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楼的客房,一抹微光穿透窗帘隙缝,室内是幽暗静悄悄的氛围,只有床上两人慵懒的对话声。
「……所以呢?」
「所以我再也不想睡地板了,回家以后我要睡在床上。」
「……不然?」
「不然,我就跟大家说你睡相太差,又打呼又磨牙,半夜还会尖叫说梦话,我为了改善睡眠质量只好忍痛跟我的亲爱老公分床睡,叫真花姨再买一张床给我。」无尾熊懒洋洋的拥抱国家风景吸收芬多精,尽情吐邪气。
「这招不会太狠吗?」
「人生啊,到底是过程重要,还是结果重要?我认为两者都很重要,所以我安排让你有机会学习到牲小我的精神,让我们吵不停的床铺事件圆满落幕,这招是皆大欢喜。」吐完邪气还要硬逼国家风景区忍下这口气。
「听你这么说,我想我们默契不错,本来我还对你感到很抱歉,如此一来我心里舒坦多了。恭喜你,你的床下午就会送到家了。」
辛雅风说完,床上安静无声,向来国家风景保护区里都是开大灯、走大路,光明晶落,一派正气,像狡猾多端、阴险狡诈都是只有路边野菊想得到的事,过去跟国家风景是沾不上边的,所以苦薏跟辛雅风说话从来都不太花脑筋,因此慢了好几拍才听出来——
柄家风景跟路边野菊混久了,出于求生本能,终于踏上邪魔歪道一途——辛雅风已经抢她一步先下手为强!
「啊——你好贼!」苦薏终于从棉被钻出来,而且是气得跳脚,但下一刻就悲剧了……
当她站起来气呼呼的跺脚时,右脚像是被挑断了筋,踩踏在床铺上的脚板痛得她撕心裂肺,眼泪喷发出来,瞬间跌回到辛雅风身上!
辛雅风一整夜都没睡好,人在半梦半醒的状态,等她掀掉棉被跳起来他才张开眼楮,要阻止她已经来不及。
「你真是……你没神经吗?」不知道自己脚受伤!她重摔在他身上的力道,可以想象她踩这一脚有多痛,让辛雅风都生气到忍不住恼火骂了她。
「呜呜……好歹我跟你也是登记结婚的关系,只不过是喝醉了把你当尤加利树,你有必要挑断我的脚筋吗?我想不到你这么狠……呜呜呜……」苦薏痛得趴在他身上起不来。
「我看看……又出血,得重新包扎了。」辛雅风深沉地叹了口气,看她痛到整个人埋在他怀里没动静,他又不能分担她的痛楚,只好抱著她,等她的疼痛过去。
苦薏是不喊疼的人,而且她也不是怕疼的人,只是刚才踩那一脚实在太痛了。
她等到眼前一片金星过去,才扭过头去看——哇啊,好稀奇,她的脚上缠著纱布!……唔,原来喝到太醉,连痛觉神经都会麻痹,她居然对她怎么受伤的过程没半点记忆。
到底她是怎么受的伤?苦薏回头望著辛雅风那张难看的脸色露出询问的眼神……
「别问我,我现在不想说话。」辛雅风起身把毛衣套回去,正要跟她说,他要到楼下去拿医药箱,叫她等一会儿,回头却看见她已经从另一边跟著要下床——
「你做什么?」方才还痛到爬不起来的人!
「我肚子饿,我要去翻厨房。」
「……脚在流血还会饿?」
「就是因为失血才需要补充养分,不然我头昏眼花的,一定是因为失血过多导致贫血,我阿爸说食疗胜过药补——」苦薏话还没说完,就被毛衣盖头。
「早上冷,外套都在楼下,先穿我的衣服。」辛雅风把刚套上去的毛衣脱下来,穿在她身上。
苦薏仰头望著他,宽大的米白色毛衣上有辛雅风的味道,她突然心跳加快了……
「你……你又干么?」她才魂飞了一下下,辛雅风的举动又吓到她。
「医药箱在楼下,反正要一起下去。」辛雅风一把抱起她来。
苦薏一张脸热,看著他下巴的线条完美到令女人忌妒,两手圈住他的脖子,有点小尴尬,心脏跳得也太快了,让她很想聒噪一下,挑挑他的毛病也好。
「……你摧毁一个淑女的形象,跟大家说我睡相太差,又打呼又磨牙,半夜还会尖叫说梦话,你也会内疚了吧?」
「我只是说睡眠习惯不同。」
「辛雅风,从你嘴里说出r睡眠习惯不同’,你知道这句话留给大家多少想象空间吗?有好到哪里去!传出去我怎么嫁人啊?」
「你还想嫁?打算犯重婚罪吗?」辛雅风抱著她走下楼梯。
「哇啊……辛雅风,你今天嘴巴抹了油吗?我昨晚是让你吃多少苦头,你这么咬牙切齿,一句话都不让我。」
「这是事实。」辛雅风停在阶梯上,低头凝视她。
辛雅风眼底说明的事实是,苦薏已经嫁给他,她现在和他一起吃,一起住,她已经当了辛家的媳妇,两人的身分证配偶栏上互相写著对方的名字,辛雅风和苦薏是合法登记的夫妻,毫无争议!
