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戒指 第四章

时间流逝,一个月的时间使伊桐基本上适应了所有的工作。

「叮——吟——」已经是十点多了,会是谁呢?伊桐走去开门。

「等一等。」易北忽然叫住她,「你要干吗?」

「当然是开门啊。」伊桐不解。

「就这样去了?」

伊桐上下打量一下自己,疑惑地问:「难道要换好礼服,盛装出场?」

「说你没有什么社会经验,让我来。」易北从墙边拎起一根棒球棍,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前,向伊桐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开门。

门渐渐被打开了,一个身影扑了过来,说时迟,那时快,易北手起棍落,正向著那人身后打去。出人意料的戏剧性事件发生了,那人向左一闪,一个回旋腿蹋回棒球棍。

「哎呀!」传来了易北的惨叫声。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后,宫泽一点亮大厅的灯,高声问:「发生什么事?」

伊桐回过神来,关切地问:「悠游,你还好吧?」

「没问题,你忘了我学过空手道吗?」夏悠游轻松地耸耸肩。

「对了,你怎么来了,也不事先打个电话。」

「人家想你就来看你了,想给你个惊喜。但走错了路,弄得这么晚才到。」

「我也很想你呢。」

「喂,是不是有人该关心一下我这个受伤的人呢?」易北终于忍不住敝叫了起来。

「我看你还好啊。」伊桐上上下下地审视了易北一番,「没有流血,也没有骨折的现象,只是额头上有些红肿罢了。」伊桐伸手在易北的额头模模,「也不是很严重,过几天就会消肿了。」

「什么啊!」易北捉住伊桐的手,撒娇地说:「我不管嘛,我可是为你负伤的,你一定要负责。」突然又转向夏悠游,凶巴巴地问:「你是谁?三更半夜来干吗?还弄伤我的头。」

夏悠游一脸无奈地拍著伊桐的肩,万分同情地说;「伊桐你也蛮辛苦的,边工作,还要边带小孩子。」

「你说谁是小孩子?」易北黑著脸。

夏悠游却像没看见一样,背过身去。

「易北,别胡闹了。」宫泽一的声音不失时机地响起。

「悠游,我给你介绍,这位就是‘秋日梧桐’老师。」

「好年轻的漫画家啊!傍我签个名好吗?」最糟糕的情况出现了,伊桐最怕好友会不合时宜地提出过分的要求。

「既然是伊桐的朋友,这么晚了,就住在这里吧。」宫泽一并没有立即拒绝签名的要求,算是给伊桐个面子。

「学校放一周的秋假.我一个人在家好闷,我准备一直留在这里陪伊桐。」

「你会做饭吗?」宫泽一出乎意料地问。

「小意思,在家时,都是我做饭给伊桐吃的。」

爆泽一正要转身离开,却被夏悠游叫住:「哎,记得给我签名哦。」

「改日吧。」

目送宫泽一走远,伊桐拉了拉夏悠游的衣角,伏在她耳畔悄声说:「他是不会绐你签名的。」

「这么年轻,却是个怪异的家伙,你在这里没有受他们欺负吧,」夏悠游意有所指地望著易北。

「没有啊。」

「就是嘛,我怎么会欺负小桐桐呢。」一旁的易北接过话题。

「我有和你说话吗?」夏悠游不满地瞪著他,并问伊桐:「这个小朋友是谁?」

「他是……」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是老师的第一助手,伊桐的师兄,未来的漫画家,易北是也。」

「有没有人告诉你,小表,你真的很自以为是哦!」夏悠游不屑地打量著他。

「悠游,别再闹了。我来正式介绍吧,她叫夏悠游,我十六年的好友,这位是易北,也是老师的助手。」

「哦,原来叫「瞎悠悠」啊,难怪了。」易北不客气地说。

「你也不错哦,叫‘一杯’,是不是只能喝一杯啊?」夏悠游也毫不含糊地反击。

「那就来比划比划吧,看看谁先倒下。」

「好啊,求之不得。」

伊桐明显感觉到空气中弥漫的火药味,眼看这两人的「战斗」就要升级,可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个好法子来化解。

