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线 第10章(1)

「我要一起去!」

十二月八日,如果这是她今生的最后一天,那他们度过这天的方式相当逊咖——他们花了一个早上在吵架。

唐健决定去赴下午两点半的约,但是他不让惟惟去。

「我要去!」惟惟抱著手臂瞪著他。

唐健没有时间和她吵。他必须去赴约,文慧铃从昨天开始就联络不上,而直觉告诉他,她那里有他必须知道的资讯,于是他非赴约不可。

「惟惟!」他抓起车钥匙,指著她鼻子警告:「听我的话,待在家里,一步都不能出去,知道吗?」

「可是文慧铃说和车子没有关系——」

「我不信任她!」唐健严厉地逼她:「答应我,无论如何你都不能出这道门,等我回来!在我回来之前,你一步都不能出去,答应我!」

「如果火灾怎么办?」她挑起娟秀的眉毛,不驯地问。「如果我吃面呛到呢?如果我跌在浴白里淹死……好啦好啦!」

某个怒火冲天的男人已经向她大步走来,为了防止自己被捆成一团绑在床上,她只好投降。

唐健不放心地看她一眼,揪过来重重吻了一下。

「我马上回来。一步都不准出去!」

「好啦!」

他丢下一脸无奈的女友上路了。

在开车前往的途中,唐健努力在脑子里搜寻有关文慧铃的点点滴滴,无奈除了一些不关痛痒的画面之外,任何重要的事情都想不起来。

其实,这原本就是一个警讯了。以他的精明,身边突然出现一个自己一点印象也没有的前女友,他早该明白有问题。

只是,这一次回来的时间太过紧迫,距离终点只有几个月,于是他全副的心力都放在惟惟和程式上面,无暇去顾及其他。再加上脑伤带来的记忆遗失,天时地利人和给了文慧铃钻空子的机会。

如果他记不起她,那么他可以推演她。

文慧铃「可能」是什么人?

当脑中那片空白再度明晃晃的挂出来时,一个可能性飘入他的脑海。

文慧铃既然是West,她就是仅次于他,最了解这个计划的人,所以她必然也一起回来了。

可是,是哪一次?

不是第一次回到十八岁的那年,因为那一次他没有什么前女友。

一个画面突然跳进脑海里,很突兀,隐约是小时候的惟惟,和另一个小女生手牵手走在一起……

「该死!」画面就这样一闪而逝,唐健再联想不到其他的事。

好,继续。

如果不是第一次,那么,是第二次了,他回到八岁的那一次。

可是,如果文慧铃和他一起回来了,他为什么会不知道?

唐健想了一下实验室里的情况。其实,真要说难,也并不难。因为West从他这里知道详细的地点和接头的人。实验室的那些人花了十年的时间,投入金钱无数,一直没有明显的成果,早就受到上头很大的压力。如果West主动和他们接触,实验数据当然是越多越好,他们可以接受West的自愿受试,就像接受他唐健的一样。

要启动装置之前,他会接受浅层麻醉,避免意识在传送的过程中遭受太大的震荡,所以在他半昏迷的状态下,他们可以很容易的偷渡West一起传送而不被他发现。

那么,文慧铃又为什么要冒这种险?

传送并不是没有风险的,如果一个不慎,他们很可能被传到某个不知名的宇宙角落,尸骨无存。他为了惟惟,什么都顺不了,她又是为了什么?

「该死,你到底是谁?」唐健捶了方向盘一下。

最有可能的情况,她是第二次跟他一起来的,也就是说这个文慧铃待在这个现实已经二十年了。

其实,仔细推演,确实可以找到一些破绽。例如大家都说,文慧铃是他的「高中女友」,但事实上,这一段的人生里,唐健是十八岁才从东南亚回来台湾,他的高中并不是在台湾读的。除非文慧铃也是从东南亚和他一起回来的,但直觉告诉他不可能。

于是更有可能的结果,就是他一回来,文慧铃主动和他相认,他们两个人的共通目的都是为了救惟惟,于是两人一拍即合。

当时,他发现自己太过接近惟惟,会为她带来危险,那么有个挂名的女朋友在身边也好。以惟惟的个性,她绝对不会去招惹一个已经有女朋友的男生。

好,假设事实是如此,他和文慧铃一直处于合作的状态,她又怎么会知道第二次的回来没有成功?

他是因为走到底,知道失败了,所以又重新回到二十八岁来一次;而在目前这个时点上,对文慧铃而言事情还没发生,她又怎么会知道第二次也没有成功?

再想一想,他就懂了。

几个月前的那场车祸,他醒来之后「性格大变」,如果文慧铃真是一个这么精明的人,又熟知一切内幕,她应该很快就能判定出;第二次也失败了,眼前的这个唐健是第三个唐健。

这解释了为什么一个「分手中的前女友」还一直待在病房里照顺他,因为她在观察,她必须确定。

这一次,有他脑伤的「庇护」,他对她的记忆不完全,于是给了她掩瞒身分的机会。

什么「愤怒伤心被抛弃的女朋友」,不过是做戏给他们所有人看!当时他为了安惟惟的心,又乖乖回去被她臭骂一次,只怕她在肚子里笑掉大牙了。不过也因此她一定更安心,因为她终于能确认他还没想起来她的身分。

那么,终极的问题:她的目的是什么?

救惟惟,为什么?

惟惟是他的女人,所以他不顾一切要救她,文慧铃又算哪一根葱?

