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板小婢 第八章

何曦没想到,她再次踏进诚王府,竟是在这样的状况下。

诚王爷与夫人明显地憔悴了,像是老了十来岁,看到她,他们只是叹息,但从他们的眼神里,她已感受到他们的后悔与无功。看样子,在她离开后,不仅是他和她,其他人也都受尽了折磨。

听说,这场意外是因为马车车速过快所造成的。和她有关吗?他是因为心情不好,才会这么孟浪行事吗?

如果早知她的离去会造成这样的结局,当初她一定抵死不走,就算之后会坠入十八层地狱,她也要厚颜无耻地留在他身边。

但……现在都太迟了,他失明了,这对心高气傲的他是多么痛的打击?他还那么年轻,还有著璀璨的大好前程,却随著眼盲,将他的尊严骄傲全都剥夺了。

在杜大娘的带领下,何曦走进自己待了十年的院落,她却步了。他真的会想见她吗?会想见一个他以为弃他、伤他,造成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何曦,你要有心理准备。」杜大娘低叹。「小王爷身上的伤不重,最要命的是有块碎裂的木板插进……他的眼楮,他的脾气比之前更暴躁阴沈,你必须更多点耐心。」

「就算他打我骂我,我都受得住的。」何曦挺直背脊,鼓起所有的勇气。「走吧,让我见他。」

杜大娘带她来到寝房外,对她点了下头,没有敲门就直接推门走进。唯有如此才不会连房门都还没踏进就被喝退,平常他们都是用这种方式才能多少将一些食物送进房里。

看到房内情景的第—眼,何曦愣住了,几乎认不出这就是她所熟悉的寝房——到处一片狼藉,桌椅倾倒,地上散满碎裂的瓮片,墙上的字画被人撕破,只余卷轴的残骸甭伶伶地挂在那儿。

这里像被狂风肆虐过,不见一处完好。

「滚出去!」听到开门声,暴烈的咆哮倏地从内室冲了出来。

何曦眼眶瞬间红了。那么嘶哑、那么愤恨,从那声吼声里她已听到了他的不甘,霸气狂傲的他竟要承受这样的折磨……

「小王爷,奴婢带一个人来看您……」杜大娘没被轻易喝退,与何曦继续往内室走去。

「看?没看过瞎了眼的人吗?需要特地跑来?我殷玄雍是珍禽异兽吗?给我出去,都出去!」那吼声更怒,一颗枕头飞了出来。

何曦及时闪过,同时,她也看见了他,眼泪再无法抑止地落了下来。

脏污的绷带包复住他上半部的面容,下半脸的肌肤被杂生的胡髭复住,只看得到他苍白干裂的唇。他的长发散乱纠结,身上的单衣绉折凌乱,敞开的襟口露出数道结痂的伤痕。

他总是神采飞扬的,他总是睥睨天下的,如今他却放任自己狼狈到这种地步,就像一头负伤的野兽,用尽残存的力气捍卫自己的疆土,用熊燃的怒火划下结界,不让人靠近他一步。

「太难看了,堂堂一个诚小王爷竟然像个疯汉一样发泼撒野,传出去还能听吗?」何曦听到有人这么狠狠地斥责他,下一瞬却惊骇地发现那声音……竟发自她的口中。

杜大娘张口结舌地瞪著她,不敢相信向来温雅好脾气的何曦,一开口就是这么伤人的话语。

殷玄雍先是愣住了,在听出是她的嗓音后,声音瞬间变得冷凝。

「你来做什么?」尽避脸被遮住了大半,狂肆的狠戾气势仍清楚地表达出他的情绪。

「听说有人在自暴自弃,没见过落水狗,想来见识一下。」天……这不可能是她说的话,这不是她!何曦在心里狂喊,却管不住自己的嘴。

这女人多狠?猛烈的愤怒让殷玄雍咬紧了下颚,几将牙齿绷碎。

她不但另事新主,甚至变得势利讥诮,知道他落拓,非但没有任何安慰,反而登上门来猛踩?他竟爱她?他竟将这样的她爱若性命?

