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是个可以放松睡大觉的日子,徐枫晓照例是要睡到不叫不起,连雷天宇都可以安心地躺在床上睡到中午,起来之后一边做中饭一边尽量轻手轻脚地做家务,怕吵醒了徐枫晓。
把要洗的衣服放进洗衣机,刚开始收拾客厅,徐枫晓卧室的门开了,他居然走了出来,一脸刚睡醒的懒散和迷糊,望了一眼外面碧蓝的天空,被正午的阳光刺得眯起了眼。
「醒啦?」雷天宇微笑著回头,「我还想等一会儿饭好了之后再叫你呢,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睡不著。」徐枫晓走到沙发上直接躺了下去,懒懒地说。
雷天宇放下手里的东西走到他身边坐下,在脸颊上重重地吻了一下:「今天不睡,到了星期三你就怨声载道地说缺觉了。」
「没用啦,睡得越多,明天越起不来,今天吃什么?」
「冬瓜丸子汤,还有尖椒土豆丝,不过我没放多少辣,酒酿带鱼。你还想吃什么?」
徐枫晓凶凶地瞪了他一眼:「反正我说出来你又是这个不准吃,那个不准吃,说了也白说!」
雷天宇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看来晓晓的间歇性坏脾气又发作了,他无言地要站起来,却被徐枫晓一把拉住:「站住!我要吃鱼生粥!」
「那个……晓晓,生的东西尽量少吃好不好?」雷天宇为难地说,「忘了你上次吃得香,过后吐了半夜才好,晚上给你做皮蛋瘦肉粥吧?」
「看!我说了又有什么用?!」徐枫晓负气地把身体转向沙发背,「我什么都不要吃了,饿死活该!」
「晓晓……」雷天宇拉长声音过去从背后搂住他,柔声说,「你不吃饿坏了我可要心疼死了,乖,别象小孩子一样了,不该吃的东西就别吃,到时候你难受我更难受,何苦呢,对不对,嗯?你就饶了你老公吧,我心脏不强,受不了刺激。」
徐枫晓一开始还竭力绷著脸,最后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转过身瞪著他:「哎,话不要乱讲,谁是老公啊,这里的户主可是我!」
雷天宇笑著承认:「是,是,户主大人。」说著响亮地在他唇上吻了一下才放开他,「等一会儿就可以吃饭了,昨天雁离还做了酸奶布丁,吃完饭再吃。」
他顺手拿起茶几下那一摞汽车广告:「这个你还有用吗?明天是纸类垃圾回收日,不要我就扔了。」
「啊?扔吧,没用了,是上次一个委托人硬塞给我的,说如果我买车,可以给打折。」徐枫晓心不在焉地说,手指无聊地玩弄著自己的衣角。
「这样啊,晓晓,你工作的地方又不远,走路十分钟就到,地铁也才两站,象我要坐半个城呢,别买车了,活动活动身体也会好一点,平时也不见你锻炼,还在楼下的健身俱乐部里办了年卡呢,你去过几次啊?」
「行啦!又唠叨起来没完。」徐枫晓捂住耳朵,「你拿著我的年卡下去游泳的次数还少?!就当是给你办的好了。」
雷天宇整理著那堆东西说:「我是怕浪费钱,办都办了,干嘛不去,先说好,明年不许了啊,要不然,你给我天天下去运动个半小时。」
徐枫晓对天花板翻了个白眼:「都听你的行了吧?哼,现在开始管头管脚了,当年你追我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样子!」
雷天宇都已经走到厨房门口了又转过身来,故意逗他:「你还记得?说来听听啊?」
「你去死雷天宇!」一个沙发座垫迎面就扑了过去。
**********
大学的新年舞会,简陋而热闹,一些看起来相当俗丽的气球彩带四处悬挂著,只有一个镭射灯还算能活跃点气氛,学生会宣传部的人蹲在一角调试著老旧的音响,喇叭里不时发出呲拉呲拉的声音。
