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拂面之夫管严 第10章(1)

「还有我……可以作证!」

寝房门口传来一道气息不稳的妇人嗓音,在小文和彩儿的搀扶之下,从肃雍堂一路找到宝善堂。

芝恩满脸诧异地看著乞妇。「大娘?」就连大夫都说她熬不过这几天了,一个濒死之人,居然有办法走到这里来,还能开口说话,简直匪夷所思。

「八姑,你还认得我吗?」乞妇靠著两个丫鬟的搀扶,吃力地跨进门槛,然后恶狠狠的看著对方。

闻言,八姑仔细地端详眼前的妇人,当她终于认出对方,表情和口气倏地跟著变了。

「你是……你是瑞珠?」

瑞珠忿恨地说:「你没想到我还活著吧?」

「瑞珠?」云景琛大吃一惊,要找的人竟然出现在自己府中,一定是老天爷特意安排的。「你是当年我娘身边的婢女瑞珠?」

她眼底闪动泪光,马上曲下双膝,跪在云景琛的面前。

「你是……二少爷?奴婢终于见到二少爷了……还有,大姑娘?你已经长得这般亭亭玉立,就跟大太太一模一样。」看到亭玉的脸孔,瑞珠就想到枉死的主子,不由得泪如雨下。

云景琛口气流露著急切。「我娘当年究竟是怎么死的?到底是自己投井,还是被人推下井死的?」

「大太太是——被八姑和吴嬷嬷联手推到井里淹死的,她们之所以这么做,全是因为太夫人的命令。」瑞珠娓娓道出真相。

「就因为太夫人不能容忍原本应该安安分分守寡的媳妇儿,有一丝一毫失节的行为,那不只会让云家,更会让得到御赐贞节牌坊的她成为徽州百姓的笑柄,与其将大太太活活打死,或是浸猪笼,不如让她因为羞耻惭愧,自认做错了事,选择投井,来得好听些,所以那天晚上……」她先缓了口气,才继续说。

「太夫人突然带著八姑和吴嬷嬷来到肃雍堂,把她硬押出去,不管大太太怎么解释,就是不肯听,奴婢跪在一旁哀求也没用,只能眼睁睁看著她们把大太太推下井……太夫人还威胁奴婢,要是敢把大太太的事说出去,自己也别想活命……奴婢只能闭上嘴巴,一个部不敢说……因为如果死了,谁来告诉大少爷和二少爷真相……大太太的冤屈永远无法平反……」

他喉头紧缩。「接著祖母就把你卖了?」

「没错,为了不让奴婢泄漏半个字,太夫人便把奴婢卖到外地,这么多年来,不管过得再苦,奴婢也没有一天忘记大太太……想尽办法也要回到徽州、回到云家来,一定要将真相告诉两位少爷……」瑞珠啜泣不已。

「就是不希望你们以为大太太真的做了对不起大老爷的事……」

云景琛嗓音干哑。「我娘……没有与那名姓纪的帐房私通?」

「当然没有!」她嘶声叫道。「大太太只爱大老爷一个,大老爷死后,天天想他,被思念折磨到都快疯了……而纪长升又是大老爷最信任的手下,每次出门办事,一定会带在身边,他和大老爷相处的时间,可是比大太太还要长……所以纪长升就会把过去和大老爷在外头的点点滴滴,跟哪些人说过话、又做过什么,全都告诉大太太……大太太听他描述那些景象,就好像大老爷还活在眼前似的,脸上总算有了笑容,人也精神起来……」

他有些明白了。「所以娘才会时常把那名帐房叫到肃雍堂来?」

「为了避嫌,奴婢每回都跟在身边,我可以对天发誓,大太太和纪长升真是清白的……」瑞珠头部一阵晕眩,身子也愈来愈冷,不行!她的话还没说完,再给她一点时间,只要再一会儿就好了。

「可吴嬷嬷却不知是怎么跟太夫人说的,说什么两人衣衫不整、举动亲密,根本没那回事,她真的死得好冤……二少爷一定要相信大太太……」她把额头用力磕在地上,恳求地说。

「吴嬷嬷早就死了……」云景琛再次瞪向八姑。「祖母也无法回答任何话,那么就只有你了,当年为何要诬赖我娘?」

八姑嘴角轻扯,哼了一声,知道瞒不下去,终于肯吐实了。

「寡妇就该有个寡妇的样子,大老爷才死了半年,照理说连男人都不能见到,可她却跟府里的帐房有说有笑,分明就是不甘寂寞,再这样下去,大太太早晚会做出败坏门风、见不得人的丑事来,等到那个时候就来不及了,奴婢也是为了云家的名声著想,才会那么跟太夫人说的,这也是为了太夫人好。」

这番话让芝恩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那些全都是你一手捏造的?」

天底下怎么会有人的心肠如此恶毒残忍?

