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雍开车送映爱回到她家,他甚至停了车陪她上楼,或许是她今天真的让他吓到了。如果他没心软地回头,不知道她一个人在路边会变成什么样子。
再说有些疑问他今天一定要问个清楚,虽然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这么坚持。
「你的住处没换?房子是买的?」他发现她还是住在以前住的小套房里。
而且他这才又想起,他们认识彼此的时间真的不算太长,因为关于她的许多事情,他都不是很了解,例如她的身家、背景等。
「是我买的。」她回答,淡淡地。「原本以为有个属于自己的窝,就可以有归属感,但是……心若是没有栖息的地方,到哪里都在流浪。」她感慨地说。
他迎视她带著轻愁的眼楮,不准自己再次心软。
‘哦想知道刚刚是怎么一回事。」他在她的和室桌前坐了下来,就坐在他过去常坐的那个位子上。这两年多来房间的摆设并没有什么改变。
「要不要喝茶或咖啡?不过我只有即溶咖啡,刚回来还没去买咖啡豆。」她问著,起身要弄饮料给他。
他拉住她。「我不喝,你坐下。倒是你……」他将她按坐在位子上,反而起身倒了杯水给她。「喝下去。」看你脸色这么苍白!
她乖乖地喝了几口温开水,两排浓密的眼睫如扇般扇了扇,随即掀开直视著他。
「我……那其实是一种心理作用,我只要在幽暗的地方,感觉有很多影子的地方,就会特别的……紧张。」她有点不知如何启齿,因为她习惯把自己的恐惧与痛苦埋在深处,让人看见的总是坚强的那一面。
「你……看过医生吗!医生怎么说?你常常会这样吗?」他却不打算让她随便蒙混过去,不打算终结她的不自在。
有时候夏旭雍也是一个满固执的人。
「平常只会冒冒冷汗,只要不要待在太幽暗的地方,就可以改善状况。而且,其实没那么严重,通常只是偶尔作作噩梦。」她说得很冷静,仿佛说的是别人的事。「医生说那是正常的反应,慢慢的情况说不定就会改善。」说到愈后面,她的声音愈小。
「为什么会这样?发生了什么事?」他皱紧的眉头显示出他对这件事相当的在意。
他不想要自己的心这么受她牵扯,但是骗谁啊?要他若无其事的离开,他还是办不到!
她紧张地笑笑。「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我跟你说过的,晚上太晚回家,被坏人抢……」
「那不是你编来骗我的?」想起她的欺骗,他仍然很生气。
她在他凶恶的目光下瑟缩一下。奇怪,以前怎会认为他温和?他根本是个固执又凶恶的男人!
「除了失去记忆之外,其他都是真的,而且我又不是故意骗你,是你自己以为……」
「我以为你失去记忆,所以你就顺水推舟地让我误会?好让我做个呆子?」他没好气地接口,余怒未消。
想他生平极少对人这样掏心掏肺地说心里话,或许是她遗忘了他的这件事,对他的震撼太大,以至于他费尽心思也要让她想起来,所以对于过去的叙述电就详尽而毫无隐瞒了。
「刚开始我是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后来当我听你开始说起我们认识的过程,我就……舍不得说了。」她回视著他的目光变得温柔起来,想起他述说彼此认识过程的点点滴滴是她得到的最棒的礼物。
它治愈了她部分的伤痛。
也让她有了追回他的勇气。
他回避她深情的注视、不愿意自己再陷溺进去感情的漩涡里。今天被激起了太多他不愿意去回想的强烈感觉。
「那些都过去了,现在说那些……太蠢了!」他的表情清楚的昭示著,自己对于自己今天做的事情评论为何。
「不!」她坚定地说。「没有过去!它对我很重要,知道你对我们之间曾有过的那些有何看法,对我来说很重要。」她急迫地倾身,想要表达她内心的冲击。
他的嘴抿紧,脸色看来过于刚毅,恍若无动于衷。
「那些都过去了。我曾经因为你的离开,而对自己的一切产生很大的怀疑,我曾经以为自己可以提供给你一个真心的呵护,一个稳定发展的关系,毕竟我此生从未对一个女人这么在乎过。」他说著,停了下来。
在她离开他后,那种觉得自己失败的感觉那么强烈,仿佛自己有了什么重大的缺陷,是自己所不知道的,否则她怎会这样毫不犹豫地抛下他?
她默默地看著他,用眼神催促他说下去。
「我从没有这么挫败过,当你连商量都没有就说要离开我,那跟否定了我的爱是一样的。」
「不是这样的!」她跪坐起来,抓握住他的手臂。「我是因为自己无法处理这么强烈的感觉,我自己没有用,而出国进修的机会又来得这么突然,那对我来说一直是一个梦想的实现,我……」
「那跟梦想不梦想根本无关!」他打断她急切的解释。「是你根本就没有解释什么,只是告诉我你要离开我,就是这样!」
被他这一抢白,她脸色苍白了几分。
她没想过他是这样想的!