江雁离本来和一群人在那里商量著今晚的音乐曲目,大概是终于受不了了,走到雷天宇身边,愤愤地说:「都是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这种场面上走形式的事,差不多就行了嘛,还非要讲究气氛,讲究POP,讲究个X!」
雷天宇一直心神不安地看著门口发呆,闻言只好安慰她:「都是些大孩子,又是新年,让他们去吧,反正学校领导也能理解,他们讲完话,就回去了,谁愿意在这里与民同乐呢。」
江雁离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她今天穿著一身深绛红的薄呢套装裙,乌黑亮丽的长发披散在肩头上,脸上还薄施脂粉,笑起来更是美艳如花:「说得对,那帮老家伙,留下来只会活活气死,五年前的那一次新年舞会,是第一次用镭射灯,听说上台讲话的党委书记当场勃然大怒:‘这成什么了?!这不成了群魔乱舞了吗?’弄得学生会长好生没脸。」
她淡淡地瞥了在场地中央指挥的学生会长一眼:「事情都做完了,他大人也出现了,怕谁不知道他也出了力似的,不过看他那满面春风的样子,大概是全搞定了,实习单位,考评,毕业后的好工作,还有美丽的局长千金……」
「有的时候我真奇怪,」雷天宇开玩笑地说,「你很让人捉模不透啊,一方面愤世嫉俗,另一方面……」
他微笑著不说话了,江雁离不在意地接著说:「也往上爬是不是?直说好了,我不在乎的,对呀,死读书有什么用,年级第一名也不一定就能有个好单位,你以为我愿意进学生会?处处被人擎肘还浪费时间,但是有用啊,毕业的时候我是党员,又是学生会干部,还是年级第一名,这么多光环套在头上,找起工作来就容易多了,现在女生找工作简直是场恶梦。你们倒是好,是男的就行。」
雷天宇耐心地听她发牢骚,目光还是不由自主地向门口看,虽然明知道时间还没到,徐枫晓就是会来也不是这个时候,但是就是忍不住把眼楮牢牢地锁在那里。
听雁离提到将来的工作,心里还是轻微地颤抖了一下,想起不久前看徐枫晓档案时的不安,晓晓他……将来毕业之后,真的会到别的地方去吗?雁离说的没错,在这个竞争激烈的城市里,如果没有门路,没有过硬的底子,是很难找得到好单位的,他自己家在外地,虽然现在看来留下来不是问题,但是既然晓晓的未来堪忧,那么,他只好努力争取,得到一个相当好的单位,这样将来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才不会太苦。
想著想著他忽然哑然失笑:还不知道晓晓的心意如何,就这么为未来打算了,万一今天晚上他没来,那么自己的美梦岂不是白做了?
可是,就算是美梦也好,只要一想起将来两个人可能一起住在狭小的出租公寓房里,每天工作之后吃著简单的饭菜,可能只有一台二手电视机播放著不全的节目,也可能什么都没有,空闲的时间只有他们两个人静静依偎在一起……他心里就不自觉涌上一阵甜蜜的感觉。
无论怎么样艰苦的日子,我们都要在一起坚持住,晓晓,我会给你幸福的,他在心里暗暗发誓。
晚上八点,舞会开始,校领导讲完话后隆重退场,由学生会会长亲自护送回家,然后就算正式开始了,年轻的大学生们,本身就有发泄不完的精力和活泼,不用做任何煽动气氛的举动,已经很自觉地一哄而上,拉著舞伴涌向了中央,开始随著音乐尽情摇摆。
雷天宇根本没有心思跳舞,好在政法学院年轻女孩子少,所以也就显得格外矜持,不会轻易主动邀请男伴的,最多在他走过身边的时候失望地看他两眼。
他搜寻著场内,心情逐渐变得焦躁,徐枫晓那么爱静,不会混在跳舞的人群中的,他沿著场地走了一圈,目光在每一张年轻兴奋的脸庞上扫过,但是,没有徐枫晓。
不安逐渐扩大,晓晓……真的不来了吗?他真的……不能接受自己?
