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敝怪的南宫白,根本猜不出他在想什么?一下子斯文尔雅的像翩翩君子,一下子又冷酷漠然的像冰块。
时冷时热的态度,叫赵𪥰捉模不定。
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她好不容易才找著回来的路,肚子快饿扁的走人寒谷的主屋——寒馆。
「冰奴姊,我饿死了,给我一点吃的。」她推开厨房的门,摇晃无力的「飘」了进去,差点撞到正要端茶出来的冰奴。
「哎呀!小心点。」冰奴身子一转,脚下俐落的一踢,就将被她撞落的茶壶跟杯子,稳当的放回托盘内。
「咦,有客人啊?」托盘里有三只杯子,寒谷里只有三个人,寒奴出谷办事,她也才刚回来,第三个杯子铁定不是为她预备的。
赵𪥰直觉的判断,寒谷有客人来了。
被囚在寒谷数个月,这是头一遭踫到有访客,好奇心重的她,精神为之一振,双瞳闪烁著晶亮的神采。
「冰奴姊,你快告诉我,是谁来了?」赵𪥰扯著冰奴的袖子问道,差点又把她手上的托盘摇落。
冰奴连忙阻止她,「别摇、别摇,我告诉你就是了。」这个古灵精怪的丫头,不知在高兴什么?「是‘北方龙主’,他新婚的妻子病了,想求谷主为她医治。」
「北方龙主?那是什么人?」听都没听过,八成是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赵𪥰暗忖。
「你竟然连‘北方龙主’莫无恨是什么人都不知道?」冰奴取笑的说。「他可说是北方的霸主,拥有的牧场、酒楼、绣庄、木材行,遍及全天下,北方的三岁孩童都叫得出他的名字,连皇上都封赏过他,你竟然不知道?」
「我是真的不知道嘛!」她一向只管在后宫玩乐,哪有闲工夫去理会天下人的琐事。
「你说莫无恨是为他新婚妻子来求医,那他一定很爱他的妻子?」赵𪥰眨巴著美眸问道。
冰奴点点头,含笑的眼楮浮上一丝同情。「他抱著他的妻子,在谷口站了三天三夜,就知道他对妻子用情至深,只可惜谷主还没有点头同意,答应要为他的妻子医治。」
要不是有情比金石坚的真心和深厚的内功,任谁也难以撑过天山大雪三天三夜的无情吹袭。
可是这位富甲一方的霸主却办到了,他以层层的雪裘披风紧紧包裹住妻子,屹立不摇的站在谷口三天,通过了到寒谷求医的第一道考验,又将十万两黄金的诊金如数奉上,可是谷主还是不肯点头。
真是急煞了人。
眼看莫夫人命在旦夕,只凭丈夫的一股真气撑著,就怕谷主再不救人,连莫无恨都要倒下了。
「南宫白太过分了,我去找他。」说完,赵𪥰一把抢过冰奴手上的托盘,她要到人厅去找南宫白,要他答应救人。
也不想想莫无恨对妻子多有情有意,哪像他无血无泪,冷得像没心肝的冰人。
不顾冰奴的阻止,她拿著托盘就往大厅的方向走去。
一进大厅,赵𪥰第一眼就瞪向那个将她丢下的南宫白,然后低头有礼的送上茶水,经过莫无恨和他夫人身边时,忍不住好奇的多看几眼。
莫无恨刚毅的脸上显得有些疲惫,但精湛的目光还是露出雄霸一方的气势。
南宫白瞧见她的出现,有些讶然,微蹙起眉,但并未说什么。
「南宫谷主,尊下的要求我一一办到了,请问你为何还不答应为我的夫人医治呢?」莫无恨开口问道。
来寒谷求医的规矩,一是必须经过天山寒雪三天的考验,二是诊金十万两黄金,他一一办到了,可令他不解的是,南宫白却一点救人的意思都没有。
这是为什么?他自问从未得罪过这个男人。
「不为什么。」南宫白喝了口赵𪥰送上来的茶,淡淡地开口,「我虽然定下这两个条件,但并不代表我就非要救人不可,看不顺眼的人我不救,不喜欢的人我也不想救。」
莫无恨痴情的眼神令他想起一个可憎的人,一个为了跟他抢女人,在天山上苦守了三个月的男人。
此刻莫无恨的神情像极了那个男人,一见就令他生厌。
「看不顺眼?」莫无恨轻声重复这几个字。「莫非南宫谷主对我有什么偏见?」
「没有偏见,只是不想救人而已。奉劝你一句,尊夫人的病是因三焦心病抑郁成疾的结果,而且拖得太久,以致病入膏肓,你还是趁早回去为她料理后事吧。」说完,南宫白便起身离去,连个希望都不给。
「南宫谷主……」
「南宫白,你给我站住!」
莫无恨刚要起身叫住人,另一道娇小的人影动作更快的丢下手中托盘,气冲冲的追了过去,那气愤的样子好像南宫白拒绝的不是莫无恨,而是她。
「你为什么不肯救她?」赵𪥰冲到院子,跑到他面前,双手大一张的拦住他的去路。「人家千里迢迢而来,什么条件都做到了,你为什么还不肯救?你是存心想看人死,见人家痛苦是不是?」
她被莫无恨的真情感动了,试问天下有多少男人肯为妻子委曲求全的?自古以来,世间男子多得是死了妻子又另行再娶的,像莫无恨这样肯为妻子的病奔波,以命相守的真情男子,简直少之又少。她若不帮忙,岂不辜负了他对妻子的一番深情?