顶著辛雅风妻子的身分……她还想嫁给谁?
苦薏心脏评枰评地跳动,看得出来辛雅风昨晚没睡好,一张疲劳脸色不好的脸……却还是无损国家风景的美色,用这么帅的一张脸,逼人的眼神靠近她,口气还那么认真——
苦薏嘴巴张得开开的,往下面一看,还有好几个阶梯才到地面,这要是被丢下去不得了……
她两只手紧紧圈住他的脖子,难得的……乖得像只猫。
「不顶嘴了?」
「大丈夫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不过我是女丈夫,我的小名叫‘俊杰’。」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举凡「两人不过是纸上夫妻,婚姻有效期限只有三年」、「虽然在法律上是嫁给他了,不过她精神上、上都还是维持在单身的状态,这才是不争的事实」,像这种随便说说都能够讲赢他,让他面子挂不住不小心就把手松开的话,苦薏都憋在嘴巴里。
辛雅风紧紧地把她抱在怀里,眼里尽是笑意,跨出胜利的步伐走下阶梯。
***
万物萧索的严寒季节里,满山梅花吐蕊开放的盛况……
一年仅只一次,让龟壳屋置身在白色仙谷中。
为了拿到这片土地,辛雅风和曾祖父签下荒诞的条款。
为了盖这栋充满梦想的房子,东方潦付出心血和汗水。
两人的牲和努力,成就眼前这一片美景。
身处绝佳的视野,推开窗户……
「飞花如瀑传暗香……」
「来年此情此景成追忆。」
遗憾的是,龟壳屋终究难逃要被拆除的命运,窗外的幻白花海成绝景,两个男人守在窗口感伤,遥望明年此时再也无缘一片如诗如画。
身后,姊妹花的声音传来——
「野草儿……」
「嗯,野菊儿?」
「满山头的梅花……会很壮观吧?」
会?
「嗯……缺人。」
「真是期待,我有空就过来。」
这对表姊妹通灵吗?这样也聊得起来。
「好,阿潦手脚很快,你的纸上老公好用吗?」
……问这是什么话?
「你都说是纸上的了,好用也轮不到我用,别指望他,我们自己来吧。」
……说这是什么话!
「真可惜。」
「上次跟我家的帅哥厨师提过,他没玩过想试试,到时候我再带他来。」
「好。」
身后两个女生的对话,让辛雅风脸色都变了!
「别在意,不是聊什么不堪入耳的事。」东方潦拍拍他的肩膀,叫他要习惯这两姊妹的对话方式。
「……什么事?」辛雅风听苦薏的口气,她已经和家里的厨师打成一片……能不在意?
「我翻译给你听——你的纸上老婆问,开了这么多梅花,接下来结成果实,采收起来会很壮观吧?我老婆回答,对,不过采收期很缺人。你那一个就说,她有空会过来帮忙采收。我老婆是夸我采梅子的手脚很利落,问你的身手如何?你那一个说你们不是真正的夫妻,你的身手再好,她也叫不动你,还是自己来。你家那个年轻厨师来过我店里吃饭,我见过,他说没采过梅子,有机会也想体会采梅乐。以上。」不愧是和姊妹花有十年交情的东方潦。
「她们平常对话都这副样子?」辛雅风听完确实是松了口气,却也扯起眉头。
「差不多。」
东方潦举杯和辛雅风轻踫一下,两人继续喝著粉红香槟,辛雅风忍不住嘀咕了一句,「在这个时候?」
「……是啊。」
眼前如诗如画,白花如瀑,此情此景……
当两个男人深深被梦幻绝景吸引恨不能把时间留住时,两只酒鬼在等梅花落,想著采梅酿酒——
「……唉!」
情何以堪!
两个优质好男人一声长叹——自己怎么会爱上此等俗物!
两个醉了一夜的女人被禁止再接近酒瓶,眼巴巴地看著窗前两个男人开了一瓶颜色很梦幻的粉红香槟没她们的分……
两个女人舌忝著嘴,话匣子又打开了。
「野菊儿,昨天说到哪儿?」西门草儿会搬出酒瓶和苦薏干杯,多少和西门千秋有关,昨天她们正在聊苦薏去找西门千秋都做了什么。
「我想想……称呼吧。」
「哦……堂嫂。」
「嗯,乖,到时候我把太奶奶也带来帮忙好了。」
「嗯,我见到千秋会跟他说,你喜欢积极有行动力的男人。」
「是嘛,是男人就应该拿出魄力来,老是在意枝微末节的小事,你回去要好好开导他。」
「嗯……但说来你目前是已婚身分,是有点太冲动了,硬是要千秋吻一个有夫之妇,千秋的心脏还没那么强——」
砰锵……
西门草儿话才说到一半,前面两个正在喝酒的男人手一滑,两只高脚杯同时落地,酒杯摔碎也就算了,粉红色液体流满地——
「好浪费。」西门草儿舌忝了一下嘴巴。
「就是啊。」苦薏也看著一地的粉红香槟,回头接著西门草儿的话说:「那就从入门的送花开始好了。」
这对残忍的姊妹花真打算当著辛雅风的面,讨论要怎么让西门千秋动起来,和苦薏发展恋情?
