镁光灯闪烁的会场,热闹异常,似乎每个人都挤到这个地方观看这一场秀。
服装发表会的主人挟带著「巴黎服装设计大赛年度最佳新人」的头饺,风风光光的举办了一场华丽的飨宴。霎时只见衣香鬓影,模特儿个个神采飞扬,穿梭于伸展台上。
台上的模特儿卖力表演,从外出的套装,休闲时穿的休闲服,到宴会用的正式礼服。每一款设计莫不引起惊艳及赞叹,每一次出场莫不引起一阵讨论。坐在伸展台两侧的采购人员更是忙著翻阅手中的目录,和模特儿身上的实品对照,决定要不要将其列入采购行列之中。
大致而言,这场晚会办得很成功。除了设计师本身的作品相当出色之外,广告公司的全力宣传更是功不可没,据说这场发表会的行销工作,便是由行销界的当红炸子鸡——涅槃广告公司负责。
受邀坐在最前排的华逸杰,理所当然是这场发表会的贵宾。他的手上拿著和其他人相同的目录,不同的是,他吩咐身边的助理,对每一件展示的衣服下订单。别人或许只是看看而已,但他不一样,这是他安琪儿的处女秀,当然要给予最大的支持。
整场服装发表会就在不断的惊叹声中落幕。所有的模特儿,穿著最后一件展示服装一个接著一个出场,接下来就是众人最期待的压轴戏——设计师登场。
每个人都在引颈期待,除了想一睹设计师的庐山真面目之外,也想知道,能够让华逸杰收心的女子,是什么长相。在未踏入时装界之前,华逸杰就是商界的传奇,更是许多女人征服的目标。等他真正涉足时装界,整个时装界的模特儿又追著他跑,倒贴得勤快。奇怪的是他都不动心,专心一意的举止俨然像是个生活简约的清教徒,徒留众家姊妹掩面叹息。
基于上述理由,大伙儿都屏息等待最后一刻,华逸杰也不例外,只是他的期待中还多了别的成分,一种只属于恋爱中男人才有的特殊情感——紧张。
他有多久没看过她了呢?三年了吧!
这三年中,他们通过无数通电话,交换过无数张明信片。每一次沟通都让他们更接近,但从来没见过彼此的面。
不见面,是他们当初的约定。因为他们双方都想知道,他们是否经得起远距离的考验,是否能在思念中成长。
他们都做到了。
直至今日为止,他们从来没有见过一次面。即使他人都已经飞到巴黎,还是强忍住见她一面的渴望,仅仅站在她公寓的对面,隔街观望,以满足心中最卑微的愿望。
人总在失去之后,才学会谦卑。他学会了,也做到了。但她呢?在她心里,是否也跟他一样,渴望见他一面?还是跟随著岁月的流沙,褪化为最浅显的记忆,仅仅占据她心灵的一隅而已?
他没答案,只能跟大家一样引颈盼望她的出现,期待她能站在他面前,告诉他:我依然渴望你。即是他此刻最大的满足。
身边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勾回他的思绪。
他聚精会神的望向伸展台,只见舞台深处慢慢走出一位窈窕佳人,在人高马大的模特儿群中,显得特别娇小。
「就是她,她就是那个设计师!」
人群发出惊呼的声音,而他知道他们为什么惊讶,因为他自己也很惊讶,她变了好多。
原先长及背部的头发,已经削短成一个时髦的发型。比例匀称的上半身,被一件黑色开V领的针织紧身衣合身的包住。再配上宽大瓖金属的黑色大皮带,和凸显她修长双腿的黑色烟管裤,说有多迷人,就有多迷人。
最重要的是她的笑容,此刻的她显得极有自信,和刚到巴黎时沮丧的她,判若两人!
