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访了一天,一爱爱累得跟只狗一样,拖著又酸又疼的腰背慢慢蹭回了「史药钱」赌坊。
黄昏时分,该是万家炊烟飘起饭香的时候了,可赌坊里还是热热闹闹、熙熙攘攘,一点儿都没有疲累的景象。
听到里头银子铜钱叮叮当当的声音,爱爱精神一振,全身的酸疼好像顿时好了一大半儿,她慢慢儿走上楼,还不忘随手拈了一块跑堂食盘里的凤凰酥。
「嗳,小兄弟你怎么偷吃酥饼儿……」跑堂的阿东吓了一跳。
奇了,就连在史药钱赌坊里工作了两年的阿东都认不出她这个老板娘的女儿身来,为什么君子言却认得出她是个女的咧?
「阿东,去干活儿。」爱爱沉思著,随手挥了一挥,「别吵我。」
阿东一愣,「嗳你这个小乞儿怎么知道我叫阿东?还要我去干活儿……你睁大眼楮看看,这可不是你的乞儿窝,可是大名鼎鼎的史药钱赌坊啊,你……咦?」
「咦什么咦?」她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是我啦,史姓老板娘,怎么?叫你去干活儿不高兴吗?」
阿东失声,瞪大眼楮,「爱姑娘?怎么会是你?你这身打扮……」
「别吵了,你吼得我耳朵一阵轰隆隆的,」她累一整天,耳朵著实受不了阿东的鬼叫,「去去去,要忙什么自忙去。」
「呃,是……」阿东一头雾水地模著脑袋径自去了。
爱爱自上了楼,到澡室里好好地洗了个清清凉凉的澡,换上了一身干净舒适的金黄色缎裳,随意将长及臀部的长发绑成了辫子,用一条金黄锦带束成了朵蝴蝶花,慢慢儿地往阁楼上走。
「阿西,到厨下烦劳李嫂做一碗凉拌黄瓜辣酱粉条儿,还要一碗酸辣汤开开胃,待会儿帮我送上楼来。」
小伙计恭恭敬敬答应一声,立时咚咚咚赶下楼去传达。
等爱爱进了阁楼,这才发现盈盈和多多也在,一个正滴滴答答飞快敲算著算盘,一个却抱著一小篮子的蒸包子大快朵颐呢!
「你回来了?」盈盈抬头,微微一笑,纤手运指如飞,一点儿也没有稍稍停顿的意思,「辛苦了。」
爱爱模走了多多的一颗蒸包子,跌坐在软绵绵的床褥上大嚼起来,「唉,可真够辛苦的,你们俩倒好,一个数钱数得心花怒放,一个吃喝得好不快活……都不知妹子我在外奔波之苦哟。」
「唉呀我的蒸包子……」多多话还没说完,连忙捂住嘴巴,不敢再抱怨,「唔,嗯,辛苦辛苦。」
盈盈很快算完了二页账目,这才拨齐了算盘珠子,抬眼望向她,「今日有何收获?」
爱爱很快吃完了那颗小小的菜肉蒸包子,吁了一口气,「没什么进展,不过确定了数来堡没有开新赌坊,其他原有赌坊也没有多大的变化,我问过了,每一家的生意或多或少都有小减,算起来我们的生意还是最好的。」
盈盈沉吟,眸光透著深思,「不是赌坊互抢生意,那么会是官府有动作吗?」
「可是数来堡上至知府下至知县,都没有明令禁赌啊,何况天下如此之大广还没听说过哪一州哪一县,有禁赌之令的,」爱爱思索著,「如果说是知府贪财,要多收赌税,那也不该这些天都没个风声出来,咱们好备金往上打点呀!」
「老赌鬼,小江子,葛老板和高老板那儿呢?」
「老赌鬼被老婆赶出去了,现今不知流落何方;小江子则是被主子派到外地收租去了;至于葛老板和高老板……说也奇怪,他们俩的家人都说他们病了,不见任何外客。」
多多咬了一口包子,忍不住问道:「听起来很合理啊,没有什么不对劲。」
「是没有不对劲,’,盈盈眸光一闪,淡淡地道:「但是今天连蓝老大和海老板也没来……他们俩是史药钱赌坊开张以来天天报到的老客,同时都不来报到了……绝对不只是巧合了。」
「好奇怪,这些人是怎么了?难道同时戒赌了吗?」爱爱支著下巴。
「这怎么可能?」多多眨眨眼,就连她也知道要惯常来的老客戒赌,简直就是要猴子不吃香蕉,老虎改吃素一样难嘛。
