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志出刊的时候,也一并将婚纱走秀的时间公布,杂志社的电话线再次沦陷,工作人员忙昏了头,直到走秀前一秒,询问的电话仍多得快将电话线烧掉。
秀场设置在凯门名下的饭店大厅,他的秀导爱人正在现场张罗,于开场前的准备时间,夏孟竹成为众人探听的对象。
也许是杂志上的照片太过唯美,以至于她从一片议论纷纷中走过,仍然没有人认出她是谁。
「小夏,我等你很久了!」凯门从远远的地方奔了过来。
夏孟竹连忙一个闪身,躲过他的拥抱,旋即快步的走入准备区,今天她的行李格外简便,因为她已经将登机箱寄放在机场,所以她刚才是从机场饼来秀场的,两个小时后,她即将离开这片土地。
她只需再容忍两个小时!容忍这一脸的粉妆,还有又重又长的假发,以及恼人的礼服;虽说她担任压轴的角色,在这之前也必须配合换上几款礼服上台。
每当喊到她的名字,同时,站在她对面的英挺男子亦会在同个时间,来到台前,他仿佛扮演著牵引她的角色,带领著她如何走到台前、如何摆姿势、如何回到幕后。
重复了几个动作后,她得已休息片刻,等待最后的出场。
她凝视镜中的自己,倒不能说完全不认得这张脸,只不过她很讶异的是化妆技术的惊人,让她不得不对镜中的自己甘拜下风。
「等等,你是谁?你不能进去!」
在一声斥喝里,有人冲进了后台。
一个年近三十的男子,身著衬衫、牛仔裤,中等身材的他捧著一束上百朵的玫瑰花,他一进门,眼神焦急得不知在找寻什么,直到他看到了夏孟竹,才确定方向。
「喂!」
一群人急著制止他的举动,他的力量出其的大;也因为他的出现,吓坏了一群正在换装的女模特儿。
眼看著他即将冲到夏孟竹面前,随著一群人的又拉又扯,忽然间,有个高大的身影遮去夏孟竹的视线,不仅如此,还挡住男子猛力的冲撞。
「你是谁?」班平淳一把揪起男子的衣领,厉声质问,后台是模特儿私密的地方,绝不容许有外人突然闯入和进出。
若不是有人向男模的休息室发出求救讯号,班平淳根本不相信有人闯入的可能性会发生。
这个笨蛋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我……我要找夏孟竹小姐!」男子说明来意,却接收到班平淳双眼进出的愤怒星火。
「你不知道这个地方不是你要来就可以进来的吗?你有没有礼貌啊?」班平淳怒吼了声,一把抓起他就想将他往外扔。
男子吓得哇哇大叫的哀求:「我只是想第一个将花交到她手上嘛!」
「我管你那么多!」班平淳已然将男子拖到门口,就等著补上一脚,送他出门。
男、子不放弃的继续嚷嚷:「真的啦!外、外面停车场有一堆人拿著花束在等她!」
「神经病!」班平淳恼火的将他一脚踢了出去,出乎意料之外的是,杂志才出刊了几天,夏孟竹的迷已到达如此疯狂的地步?
回身见到夏孟竹像个没事人的坐在位子上打呵欠,他满腔怒火的来到她面前,「喂!你这是什么态度啁?」
夏孟竹伸了个懒腰,对于他说来就来的脾气感到莫名其妙。
「我什么态度?我有得罪你吗?」
他指著门外,忿忿不平地说:「有个疯子跑进来耶!你怎么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被你赶跑了不是吗?」她抓起粉扑把玩著,倏地恍然大悟的对他说:「敢情你是要我跟你道谢?哦!谢谢你!」
他瞪大了眼,因为他根本不需要她施舍的道谢。
「你不要以为自己穿上了礼服,就必须淑女!其实你一点也不柔弱,这种小场面,你本来就可以自己处理。」
夏孟竹正视他,坦承道:「我的确是要自己处理,可是我不知道你打哪儿冒出来的,然后很勇猛的像拎垃圾一样将他丢了出去!既然你要表现的话,我理所当然让给你罗。」
「你的意思是,我自作聪明?多管闲事?」
「我没有这么说!」她纠正他。
可是他执拗得并不相信,双眼中的怒火早已熊熊燃烧了起来。
「你有!」
「我没有!」她无奈的道。
「我说你有就有!」
「什么啊?你是存心来和我吵架的吗?」她原本的心情其实很不错,因为她就要出国了,这家伙是怎么回事?尤其是今天,脾气变得这么大。
「我是来纠正你的错误!」他突然将话题转到走秀时的姿态,开始批评,「我不是跟你说,别拖著鞋走路吗?会踩到礼服!还会连累我原本的速度!」
「喂!我要不拖著走,感受不到鞋子停在我脚上的话,我会跌倒耶!再说,我已经进步了这么多,你还想要求什么啊?」
「一点都不专业!」
「我本来就不是专业的啊!」
班平淳沉著脸,除了对她的走秀的姿势有所抗议,再来就是,他对她脖子上刻意搭配的环型项链感到刺眼。
因为他发觉,除了为配合礼服,她改变了项链的样式,基本的款式依然没有变,大大的一片遮去了她的脖子,好似项圈。
「你可不可以换个普通的项链?」
夏孟竹惊愕的连忙抚著脖子,发现脖子上的项链完好如初,这才松了口气。
「我、我这样很好,干嘛换?」
「我不喜欢!」他冷冷的说。
「你不喜欢干我什么事啊?」她返身坐回椅子,有些生气,这人是故意和她过不去吗?生气有碍健康,可是她的一大禁忌,可每次在有他的地方,她就会被他轻而易举的激怒。
害得她现在心脏隐隐作痛。
「打扰你们两位吵架。」一个幸灾乐祸的声音传来,凯门朝著班平淳尴尬的一笑,指著门道:「淳!快点去换最后一套罗,而且其他的男模都回去他们的休息室了!」
蓦地,班平淳才惊觉自己陷入多么可笑的窘境,几乎所有的女模为求换衣纷纷躲避,却仍探出一颗头,好奇的盯著他瞧。
他的脸一红,连忙退了出去。
睇著他走出去的背影,夏孟竹深吸了口气,抚著胸口,总觉得有股力量在顷刻间压得她喘不过气,也让她忍不住低咒,若不是他,她一向平静的心,也不会像海上的风浪——时好时坏。
「小夏,你没事吧?」察觉到她瞬间苍白的神色,凯门关心的问。
「我没事!」她振作起精神,指著最后一套礼服,「快点帮我换上吧!」
再忍忍——她告诉自己,她已经受够了!