「大老爷生前那么疼爱她,不但不肯纳妾,连侍妾都不收,大太太却不肯安分地为他守寡,这种不要脸的女人就应该受到惩罚。」八姑阴阴地笑说。

云景琛从这番话里头,看穿了她的私心。「该不会是因为你喜欢我爹,所以才会嫉妒我娘?」

提起这段往事,八姑的表情变得分外狰狞。「原本太夫人有意让奴婢去伺候大老爷,大老爷却一口拒绝,没想到大老爷一死,那个女人就跟别的男人说说笑笑,真是不知羞耻……」

「所以你就要吴嬷嬷在祖母面前扯谎,要她陷害我娘,说我娘与帐房私通?」他恨不得亲手杀了她。

八姑脸不红、气不喘地说:「想不到太夫人一下子就相信了,因为她最在乎的还是云家和自己的名声,怎能忍受被媳妇儿给毁了。」

「阿瑞,去把管事找来!」云景琛无法饶恕她的行为。

听得一愣一愣的阿瑞猛地回过神来,马上饺命去办。

「二爷打算动用家法,将奴婢活活打死吗?」

八姑脸上没有惧怕之色,她在世上最恨的两个人,大老爷和大太太都死了,老主子也撑不了多久,她早就累了,死对自己来说,也是一种解脱。

云景琛死瞪著她,没有说话。

杀她容易,但是他更想为死去的娘平反,让整个家族的人都知道从头到尾她都是清白的,既没有做出对不起爹的事,也没有对不起云家。

「大娘……」就在这时,芝恩留意到瑞珠还跪在地上,连忙开口。「你的病还没好,快点起来……你们两个快扶她起来。」

小文和彩儿这才赶紧上前,伸手要把人搀起,而额头抵著地面,呈现跪姿的瑞珠因为有人踫触,身子跟著往旁边倒下。

「啊!」小文发出惊呼。

彩儿也吓白了脸。「二奶奶,她……」

见状,芝恩忙不迭地蹲来,先让瑞珠的身子躺平,发现她双眼紧闭,早已气绝,可是表情安详,嘴角还噙著笑容,她总算为大太太洗刷冤屈,可以安心地离开人世,终于可以休息了。

「她……死了。」芝恩哽声地说。

以为瑞珠的病情有了好转,才有办法走到这里来,还说了那么多的话,可是才一眨眼工夫,人却断气了。

原来只是回光返照……

为了替主子伸冤,才会努力到现在……

云景琛不禁感慨地说:「多亏娘有这么一位忠心的婢女,否则真要含冤而死了,瑞珠,你就安心地去吧!云家会好好厚葬你的。」

待管事赶来,他第一件事就是嘱咐要办妥瑞珠的后事。

见瑞珠被抬出去,八姑不禁想起许多过去的事,她们曾经是一对无话不谈的好姐妹,可为何到了最后,却变成了仇人?该说造化弄人?还是老天爷不公平?或是因为自己命贱,活该得不到男人宠爱?

「……立刻派人走一趟西递村,到祖宅那儿把伯公和堂叔他们请过来。」云景琛将管事叫到跟前。

避事虽然还没把事情弄清楚,可也不敢违抗,赶紧吩咐下去。

而云贵川夫妇则是听到奴才禀报,只说宝善堂这儿出事了,还以为是缠绵病榻多年的娘亲过世,赶紧酝酿情绪,好在人前当个孝子,要哭得最大声,孙氏心想婆母终于死了,这下可以分家了,结果却是空欢喜一场。

