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相公 第一章

大地回春,鸟鸣啁啾,枝头吐出翠绿嫩芽,地上野草青青,露水滚动汇聚,化作一道清泉,滴落叶梢,滋润了初初舒展瓣蕊的粉嫩花朵。

他走出山洞外,一对深黝的黑瞳放眼看去,只见风吹树动,满山皆绿,百花齐放,姹紫嫣红,一抹烟岚缓缓飘过远处山头,青山接蓝天,碧水映白云,真是一片大好春光啊!

「哈!」他顿觉心胸开阔,高兴得打了一个圈,满地乱滚。

宾了青草地还不满足,他一跃而起,身形矫捷地攀上树干,钻进茂密的枝叶缝中,身体腾挪之间,晃动了一树的露水,瞬间水珠飘落如雨,撩起一阵清凉意,却也吓走了停在枝头鸣唱的山鸟。

「小弟!」清脆的娇斥声突然传来。

意料外的声音令他吓了一跳,脚底踩了空,便直直从树顶摔了下来,咚地一声,背部著地,摔了个四脚朝天。

清风拂来,一个红衣女子也随风而至,她衣袂飘飘,彷若天仙,娇容明艳,丽似朝阳,再搭上那火红的头花、火红的水袖、火红的裙裾,烘托得她就像春日里最炙热的一团野火。

她眼波流转,瞧见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的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我看你还玩什么把戏。」她拎起他的颈子,直接向后一甩,往空中丢去──

他──一只毛白似雪的小狐狸凌空翻个圈子,仿佛一颗从天而降的白毛球,随之张开四条腿,看似要稳稳地落到地面,却是白毛变白发,转眼就幻化成一个白眉白胡、满脸皱纹、手拿拐杖的驼背老公公。

「大姐,你回来了。」老公公笑呵呵地道;「我正在练龟息功。」

「死小弟,你最好给我变乌龟啦!」红衣女子开口便骂,「你成天就爱玩,不认真修炼,将来怎能修成正果!」

「我有法力,会呼风唤雨,想变什么就变什么,虽然才三百年道行,也算是个半仙了。」老公公抚须微笑。

「这样也算半仙?小弟,拜托!」红衣女子苦恼地以掌击拍额头,别过脸去。「你变来变去,只会变成山神那个糟老头的模样吗?」

她愈骂愈凶,他也就愈缩愈小,骂到最后一句,老公公缩得不见了,变成了一只乌龟。

「对啦!变乌龟你最高明。」她一脚将龟壳踢开。

乌龟飞到半空中,四脚乱抓一通,然后一个手拿斧头、面貌黧黑的中年汉子愁眉苦脸地跃到她面前。

「呜,我的好大姐,我见过的人不多,变来变去就这些人喽。」

「唉!山脚下的砍柴老爹。」她摇摇头,一双美目望著他,叹道;「你能不能变个比较赏心悦目的?我在外奔波,回来很累了。」

「大姐,你累了?」砍柴老爹那对刷子也似的眉毛轻轻皱拢起来,随即舒展开来,咧开一个完全不符合那张脸孔的开朗笑容。「我就说嘛,人家供奉你,你就得有求必应,这边跑腿,那边办事,也是够辛苦了,不如将江汉城的玉姑祠收起来,回来姑儿山快活吧。」

「不。」她一扫疲惫神态,眼露精光,瞪视他道;「我胡灵灵修道五百年,虽自称是狐仙,可在天界看来,不过是一只不上道的狐妖,连天庭的门槛都构不著,所以我得努力修行,这才能早日名列仙班。」

「是妖又如何?是仙又如何?还不是一样过日子。」他说著便咕咚躺平下来,闭上眼楮,懒洋洋地张开四肢。

「小弟你呀,就是不长进。」胡灵灵累极了,也坐到他身边,继续叨念道;「我们是狐,属畜生道,先天蒙昧无知,修行之路远比人还困难,若想成仙,更要时时精进……」

他睁开一只眼楮,将双手叠在脑后,打断大姐的嗦,笑道;「干嘛把自己搞得这么累?我不如待在山里,天天逗鸟儿唱歌,采野果,喝露水,变乌龟晒太阳,或是化作一条鱼去游水……」