「我现在才知道你为什么情愿待在家里写明信片,也不愿和我们出去打混。」坐在他左手边的霍尔吹了一声长长的口哨,拍拍他的肩打趣说道。
「她确实很迷人,凯撒,你捡到宝了。」相形之下,他喜欢的那个就像垃圾,只是他那个垃圾还不要他,直接把他当成馊水——干脆倒掉。
面对好友的鼓励,华逸杰根本挤不出任何感激的话。他还愣在她的转变之中,无法确定站在台上的那个女人,是不是他的安琪儿。
「反应热烈。」霍尔转头看看四周,有些满意,也有些担心。「看来这场秀极为成功,就怕看秀的人多,下单的人少,毕竟她是新人,再热烈也是有限。」
这也是华逸杰为什么大手笔买下她所有作品的原因,因为一场秀就算表面办得再成功,都不如实际的销售成绩来得重要。他历经过这种痛苦,不希望他的安琪儿遭受到同样打击。
「不必担心买气的问题,我已经命令助理对今天晚上展出的所有作品下订,至少就今天而言,她算是成功了。」
华逸杰这番宣誓又引来霍尔长而尖锐的口哨声,听起来就像在为台上的演出欢呼。
「你果然是情圣,她有你罩著,想不成功也难。」霍尔真的很佩服好友的痴情,跟他相比,自己明显差了一截。
华逸杰耸耸肩,不置一言,继续观看台上的秀。
「可以准备到后台去看你的宝贝了,她一定很高兴见到你。」霍尔拉著华逸杰就要往后台走去。
正当他们起身,伸展台上突然有了变化,无端走出一个法国男人。
「那个人是谁,干嘛站在她的身边?」接受模特儿的欢呼。
「不知道。」华逸杰瞪著伸展台上的男女,两人一起笑得好甜。
「会不会是她的男朋友?」霍尔哪壶不开提哪壶,差点被热水烫到。
华逸杰的表情迅速转沉,脸色坏得像鬼。霍尔没敢再乌鸦嘴,只得像个受尽欺凌的小媳妇,尾随华逸杰前去复仇,暗自祈祷不要发生凶杀案。
罢结束发表会的后台,还是一片闹烘烘。模特儿忙著换衣服,闲杂人等一律不准入内,更是引燃他暴躁的情绪。
「我说,我要见你们的设计师。」华逸杰捺著性子,对后台守卫重复先前的话,尽可能不发脾气。
「对不起,模特儿们都在换衣服,不方便接见。」守卫还是坚决不肯放人。
「我要见的是设计师,不是模特儿。」华逸杰已抡起拳头。
「喂,老兄,你就让我们进去,或是请设计师出来,这样不就得了。」霍尔见苗头不对,赶紧居中调停,免得他们当场打起来。
「不行,你们又不是工作人员,怎么可以随便进去!」守卫就是不肯协调。
华逸杰再也压抑不了闷在胸口的怒气,铁拳一挥,硬是将守卫打倒在地。
「凯撒!」霍尔连忙架住华逸杰,免得他把事情闹大。但这谈何容易,他人高马大,根本制止不了。
「发生了什么事,怎么这么吵?」
就在情况眼看要一发不可收拾之际,后台的帘幕忽被掀开,走出一位窈窕佳人。
于优!
逸杰!
时光在此刻化成永恒,思念的双眼随著空气的流动传递到彼岸,渗入彼此最深刻的记忆。
他变了。
她变了。
一向迷人的笑容凝结在他的嘴角,俊俏的五官增添了几分沧桑,却依旧魅力四射。
总是素净脸复上了彩妆,永远像女学生的脸庞褪去了稚气,却更惊艳迷人。
新生的感觉有如回音,回响在彼此的心中。他们四眼相对,周围的一切仿佛静止,或是冰冻,唯一活跃的,是彼此的心跳。
你曾想念过我吗,于优?直到你走后,我才发现你是我的宝贝。
你曾想念过我吗,逸杰?我不在的日子,你的生活是否靡烂如昔,忘了还有我这个人?