「易北。」伊桐偷拉住易北的衣襟,面有难色地望著他。

「我知道,你的朋友是女孩子,我会让著她的,放心啦。」易北安慰伊桐说。

「不是……」伊桐看著那两个人,已经各自坐到桌前,摆开架势,看来一场「恶战」在所难免了。

「你说吧,先比什么?」易北首先开口。

「你年纪小,我让你是应该的,」夏悠游看似漫不经心,「你说吧。」

「嘿嘿,你可别后悔啊。」易北仿佛胸有成竹。

「那先比腕力吧。」易北心想:就算你学过空手道又如何,一个女孩子的腕力是有限的,可不要说我欺负你啊,谁叫你让我选的。

「那……好吧。」

易北喜上眉梢,伸出了右手,轻松地说:「来吧。」

「 」的一声过后,伊桐几乎不忍睁眼看易北的惨相,他是万万不会想到这个叫夏悠游的女孩子是什么来历。她就是在十六岁时就能赤手空拳打败来学校滋事的十几十不良少年的空手道四段,在十七岁时勇夺全国自由搏击比赛女子组第八名,在十八岁时,为武术学校特聘教练的夏悠游。伊桐本是想提醒易北,以免输得太惨,无法收场,却被他误以为得为好友求情。这下好了,看易北现在惊讶的表情,那嘴巴张大得足以放下一头牛。

「还要比试什么,」夏悠游拍拍手,悠闲地摆弄著手指。

「你不要大得意,我只是……只是让著你而已,下面我不会再谦让了,你要准备好啊。」易北憋得脸通红。

「哆嗦。」

「我们来比打游戏吧,格斗类的如何?」易北突然两眼放光地说。

「游戏,」夏悠游徽一皱眉,犹豫再三说:「我好久没有玩了。」

「很简单的,我教你一次就会了。」易北暗自偷笑,心想:哼!罢才一不小心,让你占了先机,这次可没有那么容易过关了。遇到我这个全国大赛的高手,你死定了。望著连游戏规则都还没有搞明白的夏悠游,易北的唇边浮现一抹不易察觉的笑。

「好了,可以开始了。」夏悠游发话。

「你已经准备好丁吗,没关系,我可以多等你一会儿的。」易北胸有成竹地微笑著说。

「我可以了。」夏悠游的回答也是斩钉截铁式的。

伊桐天生就不是玩游戏的料,直看得眼楮发花头发昏,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在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过后,伊桐再次看到了易北那不可置信的表情。

「怎么会……」易北无法面对自己的再次惨败。

「啊,真是好久设有玩了呢,手都有些生疏了。」夏悠游将头转向还在发呆的易北,「喂,醒醒吧。」

难道此战将会成为我易北终生的侮辱,愤恨和羞愧两种截然不同的心情交织盘错在易北的脸中。

「最后一局要比试什么呢?」夏悠游扬起胜,唇角荡漾著笑意。

「那来比酒量吧。」易北突然想起伊桐酒后失态的事情,料想还没有哪个女人会比自己的酒量更胜一筹吧。不要怪我心狠手辣,因为你把我逼急了,易北在心中盘算著究竟自己有多少胜算。

「正好我口渴了,伊桐拿酒来吧。」

别逞强,我看你能撑多久!易北撇撇嘴。

在他们二人各自喝了一打啤酒和一瓶红酒后,从神色上看来,还都算正常。伊桐担心地望著这两人,只希望他们不要再斗下去了。

「来,喝!」夏悠游为自己和易北各自倒满一杯「二锅头」后,举杯一饮而尽。

「喝,喝!」易北的舌头有些打结。

不知过了多少时间,身后突然传来官泽一的声音:「怎么这样吵?」

「嘿嘿,我们年轻、英俊而……孤僻的大漫画家来了,哈哈。」夏悠游咧著嘴傻笑。

「是他……他啊。」易北的脚步有些不稳,却还是一步三晃地走到了宫泽一身边,一把搂过宫泽一的脖子,整个人挂在他的身上,「老……师,近看长得好美啊,哈哈。」

爆泽一厌恶地避开易北口中喷出的酒气,扶住他的肩膀,「你喝了很多酒。」

「高兴,高兴啊,真的……高兴啊。」易北将酒瓶举过头顶,手舞足蹈地大笑著。

「哈,你喝……高了。」夏悠游也站起来,向易北走去,伊桐忙扶住摇摇欲坠的她。

「我……没事儿,真的没事儿,伊桐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对不对哦,北北?」

「对哦,对哦,你说得……太对了,悠游。」

看来这两个人是醉得不轻,伊桐和宫泽一交换了个眼色,各自扶住他们,向楼上走去。

「我不要睡觉,我——还要喝,喝酒。」夏悠游拼命摇著头。

「你们,你们都是坏人,大坏蛋!我要和悠游,一起……」易北也在挥动著手臂挣扎。

终于安顿好了那两个人,伊桐和宫泽一松了口气。此刻,两人正并肩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还从来没有看见过悠游大醉呢。」伊桐揉著刚才用力过度的肩膀,「看来,以后得下个‘禁酒令’。」

