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河上,杨柳依旧笑舞轻风,河面波光潋滟,尽展风情。
河面上,一艘小舟孤独随波而流,飘荡在水道上。
一名男子倚在船缘,伸手轻拨河水,神情是难得的温柔,「思思,我来陪你了,今天你好不好!」
「这些日子以来,我好想你,想你的温柔,想你的善解人意,这秦淮河是我们第一次相见的地方,你还记不记得,咱们第一次见面的情景,就是在这个秦淮河里,我把你给捞了起来,本来我以为我捞了个麻烦上来,哪道,我捞的不是麻烦,而是一个温柔解语的好姑娘,她把我破碎的心给补平了,而我这个傻瓜,却一直傻呼呼的没有发现……」
这个男子便是楚天寒,太湖一战后,隔日他便孑然一身到金陵来,每日下午,他固定会雇艘小船,任船随波逐流,喃喃的对著河水诉说著心事……
一艘昼舫迎面而来,楚天寒没有理会,
「思思,我一直在想,如果你不是长得同眉儿那么像,或许找会早些明白我的感情,说这些话并不是要逃避责任,愧负你的,就是愧负你的,我无法推托,只是我常想,为什么苍天就是么爱捉弄人,非得要等到我发现了我的感情,才又当头一棒,让找失去了你,我……」
「楚郎好大的雅兴,也到这秦淮河上来泛舟!」一阵娇笑打断了他的自言自语,他抬起头来,柳艳虹白色的身影正倚著昼舫船缘,对他娇笑不已。
「你来做什么!」楚天寒不悦的皱起眉。
「哟!这秦淮河这么大,只许你楚爷来此散心,就不许人家来这儿晃晃不成?」
「你不怕我动手杀了你?」楚天寒脸色一沉。
「怕,我怕死了。」柳艳虹甜甜——笑,
「我说楚郎,你成天这么意志消沉的也不是个办法,不如让我陪陪你,说笑话让你开开心如何!」
「我不需要。」楚天寒脸色更加难看,只想赶快把柳艳虹打发走。他不杀她只是因为杜思思的死他过错最多,可不是他无法下手。
「楚郎。」柳艳虹拖长了音,甜甜一唤,身子一跃,跳入小舟,「别这么扫兴嘛?」
「走开。」楚天寒双眉锁得死紧,这是他与杜思思的世界,他不容许别人介入。
「杜姑娘她人死都死了,你还这么惦著她做什么!你这般惦著她,也不会让她活过来啊?」
「闭嘴,思思她没死,她永远都活在我的心中。」
柳艳虹因他的横眉竖目昨了昨舌,「哇,什么时候千手公子变成了多情公子?」
「我的心里就是只有思思,我爱的人是她,就是她死了,也不会有所改变。」可是这些话,当初他却没来得及让她知道。
「说得这么正气凛然,谁知道你会不会看到展眉以后,又巴巴靠了过去。」
「眉儿已经成了过去,我爱的人是思思。」他坚定的道。
「反正说来说去,我就是没希望了嘛?」
「你知道就不要来烦我。」
「不烦就不烦。」柳艳虹倒也干脆,笑意盈盈的跃上自己的昼舫,探子,又道:「我杀了你的宝贝未婚妻,是我的不是,这样好了,我送你一样东西,作为赔礼好了。」
楚天寒皱著眉,正要拒绝,哪知柳艳虹竟随手从站在一旁服侍她丫鬟中抓出了一名,伸手把她推下了河。
「听说你和杜姑娘就是在这秦淮河认识的,我就让我的丫鬟给你有机会重温一下旧情吧!」她笑吟吟的向楚天寒挥了挥手,另一只手朝后一摆,画舫悠悠地驶离,渐渐远去。
眼见著昼舫远去,而那丫鬟双手还不住在水面上乱挥著,楚天寒气极了,这柳艳虹到底要怎么整他才够,居然推了个丫鬟下水,要他救她,眼见有人即将在他面前灭顶,他是怎么也不能见死不救,他只得脱下外衣,一跃下船。
几个划手,楚天寒游向那丫鬟,轻易的便把她捞了起来,那丫鬟一出水面,便是一阵咳嗽,显是呛到了,楚天寒托著她的腰,扶她上船,她则把脸埋在手掌里,不住的咳嗽,楚天寒心下不耐,仍是把自己的外衣丢到她身上,道:「披上吧。」