他们都知道不可能,满满一抽屉的明信片证明他有多思念她。但她还是不敢相信,他真的一直等她,犹如他不敢相信,她真的站在面前。
两人同时往前一步,欲言又止。有太多的话想跟对方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好就这么一直对看。
「咳咳,你不跟我介绍一下你的朋友吗,薇安?」
帘幕之后出现一个男人打破这神奇的时刻,惹得一旁的霍尔真想揍他。
他就是台上那个死法国男人。
「当然了。」杜于优只得回神。「他是我的……」她突然不知道怎么介绍。「他是我的……」
「她的前夫啦。」霍尔看不过去,只得站出来为好友说话。反正大家都是用英文,好沟通得很。
「原来你就是薇安的前夫,幸会。」法国男人朝华逸杰伸出手,华逸杰视而不见。他对跟情敌握手兴趣不大,只想弄清他们到底什么关系。
「我来跟你握好了。」免得被人讥说台湾人不懂礼貌。
霍尔抢著和法国人握手。「我的英文名字叫霍尔,请问你是?」
「亚兰。」法国人答。「亚兰德伦。」
「亚兰德伦?!」霍尔怪叫。「请问你跟那个长得很帅、又性格得要死的资深演员有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亚兰微笑。「只是刚好同名同姓而已。」
「哼,那还真是刚好,只是不知道如果哪一天你也想发展自己的品牌时,会不会被控仿冒?」一旁的华逸杰忍不住嘲讽,语气之酸,令杜于优大大吓了一跳。
「逸杰!」怎么这么说话。
「如果哪一天我真要发展自己的品牌,我会换别的名字,不会跟亚兰德伦先生发生冲突。」亚兰客气的回道。
「亚兰德伦」这个品牌已在世上风行多年,他不会傻到冒用这个名字,无论是否同名同姓。
相对于亚兰的沉稳,华逸杰的态度显得急躁。但话说回来,有女朋友被抢风险的人可不是他,他当然沉得住气。
「亚兰德伦先生也是设计师吗?」霍尔又善尽柄民外交的责任。
「也算是。」亚兰点点头。「我的身分很多,这次会来台湾,主要是协助薇安举办这次发表会……」
「于优的事,自有我打理,不劳你费心。」华逸杰不客气的打断亚兰的谈话,心中的怒气渐渐聚拢,这个法国男人未免也管得太多了。
「我知道。」亚兰点头。「我听薇安说,你也涉足了时装界,正想向你请教台湾时装界的现况……」
「你和于优到底什么关系?!」按捺了许久,华逸杰终于忍不住心中的疑问,大声爆出他的不满,吓坏了现场所有的人。
「凯、凯撒,你冷静点,小心弄巧成拙……」霍尔满身大汗,试著抚平好友的情绪。
华逸杰挥开霍尔的手,冒火的双眸没挪动过方向。
「我和薇安……」面对华逸杰咄咄逼人的质问,亚兰转过身低头看向杜于优,视线正好落在她胸脯的上头,引发他更张狂的怒气。
「不要色迷迷的盯著我老婆的胸部看,你这个该死的法国男人!」华逸杰疯了似的狂吼。
完了。
霍尔遮住眼楮,默默为好友哀悼。就杜于优难堪的表情来看,她大概永远不会原谅他,事实也是。
杜于优僵在原地,华逸杰刚刚那接连几声大吼,已经吼出一堆观众来。现在所有人,不管是模特儿或是工作人员,全围过来看他们是怎么回事。教她既无法进退,又觉得对亚兰很抱歉,难堪得快要掉下眼泪。
「混帐!」重重地诅咒一声,在杜于优还没能做出反应之前,华逸杰反倒先行离去,留下霍尔一个人收拾残局。
「杜小姐,我看你还是去跟他解释一下情况好了,免得产生误会。」霍尔体贴建议,杜于优也同意。
她当然会去搞清楚他在搞什么鬼,居然当众给她难堪!
