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绾晴楼,跟著的人忙抬了轿子过来,沉未央道:「不用了,我走回去,你们跟在后面就是。」
便慢慢的穿过花园往回走。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晚风柔和,淡淡的花香在风中柔柔的扑在脸上,真是舒服的很,见了他心里舒服了很多,自然就把心思又转到凌飞扬身上。
这次,会怎样呢?
罢才出来的时候依稀记得他的脸色不好,有点发青,大约又是发火了。
唉,这多年了,他的脾气越发不好,真不知该怎做才好了。
而自己,也实在很累了。
或许现在还是躲他一段时间的好,等到重新鼓起勇气,等到做好的更强的心理建设,等到有足够的力气面对他,等到身体够好不会一下子便死掉再继续面对他比较好。
显见他如今有了些动摇,若此时死了真是划不来呢。
不是不害怕的,只是爱意大过了恐惧,终于还是继续留下来。
真的,好几次,尤其是深夜突然惊醒时,或许那个时候人特别的脆弱罢,心中真是说不出的委屈难受,说不出的灰心的感觉,真想就这算了,跟著齐宣萧出去,过一种平静的生活,这爱情,这爱人,不要也罢…………
为什一定要他啊,这艰难…………
可是…………还是留下了,一看到他那别扭的样子,实在是舍不得,再委屈再艰难也忍下了,还是留下来罢。
沉未央幽幽的叹口气,终于还是鼓足了勇气。
回到听阈楼,静悄悄的,凌飞扬正在书房里批阅书简,沉未央松口气,不理他是最好的,今晚让他安安静静的过,明日会好些罢?
便悄悄的进了暖阁,一屋子的乱,小昭正在收拾,看他便笑道:「公子回来了,瞧瞧,候爷送了多少东西过来,还没来得及收拾呢。」
沉未央随手拿起一只玉佩把玩:「小昭,先把床腾出来罢,看那一床的东西,我乏的很了,想躺一会子。」
小昭笑道:「拿了我放哪里呢,公子现在那边贵妃榻上躺躺吧,我这边还有一会。」
沉未央便只好过去那边,躺下来,小昭忙拿了软被给他盖上,见他眉眼间全是倦意,也不敢惊动,手脚越发放的轻。
很快便听他呼吸均匀,似乎睡著了的样子。
正在考虑要不要把烛火拨小些,却听到外面一阵乱著,然后凌飞扬铁青著脸大步走了进来。
小昭忙迎上去小声说:「主子,公子睡著了。」
凌飞扬眼楮一瞟,没理她,只过去一把扯了沉未央起来,冷冷的说:「你倒睡得著。」
小昭虽是有些怕,还是跟过去,赔笑到:「主子,公子累的很了,有什明日再说罢。」
凌飞扬青筋暴起,暴喝一声:「滚!」
这一声吓坏了小昭,也把未央叫醒了,有些茫然的看著凌飞扬,慢吞吞的说:「主子怎了?」
凌飞扬冷笑:「你果然是厉害啊,戏弄我很好玩吧?」
沈未央莫明奇妙的看著他,还没完全清醒,十分迷糊的样子。
凌飞扬也不再说话,直接拖了他就走。
步子极大,沉未央踉跄了好几步方才跟上,十分狼狈。
心中飞快的想,到底什事情使他暴怒成这样,凌飞扬抓著他的手腕的手十分紧,箍的他生疼。
偷眼看过去,他薄唇紧抿,眼中全是怒火,额上青筋暴起,实在是怒到极处的样子。
真想不到到底怎回事。
不过到书房并不远,沈未央根本没转出个象样的念头来,已经被他拖进了书房。
抬眼一看,倒抽一口凉气。
沉未央立即明白是怎回事了。
书房里是三个人:齐宣萧,季晓栴,明公子。
敝不得他如此暴怒,原来是这样…………
凌飞扬冷冷哼一声:「靖明,把事情再说一遍给未央公子听。」
明公子长得玉雪可爱,一双乌黑的大眼楮,十分引人怜爱,只是此刻在沉未央眼中,这明公子其实便是他的催命恶魔。
明公子恭谨的答应了一声便说:「今日突然蒙候爷青睐,要带了我出去,我十分奇怪,我与候爷从未蒙面,怎候爷突然要了我去。但主子对我恩宠有加,我不敢违抗,原本是要出去的,只是一直有点子事情藏在心里没有机会回禀主子,如今要出去了,不敢不说。」
他抬头看了季晓栴一眼,继续说:「我身子弱,赖季大夫经常来给我看病,我原是十分尊敬季大夫的,没想到季大夫竟然对我起了别样的心思,平日总说要想办法弄了我出去,我一直只当季大夫说著玩儿的,也就没有回禀主子,只是,那一日,季大夫来说了许多话,其中有很多欺瞒主子的话,我本想回禀主子的,但不知是真是假,也就不敢贸然回禀。」