「我要喝咖啡,你要喝什么?」宫泽一起身,似乎并不想对此事多加评论。

「还是我来吧,是喝黑咖啡吗?」

「对。」

「咖啡因对身体不好,不如多喝些茶。好了。」伊桐递过黑咖啡时,迅速扫了一下宫泽一的脸色,见他对刚才的对话没有什么反应,也不知他是默许,还是以沉默抗拒。

「我要工作了。」官泽一起身。

「老师……」伊桐欲言又止。

「别一口一个老师地叫著,有一个易北已经很烦了,我也没教过你什么。」

伊桐无辜地望著宫泽一的背影,她不知道自己是说划什么话了,惹得宫泽一如此心烦。那第一次被说成「讨厌的女人」的感觉又回来了,伊桐只能默默地望著宫泽一的背影,能做的就只有这么多而已。

正在敲门的手突然停在半空中,迟疑著,不知该以怎样的心情去面对宫泽一的伊桐,呆立在他的房门前。门突然间打开了,宫泽一那没有表情的脸就像一块拒绝融化的冰,任谁也无法让他展开笑颜。

「早啊。」伊桐还清楚地记得他昨晚说过的话。

「早。」宫泽一和她擦肩而过。

「我来叫你下去吃早餐。」伊桐话一出口,便后悔了,她觉得自己找话题的技巧真的很糟糕。

爆泽一停下脚步,转过身,伊桐等待著他的责骂,一颗心悬在半空中。

「是我不对,对不起。」他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才开口说这句话。

伊桐简直不敢相信这个奇迹,宫泽一对她说「对不起」,这在以前是天方夜谭。泪水不争气地在眼眶打转,不知为何,面对宫泽一的道歉,伊桐变得很脆弱。眼泪终于落了下来,伊桐分不清哪些是悲哀,哪些是屈辱,哪些是惊喜……在不知不觉中,宫泽一这个名字,就像一个烙印似的烫伤了她的心。

这显然是宫泽一不曾预料到的事情,他有些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餐桌上的气氛很奇怪,大家都默不做声地想著各自的心事。夏悠游和易北这对冤家,由于昨晚的醉酒,关系也变得很微妙。

「大家怎么都不说话呢?」易北先挑起了话题。

「你就不能安静地吃完饭吗?」夏悠游用眼白瞄了他一下。

「说真的,真没看出来,你这么强哦,我甘拜下风。」

「也没有你说的那么厉害啦。」

「哪里,就是很厉害啊,真的很了不起啊。」

伊桐心想:除了宫泽一以外,就没见过易北会这么佩服一个人的,难道在一起喝了顿酒,关系就会转变得这么快?我也和大家喝过酒了,怎么不见和每个人关系都变好呢,真的奇怪了。