☆☆☆☆☆☆☆☆☆☆
白色的砖墙,红色的屋瓦,他们曾经一起居住饼的屋子还是没变。
杜于优尾随著华逸杰,搭计程车回到他们相处了三个月的住所,华逸杰早她一步先到,车子随意丢在路边,未将车子停入车库。
她叹口气,掏出钱付车资。这是他生气的标准程序;先丢车,再甩门,然后狂喝酒,道地的大少爷脾气。
她走到门口,发现门果然没关。再踏进一步,扑鼻而来一阵酒味,接著就看见他坐在沙发上一个人喝酒,表情分外寂寞。
她应该对他生气,可她却发现她不能。他的样子看起来就像盼望母亲归来的小孩一样焦躁,然而等到盼望的人真的回来了,他又闹别扭,迳自发他的小孩子脾气。
他真的希望她回来吗?
「你不希望看见我吗?」
杜于优突兀而直接的疑问,令华逸杰的身体僵直起来。
「我还以为你会很欢迎我回国。」
她仍旧站在原地,等待他回头。
华逸杰慢慢转身,表情有些懊恼,有些难堪,甚至不知该拿手中的酒杯怎么办。
「我当然很欢迎你回国。」他尴尬的扒扒头发。「也很抱歉破坏了你的时装发表会。」她当时的表情让他当场体会到自己是混帐,只好先行离去。
她摇摇头,不知该说些什么。
「你的行李都收到了,放在你原来的房间,要不要去检查一下,看有没有遗漏掉什么?」
她还是摇头,明白他是在制造话题,冲动之余喊出——
「我和亚兰只是朋友!」
一室沉静。
华逸杰握著酒杯的手僵持在空中,过了几秒钟,才被拿下一饮而尽。
「什么样的朋友?」他两手把玩著空酒杯,脸色相当阴郁。
「什么?」她听不懂。
「我在问你,你跟你那位法国朋友,交往到什么程度。」他几乎咬断牙根。
「我都说了,是朋友。」他怎么这么固执。
「朋友也有分很多种,他是哪一种朋友?」他是固执,但这对他很重要。
「工作上的朋友,生活上的朋友,任何你想得到的朋友,他都是。」她懊恼的回嘴。「亚兰是我到法国后的第一个朋友,他帮忙我很多事,包括——」
「包括跟你上床吗?」他捏碎酒杯,当场血流如注。
杜于优傻眼,他在胡说些什么?
「回答我!」他气得没有空理伤口,只想知道真相。
「包括打版!」回神后,她吼回去。「刚到巴黎的时候,我不会打版,是亚兰教我怎么打版。我还拜托他帮我打你那件衣服的版子,因为打版不是我的专长,所以我只好——」
「等等。」
她话讲到一半就被打断。只见华逸杰冲进卧室,一会儿又出现在客厅,手里多了一件外套。
「你说的‘那件衣服’就是指这一件?」她在一年多以前送他的圣诞礼物。
「是啊!」有什么不对吗?「那时候我的打版功夫还太差,只能找他帮忙。」亚兰堪称十项全能,什么都很厉害。
「你把要送我的衣服,交给他打版?」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华逸杰不敢相信她真的这么做。
「当然了。」他的脸色真难看。「亚兰是一个优秀的打版师,没有理由不找他……」
「好你个优秀的打版师,你居然找别的男人帮我做衣服!」害他那个晚上像嗑了一顿海洛因似的兴奋一整夜,逢人就炫耀个不停,想来真是可笑。
「逸杰……」
「我要毁了这件衣服!」
他接著吼,而且真的这么做。像是要宣泄他禁闭了三年的感情似地挥刀割掉那件衣服。
疯狂的表情挂在他脸上,一旁的杜于优早已吓傻,但他不在乎,什么都不在乎。
他巴望了三年,等候了三年,以为经过这三年的沟通,彼此已有足够的默契。可是她却连一句承诺都没有,一句都……
「你甚至不敢承认我是你的前夫,你究竟在怕什么?」把衣服整件剁碎,他的疑问满是痛苦。
「我没有怕任何事——」