沉未央心中巨震,却仍是面无表情的听著。
季晓栴面色灰败,一直低著头不敢抬起来。
齐宣萧倒有些焦急神色,却又不知现在能如何。
凌飞扬仍旧冷著一张面孔:「继续说。」
明公子应了声是,继续道:「季大夫说主子很著急的招了他去给一个人看病,是一直不太出风头的未央公子,他说难得看到主子那著急,所以灵机一动就故意夸大了病情,想让主子著急,就不会有精神顾著别人了,只是没想到未央公子聪明绝顶,竟然凭著一点蛛丝马迹就知道是他在搞鬼,居然和他达成协议,一起…………哄瞒主子。」
明公子悄悄看看凌飞扬神色,又说:「说主子喜欢的是未央公子,现在有未央公子在其中拦著,今后主子就没空顾著别的了,还说未央公子很厉害,今后一定有办法把我弄出去…………其中还有些不太恭敬的话,也不敢回主子,我原本还不敢相信,没想到今日真的要我出去,我前思后想,再不敢隐瞒主子,所以冒死来回,还求主子做主,还留我下来伺候主子。」
说完了话,一时没人开口,书房里安静的可怕。
齐宣萧心里著急的要命,一直拿眼楮看著沉未央,看他动也不动,面无表情,也不知道他打的什主意,真为他悬著心呢。
凌飞扬也是没表情,只是脸色说不出的难看,似乎想要吃了人一般。
这种气氛真不是好过的。
想了又想,齐宣萧等不到沉未央的暗示,只好豁出去,笑道:「靖明原是这想的…………我还真不知道其中有这多过节,我原是那日在外头散步看到你,心中便喜欢,只是不知道性子如何,也就没有怎著,今日我向凌教主要未央,被教主驳回了心里十分不服气,才开口要你,没想到倒有了这番话,你不愿跟我走就罢了,何必说这些有的没的?」
又自嘲的笑:「我这次可踫了一鼻子灰了。」
这话已经说的十分重了,明公子脸色煞白,只哀求的看著凌飞扬。
凌飞扬冷冷的说:「谁敢驳回候爷?凌某拿候爷当朋友,便明说了吧,我这里的人凭是谁,候爷看上了只管带走,只除了未央…………」
露出一个略带狰狞的笑容:「他就是死也得死在这里。」
一边吩咐:「来人,吩咐服侍明公子的人,再拨四个伶俐的,都收拾了,备了大礼送到候爷那里,手脚快些,候爷明儿便要起程了。」
明公子脸上一点血色也没有,不敢置信的看著凌飞扬。
凌飞扬哪里理他,只对齐宣萧道:「候爷,天也晚了,还是早些歇息吧。」
就要送客。
齐宣萧著急的很,哪里肯走,只笑著说:「明日我便要走了,不如今晚与教主秉烛夜谈可好?」
凌飞扬冷冷一笑:「既然候爷如此雅兴,凌某自然从命。」
对身后人吩咐:「把这两个人给我关到地牢去。」
齐宣萧大惊,正要求情,季晓栴已经叫起来:「教主,这只是我一个人的糊涂想头,未央公子根本不知道,教主别冤枉了好人。」
凌飞扬不理,身后的人已经逼了过来。
齐宣萧一时急得都不知道该说什了。
终于听到沉未央清清冷冷的声音:「你何必做这多花样,既然认定了,何不现在就杀了我。」
凌飞扬霍然转身:「你以为我不敢?」
沈未央冷冷一笑,挑衅的说:「你舍不得的。」
凌飞扬本就心中暴怒,只是一直努力按倷著,这时哪里还经的起他这样说,再也忍不住,扑过去一把掐住他的脖子…………
此时他脸色紫涨,眼楮血红,已经完全控制不住自己了。
齐宣萧和季晓栴吓坏了,连忙扑过去拉扯。
只是凌飞扬本身武功高绝,哪里是齐宣萧他们两个动得了的,竟是拉也拉不动,不由急的要死,齐宣萧大叫:「凌飞扬,放手,他要死了。」
沉未央脸色泛起青来,呼吸困难,身子渐渐的软了,一直看著他的眼楮渐渐闭上了…………
凌飞扬心中一震,突然起了一个念头:他是真的一心求死的。
竟不由的没了力气,松开了手。
沉未央已经昏厥过去,脖子上一圈青紫,煞是吓人。
齐宣萧连忙抱住他的身子,季晓栴连滚带爬过来探他的脉,方才松了口气:「还好还好。」
凌飞扬呆呆的站著,不知在想著什。
齐宣萧叹气,乱著安顿沉未央,放在书房里平日凌飞扬午睡的床上,给他顺著气。
饼一会子,看他脸色渐渐回转,方才站起来,对凌飞扬说:「教主,我说一句公道话,这一点小小的玩笑都经不起,那教主做的那些事未央又该经的起吗?」
一边就拉著季晓栴往门口走去,淡淡说:「你们两人的事情,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本来不与我们这种外人相干,只是好歹我也是未央的朋友,真是替他不值得。」
