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日子一直过了一个星期,巫浅唯以为靳东痕的耐性最多跟她三天,但他却在她身边自说自话了九天,甚至每天晚上躺在她身边,说一些自以为是的话,看他的状况,一点离开的想法都没有。难道真的要「死」在她面前吗?要她看著他的灵魄灰飞烟灭?
明天,或许不要到明天,今晚子夜,他就会在这个世上消失了,也许来世还会再见,但那一定已经不是靳东痕了,而是另一个人,也许不再冷漠,也许比较温柔,比较多情,也不会有那么多的情人……
巫浅唯心绪不宁的打开电视,却正好播放著今晚的新闻。
「晚上九点三十五分,帝国财团总裁靳东痕再次被推出手术室,一个多月来,靳东痕无数次被推入手术室,却从未苏醒,他的未婚妻森冈惠子,与助手黛丽莎寸步不离守在左右,但院方已下了病危通知,他的主治大夫说靳东痕可能活不说今晚,难道这个商界神话真的会在今晚停止呼吸吗?他没有亲人,那么他名下的帝国财团和巨额遗产将如何处置?本台随时报导最新状况。」电视里正看到那个靳东痕被匆匆推出手术室的情形。
身边的靳东痕自嘲的看著被推出手术室的自己,转而看向,她看不到他的表情,但他语气却低沉得近乎有些悲寒,又有著浓浓的苦涩:「我原以为,有一天我如果死了,最舍不得的会是那些没有完成的霸业和野心……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遇到你,为什么偏偏是这种时候……」
说什么也没用,她听不到,也看不到。
他的手像是要记住她似的抚过她略显苍白的脸,这一次,巫浅唯却退开了,她认真的看了他一眼。
这一眼,却几乎震碎他的灵魄,他倒抽了一口气,如果他还会呼吸的话:「你……」
「跟我走。」她说,起身进书房拿了一把匕首长短的桃木剑。
「你,你在跟我说话!?」他仍坐在原地,不,应该是怔在原地,不敢置信的看著她。
「没错,我在跟你说话,靳东痕。」她站在书房门口。
「你、你……」他几乎找不到声音。
「我什么?」她朝他轻笑。
「你,听得见我,看得见我?」他感觉喉结滚动著,他以为,这辈子她也不可能对他笑,和他说话了。
她径直朝门口走去:「不想死的话,就跟我走。」
「从什么时候开始?什么时候就能看见?能听见?我想不会是刚刚吧。」他跟上她的脚步,下了楼,语气有些阴沉冷酷,但这阴沉冷酷的声音却在颤抖。
「从一开始。」她并不隐瞒,她很清楚,他的心里已然有了答案。
「包括……」他眯著眼。
她淡淡一笑,像嘲讽,又像自嘲:「包括你在我的枕边睡了九夜。」
她来到马路边拦车,但现在似乎没有车过来,她站定,看著他阴霾的眼,漫不经心的说:「还有车祸前,我出现在你公司楼下,我想告诉你,会有危险。但结果,我什么也没做。」
他倏地一凛,像被雷击中。
他再次倒抽了一口气,紧盯住她:「巫浅唯,你在耍我!」
她没有再说话,因为一计程车已经停在面前,她打开车门:「上车吧,我们必须快点了,等心跳停止,就算回到身体也活不了了。」
没想到一切比预期的早了点,更没想到,她还是决定救他,她以为生死不过尔尔,但还是无法看著他死。
「你是说你可以救我?」
「当然。」她笑道:「如果你想活下去。」
活下去?当然,他当然要活下去,他盯著她,随即上了车。
靳东痕的病房门口,围堵了无数记者,和一些疑似他过去红颜知己的女人,但都被拦在病房外面。」
「听说靳东痕是孤儿,没有亲人,也没有子嗣,车祸前也没有来得及立遗嘱,你说那么大笔的财产,会留给谁?」一个女人说。
「里面不是有两个吗?一个说是未婚妻,一个是跟了他十多年的女人,如果有一个人正好怀孕,那个女人就一夜暴富了。」另一个女人说。
「我也陪了他好几晚呢,怎么说也要分杯羹吧。」又一个女人说。
巫浅唯看著围得水泄不通的人群,谛笑皆非的看了身边的男人一眼道:「你的遗产很多吗?」
靳东痕脸色铁青,冷冷的说:「足够让她们所有人成为千万富翁。」
「那真够多的。」怪不得这么多人听到他的死讯,就好象面前堆满金山似的兴奋。
「你有兴趣吗?」他说。
「你的女人也很多。」她淡然道。
「那是为了解决需要。」
「遗产或需要,很快你就可以自己去支配了,只是你醒来的第一件事,最好是先立一份遗嘱,否则若你再有万一,也未免太劳师动众了。」
「你真的认为我还能活下来?」
「只要你现在回到身体里面。」
「我根本进不了那间病房。」每次还没有接近,就似乎被一个无形的屏障阻隔。
「所以我才来的。」她说。过她现在要接近那张门似乎都有些困难,她看著挤满人的走廊。
