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兰忻从鬼门关前逛了一圈回来重新睁开眼时,心中充满了疑惑。
他没死?他望著床上的纱帐,心中泛著深深的不解。
他记得自己毒发了,也没有来得及回六扇门吃解药,现在,他怎么还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和心跳?毒呢?被解了吗?
兰析想为自己把脉,抬起手时,发现自己的右手被人牢牢的握住,他抟过头去,看到了倚在床前的敛影。
她睡著了,脸庞上还挂著两行末干的泪。
他忍不住想把那两行汨拭去,在指尖踫触到泪水时,他想起了在闭上双眼前,她对他说过的每句话。
她说,她要离开他。
兰析觉得自己的身体不再冰冷,冷的,是他的心。
他将自己的手从她紧握的手中抽回来,为自己把脉;他这么一动,惊醒了原本就睡不稳的敛影。
敛影的双眼一睁开,就忙著寻找他的身影。
「昨晚有谁来过?」兰析诊完了自己的脉象,淡漠地转头问她。
敛影完全忽略了他脸上疏远的表情,一心惦记著他的身子,见他能完好的再度醒来,感谢的意绪占满了心头。不知怎地,她好想哭。
「你醒了?身子觉得知何?」她按著因跪坐而麻痹的双腿,忙著问他现在的情形。
「是谁救我的?」兰析没搭理她的问话,四下看著房内。
「卫非。他让你服了药后就走了。」那个叫卫非的人像阵风似地来,交代完后又急急地走了,也不愿留下来等兰析清醒。
他冷声一哼,「那小子倒好心,居然会送药给我。」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那小子何时也管起闲事来?
「别起来,你得歇著。」敛影按著他的肩头,不让他坐起。
「我没事。」他拨开她的手,自行坐起盘腿运气。
运气一周,体内不见丝毫毒性,他的毒解了?以那时危急的程度,解药是怎么在他毒发后发挥药效的?
兰析不悦地皱眉,想要在短时间内让解药发挥作用,必须有人用高深的内力来催化药性,而知道他中毒而且有这种内力的人,只有昨晚跑来管他闲事的卫非。
敛影看他的气色还不是很好,说话也有气无力的,著急的要他再躺下休息。
「怎么全没事?那个毒差点就害你……」他才睡了一天,这么短的时间内,他的身子怎会没事?
兰析眼眸蓦然一转。「你知道了什么?」他从没对她说过这件事,是谁告诉她的?
「你体内的毒……你……还好吗?」对他突如其来的冷眼相侍,她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地间。
「解了,但要调养。」果然,有某个人向她多嘴了。
「你该告诉我你中了毒。为什么要逞强?」敛影既嗅怨又自责。他身上有会要命的剧毒却不告诉她,当毒性发作时,他硬撑了多久?她愈想就愈替他难过,而难过之余,她更气自己。
他懒懒回眸,」告诉了你又如何?」她能解吗?
「你可以早点去吃解药。」她差一点就害死他了!他早些回去的话,也就不必受那些苦。
「没空去。」
「你每日都只有待在我身边,怎么会没空去吃救命的解药?」骗人!知道自己吃解药的时间会没空回去?不管再怎么样,他也应该先救自己。
「我说了没空!」兰析忍不住有些气恼,干脆撇过头不看她。
她的眼中含泪,」是因为我的关系?因为我说我第一眼要看到你?」如果她不说那句话,他是不是早就放下顾忌先去救自己了?
「卫非对你说了多少?」她会问这么多,是因为卫非把所有的底都透露给她了?