南宫白双目直直的怒视著她,对这小东西的一再冒犯,他已隐忍到了极点。「你凭什么认为我应该救她?」
「就凭他的一片深情,就凭你是大夫,医者慈悲为怀,难道你一点怜悯心都没有吗?」赵𪥰气得俏脸涨红,双眸散发出朝气勃勃的诱人神采。
看著她坚定的神情,南宫白的怒气有些微的消散。「你认为我应该有怜悯的同情心吗?」
赵𪥰理所当然的点头,「当然,你没有吗?」
「没有。」南宫白的目光黯了下,转头瞥向站在门口,一脸期待的莫氏夫妻。「因为同情,我失去了生平第一个想要的人,所以从那时候起,我就再也不滥用同情两个字。」
丢下一句令人不解的话,南宫白转身高去,留下一脸愕然的三人。
「南宫白……」回过神后,赵𪥰想再追过去,却被身后的一声无奈轻叹给唤停了脚步。
「姑娘,罢了,也许是我们夫妇命该如此,姑娘的这份情义,莫无恨记下了。」
活该他当遭此报,谁教他以往不知道好好珍惜这份感情,如今想珍惜却太晚了。
悲伤的望著怀中受病魔所苦的妻子一眼,他黯然的踏步离去。
「等一下。」赵𪥰不忍心的叫住他。「你先别灰心,我相信总有办法叫他医治的,你给我三天的时间,三天后如果还劝不动他,你再走如何?」
反正横竖都是要死,倒不如再试一次,也许事情会有转机也说不定。
莫无恨点了下头,「我就在谷外,有劳姑娘了。」
「毋需客气。」话一说完,赵𪥰拔腿就往南宫白消失的方向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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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无情的人,不会伤心、不会思念;可是南宫白却常常透过她在想念一个人,一个她从未见过,也不认识的人,可见他并非真正的无情。
所以,赵𪥰要做的事,就是勾起他的怜悯心,让他愿意救人。
其实,她会如此执意要南宫白救人,除了是感动莫无恨对妻子的深情,不忍他们夫妇天人永隔外,还有另一个原因,她想知道自己能不能融化南宫白那颗冰冷的心。
在经过昨天一下午的说服无效后,今天一早,她为金昙花浇完水后,就跑到后山的山坡地,想抓上次不经意看到的一只野兔。
她要用这只野兔来勾起南宫白的慈悲心。
「兔儿,你在哪儿啊?快点出来。」
她努力的寻找兔子的踪影,只是她找了一下午都没有找到。
为什么不想找时,它就出现在眼前;现在想找了,它却偏偏失踪了呢?
就在太阳即将下山,赵𪥰几乎要放弃的时候,她随意的往四周一瞥,蓦地看见那只野兔的身影。
「兔儿,你总算可怜我,肯出来了是不是?」她振奋的叫了起来,快速的飞扑过去。
她动作虽快,那只兔子溜得比她更快,一瞬间就不见影子了,赵𪥰只好四下张望的到处寻找。
就这样折腾了半天,跌撞了好多次,身上弄疼了好几处后,终于让她得偿所愿的抓住免子。
她抓这只兔子究竟要干什么呢?赵𪥰跑得红通通的娇颜垮了下来,因为她残忍的想折断兔子的脚,让南宫白来医治它。
想试试他冰冷的心,是否能生出怜悯的火花?