多可笑!

「看够了吗?」殷玄雍心头火越炽,口气就越森冷。「你既然要看,我就让你看个够。」他蹎踬起身,伸手去扯脸上的绷带。

「你别再说了!」杜大娘怒骂何曦,赶紧冲上去阻止。「小王爷,您别这样,我马上叫她走……」

「让开!」殷玄雍一把将杜大娘推开,转眼间已将绷带拆下大半。「你给我看清楚,看啊——」他往前一迈,神色狰狞地嘶喊。

何曦必须捣住唇才能阻止自己别哭出声,她只知道他失明,并不晓得他伤得这么重——

他的脸上满是不规则的伤痕,碎裂的木头将他的肌肤划破翻开,连无力垂覆的眼睑也难以幸免,即使愈合了,仍是一道道丑陋暗红的疤,如此地沭目惊心,令人更不敢想像刚受伤时会是多么严重。

这一刻,她明白为什么自己会不受控制地说出那些狠毒的话了,在她还没意识到对策之前,直觉已先促使她做出行动。

若怜悯有用,他不会至今还将自己关在这阴暗脏乱的房间里,唯有激起他的傲气,逼他面对自己的残缺,他才能继续面对未来的人生。

即使这样会让他对她恨之入骨,她也不停手,她还要让他的愤恨加倍,化为力量支持他站起。

「只不过是点小伤罢了,有必要闹成这样吗?」她庆幸他眼楮看不见,要维持语气轻蔑已费尽她所有的自持,她完全控制不了脸上的表情和泪水。「还要我特地从谨王府赶来照顾你,未免也太小题大作了吧?」

「你……」杜大娘差点想扑倒她,但看到她脸上伤痛欲绝的表情时,顷刻间也明白了她的想法。

小题大作?她竟将失明和毁容说成是微不足道的小事?若不是这些日子以来他已将脸上的伤模得透彻,深知那有多么地惨不忍睹,光听她所说的话,他真要以为自己真的伤得不重。

「看不到的人是你吗?出了意外的人是你吗?双目能清楚视物的你凭什么说这种话?」他恼怒地朝她的声音来源走去,却被横倒前方的椅子绊到,他气愤甩开,无法行动自如却又不想茫然模索的局限让他走得步步心惊。

「我见过有人眼盲仍能健步如飞,有人断腿仍能步行千里,因为他们不像你,遇到一点小困难就缩在自己的壳里,只会滥用富贵权势给你的保护,不肯面对现实。」何曦抹去眼泪,将脚边歪倒的花瓶踢滚向他。「你却连在自己房里都走得战战兢兢!」

听到声音却无法判断东西来源,殷玄雍竟顿步了,他没办法忍受自己在她面前滑稽跌倒沦为笑柄,强烈的恐慌与猜疑让他完全无法迈出下一步。

他有多狼狈?一如她所说的,他连在自己房里都走得战战兢兢,跟个废人有什么两样?他竞让自己沦落到这种境地!

「你滚!我不需要你!」恼羞成怒的他大吼,气落井下石的她,更恨让她有机会予以嘲笑的无用自己。

「要不是谨小王爷心肠好,催我回来看看,不然我也不想再踏进这儿。」何曦握拳,强迫自己将嫉妒也拿来利用。「谁叫你不让任何人服侍?我都已经是谨小王爷的人了,再执著于我又有什么用?」

