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优……」
「嗯?」
「回你的房间去。」
「不要,我晚上要跟老师睡。」
四月了,外头下著雨,天气不冷不热,她洗好澡,穿了老师的深灰色短袖棉衫,坐在地板上,笔电搁在茶几上,她拿著鼠标移动,抬头瞥了老师一眼,坐在原地动都没动。
老师刚回来,还没去洗澡。
「大姊夫跟二姊夫他们在商量,因为他们动用很多人力去查,还是无法找到当年纪优失踪的蛛丝马迹,所以大姊夫想用媒体传播的方式,在电视上大量买广告,寻找纪优。二姊夫是不反对,不过他也担心一旦媒体大量播放,引起讨论,会影响到老爸、老妈现在平静的生活,万一纪优还是没有半点消息,或者得到最坏的结果,反而打击两老的心情。」
阎司文解开袖口的扣子,本来要去洗澡,听到这件事,他隐隐扯眉,转过身看著她。
「商量结果呢?」他站在她身后,看到她正在网络上张贴「寻人启事」。
「找纪优这件事情,一直都是大姊、二姊很积极,老爸、老妈都说这么久了,很难找了,叫她们不要再找,一切随缘。嘴上是这么说,但应该是不希望影响到女儿们的生活,他们到各地去卖红豆汤圆也是抱著能够找到的希望。所以如果在媒体上找人,他们变成焦点,对他们的生活和心情都会有影响,要再慎重考虑。」她皱了皱鼻子,抱著笔电绕著茶几爬爬爬,爬到离老师最远的方位,才把笔电重新搁在茶几上,继续上网。
阎司文扫她一眼……纪家两老养育她的这份恩情,他搁在心上,过去曾经运用关系,暗地调查。
纪优失踪的地点是在大庙口,当时纪家夫妻忙著卖红豆汤圆,他们五岁的儿子在一旁椅子里睡觉。
那天艳阳高照,却在午后突然下起倾盆大雨,庙口摊贩们忙著收摊,谁也没看见小男孩什么时候醒了,等到纪家夫妻发现时,纪优已经失踪了,从此再也找不到人。
他查遍育幼院、人口贩子,还有那几年当中被登记领养的小孩,只找到几名相似的小男孩,不是本人。
如果纪优还活著,五岁的小男孩如今二十七岁了,凭外表已经认不出来,而纪优若还记得自己是谁,想要寻亲也会有动作,不该至今毫无消息。
「事隔二十多年,要想再把纪优找回来,机率微乎其微……你父母喜欢低调平静的生活,我也不赞成动用媒体。」
纪晓优一愕,看著老师瞠大眼。
「怎么了?」看她夸张的表情。
「老师,你平常都只是听我说,很少对我家的事表示意见,就算你有看法,通常也说得很委婉,我第一次听到你说‘不赞成’。」稀奇呢!她又多看了老师两眼,才继续埋首屏幕。
他不赞成……私心是为了保护她。一旦动用媒体的力量,纪家夫妻收养了三个女儿的事情也可能成为焦点,恐怕会有人想挖她们的身世,那对她不是一件好事。
「老师,你快点去洗澡吧。」她摇著头,皱著眉,已经开始准备要掩鼻了。老师不快点去洗掉从医院带回来的消毒药水味,她就没办法黏到老师身上去。
阎司文看她一眼,「很晚了,你回去睡觉。」
「老师……」她真的很受不了消毒药水味,开始扁嘴了。
她看著他的眼神愈来愈「忍受」,眉心纠结得愈来愈深,一张表情「哀」得很夸张,阎司文仍是无动于衷。
「老——师——」呜……她整个嘴扁了下来,连眼楮都变成下垂的半月形。
「回你房间去。」阎司文转过身去倒水,完全没被她的「表演」给骗倒。
「哼……」纪晓优吸了吸鼻子,收起了「哀哀乞求」的表情,盖上笔电,起身走人。
阎司文倒了一杯开水喝,转头看她抱著笔电走向后阳台的背影……她打开门,跨出去,砰地拉上门,回房去了。
他拿著水杯,看著遮光布幔晃动了一会儿,慢慢静止,一丝狐疑爬上他眼底。这丫头今天这么好说话?
他瞅著不再晃动的布幔,喝光了水……当真乖乖回到房间去了?