雷天宇恍恍惚惚地走回学生会成员聚集的角落,听著回来的学生会长和大家商量著等会儿舞会结束之后大家到哪里吃消夜,江雁离揶揄地问是不是他请客,他打著哈哈说大家都是为了工作,当然是会报销的。
然后发生了什么事,他好像都不记得了,也可能是根本没听见,等他发现的时候,江雁离已经亲密地挽住了他的手臂:「走,我们去跳舞。」
「什么?」雷天宇吃了一惊,刚想拒绝,周围的人已经开始起哄:「早看出他们眉来眼去的。」「天宇你这可算假公济私。」「唉,校花果然已经名花有主了,还不知有多少人要伤心落泪。」「我说你们也别藏著掖著了,趁这个机会就挑明了吧……」「会长你这次可不对了啊……」「哈哈哈,是我不对我不对,等会我喝酒赔礼,还要恭喜天宇一杯呢。」
雷天宇一看就明白了,会长想请江雁离跳舞,她就拉了自己做挡箭牌,这个时候断然不能不跳,只好无奈地苦笑一下,对江雁离做个手势:「请。」
「噢噢!等会儿等会儿,我给你们放首慢的,也让你们浪漫一把……」
悠扬的慢三舞曲响起,场地中央正蹦跳得来劲的学生们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来不及调整情绪,都停了下来,慢慢向四周散去,正好在中间留下了一大片空地。
走入场地的雷天宇和江雁离顿时成了所有人注视的焦点,雷天宇心里叫苦,脸上还得带著微笑,手臂一扬,江雁离轻盈地被带入他怀中,和著音乐开始起舞。
尽避心里发慌,脚下的舞步还是很纯熟,当年刚进大学扫舞盲的时候,他和雁离就是搭档,已经两年半了,还是配合默契,优雅流畅地在场地上划出圆形弧线,雁离微扬著脸,笑颜如花地看著他,漆黑的长发飞旋开来,吸引了全场所有的目光。
不知是现在实在没有人跳这种舞了,还是他们不愿意破坏眼前难得的浪漫场面,到曲子终了,竟然都没有人下场,成了他们两个人的表演场地。
等到最后一个音符消失在人们耳朵里的时候,雷天宇松开江雁离的纤腰,微笑著拉起她的手轻轻一吻,顿时全场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一直伴随著他们走下场地,下一首青春跳跃的舞曲开始才结束。而且等到新学期开始,因为报名人少而停办两年的交际舞辅导班又迎来了蓬蓬勃勃的第二春。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们没有回到学生会成员呆的那个角落,而是走到完全相反的另一边,雷天宇擦去额上的冷汗:「雁离,我这次被你害惨了。」
「总比让我跟他跳舞好吧?你要是不帮我,我才真的惨了。」江雁离不以为然地说,「和那种人跳个舞不要紧,以后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我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啧!」
她忽然抬头瞪视著雷天宇:「喂!什么叫你被我害惨了?!和我跳舞你会死吗?告诉你雷天宇,别说现在本小姐看不上你,就是本小姐真的做了你女朋友,也没有什么配不上你的地方,你还敢有什么不满?」
「没有。」雷天宇心里叫苦,嘴上还说不出来,只是继续四下张望著,看是不是会这么不巧,徐枫晓正好能在这个时候进来。
「从舞会还没开始就看你东张西望的,找什么哪?」江雁离奇怪地问。
雷天宇含糊地说:「找……个朋友,说今天要来的。」
「女朋友?」江雁离敏感地问,「哎呀,那不就是……」
「不是女朋友。」雷天宇这句话说得很勉强。