「他……没说什么。」敛影隐瞒地摇头,犹记得那个叫卫非的男人叫她只说他送了药来。
没说什么?卫非会破天荒的跑来救他,并且在看到敛影之后还什么都没说?这太不像那只笑面虎的作风了。
「那小子不爱管闲事,一旦管起闲事就没完没了,他不可能不会对你多嘴。」他执起她的下巴,在她水盈的大眼中寻找她到底知道了多少。
「他真的什么都没说。」敛影慌忙否认,眼眸在看到他敞开的胸口时怔住了。他胸前为她而伤的伤口,像个红色的刀亮。
「卫非看到了这个?」他随著她的眼神来到自己的胸口,语气不善地问。
「他……那时要救你,无可避免。」她无法否认。
「卫非把这个伤的由来对你说?」兰析双手握著她的肩将她拉上床,将脸孔逼近她面前。
敛影深吸口气,而后紧咬著下唇,试著不让自己感伤的泪溢出眼眶。每当她看著躺在床上的他,以及他的伤口,她就觉得拿刀子往他身上划的人不是他自己,是她。
「你全都知道了。」兰析从她的眼中读出了解答。
她抹著泪,「你……你事先就该告诉我少了哪一味药。」在闻到血腥味时。她就该知道了,她怎么会傻傻地相信他的谎言?这种善意的谎骗,教她想来就心酸。
「告诉你药里有那东西,你还会服药吗?」如果说了,他苦心所炼的药丸,她咽得下去吗?她的这双眼,这时又怎能清楚的看见?
「我情愿——」
兰析迅速截断她未竟的话,「你情愿反悔也不服药?」她这眼神是嫌弃还是厌恶?他就这么令她难以忍受?
「那不是普通的草药,那是……那是……」敛影说不下去了,酸楚凝结在喉。
「我的心头肉。」他从容不迫的替她说完,没有一丝后悔。
敛影忍不住抽气,难受地别过头。虽然她已经从卫非口中和那本医书上知道那是什么药,但由他的口中说出来,却比什么都锐利尖刺,刺在她心里最深的地方。
「你怕是不是?」她那么怕血腥,会厌恶也是当然的。
她激烈的反驳,「我不是怕那味药!只是,假如我能早一点知道欠的是这味药,我不会要你来医我的双眼,这样你也就不会受伤……我情愿继续当个瞎子,也不要你因我而受痛,我不要用你的痛来换我的眼!」她要他完完整整的,她要的是一个不为她受苦的兰析。
兰析的眼神缓和下来,注视她的目光又有了温存。
「我能医好你的双眼,为何不?」他只差一味药方,而她又想看他,这味药,他有什么不能给?
「难怪你会说买不到。有谁肯把那东西给人做药?」有谁会牺牲自己来助人?
「我。」他肯,也愿意。
敛影的泪被他的话逼出眼眶,她细细地哭泣,为他的傻感到不忍不舍,怨起自己害人的双眼。
「不能哭,你的眼楮才刚好。」他轻轻拭去她的泪,看她黑白分明的大眼染上了些血丝,也不知她已经哭过多少回了。
「你救人会折寿的,是我害了你……」他会毒发、折寿都因她而起,他如果从没有遇见过她就好了,那么他就会平安康泰,不会受半丝痛楚。
「我可曾对你诉过苦、说过怨?」他偏著头问。
「为什么?为什么你愿意……」敛影掩住小嘴,泪直直落下。
「现在告诉你,你会回心转意?」兰析的脸庞又失去了光彩,双手松开她,与她隔了一段距离。
「回心转意?」
「你还要离开我吗?」知道了这些事后,她想离开的初衷仍是没变吗?她能够就这样把他扔在脑后,离他远远的?
敛影望著他没有生气的眸子,多期盼能把自己的话收回来。他还记得那晚她所说的话,那些话真的是伤得他很深了;他不只胸口受了伤,他的心也被她伤了。
「你这样……让我内疚更让我自责,我怎么走?」她再不知情,也该知恩。这时叫她走,她只会割舍不下。
「从一开始,我就不打算让你知道这些。」他从没想过要告诉她,也不认为她会有知道的一天。
「那个时候,为何不射我?」他说过不会计她离开他,在她要走时,他的手明明己经握住了弓箭,而他的箭,却始终没有朝她射出。
兰析苍凉地笑著,「我可以死,但他不会射我的心。」
「你的心在我身上?我对你……真有那么重要?」在阵陈的惶恐之中,一种巨大的喜悦混进她的心底揉和,悲喜交加。
「是你将我炼成的药咽下,你的身体里有我,离我而去,就是带走了我的一部分。你要将我拆成四分五裂?」他的心已经随著药赠给了她,她一走,他还能完整吗?失了心的人,怎么活下去?