「你呀,都玩了三百年,还想玩!」胡灵灵一只指头戳到他的额头上,目光不经意一瞥,突然大叫道;「等一下,你不要动!」

「做什么?」他睁开眼,想要起身,却被她给按住。

「对,就是这个样子。」她痴痴地望定他,一双美目含情脉脉,仿佛烟笼湖水,似忧愁,又欢喜,嘴里喃喃地道;「他总是这样躺著,看天上的星星月亮,也看著我……」

「大姐,你眼楮快滴出水来了。」他伸出五指在她眼前晃了晃。

「别动,这长相不对。」她伸出一双柔荑,轻轻地由他的头顶拂了下来,手掌过处,便将他变作另一个截然不同的形貌。

「以后化作人身,便是这样吧。」她幽幽地凝视他。

「咦!」他跳了起来,感觉自己的身子格外魁梧挺拔;举起双手一瞧,肌肉结实黝黑;脚步踏出,沉著有力,震得他差点摔倒。

「哇呵!我变成大巨人了吗?」他好奇地模模脸上的胡渣。

「不,我将你变成天下最好看的男人了。」胡灵灵神情迷蒙,右手一挥,整面山壁变成一面大镜子,清楚地照映出他的容貌。

他走近一瞧,镜里的男人剑眉入鬓,双眼幽沉,挺直的鼻,薄薄的唇,轮廓粗犷阳刚,却带著某种说不出的沉静斯文;粗布裁成的衣袍式样简单,但又能衬托出那伟岸的身形;不知为什么,大概是离家出走吧,他身后还背著一把长剑和一个包袱。

「这叫做天下最好看的男人?」他歪著头,左看右看,实在看不懂什么叫做好看。在他的认知里,不管是狐狸还是人,不都是两个眼楮、一只鼻子、一张嘴巴?有什么差别吗?

「小弟,你不懂。等你以这个相貌去一趟人界,就明白我的意思了。」她神色痴迷地为他整整衣襟,十只指头温柔地抚著他宽阔的胸膛。

「嘻嘻,你捏得我好痒!」他笑弯了身子,拿开她的爪子。

那爽朗的笑声好像天上惊雷,顿时震破了她的迷梦,她立刻清醒,瞪视这张脸孔从来不会出现的纯真笑容,恼道;「笨小弟!不解风情!你混了三百年,就是学不来媚术。我教你几千遍了,当一个女子投怀送抱时,你就要伸出你的双手,紧紧抱住她,模她的头发,亲她的脸……」

「这样吗?」他眯起眼,将两片薄唇嘟得肥肥厚厚的。

「我是教你调情,不是当色胚!」她气得往他嘴唇打去,心想实在不该将小弟变成那人的模样,白白坏了她美好的回忆。「我真怀疑你到底是不是狐狸!怎地天生就没那个狐骚劲儿。」

「我是货真价实的狐狸啊。大姐,我可是你养大的耶。」噗一声,他变回了本尊,眨著一双深黝的黑瞳,十分无辜地看著她。

「算我教养失败。」斜睇那只可怜兮兮的小白狐狸,她能生的气早就气光了。「不能再让你打混下去,否则你修道不成,神魂俱灭就完了。」威言恐吓一番,再命令道;「下回你就随我到玉姑祠帮忙,多看多学著点,有什么迷惑姑娘的好差事,就指派你去了。」

「真的?终于可以去人界玩了!好期待喔!」他兴奋地追著自己的尾巴转了一个圈。

「瞧你这么开心。我先考考你,撇开这张俊脸不谈,你要如何让不相识的姑娘喜欢你、对你一见钟情?」

「这样!」他弹跳而起,灵巧的小身子跳上她的肩头,伸出红红的小舌头,飞快地往她脸庞一舌忝。

「去你的!」她一掌将他打下地。气死她了!这个小弟实在有失教。「你不会说些风花雪月吗?要是一上来就乱舌忝姑娘,包准你的下场就是这样被姑娘呼到地上!」

「唔?」不然是要怎样?不是要他亲姑娘吗?