「不行,咱们一定要弄清楚这当中的缘由,本来赌坊开著就是赚天下财,不逼不迫不勉强,都由著赌客自个儿上门来,如果赌客真戒了赌,那也是他家的福气,」盈盈挑眉,认真地道,「可是如果是有人半路阻拦,故意挡道儿坏我们的财路,那么咱们可就不能由著人家宰割了。」
「就是说,」爱爱也义愤填膺地道:「咱们光明正大开赌坊,既不偷又不抢,旁人凭什么来坏我们生意?我一定要揪出那个幕后主使者,好好地教训他一顿才行。」
「没错。」多多点点头,也跟著激动,「一定要好好教训……可是要怎么揪出那个人?我们现在一点头绪都没有。」
多多一句话无疑泼了一盆冷水,爱爱忍不住翻了她一眼,又好气又好笑地道:「你就不能帮我打打气吗?说得这么直接,这样我这个出去调查的人会很没力耶?」
「噢,」多多从善如流,立刻诚心悔改,「对不起。」
爱爱噗嗤一笑,看她那么认真的样子,忍不住环住了她的肩膀笑道:「傻丫头,跟你打趣儿的,为了咱们赌坊的将来,我一定会努力奋斗加油的!」
多多嫣然一笑,嫩嫩的小手连忙又抓了一枚包子递到她嘴边,「嗯,我也会帮你加油的喔,来,吃一口。」
盈盈看著她们俩「你侬我侬」「蜜里调油」的模样儿,忍不住打了个冷颤,「……你们俩真肉麻。」
爱爱和多多相觑一眼,极有默契地往她身上一扑,把她抱得紧紧的—
「我们也……很爱你呀!」
「救命啊!」盈盈鸡皮疙瘩掉满地,急忙呼救。
「你认命吧,来,给我们轮流亲一下……」
「哇,……哇……不要把口水涂在我脸上……」盈盈拔腿就逃。
一时之间,阁楼喧嚷热闹得一点儿都不输给楼下赌坊的闹哄哄欢乐气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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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爱今天扮成了个翩翩浊世佳公子的模样,虽然个儿矮了点,身段也太秀气了点,不过一身的儒袍还是将她装裹得粉妆玉琢的,像个十五六岁的小鲍子。
因为她今天要去调查打探的地方不这么装扮是进不去的。
「青楼?」
她想到早上跟多多讲这计划的时候,还差点被多多的惊叫声给轰聋了耳膜。
「你小点儿声。」她挖挖耳朵,皱皱眉头,「吓死我可没什么好处,看将来谁帮你教训那几只斗鸡?」
多多搔搔头,小脸有些恐慌,「可是……你要去青楼?这样好吗?你是个姑娘家耶,万一要给发现了怎么办?」
「好啦,凭我高超的演技和易容术,随随便便的人想拆穿我,门儿都没有!」她得意洋洋地道。
除非是……那个笨不溜秋却眼力过人的君子言。
爱爱一震,连忙甩了甩头—
「去!怎么没来由去想到他呢?」
多多纳闷地看著她的脸色一阵白一阵红,「你……还好吧?怎么自己一个人自言自语的?」
「我没事,只是……咳。」爱爱连忙正色,「这件事儿除了盈盈以外,谁都不可以说,知道吗?」
「包括东西南北风五个伙计吗?」多多小嘴微张。
「尤其是东西南北风这五个伙计!通通都是爱嚼舌的长舌公,要给他们知道了,不到半天,消息会传得全赌坊甚至全数来堡都是……」她咬牙切齿,「谁都不准讲,知道吗?」
「噢。」多多一脸惋惜之色,「真可惜,每次我都能跟他们交换不少蜚短流长的街坊情报哩!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一言给你通通蔽之……就是不准跟那几个长舌公太接近,」她叉腰,「听懂了没有?」
「好啦。」多多叹了一口气,好像这是多么不合理的要求。
「这才乖。」她拍拍多多的头,「我出去了,记著,谁都不许说喔!
多多乖乖点头,泪汪汪地道:「你要早点回来,那几只大斗鸡又欺负我了……你说过要帮我整治它们的……要记得啊!