敛影好想抹去他脸上的那股悲伤,可是他却与她隔开来,不让她踫;他当时的感觉在此时全部挪移到她的身上来,她忍不住想挽回。
「你为我所做过的事我全然不知……那晚,我太害怕了,他们死得那么惨,我怕你杀红了眼,生怕下一个死的人,会是在水镜中所看见的我。我不该把那个未来扣在你身上,我该知道你不会对我这么做,错的人,是我。」
「你为那些要你命的人心生怜悯,对下手杀他们的人感到害怕,你所恐惧的,就是我。我真的让你如此害怕?」她怕他这个制造噩梦的人,在她的心底,他只有这个模样,没有其它?
「你杀了他们,我怕的,是你的这一面。」那个景像她现在都还记亿犹新,想忘也忘不了。
兰析沉默了许久,失望地闭上眼再问,「你可曾想过我为何要将他们全数杀尽?」
「你杀人需要理由?你本身不就是个杀手?」杀手不是有了目标就会去执行?
他倦累得不想再隐瞒,「那晚我杀的人,是皇城派来带你回天狩阁的。你被皇族策封为下一任的护国法师,若那些人带不走你,他们便要杀你。」
「那些人要杀的……是我?」敛影被这个真相震慑住了。
「我杀他们,是因为我对你保证过,你在我身边安全无虞。与其见你被杀或被带回天狩阁,我可以再错杀百人。」他给了她承诺,但守住了一个承诺,无可避免的就要毁弃另一个;她的安全和那些人的生死,他选前者。对他而言,她的安危比任何人都来得重要,他管不了那些全身蓄满杀意之人的生死。
「那片血腥,是为了我?」他想保护她?不是为杀人而杀人?他与巫怀赋不同?
兰析沉重地闭上眼,」不为你,为准?」除了她,他哪还有搏命的理由?」兰析……」敛影恍然明白自己在兰析的心底造成了一个多大的伤口,她慌张又害怕地靠近他,不要他像现在这样把她推出心扉。
「而你,却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他睁开眼,语气泛满了心灰。
她直摇著头,」我当时被吓傻了,我没法子思考,只想到要逃开那可怕的地方…」
「你没想到我。」他为她所做的,难道还不足以占满她的心?
敛影懊悔莫名却又无言以对,找不回已经从他心中失去的。
「这是什么?」兰析拉起她的小手贴在自己心房的伤口上。
她感觉到手心底下的伤疤,温热热的,和他冷冷的声音形成了对比,令她感到强烈的恐惧不安。
「这是我的心,它已经碎了。」兰析用力将她的手按向伤口,让她体会此时他的心情。
敛影扑至他的怀里不停地摇头,双手环紧他不放,泪珠滴滴落在他的伤口上,而兰析只是抚著她的发轻轻地问:「你感觉到了吗?」
从兰析醒来的那日后,一切都变了。
兰析不再与大白免争风吃醋,对敛影紧锁心扉淡漠异常,而敛影则沉溺在失去的情绪里走不出来。
由于兰析不肯为自己疗治耗损过半的力气,也不肯找人来帮忙,敛影只好去翻他的医书,照著上头的药方去抓药,偷偷的为他熬好补元气的汤药,趁他熟睡时送去他的床前。可是她总收回一碗碗原封未动的汤药,兰析根本就不想让自己好起来!
捧著刚收回的碗,敛髟在房外对碗里头早己凉透的药汁掉泪。
做错了,就真的没有挽回的余地?连让她补心的机会也不给?他这般苛恃自己,心碎的,又岂只是他一人?
她以袖抹去泪,将那碗汤药倒掉,重新在厨房里烧柴再为他重新熬上一碗。
柴枝受火焚烧后,呛人的烟雾将小小的厨房填满,敛影瞇著被烟醺得刺痛的眼,掩著唇鼻咳呛著,一手掀开药壶想看看里头的药,被炉火烧得炙热的壶盖迅即烫伤她的手,她不急著审看自己的手被烫得如何,反急著看药是否被她打翻了。」一阵浓浓的柴烟再向她吹来时,她忍不住被熏得蹲子,泪汗交织。
兰析站在门外,极力忍下进去将她拖出来的冲动。
她为什么不放弃?他喝不喝这种药、身子好不好应当与她无关,她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为他在炉子前受火熏烤?她曾做过这种事吗?她那双洁白的小手,这些日子来伤痕斑斑的,都是熬药而造成的?