那丫鬟湿淋淋的接著外衣,咳得几乎说不出话来,仍勉强自己挤出一个音节:「是……」
那简单的音节一入楚天寒的耳中,却教他愣住了,这声音……这声音……
他迟疑的转过头去,带著冀盼与不敢置信,颤著手轻轻托起了她的下巴,映入他眼中的那张小脸因陔嗽而涨得发红,那俏挺的鼻,那小巧的唇,他眨了眨眼,再眨了眨,喜悦的音节由他喉间逸了出来:「思思……」
那日在太湖上,柳艳虹一剑挥了过去,在思思颈间停了下来,她等了许久,迟迟没等到应有的痛楚,她不由得困惑的看向柳艳虹,柳艳虹一双媚眼也炯然有神的盯著她,好一会儿,她才掷下手中长剑,道:「你真是不怕死呀!」
杜思思迎视著她,没有说话。
「我是不该心软的,恶名昭彰的毒手观音什么时候心软过,可是……也罢!就让我破例一回吧!」她在杜思思身旁坐了下来,搂住她的肩膀,「小丫头,其实你也不用难过,天底下不是只有楚天寒一个男人。」
「我不要天下人,我只要爷。」泪水再次由杜思思眼中滴了下来。
「你这傻孩子。」柳艳虹揉了揉她的头,轻叹了口气,此刻的她,完完全全像个平易近人的邻家大姊姊,「很多事情,是无法强求的。」
「我没有想要强求,我只是想在爷的身边,守著爷,知道他过得好,我就心满足了。」
「你怎么这么傻!」柳艳虹瞪著她瞧。好一会儿,才又叹了口气,把她的头揽进怀里,「看不开的人注定便是痛苦一生,我看你这一生合该为他掉尽眼泪。算了,哭吧!如果哭会让你好受些,你就哭吧!」
她的怀抱柔软,她的声音温和,杜思思觉得自己好似回到了母亲的怀抱中,她再也无法压抑自己,放声痛哭了起来。
她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只知道她心里有太多太多的委屈、太多太多的痛苫,急著要随著泪水奔泻而出,柳艳虹只是搂著她,轻柔的拍著她,像拍哄小孩般。
耗尽眼泪后,杜思思的情绪终于平稳了下来,她困惑的问起为什么待她这么好,柳艳虹看了她好一会儿,才道:「我对你好,当然是有原因的,不过这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你愿意听吗?」
杜思思点了点头。
柳艳虹抿了下唇,好半晌,才道:「很久很久以前,在昆明有一对小女孩,其中一个是弃儿,她被一位武林奇人收容,教了她一身武艺,另一名则是世家出身的小姐,弃儿个性古怪,又因为出身来历不明而屡被嘲笑,没有人愿意接近她,只有世家小姐例外,那小姐虽是世家出身,不过她是庶出,没有什么地位,又因为个性软弱,老是被欺负,她在无意中与那弃儿成了好友,两人瞒著小姐的家人来往,几乎是无话不谈,亲如姊妹。
「后来,两人长人了,弃儿也练成了一身武功和毒功,在武林里有了点名头。有一回,那小姐上庙里烧香时,无意中遇见一位公子,她几乎是立即为那公子动了心,她也告诉了自己的好朋友,那弃儿很是为她高兴,为她探听那名公子的一切,并为她出主意,想要帮她拉红线,那小姐却生性害羞,拚命阻止著她的好友别乱来,说她只是想看著他,远远的看著他就够了。
「弃儿知道她的个性被动,打定主意,要把那公子诱来昆明,为好友制造机会,她也行动了,可是就在她动身去找那位公子后没多久,她却听到家乡传来的消息,说是那小姐因病饼世。她匆匆赶了回去,却连好友的最后一面都没能见著。那小姐是她在这世上,除了师父之外最亲的人,可是在她最需要她的时候,她却没能在她身边。她很后悔,非常后悔,可是,那小姐却再也不会张开眼楮看她了。