「唉。」瞧他一双黑眼眨巴眨巴地,胡灵灵只得无奈地长叹一声,苦恼地搓揉太阳穴。「我在城里忙坏了,等我休息够了,再来帮你重修仙术吧。走开,三天三夜别来吵我。」

红衫飘扬飞舞,转眼成了一只形态优雅的红狐,她再瞪一眼不长进的小弟,翘著一团红火似的尾巴,摇摇摆摆地走进山洞里去了。

炳!大姐休息了。他高兴地跳上跳下,又在地上猛打滚。

嘻!他很乖的,他绝不敢打扰大姐的清修;那么,大姐去修炼,他自个儿去找乐子,要修什么神仙功夫,也等三天三夜之后再说喽!

***bbs.***bbs.***bbs.***

春暖花开,山顶雪融,化作一道清溪;流水潺潺,轻溅溪石,撞击出悦耳好听的淙淙清音。

一个年轻姑娘手拿一支野花,轻哼小曲,蹦蹦跳跳地走在树林间;或许是爬山爬得喘了,她双颊红润,晕染得一张小脸更加俏丽。

她仰起头来,踮起脚尖,想和插上青天的古木一比高下,随之哈哈一笑,转了转颈子,走到溪边,蹲下去拿手拨弄溪水。

「哇,好冰!」

看不完的山林,说不尽的惊喜,沁凉雪水令她精神一振!她捧起溪水,喝了几口,双手再一撩,尽情地往燥热的脸颊泼洒水花。

吱吱!

好像有什么动物的叫声,她好奇地瞧了过去,只见从溪水上游滚下一团白色事物。溪水不深,仅及小腿,应该是淹不死那只好像滚到失去知觉的小动物,可是溪水冰寒彻骨,难道是冻坏了,被溪水冲下来了?

本噜隆咚咚,小白事物滚了又滚,正好就在她眼前被两块石头的缝隙卡住,停住不动了。

「啊!」她惊叫一声,立刻起身踏进水里。

啊!被人看见了!他睁开眼,也是暗叫一声。他从山上几百尺处随水冲下来,滚得不亦乐乎,此刻躺在石头缝中冲凉,正是痛快舒服的时候,这是打哪儿冒出来的小泵娘啊?

「这里怎会有小白狗?」她伸手一抄,从石头缝中拉它出来。

喂,小泵娘,我是狐狸,不是小狈好不好?有口难言!他遇到人的原则向来是跑,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可是……这小泵娘好快的动作,一下子就将他抱住,她急什么急呀!

「你还活著?谢天谢地!」她用力抱住「小白狗」,坐到溪边石头,拿袖子猛擦它的身体,忧急地道;「这水好冷,你一定冻坏了。」

小泵娘,你没瞧我穿了白皮裘吗?小弟我天生不怕冷的。算了,不跑了,她又搓又按摩,倒是挺舒服的,他一身筋骨都活络起来了。

「小狈,你怎么跌到水里了?」她将它摆到膝头,又抓起干净的裙摆,上上不下,前后左右,忙碌地将它擦干,一不小心拉到下面一截短短的硬物。「啊啊啊……」她立刻涨红了脸,手劲轻了些,却还是好奇地拿指节顶了顶,恍然大悟地道;「原来你是公的!」

啊呜,我的命根子啊!长到三百岁,竟然头一回让人模了,这会不会破坏他的道行呀,呜!好惨。

抬起脸,望向这个不经意模到他宝贝的小泵娘,一看之下,不觉傻了眼,就直直盯住那张白里透红的娇俏脸蛋。

「你好小喔,才我手腕到手肘这儿。」她拿手臂比了比它的身形,又顺了顺它滑溜的尾巴。「这尾巴好漂亮,倒跟你身子一样长耶!我来猜一猜,你应该刚出生没多久吧?」

三百岁了,都可以当你的曾曾曾曾祖爷爷了。他学大姐瞪人。

她将它擦了又擦,几乎将它擦到半干,这才发现它定定地望著她,也就跟它四目相对,望进了那双漆黑如墨的瞳眸。

「你好像有灵性,一直看著我?」她开心地以手指为它梳理白毛。「你真漂亮,我没看过毛色这么白、这么亮、这么干净的小狈,好像白雪堆起来似的。瞧你刚才浑身都是泥巴青草,是想洗身子才被水冲走的吗?下次可别这么顽皮了喔。」