「在你心中,我究竟是你的谁?」他疲倦的自嘲。「是一个不断寄明信片给你的傻瓜?或只是出钱让你完成梦想的凯子?告诉我呀!」
如果说三年前他不懂得爱,三年后他比谁都了解这个字眼。在这漫长的三年里,他学到了爱情不是囫囵吞枣,也很喜欢他们用笔互相沟通的方式。但那不代表他就禁得起再一次拒绝,或是退居幕后成为永远的「朋友」,那不是他想要的关系。
他看著她,用眼神清楚描绘他们的未来。她回应他的凝视,不晓得自己能否承受他强塞给她的远景。
对她而言,人生才刚开始,尤其在她好不容易才自时装界冒出头之际,她没有把握自己能从此盲目跟随他的脚步而不后悔。
因此,她只得选择另一个比较安全的关系;他们习惯的相处模式。
「你很清楚你是我的谁,你是我最好的朋友。」这是她的选择,却惹怒了华逸杰。
「不,我不是你的朋友,是你的老公。」他恨透了好友这两个字,那是他用来界定他和其他人的关系,不是和她。
「我们已经离婚,而且从来不是真正的夫妻。」对于华逸杰不动如山的偏执,杜于优除了难以理解之外,也越来越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
「我们可以成为真正的夫妻!」说到这个,他就有气。「当初要不是你执意要离婚,结局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看著她和别的男人有说有笑。
「你简直……简直不可理喻!」杜于优气到说不出话。「看情形我们是无法再继续讨论下去了,等你心情好一点,我们再来讨论。」
「等一等!」他叫住她。「你要去哪里?」
「去冷静一下。」被他这么一搞,她也快发疯了。
「冷静?」他冷笑。「去哪里冷静?那个法国男人的怀抱?」
她受够了!为何他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污蔑她和亚兰的友谊?
「他的名字叫亚兰,请你不要老是用‘那个法国男人’来称呼他。」就算不看在她的面子,也该懂得礼貌。
「是啊!亚兰。我都忘了他有个响叮当的大名——亚兰德伦,恶心!」建议他去改个名字算了,免得闹笑话。
「你说话可不可以不要这么刻薄?我记得你以前不会这么缺德。」顶多开开玩笑,无伤大雅。
「那是因为我的老婆快要被抢了,没心情保持风度。」只想捍卫国土。
「我不是你老婆。」她没好气的反驳。
「你是。」他亦相当坚持。
「你要我说几次你才会懂,我不是你老婆,我们已经离婚了!」听不懂中文吗?
「我们虽然已经离婚,但在我心中你仍然是华太太,这点依然没变。」他的中文好得很,只是解释的方向不同。
简直莫名其妙!
「不跟你说了。」她放弃谈话。「幸好我们不是真正的夫妻,不然光讲话就会累死。」还是早走为妙。
「你相不相信要成为真正的夫妻其实很简单?」
他在她经过他身边的时候,倏然拉住她。
「三年前我就该这么做,而不是该死的等到现在!」
没有预警,未曾预告。华逸杰的唇就这么落下来,攻陷她惊愕的柔软,连同他有力的箝制,将她囚禁于双臂与身体之间。
不期然遭受突击,杜于优第一个反应是咬烂他的嘴唇,却在无形的思念间丢弃了第一时间的想法,辗转陷入他下一波攻势。
也许,她也在等待,等待这时时刻刻困惑她的吻。她永远也忘不了,三年前那个炎热的下午,仲夏的气息吹在她身上,犹如一直飘浮在嘴唇上的热气,灌醉她,迷惑她,让她差点无法自拔。
当时她就和现在一样,在错愕中受他的味道指引,在他每一次的索吻之中,笨拙的回应。
那个时候,她拒绝了,但现在呢?