正在走秀的夏孟竹感觉到脚愈来愈麻。
班平淳察觉到她的速度变慢,连忙低声问道:「你怎么回事?」
「没事。」她轻声应了句,心脏却隐隐的抽痛了下,她觉得自己必须坐下来好好的休息,否则她的心……
「喂!」他不悦的瞪著她愈来愈缓慢的动作,忍不住追问:「你到底怎么了?如果你想跟我吵架,等一下结束之后,我再陪你吵个够,你不可以利用这个时间跟我过不去!」
又来了!她有气无力的瞪了他一眼,到底是谁跟谁过不去啊?
「你最好给我闭嘴!」若不是他老惹她生气,她的旧毛病也不会选在这个时间复发。
「你叫我闭——」凝视到她额间落下的汗珠,还有忽然间失去血色的双唇,他才惊觉到她的不对劲,「你、你还好吧?还能走吗?」
「脱了鞋,我就能走。」
「问题是,台上留著鞋很难看的。」
班平淳摇头,可是瞅著她一脸惨白,他著实余心不忍,时间容不得因为她而耽误,灵机一动,他对她说:「你别动,只需要笑,我来帮你。」
「笑?」
在夏孟竹尚未搞清楚他的用意前,他的手臂已横过她的腰间,一把将她抱了起来,台下一阵惊叹声之后,他就这么抱著她在伸展台上来回走了一遍,顺利的回到后台。
夏孟竹吓到了,凯门也吓到了,而所有的人在惊呼过后,误以为是表演的阶段,纷纷鼓掌叫好。
到了后台,班平淳紧张的将夏孟竹放置在椅子上之后,关切的问:「要不要叫救护车?」
因为她的脸色逐渐转青,从未见过她这般面貌,他因不知所措而乱成一团;而她,头昏眼花得只想要休息,在坐下后,她马上脱去高跟鞋,让自己喘了口气。
所以,她根本无心听他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
「喂!」
他好担心,听不到她的回答,他更烦恼的贴近她的脸,盯著她深锁的眉头,和紧闭的眼,喃喃自语的说:「你怎么不早说?是鞋子的错吗?穿这种鞋对健康真的不好吗?可是以前没有人这样啊……」
稍作休息之后,夏孟竹感觉到心跳恢复了正常的速度,转头却看到他低声自语,她突然回想起他刚才的惊人之举,连她都没有料想到他会这么做。
「嘿!你的力量还真是大啊!」
「你好多了吧?」
班平淳答非所问的看著她,贴近的距离,他直接从她的眼瞳中看到了自己。
「我好多了!」
她眨了眨眼,感受到他的真诚关怀,她会心一笑,「谢谢你!我不知道你还会帮我呢。」
「你说这个话是什么意思?」他忽然板起脸孔,瞪著她。
夏孟竹仍然在笑,指著他说道:「我是真的感谢你,你的脾气怎么说来就来?翻脸跟翻书一样!」
「难不成,我要让你在台上昏倒吗?」
「说得也是!」她同意,其实他是个面恶心善的人,可是她与他相处的时间也仅剩于此了,现在才发现他的优点,对她来说也已经不重要了。
她掀开了礼服的一角,露出红肿的脚尖及后脚跟。
「你看,我的脚是我身体最美的地方,结果现在变得好怪!不过,好在已经结束,我得准备一下了。」
「准备什么?」
班平淳凝视著她抓起衣架上的牛仔裤和T恤,本能的问道,也似乎有种预感告诉他,她即将从他眼前消失。
她走入布帘后,想快点换上的礼服,更不想理会他突然鸡婆的大呼小叫。
「走秀不是结束了吗?我当然要准备走人啦。」
「走?走去哪里?」他忘情的拉开布帘,当他发现自己的错误时,已被她用力的赏了一巴掌。
「你、你到底在想什么?」
夏孟竹瞪著他,尽避他的影子庞大得罩住了她,但她的愤怒远超过他的。
两次了!他看著她的胴体已经两次了!