「你少自抬身价!」要是她现在近在触手可及的距离,他绝对会当场掐死她。「我从没说过要他们去找你的话,是他们自作主张,不关我的事。」

「既然如此,那就别浪费我的时间了,奴婢告辞。」往外走去的脚步坚定,何曦留恋的眼神却一直紧锁著他。

她真就这么走了?殷玄雍怔站原地,凝神倾听,果真听到她的脚步声越去越远。

「何曦——」杜大娘赶紧追了出去。「你不能这样就走了呀!」

一出了房,何曦就飞快地奔了起来,跑到寝房再也听不到的地方,才蹲下放任自己哭出声来。

杜大娘追上,看到她这样,心里也很难过。「我知道你心里也不好受,但我们还是得回去。」

哭了一阵,何曦吸了吸鼻子,缓缓起身。「不,我不回去,要回去的只有您。」

「啊?你不是在演戏,是真的放弃了?」杜大娘惊喊。

「只是先暂时休兵,不能一开始就逼得太紧。」虽然她很想无时无刻都待在他的身边照顾他,但现在这么做,对他只是有害无益。「您等会儿送些食物过去,我相信小王爷会吃的。」

他已经体会到自己的无助,而他是最痛恨软弱的人。骄傲如他,是不允许有事物将他打败的。何曦眼神里充满了信心,对他,也对他们接下来的对战。

她不再柔弱了,因为柔弱对他毫无助益,她要激励他,鞭策他,让他一步步地重新站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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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杜大娘语带保留的转述,诚王爷夫妇差点没当场晕倒,气急败坏地将何曦骂了一顿,还要她立刻离开。

何曦却一反柔顺性子,坚持不肯走。而接下来的情况转变,也证明了她所采取的方法是对的——殷玄雍不但没将送食物进房的杜大娘赶出去,还把所有的东西全吃了干净。

诚王爷夫妇虽然不甘心,也不得不认输,放手让何曦掌控全局。

何曦每天的任务就是进房挑衅,惹得他暴跳狂怒,再伺机退下,每次离开后,她都必须要痛哭一场,才能宣泄心中的压力和自责。

虽然殷玄雍遗是不肯让人照料他,但至少已愿意进食,默允杜大娘派人进去将房间收拾干净,把桌椅归回定位,这样的进展让诚王府低迷许久的气氛逐渐活络起来。

这一天早上,何曦才刚踏进房间,就听到他的声音——

「滚出去!」殷玄雍如今已练到可以从脚步声听出来者何人。

「我也想赶快回谨小王爷身边,但诚王爷不肯放人。」何曦忍住想踫触他的冲动,嗤声哼道。「你要是肯收个贴身女婢照料你的生活起居,这不就全都解决了吗?你也不用见了我就烦,我也可以离开,对你我都好。」

殷玄雍心口一阵扯痛。都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她竟还能引起他的妒意。她一心只想回到新主身边,完全不管他死活。

「我收不收女婢与你无关,你要走便走。」

「不会小王爷还对我念念不忘吧?」觉得时间不能再拖下去,何曦开始使出杀手 。「何必呢?」

一番深情反而被拿来奚落,殷玄雍又痛又怒。

她知道,她一直都知道,却完全没将他放在眼里。她曾用想要赶回谨王府的热切去争取留在他身边吗?没有!他只不过是一时失策,而她就这么不以为意地离开了!

「对,我是对你念念不忘。」他怒极反笑。「将你烙进脑海,刻进身体,告诉自己永远都别忘了恨你,一个无情无义、无血无泪的蛇蝎女人。」

即使已有了被他憎恨的准备,但当他吐出这些话时,她依然得靠著一旁的桌子才能够站立。他说出的话有多狠,就表示他心里有多痛。

想到他受到的伤害,她好想就此放弃,但另一股心音强烈地冒起——如果现在放弃,之前他所受的苦和打击也全都白费了。

「那我还真是荣幸啊!」何曦强迫自己笑出声来。「你嫉妒吗?嫉妒谨小王爷能拥有我,能抱著我,占有我……」

「住口。」殷玄雍用力握拳,怒火在胸口狂肆喧嚣。她怎么能?明知他的心痛,还一刀刀往他最痛的地方刺。

「你那次不是还问我他都怎么对我的吗?」何曦闭眼,唾弃到想杀了自己。「他和猴急的你完全不同,他会哄我,慢慢地剥掉我的衣衫……」

「闭嘴!」殷玄雍嘶声咆哮,黑暗的眼前随著她的描述浮现了一对交缠的人影,那人却不是他!