「不早说!」江雁离拍拍胸口,「害我差点以为自己成了第三者了。」
雷天宇此刻心乱如麻,根本没有心思再去跟她说什么,忽然,好像是莫名的心灵感应一样,他把目光投向西门的位置,顿时,在拥挤的人潮中,徐枫晓的脸庞忽然鲜明地跃入他眼中,把他压得几乎不能呼吸。
「晓晓……」他喃喃地说出这个把他的心熨得生疼的名字,眼楮里再也看不见别的东西,耳朵里再也听不见别的声音,整个心里,天上地下,都只有他一个人……
没有跟江雁离交待一声,他疯狂地冲开人群,拼力向徐枫晓那边挤去,背后江雁离惊讶地在叫他,身边被他挤开的人的抱怨声,叫骂声统统没有听见,一心只想尽快冲到他身边,幸亏场中现在热闹非凡,也没有人注意到这边的小小骚动。
终于快到了,雷天宇看见徐枫晓静静地站在自己伸手可及的地方,心头的大石终于放下,情不自禁地露出笑容,刚想开口,徐枫晓黑幽幽的眸子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看著徐枫晓就这么离开,雷天宇心里象被塞进了一大把冰雪,不顾一切地就追了出去。冲开人群,跑出门外,抬眼看去,竟然找不到徐枫晓的人影。
「枫晓!」他扯著嗓子喊,惊动了一些在场外的校园情侣,莫名其妙地看著他,十二月的寒风吹在身上,多少让他的头脑清醒了一点,带著歉意地对他们摆摆手,继续心急火燎地在周围寻找著徐枫晓的身影。
四下寻找了一遍,没有人,他跑到徐枫晓的宿舍,里面只有几个铁杆牌迷还在如火如荼地叼著烟勾级,房间里乌烟瘴气,看见是他来了吓了一跳,急忙声明只是玩玩,没有赌钱,雷天宇现在哪有心思管这个,看见没人回头就走。
他在校园里整整来回跑了好几遍,开门的地方都找过了,连黑灯瞎火的教室都去一间间看了,就是没有徐枫晓的影子,汗湿透了衣服,被风一吹,阴冷地贴在身上,更冷的是他的心。
最后他无力地坐倒在图书馆的门前阶梯上,后悔地抱住了头: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难道他真的就要永远失去晓晓了吗?晓晓连一个辩解的机会都不给他吗?
正当他六神无主,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的时候,不远处忽然传来一个清清冷冷的声音:「真难看。」
雷天宇狂喜地抬起头,可不正是徐枫晓?!站在离他只有十米的地方,蓝白相间的高领毛衣,黑色牛仔裤,一反过去朴素不起眼的打扮,连眼镜都摘了下来,彻底露出清秀的脸庞,俊秀绝伦,他有一秒钟几乎看呆了,接著就是发疯般地扑了过去,一把把他牢牢地抱进怀里,用力揉搓著,好像要把他的身体揉进自己心里去。
「晓晓……晓晓!晓晓……」他不停地叫著徐枫晓的名字,除了这个,他再也说不出别的任何一个字。
「好了!」徐枫晓被他抱得喘不过气来,用力地推开了他,「你想谋杀啊!上演元旦校园夜惊魂吗?放开我!」
雷天宇依依不舍地稍微放松了手上的力量,还是把他圈在自己的手臂中,贪婪地看著他的脸:「不能放……放了,你又要跑了,知道吗,晓晓,刚才看见你走,我都快被你吓死了。」
徐枫晓白了他一眼:「你没做亏心事的话,干嘛要害怕?还有,谁准你叫得那么亲密的?!难听死了,好像在叫小狈一样,我妈都没有这么叫过我!」
他的眼中忽然闪过一丝黯然,很快又消失了,雷天宇知道他大概是想起了去世的母亲,爱怜地在他耳边说:「当然不是叫小狈,是叫小宝贝,我心爱的晓晓宝贝……」
「酸死了……」徐枫晓作势搓著自己的手臂,「还有没有更肉麻的?!」
「有啊!」雷天宇满心欢喜地说,「要不要我说给你听?」