「你?」
只见她食指与拇指指尖交叠,闭眸念了些什么,忽然似乎有异光闪过,人群的喧嚷忽然静止了,就像被人点了穴般,一动不动。
「这是什么?」他皱眉。
「你以为为什么别人看不到你,而我能?」她搬开眼前的「障碍物」,径直往门口走去。
他不语,诡异的看著她搬开一个个刚才还聒噪争论现在却纹丝不动的人。
「因为我是女巫。」她平淡的说:「我刚才施的是定身咒,我们只有三分钟,你进去之后,直接躺在身体上,三天后灵肉合一,便会醒。」
她边说边走到门边,从长靴中取出短的桃木剑,然后咬破自己的手指,让血流到剑刃上。
「你做什么!」他想阻止,那血触目惊心,似乎比任何人的都要鲜红,但他依然阻止不了,因为他只是灵魄,连灵魂都谈不上,鬼魂还可能修炼到法力,但他只是一个虚渺的灵魄。
「破除结界。」她说。巫门鲜血和桃木剑是破除结界最快最直接的办法,同时也会给设结界的人带来重创,特别是在这关键的时刻。她用剑在空中划了一道长长的口子,靳东痕知道那就是他一直进不去的屏障所在。
只见她又念了几句咒语,剑上的血似乎立即被空气吸干。
「你可以进去了。」她再次把剑插入靴中。
他向前迈了一步,原来感觉到的屏障真的不存在了。
他又转过身,定定的看著她:「那你呢?」
巫浅唯不想再废话,手一挥,他的灵魄就像被强风刮起,穿过门板,准确落在门内病床上。
病房外又回复热络,似乎一切都没有发生。只有一个长发诡异的女子直直的朝电梯走去。
「如果我能活下去,我要你,成为我的女人。」
巫浅唯打了个冷颤,快步走进电梯。
三天后,不,两天半后。
病床上的男人动了动,长而浓密的睫毛颤了颤,睁开深邃犀利的冷眸。
「天哪!痕,痕,你醒了!」
「痕,我就知道你不会这样死去,太好了,你终于醒了。」
守侯在旁的女人欣喜若狂的围在他左右两侧,三天前医生说靳东痕活不下来,却奇迹般脱离了危险,现在居然真的醒了,这怎能让人不雀跃。
「巫浅唯呢?」男人冷冷问。
「巫浅唯?谁是巫浅唯?」黛丽莎疑惑的问,眼中的喜悦褪去几分。她宁愿他醒来第一句是公司怎么样了,他应该是那样,但他第一句话却是一个人,一个女人的名字。
她没有进来,她甚至没有进来!她走了!
他掀开被子,准备下床,一阵剧痛传来:「该死!」
「痕,你要做什么,你的腿还没有好,虽然你醒了,脱离了危险期,但并没有好啊。」森冈惠子柔声说。
他挫败的躺回床上:「叫丁健来!」
「可是公司的事他走不开……」黛丽莎说。
「我是说马上!」他强硬的说。
「我知道了。」
不久,病房的门在没有敲响的情形下被推开,随之而来是吊儿啷当的调侃:
「听说总裁大人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找我,还真是受宠若惊,难道总裁大人终于知道我这些天忙得变成八个人了,也来体恤一下员工吗?」丁健走进病房,说:「我老婆已经快八个月了……」
「我说过她生产期间的所有费用都可以报给我。」靳东痕不耐的打断他,然后扫了眼身边的女人:「我有事要跟丁健谈,你们先出去。」
虽然不情愿,但是终究还是很少有人敢违背靳东痕的话。
「喂,你才刚醒,就这么迫不及待把我叫来谈公事吗?我跟你说……」丁健在病床边坐下,把手中厚厚的文件替给他。
「我没有要跟你谈这些。」他看也没看叠文件。
「那你叫我来干什么?还马上?」
「你不是想要放假吗?」他冷哼。
「怎么?你终于良心发现了?」丁健说。
「只要你找到一个人,我放你一个月的假。」
「一个月?真的假的?就找个人这么简单?」他不大相信。
「她的资料在这里,上面有她的名字、证件号码、住址、还有公司地址。」他把一张便条交到丁健手里。
「巫浅唯?女的?」丁健的眼珠子几乎突出来。从来只有女人来找靳东痕,什么时候靳东痕也要劳师动众找女人了?难道这个女人欠他钱?那一定是很多很多的钱。
「不要问那么多,你只要找到她,然后告诉我。」他绝不会让她如愿的在他生命里溜掉,绝不!
「资料这么齐全还让我找?」丁健,这位老大是不是病糊涂了?这么不划算的条件,不如直接放他假。
「这是两天前的。」他脸色阴沉。
「有差吗?」丁健道。
「我已经打过电话,家里没人接,公司说她已经离职。」声音冰冷的陈述。
「这么快?」丁健愣了一下:「没关系,就算她搬了家、换了工作,只要有证件号码,总能找到她的。你就等著放我的假吧。」
「最好是。」靳东痕沉吟道。或许他还要告诉他,她还是一个女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