「后来,弃儿离开了昆明,有好长的一段时期,她恍恍惚惚的,不知该做什么,而后,她却在某个地方看到好友暗慕已久的那位公子,那位公子身旁跟了个姑娘,两人十分亲热。她看到了这情形,心里突然冒出了个怪主意,一个自私怪主意,那小姐这一生从来就没有任何梦想,只除了那位公子,弃儿虽没办法让她的好友嫁绐她爱慕已久的公子,可是她可以让那公子为好友守身一辈子,以慰好友在天之灵,于是,她开始缠著公子,只要有好人家女孩靠近他,她就想尽办法破坏他们,尽避公子根本对她好友一点印象也没有……」
杜思思听得呆了,睁人眼楮看著柳艳虹。她很明白,柳艳虹说的那弃儿指的是她自己,而那公子,便是楚天寒。
柳艳虹看向了杜思思,道:「映映的个性和你相当相似,你们都是那种只为别人著想,寡欲寡求的人,这也是为什么我不杀你的缘故,从你身上,我看到了映映的影子。」
怎么她走到哪里,都会和人相像。
杜思思不由得苦笑,先是形貌,而后是个性,不过,若非拜了那映映姑娘之赐,只怕她早已被柳艳虹给杀了
「后来,柳姊姊问我以后要怎么办,我说,我还是想回傲日山庄,想回爷的身边,她却说,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要给他们一点教训,他们才懂得珍惜,所以她便把我带到这里来,后来的事,你就知道了。」
楚天寒怔怔出神,还没有从杜思思「死而复生」的惊讶里恢复过来。
「爷……爷……」杜思思伸著小手在他面前挥舞著。
好一会儿,楚天寒才回过神来,抓住她的小手,紧紧在手掌里,苦笑道:「这柳艳虹可真会唬人,她给我的这个教训,真教我没齿难忘。」
「爷……」杜思思不安的看著他,呐呐的说:「你不会生思思的气吧!思思不是故意让你担心的,实在是柳姊姊不肯放了人家。」
「不要道歉,思思,我活该受此教训,如果不是因为如此,恐怕我还无法体认出你对我的重要性,我永远都不会对你生气了,永远永远都不会。」
杜思思在他深情的凝眸下,嫣红了小脸,好一会儿,才呐呐的道:「其实,爷,思思真的愿意当眉儿姑娘的替身,只要能议思思守在爷的身边,看著爷,思思就很满足了。」。
她一番真心诚意的话却让楚天寒皱起了眉,「你说这什么话,我不许你这样说,我再说一次,我没把你当成眉儿的替身,眉儿之于我已经是过去了。」情人的眼里不是容不得一颗沙的吗!怎么他的小丫头却这么大方,甘心成别人的替身!这一点实在教人生气。
看到楚天寒板起脸,杜思思不由得不安了起来,道:「是,思思知道了,爷您别生气嘛!」
「别叫爷!」楚天寒脸板得更难看了。
杜思思忙补过,「不,是天……天……」她到底脸嫩,一时之间喊不出口。
「天什么!该不会是什么添柴添火的吧!」
「不,不是,是天寒。」
「什么!我没听清楚。」
「天寒。」杜思思急急地道。
楚天寒再也忍不住,啥哈大笑了起来。
杜思思这才知道,自己又被戏弄了。
「爷,你……」她羞了一张小脸。
楚天寒则笑得弯下腰来,道:「思思,你可真好骗,同样的伎俩我都使过了好几回,你居然还会上当。」
「爷。」杜思思气得捏了他一下。
楚天寒顺手把她拉进怀里,仍是不住大笑,「从来就没见过比你更老实的丫头,你要是被卖了,恐怕还会帮人数银两。」
「爷。」杜思思跺了下脚。
风雨过后,天空总是份外晴朗,而失去的再拥有,更是弥足珍贵。
楚天寒抱著杜思思,笑倒在船舱里,豪放的笑声随风飘散在秦淮河上,久久、久久不散。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