他放下水杯,解开榇衫钮,边往浴室走。
「嘿嘿,老师。」
他洗掉了一身消毒药水味,换上睡衣回到房里……果不其然,她抱著笔电又回来了。
「不是叫你回房去睡吗?」阎司文皱眉,声音端著威严,却听不出怒意。
纪晓优窝在沙发里,看著老师的表情,眼楮贼亮地偷笑了起来。老师嘴里说的跟心里想的都不一样。
她跳起来,冲到老师怀里,两手紧勾著「香喷喷」的老师猛嗅猛舌忝。
阎司文推开她的脸,她就舌忝起他的手指来……
「你到底是什么转世的?」阎司文耳热地瞪著她,朝她额头敲了一记。
「嘿嘿,我一定是老师的情人转世的。」她吐著舌头,笑得一脸皮样,挂在他身上磨磨蹭蹭。
情人?……比较像宠物。阎司文一手轻握她纤细的腰身,眯眼看著她微笑。
「老师,男人都果睡,为什么你不是?」她盯著老师的胸口,吞了一下口水,很想帮老师解钮扣。
「谁跟你说的?」看她那双贼溜溜的眼楮,正要推开她,听到她的话,他额际青筋冒出来。
「阿禾说的。他说世界上有男性睡衣真不可思议,应该都是怕冷的老头子买去穿的吧,年轻的男人都果睡。」她从老师身上滑下来,勾著老师的手臂,把他往床铺拖。
「……他的个人习惯不代表全部的人,你不要随便相信,自己要有判断能力。」阎司文内心一阵无名火,拨开她的手。
「但是我比较喜欢他的习惯……老师你也果睡好不好?」她盘腿坐在床上,看老师转身坐到沙发去,拿起医学杂志翻看,把她的话当耳边风,她脑袋里很主动的浮出老师果睡的模样,光想象就很「可口」,忍不住两眼弯弯地笑了。
「他又来找你?」阎司文等了一会儿,没听她聒噪地说起今天的事,才开口。
「对啊。我有跟你说过,上次泡汤我把项链拿下来,忘在汤屋了,后来打扫阿桑捡到交给他。他前阵子忙没空过来,今天拿来给我。」说到项链,她马上掏口袋……啊,白天穿的宽短裤换下来,放在老师浴室的洗衣篮里。
阎司文看她冲下床,跑到隔壁去,一会儿又跑回来,扑进他怀里——
他拿开杂志,一手扶她,手指触到她及肩的长发……
「老师,帮我戴。」她张著两腿坐在他腿上,把项链拿给他,对著他一脸的笑。
晓优笑起来跟茜姨很像,昨晚看到她,好像看到茜姨的影儿……
他忽然想到林樱雪说过的话,拉下目光,看著那条垂吊圆形镂空坠子的纯银项链,银色的坠子圆框中间有一串金银两色搭配成的升藤花。
是她把头发留长的缘故吗?最近感觉她似乎多了柔媚的女人味,轮廓、眼神都愈来愈像……
「别戴了,收起来吧。」
「不要,我戴习惯了。」戴久就产生感情了,何况是老师亲手帮她戴上的,她已经喜欢上这条项链。「我不会再搞丢了,老师,快点帮我戴。」
阎司文静默了一会儿,才解开项链,绕过她颈项。
「嘻嘻,老师,你好香。」老师一靠近,她马上两手大张,紧紧抱住老师,吸著他身上的沐浴香。
「别乱动。」阎司文已经快扣好,被她一动,又得重新扣。
她乖乖的不再乱动。
阎司文帮她戴好项链,把她头发从项链里拨出来,顺好长发,让项链贴到颈子上。
她感觉到脖子一阵冰凉感,抬头看著老师深具魅力的脸庞,内心一阵甜甜的喜悦,很满足地笑了。
「很晚了,如果没什么事了就去睡觉,你明天还要上课。」他低头看著她的笑颜,心头一阵暖,却板著脸说。
「老师,你看著我,有没有感觉我像‘成熟美女’了?」像老师喜欢的成熟美女。她从老师的眼中看到自己长发披肩的模样,看起来还不错嘛,不知道老师有没有「心动」的感觉?
「没有。」
「……那你为什么心跳这么快?」她贴在老师身上,感觉到两颗心脏的跳动,她的心跳比老师更快,但老师的心跳比平常快。
「因为下班前喝了咖啡。快去睡。」他弹了一下她的额头。
「呜……」她还有话要跟老师说,才不想这么早睡。她抚著痛处看著老师,「阿禾问我什么时候开始怕刀的,他说我是不是发生过什么事,造成的心理障碍?我想不起来。老师,有吗?」
阎司文面无表情看著她,感觉集中到左脸颊上那道长长的疤痕来,他不著痕迹地把话题带开,问她道:「你快毕业了,决定好工作方向了吗?」
「……你又不答应。」她坐在他身上,低头盯著他胸膛的钮扣嘟起了嘴。
他不答应她当保镖,但她没死心。
「所以我问你,想好什么工作了,还是去补习,准备明年考试?」看她的两只手玩上他的钮扣,他皱眉,拉下她的手握著。
她随即失望地叹了口气,但老师紧紧握著她的手,又马上让她笑了,她把脸颊贴上他的胸口磨蹭,不经意地说道:「昨天在超商遇到青雯姊,她问我毕业后要不要到武道馆帮忙,等拿到助教资格,就可以当助教。」
程青雯是武道馆的教练,去年她帮老师安排相亲,阴错阳差才认识她。她跟老师交往以后,程青雯也很大方的祝福她,不知不觉就变成好朋友了。
「……昨天怎么没听你说?」她一向都把白天遇到的大小事情在晚上说完,昨天他没听到这一段。
「唔……」因为老师一定会觉得这个工作比保镖适合她,但她只想当保镖,所以本来不打算告诉老师,刚才是不小心说出口的。
阎司文瞅她的头顶一眼,听她吞吐的声音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了,「青文的建议不错,你可以考虑看看。」
呜……她就知道!
「反正还有两个月,再说啦。」她眼皮沉重,枕著老师的胸口,整个人很放松,不知不觉闭上眼,张开了嘴巴……
听到她均匀的呼吸声,阎司文不再说话,放开她的手,抱住她的身子,拿起一旁的杂志继续看。
等过了一会儿,她睡沉了,他才放下杂志,把她抱到床上,轻轻放了下来。
「嗯……」
他才起身,还来不及帮她盖被子,就被她拉住衣角。
他看著她皱起的脸,两手又缠上来,连睡著都寻著他的体温,他双眼温柔地笑了。
他把灯关了,睡到她身侧。他才躺下,她就黏过来抱住他,在他怀里钻来钻去,很不安分。
他等她自己找到满意的姿势,不再乱动,才缓缓搂紧了她,和她靠著额头,闭上眼……
晓优很爱和他用一样的沐浴乳,但在她身上,他仍然闻到属于她的味道。
一种……抱著地,能让他很安稳的入睡的香味……阎司文嘴角勾起了一抹浅笑。
她只有在他怀里睡著时,不让他挂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