小泵娘,我很高兴你夸赞我好看,可我再说一遍,我不是小狈。

「哇,你的眼楮好黑!好像照镜子,我都跑到你的眼楮里头了。」

可不是吗?他都看呆了,整个视野就是这张小巧的脸蛋,两道弯弯的柳叶眉,一双眨著长长睫毛的大眼楮,带著盈盈笑意的嫣红唇瓣,看了就令他很欢喜──嗯,这就是大姐说的赏心悦目吧?

「呼,山上果然凉。」清风吹来,她机伶伶地打了一个寒颤,才放开手,他立刻跳下地,跨了前脚就跑。

「啊……你要走了?」

他让那略带失望的声音给定住了脚步。

回首看去,却见她又绽开笑靥,歪头瞧著他,一边脱去湿透的鞋袜,一边说道;「你真听得懂我的话?这样子看我?也罢,你回去玩耍,我也该下山了……嗯,总是要下山的……」

她的语气变得幽微,说是要下山,却仍坐在石头上,随意拿裙布将脚掌抹了抹,再将一双果足藏进了裙子里,屈起双脚,两手抱住膝头,将自己蜷曲成一团,仰起脸蛋,望看幽深树林上头的一小片晴空。

虽然她没有蹙眉,他却读出了她心头飘来一团乌云,乌烟瘴气的,将她那清秀甜美的容颜给遮得黯淡了。

小泵娘有心事?他打心眼儿明白,她是个好心肠的小泵娘,为了「救」他,弄得浑身湿凉,衣裙也脏了,此刻还冷得微微颤抖呢。

他不要她不开心,他想为她吹走那朵碍眼的乌云。

想也不想,本能地一跃而起,凑上脸,伸出小舌就往她脸上舌忝去。

「哈哈,好痒!」她回过神,惊喜大笑,顺手一搂,就将它抱进怀里,将她的脸蛋贴上它的小狐脸,笑道;「你不是走了吗?还想跟我玩呀。」

是呀!小泵娘,别忧愁,我们结伴儿一起玩。

重新见到小泵娘的笑靥,他乐得直想欢呼打滚;能逗她开心是最好的了,他更没想到小泵娘脸儿如此柔软,香香的,绵绵的,暖暖的,令他忍不住又去磨蹭她的脸,拼命舌忝了又舌忝。

「呵呵!」她完全无法招架他的热情,就任他在她臂弯里翻滚乱舌忝,脸上又是小舌的温热,又是细毛的搔痒,挠得她忍不住咯咯大笑。

「哈!瞧你,真会撒娇。」她实在是痒得受不了了,赶忙将它举了起来,用力往它的小狐脸亲了亲,笑道;「这样你痒不痒呀?」

啊啊呀!让小泵娘亲著了!

