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彤被雷震君软禁多日后,开始觉得有些无力,因为她仍然想不起来自己究竟是谁。如果那只熊若真的放了她,除了水影那里,她还真不知道自己还可以去哪儿!
想到水影,不知她现在可好?会不会被雷震君威胁不准接近他家?
她轻喟一声,再次席地而坐,并打起坐,紊乱的心思也慢慢平静下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听见房间被打开的声音。
「向小姐,老板有请您至餐厅用餐。」管家兼厨子马利亚站在她的面前礼貌地报告著。
她缓缓睁开双瞳,十指仍作出打坐时的特殊手势,微微勾著唇道:「请告诉他,我正在禁食。」
「可是……」马利亚有些为难。
「麻烦你转告一声。」她又说:「有事,我自行负责。」
「好的。」马利亚匆匆离去。
向彤再次将双目闭上,谁知不到三分钟,她的房门又被推开。
只是这次的力量较大,而且明显地感觉到来者不善的气流,但向彤却依然故我地打坐,不睁眼,也不吭气。
「你要禁食?!」雷震君的大嗓门还真像打雷,「只剩下两把骨头禁什么食?难不成你想用自虐的方法,好让我心软放了你?」
她仍然不理会他。
见状,他更加恼怒,「装聋作哑不能解决问题!」
她的情绪开始受到影响,呼吸逐渐加快,思绪也不如先前澄澈,变得有些浮躁。
但一句「修法、先修心」的话,却忽然跑进她的脑门,让她再度平静下来。
只是她有点疑惑,为何这类修法的观念,一直盘旋在她的脑中?
也许她真的来自所谓的忍术之家。
「向芸!」雷震君明知她不是向芸,却执意这么叫她。
倏地,她睁开双眸,「你知道我不是她。」口气异常平静。
「我不知道。」他却矢口否认。
「鸵鸟。」她回讽他的逃避心态。
「你才是名正言顺的鸵鸟!」他反击道:「当人的心智不够强壮、不敢面对现实时,才会遁逃到‘失忆’里。你正是这么个女人。」
她先是一怔,继而有些恼怒,这个男人真是道道地地的沙猪一号,外加愣头愣脑的野生大熊。「说完了吗?」
「给我出来吃饭!」
「我正在禁食。」
「我不准!」
她忽然冷笑两声,「你不是极权者,就是喜爱施虐他人的暴君。」
「闭嘴!」他真的气恼了,好好的一餐饭弄成这模样。
她也动怒了。「我最讨厌这句话!你最好收回这句话。」
他突然不语,当然也没有收回那句话。
两个人就这么怒瞪著对方,许久,雷震君才开口说:「你不吃,就表示马利亚的手艺不佳,以致让你以禁食为借口。现在我就开除她,再换一个管家兼厨子;看你吃不吃!若再不吃,我就再开除下一个厨子!」
闻言,向彤瞪著铜铃般的双瞳怒道:「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不用你教。」
「这就是有钱人玩的权力游戏吗?」
「有钱是我祖上积德,家父有幸传承;我则是拚命将它发扬光大,没有什么不对。」他说得理直气壮。
「可笑又自大的没品财主。」她又冷笑。
他真想掐住她的粉颈,让她俯首称臣。可是他只是反过身子传唤道:「马利亚,过来。」
马利亚立刻走进来。「老板,请吩咐。」
「你被开除了。因为这个女人不吃你烹调的食物。」
马利亚那双义大利人独有的深邃双瞳,立时瞪得老大,继而垮下双肩,不作任何辩解,「我明白了,我这就去收拾行李。」
「我吃!」向彤同情心顿生,大声喊道。
雷震君则露出胜利微笑,「早说不就结了,何必让我的好厨子吓得一身冷汗。」他笑著对马利亚说!「你又复职了。」
「你……」向彤气得咬牙切齿,原来他是故意的。
「马利亚,快去将餐点张罗到餐桌上!我和向小姐一起共进早餐。」
「是的,老板。」马利亚大大地松了口气。老板从不开这种玩笑的,今儿个是怎么了?