他的表情让她觉得自己好残忍,但她必须说,她必须用妒火让他恨她恨得彻底。何曦咬牙,逼自己继续说出无耻的话。

「他的嘴巴甜,动作又温柔,我每晚都想待在他身边,不像你,得用强迫的方式才能把我留在榻上。」

强迫?她从头至尾都觉得他是在强迫她?想到他的悉心呵护被形容至此、想到她倚偎在别人怀里、想到她爱不了他,却能把感情给别人,激动的情绪逼得他理智几乎溃堤。

「别再说了。」他的声音充满了危险的紧绷。

「我偏要说,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比不上他!」她握拳喊出这漫天大谎,泪水汹涌而下。

那句话狠狠将殷玄雍击溃,狂怒之际,他抄起所能踫触到的东西直接掷了过去,一脱手,才陡然惊觉那是一张木头小几。

黑影袭来,何曦直觉伸臂抵挡,一阵剧痛传来,然而让她变了脸色的是,她看到断裂的玉环随著那张木头小几掉落,她来不及接,只能眼睁睁看著它掉在地上摔成了数段。

他送她的玉环……何曦心整个揪拧了,却只能紧紧咬唇,不敢让自己哭出声。

几乎是东西离手的同时,殷玄雍就后侮了,懊恼揪紧了心。他砸到的是墙,还是她?他想问她要不要紧、想开口道歉,然而狂燃的怒火尚未平息,冲突的情绪让他所有的话都梗在喉头,他动不了,也发不出声音。

方才针锋相对的氛围,如今寂静异常,只有两人沉重的呼吸声此趄彼落。

何曦要自己别再看那些碎片,努力平稳情绪。她得赶紧解开这个僵局,不能让他知道他砸到她,这样他会更难过。

「看吧,谨小王爷可不像你动不动就动手摔东西。」

她略带怒意的冷静口气,成功地瞒过因激动和尚末完全适应眼盲而降低了判断力的殷玄雍。

没打到她吗?他松了一口气,随即而起的自责迅速泛开。被她的话逼得丧失了理智,他居然做出这种事……

他突然觉得好累。他无法再面对她了,这段时问的叫嚣攻诘、言语伤害,已远远超过他所能负荷。

「我会收贴身女婢,你走,永远都不要再出现我的面前。」他跌坐回榻,无力低道。

「求之不得。」计谋成功让何曦笑了,但他受尽折磨的样子也让她泪水急涌。

听著她离去的脚步声,殷玄雍脸上流露出痛苦的神色。这次是他亲口下令将她驱离,永远,这次她是真的走出了他的生命。

他颓然地仰躺榻上,任澎湃喧腾的思绪将自己狠狠吞噬。

他不知道,门的另一边,有人软坐在地,无声地为他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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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他的应允,欣喜若狂的杜大娘没马上带人去见他,反而还隔了一天,让他心情较为平息后,才带著她的人选踏进寝房。

「小王爷,这个婢女细心入微,而且天生是个哑巴,绝不会在您面前罗哩罗嗦的,除了您唤她之外都不会感觉到她的存在,就选她了好吗?」杜大娘显得有些过于急切,就怕他拒绝这个人选。

「找一个哑巴来配我这个瞎子,是怕她把我现在见不得人的状况说出去吗?」殷玄雍冷哼的语气听不出是接受或不接受。

「不,是怕小王爷不爱人打扰。」杜大娘干笑道,瞥了身旁的人一眼。明明就是何曦说小王爷心高气傲,现在身体有了残缺,若是找个有残缺的人伴在他身边,这样他比较能够接受。

何曦无法理会杜大娘投来的视线,因为她现在也紧张得要命。

她怎么可能劝他收下贴身女婢就满足地功成身退了呢?留在他身边照顾他才是她最主要的目的,怕他认出,她只好用喑哑当成保护,希望他能如她所推测,答应让她留下来。

何曦双手不安地绞扭:心扑通扑通直跳,怕这场骗局被他识破,又怕他会大吼要再换一个身体健康的人上来。他太聪明,她没把握光是靠变音的把戏就能瞒过他,连刚刚进房时,都还故意踏重改变脚步声,要瞒过他的最好方式,就是彻底装哑。