这两年多来,她为自己的决定后悔,但却不曾想过这个决定所带给他的会是这样的感受,她看到了自己是多么的自以为是啊!
「我……其实想要你等我,但是我又想,要你等我是不公平的,毕竟我们认识才两、三个月,我一去美国不知道要几年才能回来。」她的眼中充满了悔恨,对自己的、对过去的悔恨!
「你问过我吗?」他生气地站了起来。「要不要等你是由我来决定吧?你问过我吗?这些你曾经试图跟我解释过吗?这两年多来,你不曾联络过我!」他气得想要拂开她抓住他手臂的手。
看穿了他的企图,映爱整个人从侧边抱住他。「我知道我错了!我一去美国就知道我错了,但是……」她哭著、颤抖著,但仍然没有放开他。「但是我不敢承认!我已经没有回头的路了,你知道吗?所有人都在等著看我笑话,我无法回头了。」
「你为什么非要在大家面前装得那么坚强?你让自己放松一点不好吗?」他听到她的话,紧皱著眉头,苦恼地说。「你不累吗?」他的心又软了。
最后这一句问得好轻、好轻,却直直敲碎了她心底最脆弱的那堵墙!
她开始无声地哭了起来,抱住他的手宛若攀住悬崖一样,整个人都快瘫软下去。
他忍不住拉起她,将她拥人怀里。
「唉!」他叹息。
为什么他的心终究还是无法对她刚硬呢?
++十
映爱踏进很久没进去的办公室,心里有点感慨。公司已经搬了地方,搬到了信义区,科技公司荟萃的地点。重要的是,新办公室离「关宇科技」满近的,走路只要十五分钟。
「你今天是来认识环境的,没必要待到下班。」小雯向她眨眨眼。「晚上可以去‘关宇’看看老朋友。」
她跟旭雍的事情,小雯都知道了。昨晚旭雍离开她家后,她忍不住打电话给小雯,把所有隐藏在内心的话全都说了出来。
首先,她需要有个倾诉的对象,小雯可说是唯—一个她可以信任的朋友;再者,她觉得自己对小雯实在说不过去,因为这么多年来,小雯一直都无条件地支持她,她却不曾真正把内心的话告诉小雯。
「说起来你真没意思,那么死要面子吗?」小雯不可思议地说。「你想他,后悔了就跟我说,你不敢开口,但我可以找机会帮你牵线啊!早就知道你很爱硬撑了,但是昨天听你说了那么多,才发现我知道的可说只是冰山的一角而已。」
「你不要再挖苦我了。」映爱苦笑著。「为了短暂的逃避,我绕了多大的一个圈子,幸好他还没结婚,否则我就要遗憾一辈子了。」
必于旭雍的婚姻状况,她请八卦婆小雯打听过了,确定他是未婚的。
虽然如此,但是昨天旭雍回去前,还是觉得过去的就过去了,不需要再多说什么。
她知道她伤透了他。
但是她现在非常确定自己想要他,她不会再逃避了,不会再等著人家先爱她。」好好把握吧!要行动哦,像这样优质的男人,到现在还没结婚,只能说你上辈子烧了好香,可别又错过了!」小雯这个旁观者可是比谁都激动哪!