敛影坐在地上,愣愣地瞧著炉内熊熊的火苗。
当她失明时,身边还有白阡陌陪伴,她不孤单,失去双亲的痛苦也在日子的飞逝中消散;但当她复明时,她的身边却少了一个最重要的人,她觉得好孤单…,失去兰析的痛苦与日俱增,她怀念他低低的笑声,他宽大的怀抱,他的吻,他的人。
即使每日与他同处于一个宅子里,他却离她好远好远;她还来不及付出,他却已经收回拥抱她的臂弯。她好想回到以前的日子,宁可从没有睁开眼看过,这样,她还能留住他的心,哪怕只是对她同情也好,只要他回顾她一眼,她便心满意足。
兰析握紧了拳,盯著她脸上不自觉流下的清泪,再也受不了的转身离去。
敛影在厨房里等候药汁的熬煮,直等至月上柳梢。药熬好后,她轻悄悄地踏人房内,本想不著痕迹地搁在他的床旁,却发现床上空无一人。
「兰析?」她模著凉凉的床铺,心慌的唤他。在房内找不著他后,又忙著想出门去找。
她才推开门,兰析就站在门外。
「你还病著,大半夜的你上哪去了?」敛影见他的发上都沾上了夜露,忙把他拉进门里。
「去做一件损人利己的事。」他露出许久不见的笑,自个儿走近桌前,将她刚熬好的药一饮而尽。
敛影怔在他身后。
他肯喝药了?一直对她不理不睬的他居然肯喝药?他的表情为什么会让人觉得似藏著不对劲?
「你不问我上哪去了?不怕我又去杀人?」兰析挑著眉笑问。
她的心暗沉下来,「我问了……也是枉然。」问了又如何?她没有权利管,而他做的事,也有他的道理。
「但我非要你知道。」他快速地移动至她面前抬高她的脸,久远的吻落在她的唇上,似要复习般,深深浅浅的在她的唇内吻著。
敛影在他的唇里尝到苦涩的药味,禁不住微微皱眉。很快她,他的吻移至她的眉心为她抚平,摆放在她腰间的大掌沿著她玲珑的曲线滑至她的胸前,盈握住一只酥胸。
她羞躁地低首看向他的手,记忆轻易地被他挑起。她还不及思考,他已把她娇小的身子抬高抱至身上,将她压向墙垣用自己的身体抵住她,与她厮磨。她忍不住环紧他的颈项,在他的吻里明白了一寸相思一寸灰是什么滋味。
「你与我一样,忘不了。」他拉著她的小手,一根根吻著她被烫伤的指尖,注视著她泛满泪水的眼眶。
「我想你……」她哽咽地开口,紧紧环住他。
兰析注视了她一会儿,将水镜递给她。
「看。」他将她的手按向镜面,轻声命令。
「我已经不用水镜了。」怎么突然要她用这个?他不是不准她再用吗?
「你能看见未来,你该看看这个城的城民命运将会如何。」他缓缓离开她,一步一步地后退,远远的看著她。
敛影无法理解他眼底那种诡然的笑意,听话地闭上眼用心来看水镜。
遍地哀号的百姓,从水镜里映出直反射至她的心底。她猛地打了个冷颤,差点握不住手中的镜子。
「这是怎么回事?」她睁开眼,惶惶然的问著前一刻还浓烈深吻她,这一刻脸上却满冷笑的男人。
兰析走上前将她的水镜抽走,不置一词地看著她的心慌无措。
「你做了什么?」敛影紧张地拉住他的衣袖。为什么镜里的人会一个一个倒下,痛苦的申吟?