天哪!好香软的唇啊!这是什么感觉?雪崩了,天地倒转了,日月星辰在天空跳舞了,他在小泵娘的大眼楮里转圈儿、转圈儿……

「怎么发呆了?」她抱住它的小身子,赤足站了起来,笑道;「来!你一定会爬树,我们去树上捉迷藏……」

「曲家大小姐,什么事这么开心?」

幽静林间迸出一个粗嗓子,她的笑脸硬生生僵住,明眸里的笑意也倏忽消失无踪,双手立刻往下放开,低声道;「快跑!」

他察觉到四周空气的异样,虽然不舍小泵娘的温馨香气,但还是顺势溜下,决定躲到一旁静观其变,若无必要,他不会干扰人界的事务。

「是白狐!快追!」那个粗嗓子异常兴奋,忙不迭地命令道;「快!我要剥了它的皮,小是小了些,正好拿来做我的暖手套。」

「是,少爷。」四大随从放下扛在肩上的凉轿,立刻就追。

「等等!」曲柔急忙转过身,气愤而焦急地道;「姓石的,我不准你伤害那只小白狗!」

「小白狗?不是难得一见的白狐吗?」来人站起身来,不解地眨眨圆圆的眼楮,拿帕子擦了擦额头汗水,咧出一张无害的笑脸。「好吧,小狈也好,狐狸也罢,我辛辛苦苦一趟上山,总得先跟你谈谈正事。」

这个青年公子笑语晏晏,身穿滚金线云纹葱绿绸缎袍子,一张圆圆的娃娃脸,一副圆滚滚的身材,露出袖口外的手掌也是圆圆厚厚的,加上二十年来养尊处优、锦衣玉食,乍然一看,白白胖胖,笑容可掬,就像是一个如假包换的大婴儿,十分讨喜可爱。

然而,曲柔和江汉城的百姓都知道,他是笑里藏刀,真正杀人不见血的小恶魔,任谁惹上石伯乐石大少爷,那可不是一个惨字了得,就像她家……

既然逃不过,她只能面对。

「你来做什么?」她毫不畏惧地瞪视他。

「做什么?」石伯乐嘴角往上一勾,笑容里有说不出的邪恶。「要回我的十万两白银呀。」

「期限还没到,你来早了。」曲柔不客气地道。

「是啊,只剩下三天期限,可你那两个不济事的哥哥筹得出十万两吗?该不会还不出钱来了,全家躲到这深山里来吧?」

「是我爹生病了。」她恨恨地道;「你的手下天天上门讨债,让他不得好生静养,所以我们才搬出城。」

「是吗?我找到你们山下的房子,你爹还有力气骂我出门哩。」

曲柔没有心思猜测是谁走漏消息。曲家一大家子八十几口人,连夜分七路逃亡躲债,总有多嘴的家丁贪图赏钱而泄密吧。

石伯乐状似怜爱地看著她,无限感慨地轻叹一声,随即又挑眉笑道;「我也不是不讲理,人家生病总得心存怜悯,可别一不小心将人给逼死了。所以刚才我跟你爹说了,很简单,曲大小姐貌美如花,你到我的艳香阁,我就不催债;曲家什么时候还清十万两,我就什么时候让你赎身。」

曲柔大惊!艳香阁乃是石家众多产业之一,也是江汉城最有名的妓院,每到入夜时分,灯红酒绿,门庭若市,男人纵声狂笑……

「你欺人太甚!」她不愿在他面前现出丝毫畏惧,不甘示弱地回道;「你尽做伤天伤理的勾当,不怕死了遭报应吗?」

「呵,报应?」石伯乐不屑地道;「那些和尚道士没我赚钱的本事,净编些唬人骗钱的说词罢了。」

「哇吓!」几声惊呼传来,四个随从像滚球似地摔了回来。

「笨蛋!连一只小狐狸都抓不到!」石伯乐见他们两手空空,立刻破口大骂。

「呜,少爷,小狐狸一下子跑得不见影儿,我们钻进林子草丛,很努力找了。」石大龙哭丧著脸道。

石大虎接腔道;「怎知突然刮起一阵大风,飞沙走石,天都暗了,伸手不见五指……」

「哪有什么大风睁眼说瞎话!」石伯乐怒目喝斥道;「我站在这儿,就算是山神、土地公,也得乖乖听本少爷的话,谁敢给我吹大风」

「还有呢,又突然跑出来一个好功夫的剑客。」石大狮颤声道。

「就是他!」石大豹握紧手中的匕首准备保护少爷。

粗壮的千年老松后,走出一个身材高大魁梧的男子,他神情沉稳,浓眉紧皱,身后背著空剑鞘和包袱,手中长剑在握。

「哼,你是谁?」石伯乐挑衅地看著这个不速之客。

「你在这山里乱抓野兽,还威胁这位小泵娘,实在很吵。」他一脸的胡渣,流露出一股落拓不羁的江湖气息。

「吵人的是你吧!龙虎狮豹,上!」石伯乐喝令道。

四大随从你看我、我看你,再瞧瞧彼此身上的乌青、瘀血,还有被剑尖挑破的衣衫,心中都是一样的悲哀念头──上前被剑客砍,不上前回府被少爷砍,都是死路一条。呜!钱难赚,他们好命苦啊!