东方潦瞥见好友一张脸色铁青,本想转移话题,被辛雅风阻止了。
东方潦想了想,让辛雅风了解西门千秋和苦薏目前的进展,也许对他有帮助,于是默默的起身去拿扫把和抹布。
不过两个女人聊天向来不掌握方向的,东方潦才走开,话题就转向了……
「阿潦没有入门就进门了。」西门草儿突然想到她没收过东方潦送的花,两人就结婚了。
「那已经赶出门干么还要再回收。」连花都没送过的男人,离婚也就算了,干么还要再复合。苦薏忍不住又问:「当真交往、结婚,一束花都没有?」
「嗯,连花茶包都没个影。」
两个女人没酒喝,只能喝苦薏带来的花茶解酒。
「所以说嘛!这叫我们这些花农怎么生存?」苦薏一只茶杯砰地一声,等到东方潦拿著清扫用具回来,她开始说教,「阿潦!你是男人就应该抱著一大束让女人双手捧不住的花来让你的女人感动到痛哭流涕,这是每——个女人的梦想!」
「不是花农的诡计?」东方潦把玻璃碎片仔仔细细的扫干净,提著水桶和抹布擦地。
「赚钱是顺便而已,你晓得开——朵花得付出花农多少心血吗?只用——束花就能帮你传达心意,已经很便宜你了。身为男人要知道,花是附加价值,最重要的是送花的这个动作,手捧大花束的这份诚意!再怎么说我们家野草儿也是辛夷之花,你大学还没毕业就把人娶回家,学生时代没时间搞浪漫就算了,堂堂一个大老板……」苦薏正喷得到处是口水时,看见东方潦举起手里的大扫把指向窗口外。
窗口外有什么……
两朵瞎了眼的姊妹花往窗外望去——不就是等著结果实的梅树开花嘛,有什么……「当初我跟草儿求婚时,我跟她承诺要在这里盖房子,让她在梅花开的季节里,置身花谷中。现在我履行诺言了,你认为我送的这片花海不够诚意?比不上一大束花?」
东方潦转头问好友,「阿风,你听过路边的野草、野菊懂得浪漫这回事吗?你相信路边的野草、野菊收到花束能够感动到痛哭流涕?不是抹露珠当眼泪!」
「阿潦……你也真是够辛苦的。」辛雅风以前听到这种话还会斥责好友自作自受,现在……他是感同身受。
身为花农,苦薏没成功把自家种的花推销出去就算了,还被一把激动的扫把扬得满身灰,她伸手拍拍衣服,抖落灰尘,把已经开始放空的西门草儿抓回来,拉著手开心地继续聊。
「野草儿,我跟你说,昨晚我又梦到我跟我的千秋大人亲得死去活来,我在他的胸口种了好多草莓说——」
东方潦手上的扫把掉了,下巴也掉了,转向好友的胸口看时,只见一阵风过……
「我们先回去了,改天见。」辛雅风火速冲过来,把脚受伤的苦薏一把抱起来。
「……野菊儿的小货车怎么办?」人都已经走了,慢了好几拍的西门草儿才望著门外的车说道。
「阿风会派人来开。」
「嗯……情况好像变得很麻烦。」变成三角恋的情况了。
「啧啧啧,真是难得,你这么粗神经的人竟然看得出来——」东方潦说到一半,转头望著老婆,「是你表妹跟你说了什么?」
「……嗯,她本来想叫你多送几箱梅子酒给她,又怕喝太多……」
「不是这件事,我是问你表妹有没有跟你提到阿风?」急性子的东方潦打断老婆的话。
「……所以说,梅子酒就不……」
「有,一大早我就搬好几箱到阿风车上去了!我现在是问你,她和阿风有没有可能?」
「酒……载回去了?」
「你们两人昨晚发了一夜酒疯,想起来就头皮发麻,别再跟我提酒了!说起来,昨天阿风照顾了她一晚上,多少有感动到那朵野菊吧?」
「阿潦,你干么每次手脚都这么快?偏偏在这个时候才送她……那她又会去见梦里的千秋大人了……」西门草儿忍不住责怪老公。
「你的意思是,她喜欢的还是西门千秋,阿风没指望了?」
「我说的是梦里千秋大人……阿潦,你很笨耶。」
「你这根草有资格骂我笨——」
毕竟,在一起生活了几年,西门草儿私心……是希望西门千秋和苦薏携手幸福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