说……是他们误会了。」她望著床的另一边,枕头中间下陷那一块。
他已经气得不想理她了吗?说得也是,再怎么温柔好脾气的男人也不能忍受如此诬蔑。
「老公……对不起。」
白无辰始终盯著她看。她穿著白色棉质背心,宽松短裤,握著两手跪坐在床上,一脸做错事的表情。
他的确生气,但不是为了外面传得满天飞的诽言.他是气,即使她没有失忆,他认识她也并没有比他多一天,他再怎么心有不甘也无法否认对她早有了一份怜惜和渴望的心情。
面对她的笑容,他想要拥有她。
牵上她的手,他也开始觉得和她携手一生的想法很甜美。
然而她对他的感情呢?她竟可以用如释重负的口吻问他离婚!
「老公,你出点声音好不好?我老觉得我在对空气说话……你在的吧?」她忍不住伸手踫他,确认他真的还在。枕头中间那块不是自然的下陷,确实是他枕著的。
她的手模上他的脸,手指冰冷,一触著他温软的脸庞,就忙抽回手。
他看见她脸上染晕。
他始终不言不语。
她还是跪坐在身边,不久,神情生出困惑,变得喃喃自语:「该不会……睡著了?」
眼里略有埋怨,柳眉微颦,嘴巴吊得老高,眯眼瞪著他,但焦距却没对准他。
喉咙里滚动著好气又好笑的无奈,对她生气又能如何?瞪穿了她,她也看不到。
一个人生闷气真不值得!
长长吐出一口气。「好老公」都已经不容易掳获她的心,他天生来骗女人的脸皮对和瞎子无异的她又不管用,现在能博得芳心的武器就剩下他的「声音」和他的「温柔体贴」了。
他起身,拉过她冰冷的手握在手里,「你的手这么冷?」
「老公?……你醒著吗?」
「嗯?我渴了想喝水,看你坐在床上。你怎么还没睡?」
「……那你刚才是睡著了?」
「不,我一直听到声音,不怎么睡得著。」
那就是睡著了。搞了半天,她刚刚一个人自言自语?她低头看著手上传来他的温暖,一颗心也跟著暖了起来。
「老公,我以为你在生我的气,所以都不理我。」
「生气?怎么会呢,有那么多人关心我的‘身体健康’,我只感觉这小岛上还真温暖。」他拉了被子把她两条光果的手臂圈了起来,避免她穿得这么清凉影响他「身体健康」。
「不过梅儿,以后不要再提离婚了好吗?我虽然没有生气,可是很伤心啊,我们结婚时你对我说两个人厮守一生,还跟我相约来世,就算你都已经忘记了,可是我刻骨铭心啊。」深深叹了一口长气。她看不见,也要让她「听见」他「心碎」的声音。
看见她一脸的感动和愧疚,乖乖点了头,他嘴角扬起快意的笑。
「那么,睡吧?」
「嗯。」她点点头,刚要转身躺下,可心里始终挂心著一件事,忍不住又爬来。「老公……我……我问你一件事好吗?」
「好啊。」是好,可是她不拿被子把自己包好,他实在不保证能认真回答。
「但你不可以生气?」她低头望著被子又拉到她肩膀上来了,心里著实好暖和,忍不住又想起他谦和温良的神情……好想看见他。
又要说会教他生气的话?她可真是学不乖啊!白无辰拉下脸。
「好,你问吧。」
他等著,但看她嘴巴才张开,脸就已经涨得通红。他眯起了眼,笑了起来。
「我、我先声明,我并不介意……就算、就算……我真的不介意哦。」她很认真的先消毒。
「我也不介意,梅儿,有话尽避说。」支支吾吾,我就看你怎么问出口。白无辰嘴角扯著戏谑的笑。
「……那,我问了?」
「好。」
「……真的问了?」
「梅儿,我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你把话含在嘴里,我可听不到。」一句话,她是打算含到天亮才说?
「我、我说了……」
「嗯。」
「你、你、你……是不是不、不……不行?」结结巴巴,也好不容易吐出口了。
他望著她,瞧这张脸滚烫的程度,打个蛋上去蛋也熟了。只是一句话有必要脸红得像熟透的西红柿?
「什么不行?」他的声音无辜极了。
「就是……就是……」她一怔,眼楮瞠著,直视著前方,已经吸了好几口气,脸翻红了好几遍,一句话还是说不完整,最后更泄气地恼道:「……你知道的嘛!」
他努力憋住笑声,人早已经笑得两手捧腹痛到不行。她怎么这么可爱!
「老公?」她模他,发现他整个人在颤抖,一声讶异,紧张地模他的脸,「老公,你怎么了?」
「没……没事。」
「没事吗……可是你在发抖啊。」该不会生病了?