不得已,只好先拿手中的匕首或短剑乱挥一通,虚张声势,能拖得了一时便是一时。

他却以为他们又要一拥而上围攻他,长剑一挥,疾速的剑风扫了过去,四大随从和石伯乐挡不住那强劲的风势,纷纷摔倒在地。

「谁扶我起来!」石伯乐怒吼大叫,不住地以手掌拍击地面。「再给我上!砍死他!将他碎尸万段!」

「少爷,你没受伤吧?」龙虎狮豹十分「忠心」地连滚带爬过来扶少爷,却没有一个人回去对付剑客。

他本无意杀人,见局势已定,便收剑入鞘,冷冷地对著地上五个人道;「快滚,别再来搔扰小泵娘。」

「啊哼,曲家还有钱请保镖?」石伯乐让随从扶起,本又要动怒,但眼看对方人高马大,自己的四个随从又不是剑客的对手,他还是懂得识时务者为俊杰的,更何况……

他神色自若地拍拍衣裳,拧出无害的招牌微笑道;「嘿嘿,也罢,三天后,曲家若拿不出十万两白银,就算你们再请来一千个保镖,我照样提出买卖契约为证,请官府逮捕曲老头下狱。当然了,他得在牢里做苦工还钱,万一做死了,就换儿子进去……」

「石伯乐,闭上你的乌鸦嘴!」曲柔红了眼眶大叫。

「咦!名字叫曲柔,却是一点也不温柔,回头我还得叫艳香阁的嬷嬷好好教你一番……」

「你说完了吗?」长剑剑鞘直接抵住石伯乐的脖子。

「哼,走!」石伯乐从鼻子哼出声音,转身跨上凉轿。便是一时。

四大随从不敢怠慢,前面两个、后面两个扛起轿杆子,护送主子下山。

微风吹过林梢,方才被大风吹落的树叶满地乱滚,发出沙沙声响,曲柔脸色苍白,双掌紧紧交握,目光望看漫无方向飘舞的落叶。

嗅,小泵娘又不开心了。刚才那个小胖子真的很可恶啊,若非他脾气太好,手下留情,换作是大姐,早将小胖子打到地上吃屎了。

「小泵娘,你还好吗?」他关心地问道。

曲柔犹恍恍惚惚地,一听到他的声音,这才回过神来。

她忙欠身为礼道;「大侠,谢谢你帮我解围。」

她话一出口,心情又黯然了。大侠解得了这次,又解得了下次吗?

「你刚搬来吗?我以前没在村子见过你。」

「我们才搬来半个月……」唉,还是躲不过石伯乐。

「三天后,小胖子会再来吗?」

「会的,而且会带更多的人来。」曲柔轻咬下唇,语气微弱,仍握紧了拳头道;「我不怕他的,绝对不怕。」

「我再来帮你赶走他。」他跃跃欲试,下次再来刮大风。

「不,不能再麻烦大侠了。」曲柔抬起脸,望向长得好高大的他,很努力地挤出微笑。「我哥哥快回来了,他们应该有办法的……」

也许是心虚惶惑,也许是担心父亲病情加重,也许是方才面对石伯乐时过度紧绷,也许是大侠挺拔身躯所带来的安全咸中!面对那深深关切的注目眼神,她竟是心头一酸,眼泪就掉了下来。