他咧著笑,「下毒。」
「你对……整座城的人下毒?」敛影不敢置信地摇首,掩著唇后退。
「方才,我在整座城里的水井下了毒,明天喝了井水的人都将毒发。」夜阑人静的,是下毒的最好时刻,想来这次中毒的大概会有成千上万人吧。
是前些日子所中的毒使他病了吗?敛影无法相信他会突然做出这种事,今早他还躺在床上沉睡,怎么她才去熬个药,他会做出这种疯狂的事来了
「为什么要这么做?」她抚著额,试著理清这突如其来的情况,想不出到底是哪里出错了。
「我说过了,利己。」他耸肩,一脸的云淡风清。
「怎么利己?这是残害生命!」她难过地大喊;向全城的人下毒对他有好处?那些人做错了什么要平白失去性命?
「他们的性命,与我无关。」兰析优闲地为自己倒了杯茶水,无视于她悲伤的脸庞。
「救他们……」她急著向他求情,又忙著打住,
「不,你不能去,你救他们会害自己折寿,你不能救他们。」怎么办?他是不能救人的,可是那些人不救,明日就会像她所看见的全都中毒。
「卫非告诉了你我不能救人的原因?」那个小子可能已经把他的底细全都抖给她听了。
她紧绞著衣袖,「你明知道自己的天命,为何还做这种事?」他怎会胡涂的做出这种事来了
「我要你选择。」兰析敛去所有笑意,严肃的直视她。
「选什么?」她停下了所有的焦虑,专注在他所说的选择上头。
「我。」
「我不懂。」这与他下毒何干?
「我要救自己的心,即使你会恨我、怨我也无妨。」他不要再孤零零的一个人,他也不要心碎,因此,无论是用什么方法,他都要救救自己的心。
他的每个字,都刻在敛影的心上。
他的心……不是已经碎了吗?而她的,也已随著他的碎了。现在他又说要救自己的心,他对她,还有感觉?
「只要我能达成一个心愿,我可以给你救他们的解药药方,只要等会儿将解药加入井水里,无人会死。」兰析对上她迷茫的眸子,一句一句在她耳边说著。
「你的心愿是什么?」她缓缓地侧转头问他。
「我要你永远用双眼看著我,而且不许你有再当瞎子或离开我的念头,你这一生,都要留在我的身边。」也许用人命来威胁她太过卑鄙,但他也只能用强迫的手段了,她的弱点,是他感情的唯一出
「只为了这个,你要用这么多人命来威胁我?」敛影瞬间明白他的用心,在感动之余,也为那些因她无事受累的人们深感罪意。
他摊著手,「听说,在山中迷路的人,通常都会慌不择路,急不择段。」疏远她的日子比炼狱还难挨,而她的一举一动,也不时的让他自责。他竟让她一人暗暗躲在角落哭泣!他要的不是她的眼泪,他必须尽速解决横断在他们面前的一切。
「用我……来换他们的性命?」只为了她?用她一个人来换这么多人?天,如果这件事成真,那她的双手也沾著罪恶的血腥,她是使他下毒的元凶。
「他们的性命端看你一人的决定。」他快活的吻吻她失去血色的唇,漫不轻心的警告。
「你怎能因我而杀那些无辜?他们与我无关。」敛影倾泪如而;他伸手去拭,将她连人带泪接进怀里。
「我管不著他们无不无辜,我只管自己要的。」只要能这样拥著她,他可以做个名副其实的无常君。
「卫非说你在找月亮,我不是你要我的月亮,我只是月敛影……」她无法恨他为她做出荒唐事,却不能原谅自己;他一开始就找错了对象,他不该将她视为寻找的目标,结果使他因她而害了全城的人。
「我不在乎。」月亮?他好久好久没想起这回事了。
「你在乎什么?」她仰起小脸问。
「你该知道。」兰析徐徐将她的泪珠吻净。
「你变了……」她只著他的胸膛退开,以全然陌生的眼神望著他。以前的他,不是这个模样。
「明日那些中毒的人,一个时辰内不服下我的解药的话,就算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他们。你要考虑的话最好快点,这样还有时间在那些井里下解药。」兰析双手环胸,唇边噙著笑。
她摇首,「你的性子变了好多……不,你不会做这种事的……是我在水镜里看错了,一定是我看错了。」是她的水镜出错了,他虽会见死不救,但却不至于滥杀无辜。上回他杀皇族派来的人,也是师出有名,他不会乱杀人的。