可是……握著兔腿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就是狠不下心折断。
赵𪥰急得满头大汗,就是下不了手。
「这下该怎么办呢?」她烦恼的抱著兔子,坐在地上。「我伤不了你,就试不出南宫白的心,兔儿,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呢?」
兔子无法回答她的问题,只是睁著一双无辜的红色眼楮看她,挣扎著想离开她的怀抱。
「好吧,为了南宫白,无论如何也得试试。兔儿,你就忍耐点、委屈点吧。」她擦了擦汗水,深吸一口气,下了决心,伸手往兔腿用力折下去……
「啊!」兔子一痛,一挣扎,赵𪥰吓得尖叫,手跟著一松,兔子便乘机跳离。
赵𪥰忙不迭的扑了过去,可是她这一扑,力道太大,就这样硬生生的压在兔子身上,顿时将它压得昏死过去。
她以为它死了,把它抱在怀里,边摇晃著它边哭道:「兔儿,你不能死,你可不能死啊!我没要你死啊!」
见它不醒,赵𪥰急得抱著它往寒馆冲去。
在她这一番折腾后,那只昏厥过去的可怜兔子,只怕不死也难了。
隐身在树上的南宫白,再也忍不住的大笑出声。
他原先只是路过,见她似乎在寻找什么,一时好奇跟来看看,没料到会见到这么有趣的一幕,让他二十几年来从未有过的开怀大笑。
「这个傻东西,以为这样就可以左右得了我吗?也罢,就陪你玩玩吧。」颀长的白影一掠,快速的往主屋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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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𪥰抱紧兔子,脚步不敢稍停的跑回寒馆,蹋开门就冲了进去。
「南宫白……南宫白,你快救救这只兔子。」
坐在书案前佯装在看医书的南宫白,懒懒的抬起头,瞥了她一眼,又把目光移回书上。「有什么事吗?花奴。」
「我告诉过你我不叫花奴,我叫……不对,我不是来跟你争这个,我要你救救这只兔子。」她情急的将那只昏厥的兔子递到他面前,求他医治。
「这是怎么回事?」他不动如山,瞥了一眼问道。
「我……我也不知道。」赵𪥰心虚的低下头,不敢让他发现她眼中的愧疚。「我在山坡上发现它时,它就……就这个样子了。南宫白,我求求你,救救它好吗?」她心急如焚的恳求著。
「我是医神,不是兽医。」南宫白淡淡地说,瞥见兔子的耳朵颤动了一下,知道它快醒了。
「抱来我看看吧。」他左手一扬,就将她手上的兔子抱过去,右手轻拍下它的脑袋,暗劲一使,就将快醒的兔子又拍晕了过去。
游戏还没有玩完,岂能让它在这时候醒来。
「怎么样?它有救吗?」
完全没有察觉南宫白动作的赵𪥰,还以为他是想医治它哩。
「没救了。」他随手一抛,将那只被他弄晕的兔子扔出去,赵𪥰连忙伸手抱住。
「你怎么这样,它还没死,怎么会没救呢?」她不过是「轻轻」的压了它一下,怎么可能会把它压死?「一定是你医术不好,救不了它。」
都怪她不好,如果她不要抓这只兔子,不要想利用它来试南宫白的慈悲心,它就不会死了。
一切都是她的错。
「我不管,无论如何你都要救活它。」不然她一辈子都不会心安的。
「兔子是你发现的,你自己去救它,我没必要为此忙碌。」强忍下笑意,南宫白故作冷漠的说。
听听他说的是什么话,她要是会救,还用得著来找他吗?