也不管凌飞扬到底听没听到,一径走了出去,只留下屋里站著发呆和还昏迷不醒的一对情人。
不知过了多久,沉未央幽幽转醒,一时间似乎还不知道是身在地狱还是仍在人间。
饼了片刻,看到屋子中间呆呆站著的凌飞扬,不由一震,终于清醒。
看凌飞扬那呆呆的站著,似乎有点打击过大的样子,说不出的茫然,也不知他在想些什。
沉未央真想干脆就这走出去,留他一个人算了,可是看了他半响,终于还是心软,柔声唤道:「飞扬,你在想什?」
声音柔和没有半点怨气,真像刚才差点死的不是他一般。
凌飞扬一震,终于转过头来看著他。
沉未央看他呆成这样,不由摇头叹息,下了床来过去拉他坐到椅子上:「还想不通吗?」
伸手轻轻抚著他的面孔,说:「你该明白的啊,若真的不明白,还是杀了我的好。」
却笑道:「可惜你始终还是舍不得,那天…………你回到华山那天没有杀了我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杀我,你心中始终是念著我的。」
凌飞扬别过头去躲开他的手:「为什要和了人来骗我?」
沉未央笑:「你到底是怪我骗你呢,还是怪我和了人来骗你?」
凌飞扬不说话。
沉未央眼珠子一转,干脆坐到他身上,看他想要推开他,忙伸手缆著他的脖子说:「我站久了头昏的很,借我坐坐。」
凌飞扬眼楮正好对著他脖子上一圈骇人的青紫,哪里还说得出不字来,只好任他为所欲为。
沉未央叹道:「我都告诉你吧…………」
「那个明公子说的都是真的,当日的确是季大夫自己拿的主意,觉得这样你可能没那精神管别的,我呢觉得你做的事情有些奇怪,便打量著大约是这个缘故,请了他来问,他倒是老实,我一诈就什都出来了,我原觉得好笑,不过转念一想,倒也觉得有些意思,那个时候,我真怕…………一不小心真的死了呢,我倒是解脱了,你怎办呢?」
「所以,和他合著哄你,其实也不过那点子事情,略有些夸大而已,我的身子自己知道,再熬两三年就怕熬不下去了,不得不多想些法子,你若回的过来自然好,回不过来我也好早些做点准备,走也能走得放心些…………」
凌飞扬迅速抬眼看了他一眼,又很快的低下头去了,只是伸手缆著他的腰,让他靠在自己身上。
沉未央也略放松了些,叹气道:「后来你对我那好,我以为再时间长些你慢慢的就想开了…………只没想到你竟然又后悔,宣萧来的时候我就知道不好,却被我料中了。」
「我和他一直是极好的朋友,那个时候,我真不知道你为什一定要那折辱我,真的,这久,就那个时候我真是想一死了之,再也顾不上你也罢了…………」
沈未央见凌飞扬呆呆的听著,不由一笑,模模他的面孔继续说:「后来,还是罢了,我实在是舍不得,还是只得继续,和宣萧做的那亲热刺激你,怎,这个不生气?」
凌飞扬咬咬牙,好半响才小声嘀咕:「我会杀了他的。」
沉未央噗哧一笑:「原以为慢慢来就罢了,没想到今日为了帮季大夫,竟然什都拆穿了。看你气成那样子,我还真的有些怕了呢,唉…………」
沉未央怜惜的看著他,叹道:「刚才我在想,今日既然这样,不如破釜沉舟,或者你干脆杀了我,若还是舍不得杀我,我就都告诉你,然后,再也不纵容你,再也不让你为所欲为,要缠死你,说什都不放开,你能拿我怎样呢?」
说到后来,已经是一副流氓腔调了。
凌飞扬直直的看了他半响,突然把他推下来,站起身就走:「哄我也是你拿主意,现在又是你拿主意,真是你想怎样就这样吗?」
沉未央一怔,看著他毫不迟疑的走出去,不由想:「好象是很不公平呢。」
不过,管他呢,真是累死了,先睡上一觉再说罢。
想著便转身回去暖阁。
小昭正著急的坐立不安,见他好端端回来,总算放下了心,却见他脖子上一圈青紫,吓一跳:「公子,你这是怎弄的?」
沉未央模模脖子,皱皱眉头:「还不是他弄的,真是下得了狠手呢。」
只是又笑道:「没死已经不错,我累死了,让我睡了再说。」
小昭十分莫名其妙,只得服侍他睡下。
真是奇怪呢,刚才主子那厉害的来抓了他出去,真是担足了心,不知道会怎样,到这会倒笑嘻嘻的回来了,虽然身上带伤,神色倒是轻松,还有些说不明白的异样光彩,真真让人琢磨不透。
这个古灵精怪的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