「那有什么问题?!」映爱俏皮地扬扬眉。
「你终于有点人气了。」小雯调侃著。
两人谈笑间,邵仲昕却出现了。
「映爱,好久不见!」邵仲昕看来成熟、稳重了许多,两年多的日子确实让他多了许多安稳的气质。
「对啊!我想正式上班前先来看看大家。」映爱内心其实还满感激邵仲昕,元论他是否真如小雯说的还在爱慕她,但这两年多来他每次去美国公干都会去探望她,这也是她与台湾少数的联结之一。
「那等一下我请你吃晚饭,恭喜你拿到学位、顺利归国。」他笑起来神采飞扬,看来是有魅力多了。
「那我可不可以跟啊?」小雯故意插一脚,一边不忘跟映爱挤鬼脸。
「小雯!」映爱受不了地叱了她一句。「应该是我请你才对,你每次都帮我带东西去美国,让我方便许多,真谢谢你!」映爱真心地感谢邵仲昕。
「我看我们就不要推托了,吃饭比较重要。」邵仲昕倒也识相,转而问小雯。「一起去?」
他的风度吓了小雯一跳。
「不用了!我开玩笑的,我有带东西吃呢!」小雯更是大刺刺的,但总也懂得害羞。
「那我们走了。就在附近那家意大利餐厅吧?要不要帮你带东西?」映爱先问邵仲昕,又问了小雯。
一小时后,邵仲昕与映爱已经吃完前菜了。
「映爱,去美国这么久,有没有改变了什么想法?」邵仲昕的目光灼灼,眼底闪动著的是不可错认的爱意。
映爱叹口气。
看来这几年他对她还没死心。虽然他从不说破,但是她多少也感受得到。她这些年来都把他当成好朋友看待,看到他不停地为她付出,她想再不能放任他用沉默来逃避她的拒绝了。
「仲昕,认识这么久,我想唐突地问你一件事。」她擦了擦嘴,直接问了。
「什么事?你看来有点严肃。」他的笑容有点僵硬。本来是打算吃过晚餐后邀她去喝咖啡,再跟她表明心意的。
「你今天有什么话打算跟我说吗?」她感觉得到他的慎重,直觉地知道他今天应该会开口。
「我是有事要跟你说,不过没想到你倒先问了。你知道这样会让男人很挫折吗?」他幽默地问,化解了彼此间突生的一点尴尬。
‘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但是仲昕,你是我重要的朋友,这些年你对我的好我都感激在心。」她直视著他。「但是我必须要让你清楚地知道,我的心不在你身上。因为我觉得生命宝贵,我不希望因为没有说破,就让你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
「你怎么知道是浪费时间?」他不服气地问。「或许……」
「没有或许。」她打断了他。「你知道我心里有人。」
「你说的是夏旭雍吗?你们不是结束了?你之前不是说你们没联络?」她的笃定让他急了,他一直以为夏旭雍已经不是问题了,显然他低估了夏旭雍的影响力。
「我之前是没有联络,但是昨天我见到他了。」映爱坦然地看著他,说话时眼底跳动著的雀跃却判了他死刑。「我知道自己爱他,我终于肯承认了!苞自己也跟所有人承认,我爱他!」说出来的感觉出乎意外的轻松。
「可是你们不是分手了?夏旭雍还会回到你身边吗?」当年分手的过程轰轰烈烈,两家公司内也流传著不同的版本。
他问到致命的要点了。
想起昨天旭雍说的话,她不禁有点黯然。
邵仲昕看出了她的落寞。‘有些事情过去就是过去了,何必再去苦苦追寻呢?你给我一个机会,我也是把你放在心底好多年了,或许你慢慢的就会忘记他接受我了。」
「我忘不了他的。」她歉然地看著他。「我清楚地知道,我已经骗了自己两年多了,难道还骗得不够吗?」
「我不会放弃的,映爱!」邵仲昕看出她的坚决,但是他也有他的坚决。
映爱一笑。「看来你已经有些改变了,个性变了不少。」
「你是说以前的我很优柔寡断吧?我承认,但是相信我,我会是一个可靠的男人。」
映爱叹了口气。「为什么非要执著于我呢?」
「那么你为何又非要执著于夏旭雍呢?」他反问。
她一时哑口无言。
「总之,除了朋友,我无法对你有其他的付出了,你早日觉醒吧!」她直率地说。
「那是我的事了。」仲昕笑笑。
映爱无奈地看著他的笑容,此时门口冲进来一个身影。
小雯气喘吁吁。「你还有心情吃?我跟你说……」
映爱发觉事情不大对劲;因为小雯的脸色难得的正经。「发生什么事了?」
「我刚刚从‘关宇’那边的朋友打听到,听说……听说……」小雯还喘著。
「听说什么?」她有著不祥的预感。
「听说夏旭雍明天要订婚!」她一口气说了出来。
「你说什么?」映爱不敢置信,宛若五雷轰顶。
「消息应该满可靠的,我的朋友还是夏家的亲戚,听说没有对外公布,只邀请较亲的亲戚。」
映爱愣了一愣,随即站起身来。「请容我……先告辞了!」说完,她抛下餐巾,跑出了餐厅。
「映爱!」仲昕站了起来。
「不用追了啦!她现在会很忙的。」小雯坐到刚刚映爱的座位上,招招手要仲昕坐下。「放心,她的份,我会帮她吃的啦!」
邵仲昕回以一个白眼。
+&十
夜色已然掩上,但是进人偌大的房子里的旭雍却没有按亮灯。
这是他的住所,拥有绝佳的视野,可以看见台北市美丽的夜景,就像现在华灯初上,点点灯火多如繁星,他却想起了映爱说的——
心若是没有栖息的地方,到哪里都在流浪!
没有错!这两年多来他外表看来依然很光鲜,在事业上的成就让很多人羡慕,甚至其他公司还会来挖角,希望他能到其他公司帮他们效力。
但是他真的有家了吗?