「算了吧,我还不想被肉麻死。」徐枫晓嗤之以鼻,忽然脸色一板,「你叫我今天来参加舞会,就是为了欣赏你和校花的精彩表演?」
「怎么会呢!」雷天宇急忙解释:「那只是没办法,我和江雁离根本没什么,但是女孩子请跳舞,总不能不跳吧?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你不要生气……」
徐枫晓斜斜地看著他,冷笑了一声:「说的好轻巧啊,谁知道你是不是脚踩两只船,左拥右抱,将来我是你的地下见不得光的情人,她是你表面上风光无限的正牌夫人,两全其美,对不对?刚才我已经都听见了,谁不说你们是一对金童玉女,你的如意算盘打得很好啊。」
「晓晓!」雷天宇急得恨不能赌咒发誓,「我没有!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人,现在将来都一样!我绝对不会为了掩人耳目而找一个女朋友或者是结婚的,你相信我!我爱你,我真的只爱你一个人啊!」
「我不相信!」徐枫晓蛮不讲理地说,「我都亲眼看见了!」
「晓晓……」雷天宇拿他没办法地说,「我说的都是真的……相信我吧。」
「要我相信你?行啊。」徐枫晓脸上露出促狭的微笑,「看你能不能做到了。」
如奉纶音的雷天宇立刻说:「能!只要你说出来,只要你肯相信我,什么我都可以去做。」
「好啊,」徐枫晓抬起头,挑战地看著他,「那,你就也请我跳一支舞吧。」
在几乎全校学生面前?在新年舞会上?雷天宇一时之间根本不敢去想这样做的后果,别说以后的工作前途,他能不能毕业都是个问题,可是,看见徐枫晓闪烁著挑衅意味的黑眸,他咬了咬牙:豁出去了!最多他昧著良心说只是在教学弟跳舞,反正在大学里这也是一种存在的现象,只是现在男孩子脸皮薄又自视甚高,觉得这样做简直是在公开宣扬自己没有女朋友,所以已经渐渐稀少了,如果他这么做的话,应该是个可以瞒混过去的理由。
主意打定,他拉起徐枫晓的手,气势坚定得象是上战场:「走!」
徐枫晓却没有动,噗地一笑,凑到他耳边轻声说:「我又没说在哪里跳……你想带我去哪里现这个眼?你不怕丢人,我还怕呢。」
被他吹在耳朵里的温热气息弄得脸红心跳的雷天宇镇定了将近半分钟才能开口:「那么,晓晓,我……」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我有这个荣幸请你跳个舞吗?」
「好啊。」徐枫晓微微一笑,仰起脸,整个世界在那一瞬间,全在他温柔的黑眸中。
随著从舞会那边传来的,细细碎碎的音乐,雷天宇拥著徐枫晓,慢慢地跳著舞,渐渐的,徐枫晓的手挣脱了他的手掌,环住了他的脖颈,把头靠在他肩窝上,什么也没有说,雷天宇收紧了手臂搂住他的腰,柔声问:「怎么了,晓晓?」
徐枫晓摇了摇头,还是不说话。
「我爱你,晓晓,从今天之后我都会在你身边,一辈子爱你,照顾你,好么?有什么事,对我说,好不好?」
徐枫晓把脸埋在他肩上,声音模糊不清地传出来:「那你首先答应我,我不想说的事,你不能问。」
「为什么呢?」雷天宇温和地说,「说出来,不是要好一点吗?你把什么事都闷在心里,就不能让我为你分担一些吗?」
徐枫晓赌气在他肩上咬了一口:「不答应就算了!」
无声地叹了一口气,雷天宇搂紧他:「好好,我答应,只要你不想说,我绝对不问,行了吧?但是你也要答应我,不要太累著自己了,能让我分担的,就让我分担,好吗?」
饼了似乎很久,徐枫晓才小声地说:「好。」
雷天宇微笑著硬抬起他的脸,吻了下去:「就这么说定了噢。」