「喂,你是医神,是大夫哩!有人受伤了你当然要救。」
「可是眼下并没有人受伤,只有一只兔子。」他不想救,别说是人了,就是天皇老子也一样不救,更何况是只可以祭五脏庙的兔子。
赵𪥰急得直跳脚,恨不得爬上他的书案,揪著他的衣襟逼他救。「那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要救它?」
她急得都哭出来了,南宫白依然不动如山。
「你真的想要我救它?」她那副泪容看来有些可怜,南宫白朝她勾勾手,示意她走到他身边。
赵𪥰哭得唏哩哗啦的走过去,一点都没有发现他正搂著她坐在他的腿上。
「我看你不只要我救它,更想求我救莫无恨的妻子吧。」
赵𪥰哭著点头,「嗯,我求你救救他们好不好?他们都不应该死。」
她虽然刁蛮点,却从来没有真正伤害过任何一条生命,害死兔子这是头一遭。
「如果我救了他们,你要怎么谢我?」
他漆暗的眼眸凝视著她颈间的白皙肌肤,一颗泪珠沿著脸颊悄悄的滑落那里,晶莹剔透的诱使人想用舌舌忝掉它,南宫白感到口里有些干涩。
「只要你能救活它,任何条件随你开。」天真的赵𪥰并没有发现他眼里闪著异样的光芒。
「如果我要的是你呢?」不等她回答,他低首吮去她颈间的那滴晶泪,然后又抬头吻上她的红唇。
这个吻吻去了她的心智,让她战栗的沉浸在他带来的喜悦中。
斑*韵
今年的春天来得特别的早。
冷艳的冰奴和粗犷沉默的寒奴都感觉到这阵提早吹袭的暖风。
站在门口本欲端茶进去的两人,瞧见屋里紧紧相拥的身影,默默的退开走出寒馆。
「谷主向来不是登徒子。」寒奴微蹙眉道。
可是谷主却对进谷不久的赵𪥰做出这种轻薄的举动,实在令人百思不解。
「谷主的心冰封太久了,总要有人来融化才行。」冰奴淡淡的说,转身走回她所居住的雪苑。
寒奴跟在她身后。「但我一直以为你才是最适合谷主的人。」
寒谷里只住著谷主、他跟冰奴三人,三人从小一起长大,不理外界世俗的一切,安然的生活在这片世外桃源,他以为冰奴会是谷主的伴侣,所以一直压抑著自己那颗恋慕的心,静静的守候在一旁。
可是谷主却一而再的将别的女子带入寒谷,先是有「京城第一美人」之称的陈姿君,现在又来一个身分不明的赵𪥰,他究竟想怎样?
「世事难料,我从来就不做如此想。」冰奴美艳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波澜。
「你应该要为自己打算。」寒奴为她抱屈。
「我自己的事,我自己清楚。」她多谢寒奴的好意,也不是不知道他的心意,无奈感情的事勉强不来,她的心并不在谷里的两位男人身上。
冰奴转身从绣篮里拿出做了一半的针线,继续之前的工作。
「你在缝补什么?」寒奴好奇的走过去一看,「这不是赵𪥰被谷主撕碎的肚兜吗?你还补它干什么?」
真不明白为何她要对赵𪥰这般的好?
「因为这件绣金线的凤凰肚兜很珍贵,也许有一天,赵𪥰得靠它回到自己的世界。」冰奴穿好了金线,细心的缝补著。
寒奴不解的拧著眉,「你知道她的来历?」
冰奴顿了一下,摇摇头,「不,我不知道。只是这件肚兜用金线绣著凤凰,手工精细,所以我猜她可能不是平常人家的千金。」
「不是平常人家的千金?那难道是……」寒奴凝思想了一下,突然眼楮大睁,惊讶道:「描龙绣凤!难道是皇家女子?」那不就是公主或郡主?!
这可不得了,他急著想去告诉南宫白。
「等一下。」冰奴放下绣线,快速的移到门边拦住他。「事情尚未确定,你先别忙著说。」
「可万一是真的怎么办?皇家失了女儿,会不派人四处寻找吗?」如果寻到了寒谷怎么办?
那可是铁骑压境的毁灭呀!
「但若不是呢?」冰奴拉著他回到屋内。「也许她只是一时兴起做一件来穿穿呢?再说以谷主的孤傲性情,你想他会在乎赵𪥰的身分,因为她是公主就放她走吗?」
「不,不会。」寒奴摇摇头,以他对南宫白的了解,他不是个会惧怕权势的人,他只做要做的事,夺他想要的人。
「你想谷主是真的喜欢赵𪥰吗?」对于这种事,女人的直觉向来比男人灵敏多了。
「也许是吧。也许谷主刚开始只是把赵𪥰当作姿君小姐的影子,但我想他现在应该能发现两个人的不同,只是他还不愿意承认而已。」而这是需要一点时间的。
「你在等谷主回头吗?」寒奴充满疑问的瞧著她。
她摇摇头,「不,我希望谷主找到真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