「你、你说什么?」云贵川呐呐地问著佷子。

云景琛俊脸一凛。「八姑已经亲口承认,当年是她故意陷害我娘,我娘根本没有与帐房私通,两人只不过是在聊我爹的事,祖母却因此命八姑和吴嬷嬷将我娘推下井淹死了。」

「这、这是真的吗?」孙氏惊讶到差点咬到舌头。

八姑冷冷一笑,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不过事后太夫人也都知道了,并没有责怪奴婢把事情夸大,以及诬赖大太太与帐房有苟且之事,因为她说孤男寡女、干柴烈火,迟早都会出事。」

这番话让云景琛震怒到说不出话来,一向受家族中人及徽州百姓敬重的祖母,竟有一颗扭曲变态的心。

连云贵川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娘……真的这么说?」他从来不知自己的娘亲有如此心狠手辣的一面。

「对太夫人来说,守寡是一条艰辛又荣耀的路,同样身为寡妇的大太太却有脸在她的眼皮子底下,跟个男人说说笑笑,当然无法容忍……」她太了解老主子嫉妒的心理,因为都是女人,自然渴望能被男人疼爱。

「你们都不明白守寡有多痛苦,太夫人又是如何度过漫漫长夜,只有奴婢知道。」

芝恩不由得看向床上的太夫人,觉得她真是既可怜又可恨。「守寡不是为了别人,更不是为了贞节牌坊,而是因为对相公的爱。」

「二奶奶,你还太年轻,又正受二爷宠爱,是不可能理解寡妇的心情……」八姑嘲讽地说。

「太夫人最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云家的媳妇儿要真死了丈夫,就得守寡,若能殉节更好,也能留下贞节烈妇的好名声。」