夏悠游突然变得很扭捏,脸虹红地望著杯中的牛奶,半天也不说话。

「你怎么了,悠游?身体不舒服吗,」伊桐关心地问。

「没有啊,设有。」悠游的声音变得极小。

「那你为什么脸这么红?头痛?」

「怎么,你头痛吗,我去拿止痛药。」易北变得很勤快。

爆泽一干咳两声,开口说:「你们的进度如何?后天是交稿日。」

等了许久也不见易北回话,伊桐好奇地望著尴尬的那两个人,接过话说:「我想应该赶得及。」

「那就好。」宫泽一结束了这多余的对话。

和易北、夏悠游共同坐在工作间里,伊桐觉察到气氛有些异样。

「我带了龙井和乌龙茶来,还有红茶。你们要喝什么?我去弄。」夏悠游绞著手指,低头说。

「我要龙井茶,你呢,易北?」伊桐好笑地看著他俩。

「我……我要红茶,加奶和糖。」平日里古灵精怪的易北也变得沉稳起来。

「好,我这就去。」

趁著夏悠游去端茶的这阵功夫,伊桐准备向易北「发动攻击」,「易北啊,我总觉得今天你和悠游都怪怪的。」

「没有啊。」易北想用工作来转移伊桐的注意力,「你看这里,这样处理好吗?」

「唉,我的这个朋友啊,你别看她整天挺能抬杠,心地还是很好的。」

「我知道,伊桐的朋友,一定人不错。」

「你觉得悠游怎么样?」

「很好啊,伊桐也是好人呢。」眼见易北在打忽悠,伊桐一时半刻也没办法。

「茶来了。」随著夏悠游的声音,两杯热茶便出现在他们面前。

「那个宫泽一,一直都这样整天板著个脸吗?」

伊祸心想:还好悠游并不知道,宫泽一就是我口中的「那个家伙」,那个给我在「海之梦」的记忆留下梦魇的家伙。

「别看老师外表冷漠,其实内心还是很温暖的。」易北喝了口奶茶,目光深远地望向远方,「当初,我也是因为看了老师的作品,很感动,所以一心想成为他那样的漫画家,才千里迢迢地来到这里。当时的我身无分文,而且画技平平,老师却愿意收留我,我想大概是被我的执著打动了吧。」易北的唇角荡起一抹会心地笑,「记得有一次,我感冒发高烧,连起身喝水的力气都没有,是老师一直陪在我身边,整夜不合眼地尽心尽力照顾我。别看我平常嘻嘻哈哈的,人在生病时,就会特别脆弱,那次我还不争气地哭了,老师对我来说,更像是兄长般,情不自禁地想依赖他。」

一旁的夏悠游早已泪流满面,伊桐没想到易北和宫泽一会有这么多感人的往事,真不敢相信,易北口中的这个老师和她在「海之梦」沙滩上踫到的会是同一个人啊。

「唉——」易北长长地叹了口气。

「怎么了,」泪痕未干的夏悠游接口问。

「泽一哥有时候真得很可怜,常常会看到他—个人在深夜呆坐在海边的礁石上,一坐就是一夜。在他的眼中,时常闪现出让人读不懂的孤寂和忧伤,似乎曾经历过很大的打击。他从不开口提及,我也就不问,怕触痛他伤心的往事。」

「原来是我误解他了。」夏悠游深表同情地说。

伊桐仔细回想,似乎真的见过他那衰怨的眼神,在初次见面的泳池边,在深夜的沙滩上,在海边的礁石……慢慢地,能了解他的心情了,一定是不愿别人打扰到他的凝思,更不想让别人看到他寂寞的眼神吧。内心深处,最敏感的那根弦被拨动了,对宫泽一的恨意,不知在何时早已烟消云散了,只剩下他那忧伤的神情,回荡在脑海,久久不能散去……

伊桐从一早起来,就感觉今天的气氛不同,宫泽一阴著一张脸,一言不发地坐在餐桌旁。

「叮咚!」伊桐应声而起,「我去开门。」

「早安。」门外是左岩的阳光微笑。

「我也来了哦。」上官娜娜从左岩的身后探出头来,向伊桐眨眨眼,「还认得我吧?伊桐。」

「你是上官娜娜。」伊桐此刻并不想看到她。

「答对了,左岩,你看伊桐的记忆力是不是比以前好些了?」

「希望她能尽快恢复记忆。」左岩的笑毫无心机,伊桐实在无法从中看出什么不妥。

「左岩哥来了,有没有带好吃的?」易北一脸的向往和期待。

「有啊,你上次提到的炸鸡翅、粘玉米、八珍猪脚……我都买来了。」

「哇!左岩哥好体贴,真的好喜欢你。」

「你这样可不好啊,别人会怀疑你的性取向的。」夏悠游有些看不下去了。

「可人家就是喜欢左岩哥嘛,也喜欢泽一哥和小桐桐。」易北嗲嗲地说。

夏悠游皱皱眉,怪叫著:「你好博爱啊。」

「都进来坐吧,我们还在吃早餐。」伊桐让进来人。

「泽一,今天不要工作了,我们大家一块去烧烤吧,我特地向社里借了车。」左岩拍了拍宫择一的肩膀。

「我想一个人静静,你带他们去吧。」宫泽一的冷淡地回应在伊桐的预料之中。

「这样可不行,你不去,大家会很扫兴的。」左岩向易北使了个眼色。

「老师,就—起去吧。」易北蹲在宫泽一的面前,一副可怜相。

「不要开口闭口地叫我老师,烦透了,今天特别不想看到你们。」没想到,宫泽一用这么冰冷的语气拒绝了易北。

看到黯然伤神的易北,夏悠游爱打抱不平的侠义之心大起,在宫泽一面前掐腰一站,大叫:「喂!我没想到你这么差劲!亏易北昨天还说你们兄弟情深,让我感动得不得了,没想到你这么冷酷绝情,全然不顾身边人的感受!伊桐每次看你的作品时,都会感动,我现在怀疑,那真的出自你的手吗?能画出那么美好感情的人,不会像你这么冷血,你根本不值得周围的人为你付出!」夏悠游头一扭,拉住伊桐的手说:「我们走,伊桐。你侍在这儿,不被他那张冷脸气死,也会被吓死,整天大气都不敢喘的,就快被逼疯了!」

