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心用挂在脖子上的白毛巾擦拭著额上冒出的汗水,脚下慢跑的动作可也没停下来,心里一边默背著数学公式,并没注意到后面有人小跑步接近自己。
「紫心。」凝枫放慢了速度,配合著紫心。
紫心被唤回了注意,「咦!怎么是你?」
「我们有缘嘛!你常常慢跑?」
「放暑假嘛,运动运动,而且早点起床呼吸新鲜的空气,有益健康。」
南宫爷爷曾告诉过他,他总会和紫心去晨跑。她的习惯是南宫爷爷培养的吗?或者是她寂寞,为了追思南宫爷爷而这么做的?「现代的人,很少有你这种想法。」
「这是我爷爷教我的。」
「那你爷爷怎么不和你一起跑?」凝枫佯装不知情的样子。
「他在天国过著幸福快乐的日子。」说得那么平淡,好像所有的悲伤早已随风而逝,剩下的,只有思念与怀想。
「抱歉。」凝枫一直端倪著她表情的变化。
「没关系。」紫心莞尔一笑,「对了,你住在附近?」
「不,我住在仰德大道。」
「你跑步上来?」紫心讶异的挑起眉尖,这年头愿意徒步往阳明山上的人,实在很少见。
「开玩笑,那我不累死了;我先开车上来的。」开车?哈!他哪来的车?他是光明正大从南宫菀走出来的。
「对了,你一个女孩子,长得又这么的漂亮,晨跑没人陪是很危险的。」他尽量岔开有可能牵涉到自己的话题。
「我不会这么幸运中奖的。」紫心停下了脚步,边谈话边跑使她无法调整规律的呼吸。「休息一下吧!好喘。」
凝枫也停止了脚步,不同于紫心的是他仍神态自若,呼吸顺畅得令人感到错愕。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他说。
男人的体力真恐怖。紫心看著他。「难道我得请个保镖陪我晨跑?」
这时,紫心才发现他今天一身的白色休闲服打扮,完全与第一次见面时的那一身酷帅黑西装穿著的气质,截然不同。今天的他,洒脱自然得豪放不羁,原始的风情蔓延的飘荡在淡淡茉莉香的绿林步道里,他宛如神只的化身;然而当他正正经经的穿著西装,不怒而威的英挺严谨,诚心正直的坦荡表情,高高在上的尊贵气质,彷佛是凌驾万人之上,器宇非凡的领导者。
「我很乐意充当你的保镖,不用收钱的那一种。」凝枫严肃得好像不是在开玩笑。
紫心盯著他看,「你不像是失业的人。」
怎么他说话的方式那么像电脑人「凝枫」,一堆似真似假,乱七八糟的言语。
「OK!换个方式说好了,我最近正在实行减肥计划,希望找一个人陪我,正好,你也需要一个能保护你的人,这岂不是一举两得。」凝枫暗暗钦佩自己的「掰功」是愈来愈高明了。
「减肥?」骗鬼的减肥!他的身材就算当全球超级名模,可能也会被人说是大材小用。
「别考虑了,就这么敲定罗。」凝枫拉起紫心的手,又开始迈著步伐。
「喂,去哪儿?」他这种跑法,不像没有目的。很直觉的,紫心用叫电脑人的方式叫凝枫。
「吃早餐。」
***
「左魁,我们依讯息传来的方向搜寻回去,结果查到是从台湾北区所发出的,但是线路在中途被截断了,无法准确的掌握主要位置。」说话的人披著银色风衣,包得密不通风,看见这个男子,就彷如置身于冰天雪地的寒带地区。
「台湾北区……」够了,第一个疑问已经得到了答案。
南宫家——台湾唯一与反国组织结下梁子的「幸运」一族。多有趣啊!四年前的恩怨,四年后的反击……得把记忆稍微整理一下了。
「银奴,在资料库里拿出南宫家的档案,再把四年来他们的所有动静列一张磁片给我。」
「是。」银奴恭应了一声,便无言的退了出去。
左赤沈锐犀利的眼神,似要穿透门的那一端。
银奴……究竟你心里在想什么?为何我总捉模不清你的思绪?你小心的隐藏著自己,到底你在躲避什么?从不多言,难道是为了防我窥视探索你的所有……
如果你能多说一句话……或许……我就不会那么怕你了……
你会背叛我吗?银奴……我最信任的人……
***
「懂吗?我们现在在逛街,新人类给它一个代名词叫‘压马路’。」紫心走在路上,一个人小声的在自言自语。
今天,电脑人又学会了一样——听。当她知道时,简直都不敢开口说话了,真是他×的进展神速。
「还有哇,新潮叫‘炫’,帅劲叫‘酷’,敢露叫‘辣’;什么都不懂叫‘逊’,就像你一样。」教导之余,紫心还不忘落井下石。
我的世界也有非常话语;充满智慧叫「聪明」,能言善道叫「精明」,反应俐落叫「机伶」;一无所知叫「低能」,好像有点像你哪!