☆
五分钟后,向彤走进餐厅,雷震君意外地为她拉座椅,还为她打开擦拭的口布,铺在她的双腿上,低身靠近她的同时,二人都感到一种异样的氛围,袭进彼此的心田……
她的呼吸继而变得轻而短,他则立刻逃开她的身边,走向自己的座位。这时,另一位侍者则在一旁为他拉开了座椅。
向彤也不知怎地,突然有种小小的感动。是因为他为她拉开座椅、这本可以由侍者代劳,但他却亲自服务。
只是她有些不解,刚刚他才对她的禁食行为大呼小叫,而今又处处表现得有如绅土,真的令她无所适从。
丙汁在这时送到她的面前,「谢谢。」向彤连忙致意。
雷震君则解释:「这是由夏威夷的多种水果打成的,喝了清肠胃又美容。」
「谢谢。」她又道,但仍未举杯。
「喝啊。」他直催促她。
「你也喝啊。」她望了一眼已放到他面前的果汁。
他拿起杯子向她致意,「愿今天愉快。」这是一句义大利文。
她听不懂,举在唇边的杯子不知该不该就口,最后还是靠近嘴边。
雷震君突然恶作剧地笑著说:「这句义大利文的意思是——喝了好‘方便’。」
向彤才就口的果汁差点喷了出来!「你这个男人怎么这么没水准?!」两颗水晶般的大眼,因哭笑不得而变得晶灿莹亮。
「不是我没有水准,而是你逃避现实。你能举例,有什么生物是不用‘方便’的吗?」他继续逗弄她。
「听过一句话没有?!」
「你没说,我怎么知道?」他皮皮地说。
「狗嘴吐不出象牙。」她回应。
「笑话。狗嘴当然只有狗牙!若要真吐出象牙,它一定是只畸形狗。」他努力憋住气,不让自己先笑场。
「我吃饱了。」她倏地站了起来,先前些许的感动在一瞬间消失殆尽。
「坐下。」他的脸色一整,又变成扑克脸。
她登时怔在原处,这个男人的情绪变化,怎么比山上的天气还难掌控?
「你最好坐下。」他重重地说道。
「不然呢?」她就是要挑战他的极限。
「马利亚,你又失业了!」他立刻扯开嗓门叫道。
向彤两耳差点掉下来!「Stop!你是个男人。不,是个Baby,难怪处事这么随便。」
「坐下来,吃饭。」他又说,脸上的表情扑朔迷离。
向彤真的猜不出他在想什么,下一步又打算做什么。
她再度坐了下来,拿起叉子就用力叉著刚刚送上桌的莴苣,口中以日文念著:「叉!叉!叉,我叉叉叉!叉死这只沙文猪熊!」
他看著她气急败坏的模样,反而安静地吃起自己的早餐——牛排,还刻意小口小口送进口中。
这时向彤才注意到他们的早餐不同。她是素食,他是荤食。
「一大早吃牛排,不怕胆固醇过高而提早中风?」
他却轻松地又叉了另一块牛排道:「要不要也来一块?这可是义大利道地的香煎牛排。」
「谢谢你的施舍。我要吃,也要吃整块的。」
「哦……我还不知道喜欢打坐的人爱吃大块牛排。」他故作惊诧状。
她霍然不语。原来,他有注意她这些天都在打坐。
的确,她是不需要大块的牛肉,他也知道她不会喜欢。没想到这只「熊」还有细心的一面。
她轻轻放下叉子,喝了口果汁,双瞳不曾离开雷震君的脸。
平心而论,这个男人尽避外表粗犷,内心似乎蕴藏著她所不知道的内涵与深沉。从表面看,他五官深邃,体魄均匀,并有著义大利人独有的风流气质,活像靠皮相谋生的模特儿。
但深入了解后,她知道他那看似轻佻的外表,实际上是他的保护色。
她相信他绝不像表面那么简单,否则他的身边及居住的四周,不会有这么多身手好且机警的保镳。
还有他的住处,看似与一般的别墅无异,但在入门之后,即可发现翠绿绮红之间,有许多避人耳目的机关。可见此人是有些心眼的。
这些天,她意外得知雷震君的工作,而一个会与枪炮弹药为伍的人,绝非三脚猫。
「我猜猜,你开始对我的帅气有兴趣了?」雷震君知道她在看自己,刻意放下刀叉,喝了口果汁反问。
「我只对你什么时候放我回家有兴趣。」她没有说实话。
他撇了撇唇,若有所思地反问:「那你知道自己家在哪儿?」
她不吭气。
她是不知道,却巧妙地回了句:「我和水影是家人。」
「那个女人?!」他蹙了下眉头。
「对。」
「她没有姊妹,因为她的父亲是个花心萝卜,她母亲早和她父亲划清界线,独立抚养水影长大。再说,这个前卫的女人在美国摄影界算是小有名气。拜托,你别再乱掰。」
他用口布擦了擦嘴,便起身,「谢谢你和我共进早餐。」
说完,他人就往外走,到了门边后又回过头,流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马利亚的去留,全看你是否将桌上的食物吃完。」
随后,便在保镳的护送下,离开餐厅。
她气得将口布丢在桌上,「什么跟什么嘛!沙猪!沙猪!」
骂完之后,她还是一口一口地吃著盘里的食物,心情也渐渐平静下来。
回顾前半小时的种种,她觉得不可思议。
为什么自己会动这么大的肝火?
她有一种直觉,知道自己过去不会,也不应对一个人、一件事、一句话生这么大的气。今儿个是怎么了?
一时之间,她找不到答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