伊桐无力挽回这局面,只有任由夏悠游牵著向门外走去。

「够了!」真不敢相信,这声怒吼是出自温柔的左岩口中。

一时间,大家都愣住了。

「你们根本什么都不了解,没有权力这样对泽一。」左岩紧攥的双拳,慢慢松开,又恢复了往日的平和,「你们不明白他,不是你们所说的那样。」左岩的声音渐渐低沉下去。

「左岩……我去。」宫泽一忽然改变了态度,一反常态地随和。

「我们就去郊外烧烤吧,现在可以看到美丽的枫叶,还可以去钓鱼,不错吧?」上官娜娜缓解了一下这火药味甚浓的气氛。

「我去准备烧烤用具,你们去准备材料,好吗?」左岩又变回温柔的样子。

不大会儿功夫,大家就恢复了这表面上的祥和,各自忙去了。伊桐的目光一刻也没离开过宫泽一,远远地望著他,不知不觉跟随他来到了海边。

「别在后面鬼鬼祟祟的。」

「嗨。」伊桐极不自然地打了声招呼。

「不要告诉我,你只是偶然路过。」

「我正想要这么说呢。」

「还是和以前一样,不会说话,不懂得看别人脸色。」

「以前?」伊桐心虚地问。

「在‘海之梦’酒店,哦,我忘记你是个失忆的人。」宫泽一淡淡地说。

「我们之前就认识吗?」

「不好说,那算相识吗?」宫泽一自语著。

「你……不喜欢我和易北叫你老师吗?’

「随便你们喜欢吧,叫名字也行。」宫泽一目光深远地望著海面。

「这好像是第一次,你对我说这么多话呢。」

「是吗?」宫泽一收回视线,席地而坐,「白天的海也很美啊。」

「我以为你不喜欢阳光呢。」伊桐回想起在「海之梦」见到的宫泽一,总是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

深秋季节的沙滩,透著一股凄凉和冷清。两个人并肩坐在沙滩上,汉有争吵,也没有话语,却如此恬静自然。伊桐仔细回想,从第一次相遇到今日,从「海之梦」酒店到海边的工作室,无论是天意,还是人为,似乎她都一直追随著宫泽一的身影。此刻,如此安静的他,既不是自己所崇拜的「秋日梧桐」老师,也不是「海之梦」那个专横冷酷,不理别人感受的「那个家伙」,而是一个真实存在的人,伸手即可触及到的人。会越发地迷茫,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伊桐望著车窗外不断变化的景物,思绪飞转,不觉有些出神。

「喝柳橙汁吗?」易北打断她的遐想。

「谢谢,我不渴。」

「易北好偏心哦,我也要。」上官娜娜插了进来。

「怎么感觉冷飕飕的,明明穿得很暖啊。」易北将头转向夏悠游,

「对啊,刚才没有察觉,现在起鸡皮疙瘩了呢。」夏悠游附和著说。

虽然这样对上官娜娜很不公平,但伊桐看到自己的好友和易北有说有笑地相处,也替他们高兴。

「泽一,快看,枫叶好漂亮。」左岩的一声惊呼,顿时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

丙然,深秋的枫叶宛如落日云霞,虽不及夏日的绿色那样生机蓬勃,却有著收获的喜悦。伊桐联想到生命力旺盛的梧桐树,在这个季节却快要枯黄了,禁不住有些黯然伤神。看著众人忙碌的身影,视线又情不自禁地游移到宫泽一的身上。虽然在同一屋槽下共同生活有一个月了,却从未看到他工作的样子,因为他不允许别人在工作时间打扰,所以几乎没有看到过他作画的样子。伊桐细想,自己对宫泽一的了解真是少之又少,对他过去的了解几乎是空白的。

「伊桐,可以来帮忙吗?」左岩在向伊桐挥手,「我们去拾些树枝来生火。」

「好多的松树啊!」伊桐随著左岩的脚步走进一片郁郁森森的松林,巨大的松枝在她的头顶交错成网,透过这网,阳光被切割成凌乱的碎片。

「松枝用来引火根不错。」左岩俯,拾起地上的枝条,「和泽一相处得还好吗?」

「还好。」

「今天在你的朋左面前那样大吼,一定吓坏了她,请替我向她道歉。」

伊桐望著左岩,突然觉得在这个温柔男人的背后一定隐藏了什么。他一个人背负著这秘密,很辛苦,就快要坚持不下去了。而这秘密,女人的直觉告诉她,一定和宫泽一有关,究竟是什么呢?