不甘处于弱势的下风,凝枫也把属于他的世界的用语,拿出来气气她。
「哎呀!翅膀长硬了,会顶嘴啦!你是夸自己太聪明还是嫌太无聊?需不需要我把方程式稍微帮你‘整理’一下,这样你可能会比较有点事做。」紫心不自觉的高声威胁。
嘘……小声一点。
经由凝枫的提醒,紫心才发现四周投来的异样眼光。「看什么看?范晓萱自言自语,也没看你们用这种眼神。」
一个看起来颇有气质的美少女,一口不斯文且毫不客气的话语……多么不协调的一幅画面啊!
$!△?……
凝枫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就是南宫爷爷所说的……温柔的孙女?那个活泼、美丽、动人、大方、又时而温柔优雅的孙女?
不过,自从他得到能看见现实世界的能力之后……她似乎不曾流露出婉约优雅的样子;至少到目前为止。这件事著实令人质疑,有待他日后的商榷。
紫心睁著大眼与电子机萤幕上错愕的双目对峙,「怎样!让你丢脸了吗?」这个问题似乎问得有点令人感到莫名其妙。
对一团空气说:让你丢脸了吗?……
但是,没有一个路人敢再一次肆无忌惮的看著紫心,全都改用眼角偷偷地瞄著。惹龙惹虎,千万就是不能惹到「恰查某」。
「本小姐我走得脚酸了,想知道更多的新东西就等下次好了。」紫心一边揉著腿,一边嘴里还念念有词。
你在嘀咕什么?
紫心埋怨的怒视他,「我说:你真没用。说要陪我出来逛街,也不会帮我提东西,还要我腾出一只手捧你在手心,我和其他男人逛街时,从没这么委屈过。」
犹如正在忖量思虑著,凝枫暂时噤声——半晌。
你有很多男朋友?
「是啊!看你多没用就是了。」紫心赌气的说。
听到这句话,凝枫仅看著她一会儿,便自行关机消失踪迹。
「喂!凝枫……」紫心猛按著Start钮,但仍旧没有动静。莫名其妙的家伙!
***
这是一个……迷人的月夜。令人心醉神驰的轻风,微波荡漾的碧水湖泊,树梢叶片的低喃细呢……撩人思绪……
任凭风在他的脸侧耳语;飘落的绿叶在夜里纷飞婆娑,可是在他眼里,它们的自在,不过代表生命的稍纵即逝;厮磨的沙沙声,就犹如它们正为自己的悲惨人生感到凄凉。
彷佛有那么一瞬间,在皎洁的金色月娘下,传出一声忧郁的叹息,是那么的令人不舍,那么的令人同情。
谁能告诉他,六年的赤诚忠心,究竟够不够偿还「他」的舍命助救?
他们这互相矛盾排斥的恩怨情愁,到底何时才能了结?
「他」每每费尽心力的关怀与慰问,总让他想情不自禁的放下心防,却又不得不冷著脸庞对「他」不应不答,狠下心肠与「他」划清界线。
他何尝想过著这种连自己也不知道目的为何的生活!而人神共愤的血海深仇,逼得他不得不对「他」隐藏所有;无言,是唯一的办法。无奈「他」当年那情愿牺牲生命救他的做法……叫他如何能不对「他」效死以报……
倘若能够再来过一次,他宁愿选择死;至少做一缕飘泊无依的孤魂,也比现在生不如死的进退两难,好上几千、几万倍。
如何解脱这已束缚他六年的厚重枷锁呢?
「银奴。」左赤在树下叫唤,沉稳带柔的音调颇引人注意。
一道银白耀眼的身影,轻捷的纵身而下,「左魁有何吩咐?」
左赤按捺著自己欲开口数落他的话语。他必须用这种让人轻易可辨主雇关系的口吻和自己说话吗?「没有命令就不能找你?」
「银奴认为观念不对。」他从不曾主动在命令以外的机会找过左赤,怕自己忍不住冲动杀了左赤;理所当然,左赤也不该在命令之外的机会找他。
「这真的只是你的观念而已?」在银奴的心里,他与他之间,难道只能是上下的主从关系,而不能是朋友情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