「我并不是专业的名模,无法接受身体被人注视的感觉!」她抓著胸前的T恤,对他恨之入骨。
第二次,他的脸颊染上火辣辣的痕迹,愤怒的火也在瞬间燃烧,这个女人胆敢打他第二次!
「只要上了伸展台,就必须要专业!」班平淳低吼著。
「这里是后台,我要换衣服,你出去!」夏孟竹气愤的大叫,他居然敢一动也不动的反过来指责她。
「你先回答我,你准备要去哪里?」他非得要到答案不可。
「我为什么要站在这里,没有穿衣服的回答你?」她反过来质问他。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站在这里,忍受著彼此的愤怒,可是他就是无法阻止自己不去追问她的行踪。
「你到底出不出去?」
「你到底说不说?」
她气得快跳脚了,「我去哪里有那么重要吗?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我要回家还是到任何地方,都是我的自由吧?」
「我的直觉是,你并不是要回家!」班平淳斩钉截铁的判断。
她怔忡的看著他,不论他的直觉是否猜中了什么,她绝对不能告诉他,她要出国,毕竟她虽然送出辞职信,但上司并未批准。
「我是没有要回家。」
她马上编了一个理由,「而是我肚子很饿,我想快点去吃饭,这个说法你满意了没有?」
「吃饭?」
「对!」她点了点头,瞪著他的脚说:「我就是要去吃饭,现在答案得到的你可以出去了吗?」
可恶!就在他退出去之后,她忍不住咒骂,他以为他是谁啊?当她的训练师才几天,就摆起架子管起她来了。
真是个疯子!
亏她刚才还对他的优点感到惊喜,结果呢?
哼!
换好衣服的夏孟竹才走出布帘,就看到班平淳怒气冲冲的拿著她的背包,另一手拿著机票。
完了!她脑中闪过这两个字,可是,令她更意外的是他居然敢明目张胆的翻她的东西。
「你这是侵犯稳私的行为,你不知道吗?」她冷冷的斥责他。
「你是要飞去法国吃饭吗?」
班平淳嘲弄的说,缓缓的逼近她,「你是丧失记忆了吗?谁准你离开台湾的?」
「没有谁准或不准的问题!」
夏孟竹抢过机票,就算谎言、真相一并被知晓了,那又如何?反正她就是豁出去了!
「没有得到公司的准许,你根本不能擅自离开!」他低吼道。
「公司只有规定我在约满前不能在其他地方工作,又没有规定我不能去念书!」
「那都是一样的!」
夏孟竹抢回自己的背包,生气让她的血压在瞬间升高,不舒服的感觉又再次来袭,可是,她怎么样也压不下心中的那股怒气,因为背后那位讨人厌的家伙,并没有打算放过她。
「你这是违约!还有,你凭什么说走就走?」
「你是想跟我算帐吗?」她难受的抚著胸口,推了他一把,「也不想想是谁害的?我已经受够了!」
「我有害你吗?」
「没有吗?」她叹了口气,算了,就当作没有吧!「反正我要走了,少烦我!」
「喂!」班平淳拉住她,「你不能说走就走!」
「你烦不烦啊?」
她正视他眼中的怒火,狐疑他的动机,「说到底,你的任务也完成了,你可以不用管我要做什么事吧?再说,你也没有什么资格管我。」
「资格?」他眼神冰冷,紧盯著她,「你别忘了,我大哥说过什么,他没有批准你的辞呈。」
「是、是!」她嘲讽的应道:「那是他的问题,你凑什么热闹?」
「反正我就是不准你离开!」他霸道的说。
夏孟竹想甩开他的箝制,可是他惊人的力道让她无法如愿,她忍不住大吼:「你到底想怎样?」
「打消你离开的念头!」
「你……你不想和我打架的话,就快放开我!」可恶!她的心脏再次被气得发疼,眼看著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她得快点搭车去机场才行。
「机票给我!」班平淳怒吼著警告,「你再挣扎的话,我就扛著你走路!」
她睨了他一眼,寒著声道:「你敢?」
「我为什么不敢?」
就在他吐出这句话的空档,他顺利的抢过她手中的机票,想也没想的,他立刻将机票撕成碎片。
看著散落在地的机票碎片,她的心仿若被捏得死紧,她的飞机……法国梦……她的学业……
「你……你怎么可……」
夏盂竹按著胸口,登时无法呼吸的她眼前一黑,已经不知道该怒还是该哭了。
她的心好痛,痛得让她想起了小时候手术前的日子,她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她原以为运动可以让身体健康,却也忘了回医院做例行检查的重要性。
耳边响起的,是班平淳焦急的呼唤,她听得到他的声音,可是却无法做任何回应。
而他的声音让她忽然觉得好熟悉,好像…—叫、时候那个小男孩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