「你和老师是大学同学吗?」

「我们在高中时就同班,在大学是同校不同系。」

「那不是认识了好多年,你们性格那么不同。又怎么会成为朋友的呢?」

「在高中时期的泽一和现在你所看到的不同,是个开朗、随和、头脑好,又多才多艺的人。」左岩轻叹了口气。

「那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的呢?」伊桐停下手中的活。

左岩沉默了许久,没有回答伊桐的疑问。从左岩的眼神中隐约看出,他很痛苦,却一直在压抑著、忍耐著,一面不想让那些心底的秘密暴露,一面备受煎熬。

「你们怎么还在这儿,大家等著树枝生火呢。」宫泽一的到来,打破了这压制的沉静。

「哦,我这就过去。」左岩的目光有些躲闪,逃一般跑开了。

「他怎么了?」宫泽一察觉到了左岩的异样。

「没什么。」伊桐不落痕迹地回答,用力想要搬动放在地上的松枝。

爆泽一走过来,轻而易举地抱起那捆松枝,回头看著还在发呆的伊桐,说:「走吧。」

「好。」伊桐小心翼翼地应著,生怕他这难得的温柔会溜走。

枯枝在脚下发出沉闷的声响,伊桐静静跟在宫泽一的身后,偷看阳光的碎片撒落在他身上,留下斑驳的光影。伊桐从未想过,宫泽一那看似单薄的手臂会如此有力,不禁回忆起在「海之梦」最后一夜的情景,他们在海中,面对面,那样接近。现在他只是偶尔的一次温柔,就能让自己如此喜悦和感动,却又如此害怕一不小心,这感觉会溜走。

伊桐一分神,一个趔趄,差点跌倒,幸好宫泽一及时地扶住她。

「小心点。」宫泽一松开手,径直向前走去。

虽然从宫泽一的表情和言语中,仍感受不到任何的关怀和牵挂,伊桐却能听见自己狂乱的心跳声,感觉到超乎寻常温度的脸庞。

席间的左岩努力营造著一种快乐的气氛,宫泽一也在尽量地配合著,可伊恫却知道,这些都只是一种假象而已,在两个人的心里,都缺少了一角,究竟是什么呢?

「易北,给大家唱首歌吧。」左岩微笑著提议。

「看今天大家那么高兴,那就献次丑吧。」

夏悠游和上官娜娜都是一脸的期待,伊桐的目光却游移不定,徘徊在左岩和宫泽一之间,她太想知道关于宫泽一的一切了,特别是在听左岩讲述了高中时期的宫泽一是那样充满阳光和对生命的热爱时,伊桐对那个左岩和宫泽一长久以来共同保守的秘密,更加深了渴望和好奇。

优美的旋律,动人的歌词,易北唱得真是很好。左岩用手打著节拍,有些心不在焉,宫泽——则望著翻弄著的烤鸡翅出神。

一天很快就在温馨快乐的表象中度过了,左岩开车送上官娜娜走后,夏悠游和易北似乎还沉浸在欢乐的气氛中,两个人还在说著、唱著,闹个不停。

满眼疲惫的宫泽一,正蜷曲著坐在沙发上。伊桐走过去问:「要茶吗?」

「不了,我想一个人去海边走走。」宫泽一捋了捋头发。

一个人吗?伊桐望著宫泽一离去的背影默念。这句话,无疑是一道不可逾越的防线,一踫触,就会犯规。

虽然一直是茫然的,伊桐的身体还是不听使唤地紧随著宫泽一身影。让人意想不到的事件发生了,伊桐吃惊地看到宫泽一正一步步走向深秋冰冷刺骨的海水中。晚风不断吹舞著宫泽一的发,海水慢慢漫湿了他的衣衫,虽然这画面很唯美,伊桐却不得不去破坏它。

似曾相识的场景,相同的主角,同样的故事情节,就要再次上演。伊桐不曾停顿地跃入冰冷的海水中,艰难地走向宫泽一。

「你要干什么,」伊桐终于能够拉住爆泽一的胳膊。

他回头望著伊桐,眼里竟全是衰怨和迷茫,本以为他会破口大骂的伊桐,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不知该说些什么。

「怎么又是你?」宫泽一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而淡然。

伊桐尴尬地笑,小心地说:「这儿太冷了,我们回去好不好?」

爆泽一站在原地,没有要走的意思,在僵持了一会后,他开口说:「我这样的人,还是死了的好。」

「你不要这样!」伊桐看到他眼底的孤寂,感觉心都要被揉碎了,「这世界上还有许多关心你的人,你不要这样说,好不好?如果你不回去,我也不回去。」伊桐的声音慢慢低沉下去。