「小泵娘,别哭!」他大惊失色,直觉就想伸舌头舌忝干她的泪水,既而一想,好像不对劲,他现在是人形,舌头一定很大,搞不好会舌忝得她一脸的口水。

「呃,小泵娘,你别担心,我这几天在姑儿山上采药,三天后我一定会到村子里帮你。」只能口头安慰了。

就算是大侠,也挡不过官兵。曲柔无语,黯然低头。

「过午了,山上会起雾变冷,我送你到山下村子口。」

「谢谢。」曲柔此时只能默默地拿袖子擦干泪水。

他忽然发现她仍赤足踏在泥土上,忙问道;「你的鞋子?」

「湿了。」她走回溪边,打算直接套上湿鞋子

「我这里有干鞋子。」说著就从包袱里掏出一双绣花鞋,讷讷地道;「尺寸可能大了一些,不过,你穿了舒服,这才不会著凉。」

「啊……不敢麻烦……」

「你肚子饿了吗?我这里有几颗核桃。」他又从包袱里掏出核桃,再笑逐颜开地捧出一颗大水梨。「这梨子很甜的,给你解渴。」

他一件件「献宝」,她有些不知所措,只好先接过了绣花鞋。

绣花鞋的亮红缎面夺目灿烂,好似一轮烈日,而错落其间的各色精绣小花也不遑多让,各自展露清丽姿容,火红和七彩,奔放和柔美,色调互融互依,仿佛丽日下百花齐放,极为好看。

曲柔轻抚绣花鞋,鞋边的针脚有些凌乱,鞋底也有磨损的痕迹,她不禁想著,这双鞋应是穿了又穿,补了又补,最后给他收藏了起来。

一个男人会如此珍爱地将一双女子的绣花鞋放在包袱里,随他浪迹天涯,他应该是个很重情义、很顾念旧情的人。

有一张成熟脸孔,却是一个带点孩子气的大侠,就不知他所眷恋的那个姑娘是怎样的红颜知己呢?

她脸蛋微热,撇开了胡思乱想,珍惜地将绣花鞋放在地上。

「谢谢大侠。我穿了,回去洗干净后,等你来了再还你。」

「小泵娘不要客气。」唉,怎么当人如此别扭啊,他能不能在地上打个滚,开开心心接受她的道谢?

「请问大侠尊姓大名?曲柔好称呼您。」她接过了水梨。

咦!问倒他了。他尊姓大名?三百年来,他从来没有名字,也不需要名字,大姐向来喊他小弟,难道大姐姓胡,他就叫胡小弟吗?

他是狐狸——不行!说他是狐狸岂不吓坏了小泵娘;那么,他不是狐狸……不狐狸、狐狸不、胡不狸……有了!

「小弟我,胡不离。」

「不离不弃的不离?」

「是的,不离不弃。」他跟著复述一遍,觉得这词儿念起来满顺口的。

「胡大哥,那就麻烦您送我下山了。」她终于舒展笑容;虽然今天上山散心遇到不愉快的事,但在下山之前,她决定暂且抛开这一切。

也许,这是她所能拥有的最后清静时刻了。

「小泵娘,还有一件事。我刚才瞧见那只小玩意儿了,那是狐狸,不是小狈。」他很认真地说明,必也正名乎。

「啊?」

真的是小狐狸?曲柔十分惊讶,突然有点担心,很想再见那只颇有灵性的小狐狸,不知它是否及时逃得远远的,否则刚刚吹大风,岂不将它小小的身子给吹翻了?

咦!大风吹得树摇、叶落、人倒,为什么她始终站得好好的,完全感受不到强劲的风势呢?

推荐阅读:
青萍结绿 维纳斯的灵药 迷恋你 红鸾记 小爱实习周记 天真无邪之后 娇娇MODEL我的爱(港名︰亲亲俏女郎) 雨澄格格 仙侣奇缘 我的娘子是大侠 给我一秒不想你 红娘哥哥
相邻推荐:
少妇系列辣文拉开双腿抵在墙上bl一件一件的剥开我的衣服小东西C的舒服吗兵哥哥死我仙路风云txt乡村最婬荡交换激烈娇喘叫床声床震爽文高树三姐妹扶着美妇的臀从后沉入公息欢情相公你好坏tx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