「记得记得,等我回来就是了。」她挥了一挥手,潇潇洒洒地踱出去。
话说回来,虽是有心要到青楼打探葛、高、海三家老板的私房消息,但是爱爱打从出娘胎到现在,还没有踏进烟花柳巷一步过,所以当她来到了青楼门口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犯了踌躇。
「笑青楼」是数来堡高雅有名的勾栏院,不是寻常一般乌烟瘴气不堪入目的妓院,就连知府大人宴请京城贵宾来客时,也常选在笑青楼里设宴款待的。
爱爱听说,这笑青楼设宴也分三六九等的,最低等的就是一般客人吃吃喝喝,由寻常的花姑娘在一旁做陪,再往上一点儿的,就是在小花园儿里头摆宴赏花,略具姿色身形窈窕的姑娘陪坐。
至于这最上等的,当属顶楼登高望远雅座里,吃著顶级雅宴,喝著上贡香茶好酒,由当家艳色花魁姚芝芝焚香操琴,轻歌漫舞品诗论谈……
据说这一场酒宴就得花去三四百两银子,所以也不是寻常人家开销得起的,因此如果听到了顶楼传来丝竹乐声来,就可以料想又是哪家豪富或者是大官在宴客了。
以爱爱这么爱钱又抠省的人,自然是选择在最便宜的大厅里席开一小桌,跟著人家挤在角落里吃吃小菜,喝喝小酒。
只不过有件事情是她最非议的—
那就是陪酒的姑娘可真……丑哇!
「丑到我连菜都吃不下了。」她揉著眉心,吐吐舌低叹。
话才刚这么说,身边「分配」到的这一位名叫小艳桃,实则有三四十岁年纪了的「老桃干姑娘」又拼命蹭了过来,厚厚上了脂粉的脸儿一笑,非但皱纹通通跑出来见人,还把脂粉挤得一块块斑驳下落。
那景象说有多恶心就有多恶心……爱爱又强忍住一股反胃干呕感。
她勉强挤出笑,双手坚不退让地护住小脸,免得被偷香成功,「这位大姐……」
「我有多大?不过也比你大个一两岁罢了,」小艳桃不依,扭动著胖胖的腰撒娇道:「唉哟,公子人家不来了啦……」
爱爱差点控制不住呕出来,她稍稍定了一定神,脸色发青地抚著胃道:「呃,小生突然有点内急……大姐……呱,小艳桃姑娘,你先慢慢儿坐,我等会儿马上回来。」
「一定要马上回来哟!」小艳桃哮道。
「是是是,马上……」她急忙点头,拔腿就往后花园去,「……才怪。」
直到离了那酒气脂香混合的大厅,她深深吸了一口气,陡然感动得热泪盈眶。
真是有种重见天日,死而复生的感觉啊!
「啊……活著真是美好呀。」她叹息。
唉,真是的,今天出师不利,听说京城来了贵客,正由知府大人会同老钨全力款待中,害她想要找老鸨探听一下常常上门来的葛、高、海老板们的近况都没法子。
她是可以向小艳桃稍稍打听一下的,可是那只脂粉怪物一问三不知,只晓得喝酒吃菜并且三不五时偷吃她的嫩豆腐,其他的完全以茫然的表情相对。
话说回来,她可以想象以小艳桃的……「美色」,应该平常也很难款待到葛、高、海三名老板、更别说知道他们的近况或私密了。
爱爱好不容易摆脱了小艳桃的纠缠,她稍稍喘了几口气,冷静下来观察地形,看著不时有几个穿花戴柳的花姑娘端著酒菜来来去去,她觑了个空,很快地逮到了一个看起来十七八岁的花姑娘。
「姑娘您好,小生这厢有礼了。」她规规矩矩地来了个标准风流倜傥的行礼,果然迷得年轻稚嫩的花姑娘一阵脸红心跳。
「公、公子。」花姑娘小脸通红,急急二敛身为礼。
看得爱爱忍不住笑了起来,好有成就感—
就是嘛就是嘛;想她装扮起来的公子哥儿模样,最少也该分配到这么可爱又嫩央央的小泵娘来玩耍玩耍,怎么可以用「小艳桃」来打发她呢?
爱爱得意得不得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摆出最最迷死人的风流态度,甚至还轻佻地用折扇勾了勾小泵娘的下巴。
「美丽的小姐,不知道你的芳名、贵姓呢?」
小泵娘这下子真的是羞到极点,心儿怦怦狂跳,「奴家……奴家叫小书。」
「小输?」她纳闷了一下,怎么还有花姑娘取这种名字的?