在寒冷的海水中央,两个人就这样对峙著,没有妥协,也没有让步。

看著伊桐那逐渐变得青觜的嘴唇,在水中不停哆嗦著的身体,以及她那眼底的坚持,宫泽一深深叹了口气,终于妥协了,「我们回去吧。」

「好……好啊。」伊桐努力调试著已经冻僵了的身体,强使脸上的肌肉组成微笑。

「很冷吧?」伊桐第一次在宫泽一的瞳孔里找到一抹关怀之色。

「我……没……关系。」伊桐努力想要移动双腿,却发现那双腿重若干斤,冰冷的海水把身体里的力气一丝丝地抽走,头也变得很沉重。她不想给宫泽一添麻烦,却已身不由己,该怎么办才好?

忽然,只是一眨眼的瞬间,宫泽一抱起伊桐,向岸边走去。在宫泽一的怀中,头紧贴著他的胸膛,耳朵清楚地听到他的心跳声,脸庞接受到他的鼻息。伊桐感觉这一切都是那么真实而温暖,凝视月光下宫泽一那清晰而明朗的脸,他的眼楮好像是那天空中的星辰,悠远而深邃。这种奇妙的感觉传遍了伊桐的周身,她想要记住这美妙的瞬间,可是头却越来越沉重,迷迷糊糊地快要睡过去了……

伊桐睁开眼,眼前挤著夏悠游和易北的两张大脸。

「伊桐你终于醒了,可吓死我了。」夏悠游边说著,边要哭出来般,眼楮红红的。

「别这样,悠游,我这不是挺好的吗?」伊桐挤出一个笑容,全身酸痛得要命。

「你都昏睡了一天一夜了,我们都快要急死了。」易北关心地望著伊桐。

伊桐想要坐起身来,但是没有一点力气。

「快别动,你刚退烧。」夏悠游忙制止她。

「我发烧了?」伊桐恍恍惚惚回忆起和宫泽一在海边的情景。

「你啊,就是不好好珍惜自己的身体,大冷的天,还去海边吹什么风啊。要是让你妈知道了,一定担心死了。」

「千万别告诉她。」伊桐有气没力地挣扎著说。

「我知道,你就是死要面子,早点回去道个歉,不就好了吗?」夏悠游将冷毛巾敷在伊桐的额头。

伊桐的眼楮四处寻找,却不见宫泽一的身影,不免有些失望。

「你找泽一哥吗?」易北发现了她眼中的失落,「他现在正在工作,我等一下去告诉他,你已经醒了。」

「我的头还是有些晕。」伊桐用手扶住冷毛巾。

「你还是多睡一下吧,我们先出去了,有事叫我们。」夏悠游和易北退出房间,关上门。

房间一片黑暗,一柱月光遗过窗帘的缝隙在地上拖出一道长长的影子。伊桐的心忽然很痛,泪不觉中落下,浸湿了枕巾。自从遇见宫泽一后,伊桐发觉自己的泪腺变得发达了,以前很少落泪的她,现在却常在饮泣。

在宫泽一的心中,她真的没有工作重要吗,说她去海边吹海风,真是可笑的讽刺啊,这种事情好像发生不止一次了。伊桐心乱如麻,头痛加剧,眼皮也沉重起来,不知不觉又昏昏沉沉地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伊桐再度睁开眼楮,出了一身汗,整个人感觉轻松多了,头脑也清醒了许多。

「你醒了?」黑暗的房间里,突然传来的声音,让人害怕。

床头的灯被扭亮,大约是好久未见到光亮的缘故,虽然光线很柔和,伊桐却会觉得刺目。

爆泽一调暗了光线,开口询问:「感觉怎么样?」

「还好。」伊桐眯起眼楮,「只是感觉浑身无力。」

「我去把粥弄热。」宫泽一起身。

伊桐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和力量,用手拽住他的衣角。宫泽一回过身,望著憋红了一张脸的伊桐。

「我给大家添麻烦了。」伊桐支吾了半天,才挤出一句话。

「你还是好好休息吧。」宫洋一拿开她的手。

「你有冬泳的习惯吗?」伊桐坐起身,望著眼前的肉松粥。

「为什么问这个,」宫泽一不解地望著她。

「我昨晚还以为你要自杀呢,真傻,对不对?」伊桐话一出口,便尴尬地笑笑。

「我是那样想的。」宫泽一超乎平静的回答让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为什么?」伊桐放下汤勺,吃惊地望著他。