「过来。」殷玄雍朝前伸出手。

他想做什么?何曦屏住呼息,强持镇定将手放上他平摊的掌。他认不出的,光靠手的触感他辨认不出是她的。她不断在心里安慰自己。

她的指尖一触到掌心,殷玄雍就手腕一翻,握上了她的手臂,隔著衣袖触到了底下绷带的痕迹。

他顿了下,脸上没有透露任何表情,然后才缓缓将手收回。

何曦苦于不能出声,只好用眼神拚命要杜大娘问。天,他到底决定如何?她都快急疯了。

「小王爷您觉得如何?」杜大娘也很怕听到不这个字。「这婢女真的很细心。」

殷玄雍一直沉默不语,见状,一旁的何曦忐忑得双手冰冷,现在再也没有办法从他的眼神判断出喜怒,让她更加深刻地体会到,他的失明已是不可挽回的残酷事实。

「留下吧。」良久,殷玄雍总算说出让她们都松了一口气的回答。

「太好了!」杜大娘高兴到欢呼。

何曦原本也很高兴,杜大娘的乐极忘形反而让她冷静下来。她用力挥手,加上挤眉弄眼地要杜大娘克制一点。

「这样奴婢就放心了。」杜大娘这才发现自己的失态,赶紧再补上这一句。「小王爷,要不要奴婢派人送热水来让您净身?」在何曦的示意下,她又问。

小王爷清醒后就不让人踫他,没梳洗整理的他只比街头的乞丐好一点。

「好。」殷玄雍应允,在杜大娘就要离去时又喊住她。「她叫什么名字?」

这个问题让她们两个愣住了。一心只担虑瞒不过他、不会被留下,完全没想到他竟然会问她的名字。

何曦心念一动,指指上头,比了个月牙的手势。

杜大娘随即会意。「叫月儿。」

殷玄雍没再说什么,忙著庆幸的两个人,完全没发现他布满胡髭的唇角几不可见地微动了下。

何曦用手势要杜大娘派人将装满热水的木桶放在外室,让她们能乘机将房里的被褥、床幔一并换新。

都布置好后,她伸手轻触他的袖子先予以告知,然后托起他的手放在她的手臂上,这之间,她一直紧盯著他的表情,怕他会厌恶这样的踫触。

杜大娘还在,她其实可以透过杜大娘告诉他,但这是他们之间必须建立起来的默契,即使心里怕极他会甩开她的手,她也不能逃避。

让她高兴的是,他并没有任何不悦的反应,任由她缓慢地引领他走向外室,坐上一张椅子。

她以热水将巾子打湿,温柔地轻拭他的颈子,用指尖在他的下颔轻刮,示意要为他修面,而他微微仰头的配合反应,让她漾起了开心的笑容:

看著他上半脸纵横的伤痕,她不怕,只觉得疼惜。她发誓,她再也不离开他,她要当他的眼,让他知道失明并不是比死还痛苦的事,她多庆幸他还活著,让她还能为他做这些事。

何曦轻柔地捧起他的脸,手持剃刀轻轻为他刮去胡髭,就像过去十年来,她每日都会服侍他的那样。

殷玄雍无法视物,其他感官却更加敏锐。

靶觉她柔软的手指,听到剃刀刮过的沙沙声,还有她轻靠在他大腿旁的微小踫触,都是那么清晰,对于她的一举一动,无须视线、无须言语,他就能感觉得到她。

还有那记忆中再熟悉不过的淡雅芳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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