想起映爱那闪动著晶莹泪意的眼眸,他在她身上看到她的爱意,也在自己心底看见自己以为忘记、却一直抛不下的那段过去。问题是,他已经没有时间去犹豫了,他明天就要订婚了。
电铃在此刻狂响起来。「瞅……」
他打开门之前就有预感,但当他拉开门,看见喘息著的映爱站在他面前,脸蛋红扑扑的,嘴里还因为喘息冒著白色的烟雾。她在冰冷的天气下急急奔跑的画面,忽地跃跳进他脑中。
他知道她必定是狂奔而来的。
「旭雍!」这个呼唤像是出自灵魂深处。
他的眼底有著激动,双拳却是握了又放,禁止自己内心的渴欲———将她紧紧揉进怀中。
但是映爱做了。
「是真的吗?」门在她身后关上,她用力的张开双臂抱著他,细致的身子贴靠著他隐隐颤抖著。「你真的……明天要订婚?」
「是啊!」他的声音底下有著更深、激动的灵魂,但他拒绝再让自己冒险爱这个女人。
「不!你不可以!」她抓住他的衬衫,整个人颤抖著,泪水狂奔在脸上。
不行!不能在她终于知道自己要什么之后,还让他从她生命溜走!
她会悔恨一辈子!遗憾一生!
他看著她的泪水,推开她宛若风中落叶微颤的身子,转过身去面对那落地长窗不看她,仿佛这样他就可以狠下心,依循理智而行。
「订婚的事情早就敲定的,已经是不可能改变的。」他冷淡地说,他不想再把爱放在她身上冒险。
映爱紧紧地闭上了眼,仰著头深呼吸,宛若承受著正倾倒在她身上的万分痛苦。这就是她为自己创造的结果啊!这就是她的逃避造成的后果哪!
「我知道我花太多时间才明白自己的心,我知道我让你痛苦很久了,可是旭雍……」她的泪水成河,蜿蜒在脸上刻划著痛楚的痕迹。「我好爱、好爱你!放开你是我最大的错误……」
当她说「我好爱、好爱你」时,他的身子一震.陷在黑暗中的脸庞上面具开始剥落。
「来不及了,我已经有了别人。」’这话是叹息,也是痛苦,更有一些怨怼。
「你……爱她吗?」她必须紧紧咬著下唇,才不会让自己哀嚎出声。那个在她胸口的痛即将撕裂她,连呼吸都教她痛得快要死去!
旭雍沉默著,他没有动,也无言。
「我知道你心里还有我!」她擦去眼泪,挺直身子,看见他的身子又是一震。
「你看著我。」她走到他正对面,双手握起他的手,冰冷偎著温暖。
「太迟了,映爱。」他的声音低沉,依然动人,依然让她心动。
「不迟!」她摇头,坚定地看著他。「我知道你还爱我,从你那天述说我们过去的样子,我就知道你还爱我。不要放弃我,旭雍!」她仰起头,坚定地、祈求地凝视著他。
他看著她,沉默降临,却有更多说不出的情感在彼此间流动。
她踮高脚尖,攀住他的肩膀,吻上他刚毅的唇,将她心里的颤抖透过唇的接触传递给他。
她的泪水再次涌了上来,她狂烈得宛若豁出一切地吻著他,她知道现在若还不让他知道她满腔满溢出来的爱,或许就永远没机会让他知道了!
一开始他只是僵著身子,但她热烫的唇在激荡著他内心最深的渴望。这个女人是他所爱的,是他生命中刻划最深烙痕的女人,他的手臂环过她细致的腰肢,将她整个人提抱起来,用力地回吻著她。
爱宛若溃堤的水,隐藏了那么久,终于狂泻出来了!
他激烈地吻著她,就像是要把这七百多个分离的日子补足一样,一刻都不松口。她的手拉扯著他的衣服,急切地想要感受他的温暖。
这是唯—一个曾经那样深深打动过他的女人哪!
「旭雍……」她呜咽著喊,因为手忙脚乱而挫败。
他腾出手帮她拉开他的衬衫,让她可以直接接触到他。他将她往身后的沙发推,将她放倒在偌大的沙发上。
她不安地蠕动著,想要找一个舒适的姿势,降低酥麻的奇异感受。对于欲望认识不深的她,这大真的举动却让他的热情整个被点燃。
「映爱!」他抵靠著她低声地申吟著。
靶受到他贴靠著她大腿内侧的脉动,她捧住他的脸,咬住他的唇。「要我,旭雍!」她催促地挪动自己,贴著他摩挲著。
「你这魔女!」
在这一刻,他们只想燃烧……
的冲击在此刻激撞出生命最灿烂的火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