「冷气太强了,有点冷。」喉咙笑得好酸。
「我去调整。」她连忙起身。
「不用了。」他拉住她,好心的不再逗她了。「梅儿,你尽避放心,我好得很。」他从身后抱住她,两手在她腰前交握。
他的声音含著火热的呼吸吹吐在她耳里,她顿时脸红耳热,「你是说,你的身体……没有问题?」
「我在外面也没有女人。」
「哦——你……你听到了?」
「嗯。还有你身体的伤痕,我心疼都来不及了。」他俯身亲吻她手臂上的一条疤,心口微微泛疼。他这个人一旦爱上了,就无法再忽视她的一切,即便那是他们未曾相识时的过往。他从未有过如此愤恨的心情,想痛宰了对她造成伤害的人!
他的声音微微变了调,那莫名触动她的心。
「那……你为什么不踫我?」等她回过神,她已经脱口而出了!她的声音也在不知不觉变了调,但她并不是埋怨,她、她是……
她摇头,仿佛不想要他误会。
他知道,她只是被周遭的声音影响了,起了疑,如此而已。
起码……他不踫她的理由,他不想骗她。
他放开她,转过她的身子,捧起她的脸儿……这双眼里没有他。
「以前,曾经因为一个错误,我伤害了一个女人。现在的你,并不爱我,我不想再造成遗憾了。」
看不见他……但为什么她感觉得到他此时的神情很哀伤?她知道那个女人不是她,她更听得出来他曾经深深爱著那个女人……她的心为什么这样疼?为什么她会这么希望她就是那个女人?
「我……我了解了。」她了解什么?她什么都不了解。他说什么不想再造成遗憾……可她不是他的妻吗?她不是过去很爱他吗?会有什么遗憾?
她心脏起伏著、鼓噪著,但她也不想问,不想知道……为什么她的心又酸又疼?
「晚安。」她拨开他的手,背过身子躺下了。
「梅儿?」他狐疑地眯起了眼。
「老公,晚安。」
「……晚安。」
女人,说变就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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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砰!
白无辰抬起头,不悦地瞅著他。江京鸿站在书房门口,对他瞪大眼楮,张大著嘴巴,半晌说下出一句话来。
……想也知道他「听说」了什么。
他关掉电脑萤幕,起身。
「门关上,我有话问你。」
砰!
白无辰一怔,恼火地瞪著他。他最好不要在他面前再提起那件事!
他眯起眼,看见他掏出手机,手指飞快地按键。
「你干什么?」
正经八百的打电话给谁!
「我马上叫克里斯安排你住院检查。你放心,现在医学发达,你很快能够重振雄风。」
白无辰青筋怒爆,直接走过去抓过他的手机,往地上狠狠砸碎!
江京鸿看著他,喉咙里闷著好痒……但是笑出来肯定下场苞手机一样惨!他死也要撑住,绝不能让嘴巴喷出情绪来。
白无辰瞪著他,死家伙敢玩他!
「江京鸿,你不想躺著出去的话,最好嘴巴给我闭紧!」
是!江京鸿猛点头,眼楮瞪得奇大,紧紧咬著牙齿。他可想不到,当初撂下狠话要闹出「人命」来的主子,居然纯情到不行,哈哈哈!呜……真痛苦……内伤,他一定会闷到得内伤。
「我叫你调查的事情,查得怎么样了?」
他点头。
白无辰瞪著他,转身缓步走回位子去。
噗……江京鸿立刻就笑弯了腰,可一点声音也不敢出来。
他坐好,抬起头来,眼里缓缓进出杀意——
「咳,嗯、哼!」他挺直了腰杆,拼命清喉咙,「主子,有重大发现。」
他一怔,心里起伏,「……说。」
「十年前凤小姐就住饼白凤医院,当时并没有登记名字,是由前主子安排住院的,那时候院长正好是克里斯的外公,我去问过他了。他说当时凤小姐十三岁,全身都是鞭痕和擦撞伤,肌肤没有一块是完整,血迹斑斑,还是被从海里捞上来的,差点——」
「够了!」他整个头皮发麻,心紧紧揪在一块。
江京鸿望著他,注意到他紧握在桌上的手指深陷掌心里。
「我说重点好了。当时凤小姐是由这岛上一位姓贝的女人救上岸的,至于凤小姐的来历,前主子希望他不要过问,所以目前还是个谜。凤小姐出院以后,也是由贝姓女人带走……主子,你有在听吗?」
白无辰一怔,望著他……满身伤痕泡在海水里,海水……她竟尝过那种痛……那种痛不欲生!
「主子,你在冒冷汗……果然刺激很大吧,我刚听到时也是拼命掉眼泪,才一个十三岁的女孩……」唉!就不难想象白无辰现在的心情,那可是他的爱人啊。让他知道是谁如此对一个小女孩痛下毒手,他也想去宰了人,何况是白无辰。
室内,一阵静默,好半晌,才终于有了声音。
「你,刚才说什么?」他稳定了情绪,抬起头来。
江京鸿上前,把刚才的话说了一遍,然后说:「所以,现在只要找到姓贝的女人,就真相大白了。」
……贝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