「快吃吧,粥要凉了。」

伊桐知道再追问下去也是毫无结果的,只好心事重重地拿起汤勺,小口地吃著粥,

「为什么又要救我?」

爆泽一用词中的「又」宇,让伊桐有些无措。难道他又忘了我是个「失忆」的人吗,伊桐装做不解地问:「什么又要救你?我不懂啊。」

「从来到这里,就一直恨著我吧?」宫泽一逼上伊桐的目光。

「为什么……要恨你呢」」

「你发烧昏睡时,一直在说‘我不是下流、恶心又讨厌的女人’,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是我以前在‘海之梦’说过的话吧。」

「那是什么,我什么都不记得。」伊桐拼命摇著头。

「当初为什么要装失忆?为什么要来做我的助手呢?」宫泽一用锐利的目光盯住伊桐,让伊桐无所遁形。

「我……真的,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伊桐好怕他会继续逼问自己,舌头也在打结。

「不想说就算了吧,我没有权利逼问你,只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跑上来拉住我,像我这样的人,死掉更好,你不是也在心中怨恨著我吗?」宫泽一神色黯淡地望著天花板。

「不是的!」伊桐情急地拉住他的胳膊,「我并没有怨恨你,至少现在不再怨恨你了。你能画出那么多感人的作品,一定也是个感情细腻的人,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把自己的情感封存起来,不让别人靠近,但在你的内心深处,一定还存在著温柔的一面。如果你死去,会有很多人为你伤心的,你的亲人,你的朋友,他们都关心著你啊。」伊桐情绪激动,不能自己地抓住爆泽一的双臂。

「我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宫泽一用冷酷的声音告诉伊桐。

「没有亲人?」伊桐恍然想起,宫泽一从未提起他的父母,难道他是孤儿?

「可你身边有许多关心著你的人啊,左岩、易北,还有……我。」伊桐无力地松开手。

「我一个人就好,不需要别人多余的关心。」宫泽一的话像一把尖锐的刺刀,刺痛了伊桐的心。

「……谢谢你,我累了。」伊桐将剩余的粥和碗一起塞到宫泽一的手中,面对著墙壁躺下。也许是吵累了,也许是心被伤得太重,伊桐真的感觉好疲惫,不多时又沉沉地睡去。

伊桐醒来已不知是几点钟,昏暗的灯光隐约映出一个人的侧影——宫泽一聚精会神地在灯下工作。伊桐第一次看著他工作时的样子,凝聚著光华的眼神,谨慎而严肃的表情,握著画笔的灵动的手指,仅仅这样一个侧影都会使她心悸不已,明知道这样陷下去会很痛苦,但如果强迫自己再也不见宫洋一,她会更痛苦……

正在乱七八槽的想著宫泽一的事情,他却突然转过头,拿过体温计,说:「醒了,量一温。」

伊桐接过体温计,说声「谢谢」,声音小得像蚊子。

借著灯光,伊桐忽然发现一个物件闪动在宫泽一的颈间,是一枚戒指——那枚指引著他们相遇的星型镂空的戒指,再次见到这枚戒指时,伊桐的感觉很复杂……

「那个……那枚戒指……」伊桐支吾著,「是不是以前遗落在泳池边,被我抬到的那枚?」

「你是问这枚戒指吗?」宫泽一用手指轻抚著戒指,像是在抚模情人的肌肤般温柔。

「是啊。」伊桐不安地望著他,怕他又会无缘无故发脾气。

「你的记忆力可真是超群,只见过一次的东西,也会记得如此清晰。」宫泽一意味探长地说。

伊桐这才发觉自己不打自招,只好硬著头皮说:「可能是这戒指样式很特别,所以对它有些模糊的印象吧。」伊桐好奇地望著戒指,「能借我看看吗?」

爆泽一有些不耐烦地靠近伊桐坐下。

伊桐静静地望著戒指,它是由一条银色的项链穿起,贴身戴在宫泽一的颈上。望著那银色的光芒,伊桐有些入迷,心中在胡乱猜想著:看这戒指的尺寸,根本不是男式的。虽然宫泽一的手指很纤细,但也只能勉强套在他的小指上罢了。再说,看他这么小心翼翼地保存著,一定是很珍视它,究竟是谁的戒指,这戒指的主人和宫泽一是什么关系?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事情,一连串的问题困扰著伊桐。

一想起为了这枚戒指,宫泽一曾经对她说过「你这种讨厌的女人根本不配踫它」这样的话,伊桐莫名地对它嫉妒怨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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