「我已经这么做了。你再一次扬言要离开我,我就再对那些人或是更多人下毒,而下次,我不会给解药。」兰析不但否定她的话,反而变本加厉的进一步恐吓。
「把药单给我。既然你不能亲手救人,我代你去救他们。」敛影晃晃不太清晰的脑子,朝他伸出手。
「你答应了?」他没动,只问她是否答应了他的条件。
「我答应。」现在要她做什么她都答应,她不能让那些人因她而死。
「一辈子?」他勾起她的下颚问,目光深沉。
「我全都答应。解药。」她明确地点头。
兰析笑了笑,没先把解药给她,反而抄起桌上的水镜,一掌将它打得粉碎。
「我的水镜!」敛影去扑救已来不及。
「答应了我,你就没有退路,往后你非用这双眼看人世不可。」
地上破碎的镜片在烛火照映下,光影滟滟,反射著空气中飘浮著的尘埃。也朦胧地照出她未来的道路。这下子,她真的别无选择了。
「即便我得再看到那些?」敛影身子抖了抖,拚命叫自己不要回想那些曾看过的残忍景像。
「无论你看到什么,你都不能走,你要坚强,就像这世上其它的人一般。」她的脆弱他不是不知,但她不能永远都用躲避来解决。这世上,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恐惧,再害怕,也要去面对,不然永远也无法克服、无法适应。
「你在强迫我看我不想看的东西。」她渐渐放弃挣扎,只能照著他的话走。
「你的心结,要由你来解。你可曾想过,难道这世上没有任何值得你多看一眼的人?」兰析捧著她的脸庞问,他不相信,这个为他落泪的女子,心里完全没有他。
「有。」敛影张大了眼,注视著眼前这个在她失明时,让她朝思暮想的男人。
「谁?」
「可是他己经变了,不再是从前那个我想看的人。是不是因为我伤了他的心,所以他的心也变了?」因为她辜负了他,所以,他将自己投入了地狱,不择手段?
「你闭著眼时所相信的那个人,不会因你睁开眼而有所不同,他对你,自始至终不曾改变,变的人,是你。」他摇摇头。
敛影大声的反驳,「我没有!」她一直都在原地,她还是以一样的心在等他回来。
「我这么做,手段很残忍?」兰析放柔了表情问。
敛影咬著唇,闭上眼。
「你要离开,对我又何只是残忍?」他又在她的耳边问,要她正视他眼底的心痛。
「那晚,我只是一时害怕才会说出那种话。在那之前,我从来没有离开你的念头,即使是现在也没有。」她张开眼,和他坦然对视,泪水从他的指间流。
「但是你怕我。」他最不能忍受的,就是她带著恐惧害怕的表情看著他。
「你为我险丧一条命,我怎还能怕你?我只怕你不要我,把我扔得远远的。」她伸手抚著他的脸庞,投进他的怀里。她再怎么怕,也没有失去他的恐惧来得强。
「我要你给我。」兰析捉紧她的腰身,与她紧密相拥,不容拒绝的要求。
「我能给你什么?」她已经给了他她的所有,不是吗?
「你的情、你的心。」
「那些不都已握在你手上了?。她拉著他的手按在自己的心房,让他实际的掌握。
「我怕我捉不牢。」他被一种恐惧保保地纠缠著,总是害怕她会有再想离开他的一天。
他又喃喃轻嘱,「永远也不要怕我,我不会像你所见,有伤你的一天。」
「可是我在水镜里……」
「水镜告诉你,你会被我射中,其实那个未来早已经成为过去,因为你早被我留在身旁了。你会在我身边,就是被我射中留住。」她看见的是未来没错,但那个未来已经发生了,因为他己射中他的目标,他的人。
「我看到的未来……早就来临了?」敛影一怔;听他这么一说,她竟也觉得是有那种感觉。
「不是吗?」
敛影说不出来。当初她看见他举弓射向她时,并没有看到最后。他的箭到最后真的会射中她吗?还是在冥冥中,早就以另外一种方式射中了她?
「这是解药。」他将解药放在她的手心,将她带至门边,轻声催促她去救人。
「兰析,你做的这一切,是为了什么?」敛影走至门口,忽然回头问他。
「为了你。」他清清楚楚的告诉她,「我不是那个留不住嫦娥的后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