「不要把殉节说得这么简单!」芝恩说话向来细声细气,难得地吼道。

「每个女人都是她们的娘怀胎十月,冒著生命危险生下来,含辛茹苦的扶养长大,怎能说死就死?难道把年幼的孩子丢下,为相公殉节,真的就是对的吗?」

亭玉从没见过芝恩发这么大的脾气,给她拍了拍胸口。「二嫂不要生气……不要生气……她是坏人……不要理她……」

听芝恩说得愤愤不平,八姑逸出一声嗤笑,小丫头就只会说大话。「那是因为太夫人比谁都要清楚年轻寡妇想守寡,可说是难上加难,还不如殉节,也可以不必忍受夜晚的煎熬。」

经她这么一说,云景琛不禁联想到什么,目光一凛,旋即逼问八姑。「我大嫂真是殉节的吗?谦儿说过他娘亲口答应,要看著他长大成人,将来娶妻生子,又怎么可能殉节?」

「相公是说……」芝恩一直不敢往那方面去想,如今看来,愈来愈有可能。

「难道大嫂是被人害死的?」

他咬了咬牙。「尽避当时祖母已经生病,也无法开口说话,可是八姑自认为最了解祖母的心思,该不会真的做了什么?」

「二爷猜的没错,确实是奴婢把毒药加进鸡汤里,骗大奶奶喝下的。」八姑也爽快地招了。

孙氏一手搁在额头上,简直快要晕倒了。「天哪!天哪!小翠,快来扶著我。」她叫著伺候的婢女。

「怎会出这种事?」云贵川跌坐在椅上嚷道。

芝恩想到谦儿因此失去了娘,没娘的孩子有多可怜,她是再清楚不过的,不禁气到哭了。

「你这人好狠毒!」

「奴婢只不过是遵循太夫人的命令,云家的媳妇儿若有一天成了寡妇,担心她们守不住,想要改嫁,还不如殉节,换来另一块贞节牌坊,这一切都是为了云家著想……」

她对老主子的忠诚之心,可不是他们这些外人能够理解的。

「太夫人尽避口不能言,但奴婢最为了解她的性子,相信她一定会夸奴婢做得对。」

「三叔、三婶,你们可都听到了?」云景琛铁青著脸,磨著牙说。「不只我娘,就连大嫂都被这对主仆给害死,等伯公和堂叔他们来了之后,要让所有人知道她们所受的委屈。」

云贵川惊跳起来。「再怎么说,她也是你的祖母,要是传出去也不好听,咱们自家人明白就好,不必让云家其他亲戚知道……」

「是啊!是啊!」孙氏也赞同丈夫的话。「反正你大嫂都已经死了,还不如说是殉节,将来还能得到一块……贞节牌……牌坊……」

在云景琛厉目瞪视下,她的声音愈来愈小。

「为了云家的名声、为了贞节牌坊带来的荣耀,究竟要付出多少代价,牺牲几条人命才够?」他要的不过是个公道,以及还无辜死去的亲人一个清白。

「难道真要让我娘和大嫂含冤于九泉之下才甘心吗?」云家的名声若要靠虚伪和谎言才能建立起来,还不如毁了它,重新开始。

「这……」云贵川夫妇登时语塞。

云景琛又看向此刻躺在床榻上,脸歪嘴斜的老妇,抡紧双拳,恨恨地说:「不必担心,您还是云家的太夫人,我云景琛的亲祖母,身为云家的子孙,会继续奉养您一直到您咽下最后一口气为止……」

不知是否听懂云景琛的话,太夫人眼角蓦地滑下两行泪水,嘴角流著唾涎,发出不明的声音,像是在祈求孙儿的原谅。

云景琛把头撇开来,不想再多看一眼,要不是老天爷已经惩罚她了,难保他不会做出弑亲的举动。

「先把八姑关起来,派人好好看著。」他又叮嘱管事。

避事马上找来两个婢女,将八姑带走了。

没有任何抵抗,或为自己辩驳,八姑面无表情地跟著她们走了。

就在一个时辰后,八姑多半知道自己死罪难逃,与其死在别人手中,还不如自我了断,于是趁著负责看守的婢女没有防备,把簪子刺进心窝,就这么死在血泊当中,结束一生。

真相大白之后,留下的是深深的懊悔。

当天稍晚,云景琛独自一人走进那扇不再上锁的小门,站在那口水井前,弯下膝盖,跪倒在地。

「娘,孩儿错了……孩儿自始至终都不相信您是清白的,这么多年来,始终认定您是因为做出了丑事,羞于见人,才会投井,孩儿的愚蠢和无知,让您含冤至今……还请娘原谅……」

他若坚信母亲的清白,早就察觉事有蹊跷,可是却固执地不肯正视,只会一味怨恨,枉为人子,简直不孝。

「请原谅孩儿……」云景琛满脸悔恨地喃道。

而在小门外头,芝恩红著眼眶,默默地陪伴著他,并没有进去打扰。

「二哥在里头……」亭玉见二嫂躲在门边,也学她偷看。

芝恩颔了下螓首。「你二哥很难过……亭玉进去安慰他好不好?」

「二哥难过……」她口中低喃著,双脚有自己意识般,走进小门,来到云景琛身边,跟著跪下。

「亭玉……」见到小妹,云景琛湿红双眼。

「二哥没有保护好你,那天晚上要是住在肃雍堂,没把你一个人丢下,一定可以来得及找人救娘,也不会害你惊吓过度,生了疯病……都是二哥的错……」

亭玉模仿二哥平常的动作,模了模他的头。「二哥不要难过,坏人抓起来了,不怕不怕……」

「八姑已经死了,不会再有人受害,娘和大嫂的冤屈得以昭雪,相信她们地下有知,也都能够瞑目了。」他衷心地说。

她听得似懂非懂,不过见二哥有了笑意,也跟著傻笑。

既然已经证明母亲是清白的,云景琛当务之急便是将她的牌位迎进云家祠堂,谁也没有资格再说她不是云家的媳妇儿。

而能够还云景琛的母亲一个清白,云家的长辈们自然开心不已,不过对于当年她是被太夫人给推下井一事,还是意图掩盖,只因为太夫人在家族中的地位崇高,更受到徽州百姓的赞扬,不容玷污。

见伯公、堂叔他们为了保护一块贞节牌坊,个个拚死拚活的,甚至不惜跟自己下跪,就是求他别毁了云家的名声,让云景琛只觉得可笑透顶,名声究竟是什么?说穿了不过是为了面子。

最后,云景琛答应以「母亲为了证明自身的清白,才会以死明志」的理由,让她的牌位可以顺利进入祠堂,不过又提出一个交换条件,那就是在族谱上载明大嫂是遭府里的婢女毒害,并非殉节,以正视听,几位长辈私下研议再研议,硬是拖了半个多月,总算勉为其难地同意这个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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