在经过三年的思念以后,她是否还有勇气再来一次,把她从少女时代起即渴望的胸膛推开,告诉他:他们不适合?还是脆弱的靠在他的怀里,说她好想念他,要他就这么紧紧拥住她,永远不放开她?
她,迷惘了。无法决定是该拥住他,还是将他拒于心门之外。他的感情来得太猛也太快,远远超过她目前所能负荷。
「你永远无法知道,我有多想念你。」停止亲吻,他捧起她的脸忽地说。「有时候半夜醒来,看见有影子在动,我会以为那是你起来喝水,或是泡牛奶,感觉好真实。」
她知道,因为她也有同样的错觉。尤其是在寒冷的夜晚,她总以为他会突然探头问她有没有盖被子,会不会冷,需不需要他陪。
「每当那个时候,我就会睡不著,干脆起来看电视。」
那是他们最常做的娱乐。
「你都看些什么节目?」她声音沙哑的问,心里好感动。
「足球。」他微笑。「我转遍所有的运动频道,但运气不好,老是没看见贝克汉那痞子的比赛,我甚至怀疑他已经被球队Fire掉了。」
「胡说!他还好得很,身价比你还高。」她照例抗议。
「要不要打赌,等我把所有财产卖掉,就能跟他一样?」他挑眉,表情认真得可笑。
「我知道这几年来你的事业拓展得很成功,很有成就。」她实在受不了他一副坚持要跟人家比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来。
「遗憾的是这份成就,似乎还不够让你当著所有人的面大声承认,你是我老婆。」他的口气又开始强硬起来。
「逸杰!」为什么他老是讲不通?
「你就那么讨厌我吗?」无视于她为难的脸色,他继续问。「还是你的心全放在那个法国男人的身上?」
「这跟亚兰根本没有关系——」
「那么你就大方的承认我们是夫妻,不要再躲躲藏藏!」
若说她迟疑的态度没有伤害他,那是不可能的事。当一个人极度在意另一个人的时候,他会变得很敏感,即使是最些微的差异,哪怕只有一厘米的迟疑,都会像原子弹一样击中他的心脏,引发他内心深处最深的恐惧,华逸杰就是这种情形。
只是,杜于优不懂,以为他又在无理取闹。
「我不知道怎么去承认一个根本不存在的东西,我们从头到尾就是有名无实的夫妻。」她冷静回道。
「既然如此,我只好想办法改变现况,让它名副其实。」冷冷一笑,他决心扭转局势,让她没有借口。
「你干什么——」
蓦地,杜于优发现她身上的V型针织衫,被华逸杰拉下一半,蹦出丰满的酥胸。
她无法置信地看著他粗鲁的动作,他正把她整个人抱起来,甩在沙发上,打算就在这里要她。
她必须阻止!
「你若真的这么做,我会恨你一辈子。」顽强地以双手抵挡住他的胸膛,她发誓。
「尽量恨吧,只要能改变我们的关系。」他强悍地扳开她的手,将它们反剪在杜于优身后。
「你疯了不成?!」她大吼。「你这么做不但没有改变我们的关系,只会使我们的关系越来越糟。」
「只要能摆脱那个法国男人的纠缠,多糟都无所谓。」他还是不肯放手。
这是什么逻辑?
「逸杰!」
「闭上嘴让我吻你,别多废话。」懒得再听她说教,华逸杰悍然以吻封住她的嘴,倾倒这三年来的思念。
杜于优想不到什么方法可以阻止他疯狂的行为,只好故技重施,又咬他的嘴唇,一样将他咬出血来。
他松开她,不敢相信她竟然又咬他,更不敢相信,她居然哭了。
「你为什么一定要如此?」她哽咽的声音满是疑惑。「像以前那样快快乐乐,互相打闹,畅谈心事不是很好吗?为什么你一定要破坏这一切?」
颤抖地穿好衣服,杜于优丢下这一连串问号就走了。
留下的是,华逸杰发呆的背影,和难以挽回的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