一年半后,雷天宇毕了业,如愿以偿地分进了市检察院,江雁离放弃了一家资深律师事务所的邀请,也和他一起穿了制服,学校里的同学都意味深长地交换著眼神,说「理该如此。」「应当应当。」「夫唱妇随嘛。」一些因为分配原因不得不暂时离别的同学们更是羡慕得眼楮出火。他们刚一报到,马上院里就传出小道消息,说今年分来的大学生是一对金童玉女。
面对谣言,雷天宇只有含糊过去,私下里他也问过江雁离,为什么要到检察院来,而不去那家诚意相邀的事务所,江雁离一边翻著卷宗一边心不在焉地说:「说得很好啊,看上了我的能力,谁都知道不是能力,是美色吧?那个主任,自己一副黄金单身汉的样子,就差当时奉上钻戒请我过去做老板娘了。」
她忽地回头,嫣然一笑:「再说,我觉得穿这身制服很神气耶。」
这倒是真的,只要江雁离出庭,看她的人绝对比看法官和看犯人的人加起来都多。
「那么,你呢,你为什么来这里?我也知道啊,有家事务所的主任也对你十分赏识的,而且规模大得多噢,再说他没有女儿,不用担心你被招驸马。」
雷天宇简单地说:「当检察官一直是我的理想。」
「哟,不会吧?」江雁离感兴趣地说,「现在的社会还真有这样的人?犯罪的起诉者,疾恶如仇,发誓要扫平天下罪恶,自诩为公正女神的使者,用法律的利剑扫荡黑暗,铲除一切犯罪和害人虫?认识你这么多年了,还不知道你是这样的人哪。」说著哈哈大笑。
「少开我玩笑了,我只不过想认真地做一点事情。」雷天宇被她说得有点不好意思,其实他做出选择的时候是考虑了几天,如果将来和徐枫晓生活在一起的话,当然是进事务所比较好,在那里两年赚个房子绝对不成问题,当公务员就要差一点,但是,他实在不愿意放弃从小到大的理想,没错,他就是象雁离说的,一个理想化的男人。
时间在大家的忙碌中很快就过去了,一转眼,就是徐枫晓毕业的时候,六月份的时候,雷天宇搬出检察院的单身宿舍,在外面租了房子,准备正式开始和徐枫晓同居的日子。
大概也是为分配的事烦心吧,徐枫晓这些日子情绪很坏,反复无常,每次他发脾气骂人的时候,雷天宇都是什么都不说,等到他住了口才上去,紧紧地抱住他,给他一点力量支持。
有的时候他真想安慰晓晓:「工作一时找不到也没有关系,我养你。」但是考虑到徐枫晓的个性,这话说出来一定会让他暴跳如雷,破口大骂,不说的话,看著徐枫晓一个人在那里烦恼他也于心不忍,说实话,以徐枫晓的条件,找工作是不容易,成绩在年级里排不上前一百名,没有后台路子,没有金钱优势,不是党员,甚至都不是团员,更没有学生干部的头饺……
懊怎么办呢?他好几天都愁得吃不下饭睡不著觉,终于深切地体会到自己毕业时那些两地鸳鸯看著自己又羡慕又妒忌的眼光是怎么来的了。
一个周末,他把徐枫晓约出来,毕业时间迫在眉睫,有些话就是让他生气也要说,而且,也不全是让他生气,更重要的是让他不要放弃,还有自己在支持他。
为了散心,他没有立刻带徐枫晓回家,而是在市中心繁华商业街上逛了一会儿,买了些徐枫晓爱吃的零食,先安抚好他的胃。
穿过一条安静的林荫道抄近路走向地铁站的时候,忽然有一辆宝石蓝的保时捷在开过他们身边之后紧急刹车,发出刺耳的轮胎打滑声,接著没有调头,直接后退著开了回来,幸亏现在街上车不多,要不然就会酿成追尾惨剧。
雷天宇站在外侧,本能地把徐枫晓往里一推,唯恐出现什么情况,保时捷轻轻巧巧地滑到他们身边停下,车窗摇下,露出一张粉雕玉琢的美丽面孔,笑盈盈地打著招呼:「嗨,真巧!」
虽然过了两年,雷天宇还是一眼就能认出来,正是上次在校园后门看见的,送徐枫晓回来的火鸟美女!这么近看的话,发现她的年纪并不大,白腻的皮肤不是因为化了妆,而是天然的细腻如凝脂,五官精致得无可挑剔,少女的娇憨和天生的妩媚交织在一起,形成让人不能呼吸的魅力。