要是在赌坊里呀,这样的名字可是大大犯忌讳的,恐怕还会招来一群输红了眼的赌客围殴解气……不过话说回来,这里是青楼,规矩只怕是大大不同的。
「公子,您叫住小书是为了什么事儿呢?」小书鼓起勇气问他,脸不禁又红了起来。
爱爱差点忘了她的任务,连忙继续摆出风流迷人
的笑容来,「小输姑娘,有件事想跟你打听打听,不知你可方便?」
「方便!」小书急急答应了,随即又是一阵脸红,「呃,我是说……公子请问。」
爱爱从不知自己扮起男装来也可以这么颠倒众,在得意之余也不禁有些心虚,这个小输姑娘看起来挺纯情的,还是别太过戏弄她才是,省得给雷公爷爷劈。
「小输姑娘,不知你可知葛瓜老板,高幸老板和海括子老板?」
这几个财大气粗的除了常泡赌场外,第二常跑的地方就是青楼了,平均每十天只有一天回家取银子巡巡铺子,其他时间都是在外头鬼混。
所以这几天的安分守己分外可疑。
小书欢呼了起来,很高兴自己帮得上忙,「我知道我知道,这三位老板常常来的。」
「那你可知道他们这几天有没有来捧场?」
小书想了想,迟疑地道:「有哇,昨儿还来了,只是不知道今天有没有来……」
「昨天来了?三个都来了?」
小书点点头,「公子您找他们三位爷有事儿吗?我可以帮你转告一声……」
「不,不用了。」她暗自思量。
奇了,他们三家的家于都说他们病了,所以没有往史药钱赌坊去,可是病了的人还能天天泡青楼……
包可疑。
小书红著脸站在一旁,乖乖等待著继续被「盘问」。
「今儿三名老板还会来吗?」
小书低著头娇羞地道:「可能……会吧,我偷听到春花姐姐和秋月姐姐在闲聊,说三名老板这几天都揣著大银子来大花特花呢!照这样推想呀,今儿应该还是会来的。」
「所以说他们三个人是生龙活虎的,没有生病哆?」好呀,竟然敢讴她。
小书茫然地道:「生病?没有哇,三个大老板这些天在楼里从早泡到晚,有精神得不得了,天天跟姑娘们玩儿……」
好家伙,虽说赌坊门开开,任凭人自来,她是没什么权利强迫三家老板非得上门开赌不可,可是身为当家小娘子之一,她可是有责任调查到底是哪儿出了问题,为何吸引不了三家老板再度光临呢?
时时保持高度敏感的商机意义,方为克敌制胜大赚银两的上好良策。
要赚钱就得时时钻营警惕……必要的时候还得使出终极手段……她沉吟著。
看来以赌坊当家娘子的身份,从三老板的口中是问不出个什么所以然来的,所以……
爱爱脑中灵光一闪。
「小输姑娘,可否再麻烦你一件事儿?」她兴奋地握住了小书的手。
小书轰地一声,小脸乍现红咚咚大片霞色,羞怯得差点晕过去,怦然狂跳结结巴巴道:「公、公子……」
爱爱没有多想什么,她满脑子都是奸计得逞……呃,良计施行的兴奋和期待,「小输姑娘,你愿不愿意?」
「我……」小书脸红如榴,羞人答答地道:「愿意。」
鲍子是不是今晚要叫她的场子呢?还是要帮她赎身呢?还是打算迎娶她回家做妾呢?还是……
无论公子的打算为何,冲著如此这般的英俊风流容貌,她什么都答应!
爱爱松了一口气,快乐地道:「那就这么说定了,等到三位老板来子后,你一定要到大厅通知我一声哟!我就坐在大厅角落靠近大花瓶的那一桌,身边还有一只脂粉怪物……啊,不是,是小艳桃姑娘陪坐著的,你千万要记得喔!
「啊?」小书一张小脸顿时垮了下来,「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爱爱暗自盘算著,待会儿还得去弄一套花姑娘的衣裳,还有,要去借一些胭脂花粉什么的……
「没、没有。」小书失望地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
「小输姑娘,我的生死荣辱盛亡兴衰通通都系在你身上了!」她再次握紧了小书的手,诚诚恳恳地道。
小书一颗芳心又开始怦怦然起来,想也不想地重重点头道:「公子,既然您这么看得起小书……这事儿就包在我身上了!
「谢谢你!」爱爱感动得不得了,「你真是我的大恩人。」
「公子您千万别这么说。」小书受宠若惊。
论理说,请人帮忙多少也得付点儿走路工钱,但是爱爱可是出了名爱钱的钱鼠,非到不必要绝不花钱,要从她身上掏出钱来简直忱要她的命还严重,所以尽避理智上再怎么想要好好打赏小书一番,可手就是没有办法自动往荷包掏去……
「咿……啊……」她的手矛盾到抽筋。
「公子你怎么了?」小书关怀地问,「您不舒服吗?」
「啊,是,」爱爱满头大汗,趁机下台,「小生肚腹突然不舒服,请问你们的茅厕在哪?」
「往东……」小书傻傻地看著爱爱火速奔离,忍不住喃喃自语,「看来公子果然很急……」
唉,好不俊秀倜傥的一个俏公子,却偏偏对她没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