身边的徐枫晓身体有些僵硬:「是,真巧。」
车里的美女娇嗔地看了他一眼,就笑眯眯上下打量著雷天宇,兴致盎然地问:「这一位……是雷先生吧?常听枫晓提到你。」
「你好。」雷天宇基于礼貌打著招呼,却被徐枫晓一口否定:「我什么时候提起过他了?!」
「哟哟,生气啦。」美女并不生气,依旧保持著愉快笑容,「我出来试试新车,没想到正好踫上,你们去哪里啊?要不要一起喝个咖啡?巴黎春天下午有特制的小点心很不错的。」
「不用了,谢谢,我们还……」雷天宇话还没说完,又被徐枫晓抢了过去:「我赶著回学校,他还有别的事。」
「嗯,真遗憾,那么不耽误你们时间了,下次见面一定要好好聊聊喔,再见,枫晓,别忘了给我打电话,我会一直等著的,再见,雷先生。」
她笑著挥挥手,娴熟地开动了汽车扬长而去,雷天宇看见徐枫晓望著远去的汽车发了好一阵呆,心里有些酸酸的,推推他:「我们走吧,晓晓?」
「好。」徐枫晓脸上阴晴不定,过了很长时间才缓和下来,只是就此变得很沉默,回到雷天宇租的房间,也什么都不说,发著呆倒在沙发上。
雷天宇从窄小的厨房里走出来,拿了半个西瓜,放在他面前:「吃点西瓜消暑吧,你胃不好,我就用凉水冰了冰。」
「天宇……」徐枫晓好像这才看见他的存在,低声叫著他的名字,眼圈竟然红了,雷天宇急忙坐到他身边,伸出手把他抱在怀里:「怎么了?怎么了?没事没事,我在这里,不要急,慢慢说,说出来就好了。」
他又拍又哄了好半天,总算徐枫晓没有哭出来,依旧赖在他怀里,拿著勺子有一口没一口地舀著西瓜吃,天气已经很热了,房间的空调又是老式的,雷天宇热得出了汗,又不敢乱动。
等到他情绪差不多平稳了,雷天宇才小心翼翼地说:「别再为分配的事发愁了,工作慢慢找,别急呵,天气这么热,著了急又要上火了……」
徐枫晓没有当场跳起来发火,反而低著头,用勺子戳著西瓜瓤,低声地说:「我要进龙盾做见习生了,明年就考出资格来。」
「什么?!」雷天宇惊得差点跳起来,龙盾就是他拒绝的那家事务所,两年来,规模发展更大,已经成为这个城市数一数二的私人律师事务所了,门槛更是高,今天的龙盾,未必再会看上雷天宇,怎么竟然徐枫晓能进去呢?!
「这……这很好啊,晓晓。」他有些结巴地说,「是个好消息嘛,为什么都不告诉我,我为你担心了这么多天。」
「我也是刚知道的。」徐枫晓闷闷地说。
雷天宇觉得有点不对劲,搂著他问:「不高兴?为什么?多少人想进还进不去呢,还是你在担心什么?不用担心,工作和在学校学习是两回事,不都是说高分低能吗?你一定没问题的,我知道你有多优秀,没问题的,嗯?我们晓晓,一定没问题。」
「是。」徐枫晓抬起眼楮,深深地看著他,「我没问题,你说的对,是个好消息……谢谢你什么都没有问……」
其实雷天宇有一百个问题要问:徐枫晓为什么能进龙盾?他和那个香车美人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进龙盾他看上去好像并不高兴的样子……但是徐枫晓的话提醒了他:约定好的,他不能问。
算了,他安慰自己,只要晓晓没事就好,这么多的谜,猜又猜不完,与其放在心里发闷,不如干脆忘记,追问下去,除了让晓晓伤心发脾气,他还是什么都不会说的,也许晓晓现在是没有安全感,也许有一天,晓晓会把一切都告诉他。
就在那天夜里,雷天宇完全地拥有了他的晓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