就算她真要救惟惟,为什么不与他合作?为什么要把自己隐藏起来,不主动和他相认?

突然间,刚才的那个画面又闪了过去。

春天的阳光明媚,一个粉团似娇软的小女孩,是六岁大的惟惟,开开心心地向他跑过来。她身后一步远,跟著一个年龄和她差不多大的女孩。

小惟惟笑容灿烂,远远就拚命挥手,唤著他:唐健,唐健——

然后她转头,对那个落在身后微笑的女生跺了跺脚,不依的叫:快点啦!快点!姊……

姊姊!

「姊姊!」

叽!车子紧急煞车,后面的车子几乎撞上来。一阵精彩的喇叭声顿时在台北街头热闹响起。

唐健无视于身后的混乱,背后一身冷汗。

仿佛脑子里笼著的那阵帘幕突然被掀开,所有回忆鲜活无比地涌了回来。

姊姊。文慧铃,是周惟惟的姊姊。

事情只跟你有关,所以你带她躲到哪里都没用。

事情只跟他有关,所以——她要来带走惟惟!

叽——轮胎尖锐地摩擦柏油路,他不顾禁止左转的标志,转头切进忙乱的车流里,飞快驶向他来时的方向。

唐健才走不到五分钟,门铃又响了起来。

正在上网的惟惟顿时纳闷。

「你忘了带什么……」门一开,她的问题逸去。

文慧铃。

惟惟呆了一下,望著门外优雅大方的女人。

「唐健……去见你了。」

「我知道。」文慧铃浅浅一笑,不等她招呼,自己走了进来。

惟惟望著她高挑修长的背影,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好意思,请问……你有事吗?」

文慧铃在客厅里站定,四下环顾一番,似乎对她的这个小窝很感兴趣。

「很舒服的地方。」文慧铃回头对她温柔笑笑。「很像你的风格。」

「谢谢。」惟惟心里怪异的别扭感更甚。

以前她对文慧铃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总之就是个外系的女生。再多一点的感觉就是她长得很清秀,如此而已。现在近看了,发现文慧铃其实长得相当漂亮,有一种雍容的气质,是同龄的年轻女人里极少看到的。

可她是个神秘人物,唐健不信任她,所以……惟惟自己也不太信任她。

文慧铃静静看她半晌,走到她面前,伸手似乎想轻抚她的脸颊,惟惟下意识闪了一下。

她的手停在她的脸颊旁,惟惟看了那手一眼,顿时有点尴尬。

「惟惟,」文慧铃温柔地看著她。「我知道你不认识我,突然之间要你相信我是一件很难的事,不过我还是得要求你这么做——请你相信我。」

「我当然认识你啊!」惟惟勉强地笑笑。「我们大学同一届,你是图馆系的,对不对?你叫文慧铃,是唐健的女朋友。」

「唐健」的名字让文慧铃娟秀的脸庞浮饼一抹阴暗,不过她迅速压了下来。

「惟惟,我不是唐健的女朋友。」

文慧铃的脸庞微露出一丝挣扎,惟惟看著文慧铃脸色变了好几变,最后仿佛下定决心,终于直直地盯著她。

「惟惟,我是你姊姊。」

文慧铃是惟惟的姊姊!

包确切的说,是她远房表姊。

在文慧铃五岁的时候,父母双亡。惟惟的母亲知道了她的事,和丈夫商量之后,将这幼弱的孤女收养过来,于是惟惟多了一个姊姊。

文慧铃只大了她半岁,不过从小就很有姊姊的样子,对这个妹妹格外的疼爱保护。惟惟和这个姊姊几乎是无话不谈,感情好到甚至连唐健都有些吃醋。

文慧铃从小失了父母,对亲人的依恋就格外深刻,对唐健这个要抢走自己妹妹的男人,当然没有好脸色,而唐健的占有欲极强,也不怎么能忍受自己的女友每次有事就回头找姊姊。在他看来,惟惟有任何事应该都先找他说才是。

于是他和文慧铃,一男友一姊妹,就一直以著一种微妙的竞争和平衡,在惟惟的生命里彼此容忍著。

惟惟的死,最痛的人除了他,还有文慧铃。

唐健失去了心爱的女人,而文慧铃失去了最亲爱的妹妹和最好的朋友。他们两个都无法接受!

他只是从来不知道,原来West就是文慧铃。文慧铃又是怎么发现他是尼欧的?

无论如何,这已经不重要了。

唐健的车子飞快驶在台北街头,甚至不顾红绿灯,一路横冲直闯。

文慧铃要带走惟惟,而任何想把惟惟从他身边抢走的人,他都不容许,即使是死神,亦同!

姊姊?姊姊?

文慧铃是她姊姊?

「不可能!我没有姊姊,我是独生女……我怎么可能有姊姊?」周惟惟的声音整个哑掉。

「因为我走开了。」文慧铃恳切地望著她。「惟惟,唐健第一次试著回来救你,弄乱了时间的震幅,整个频率开始变得很不稳定。第二次是我和他一起来的,我们两个……你可以把我们想成是切入电脑的病毒,我们干扰了这整个时间的运行,所以整个系统变得更加不稳定,也因此唐健在这一次选择远离你,避免你受伤,同样的事情也发生在我身上。」

「我回来的那一年,正好是将要被你父母收养的那年,于是我逃走了。在爸爸陪妈妈回娘家探亲的那一天,我躲了开来,所以他们从来没有见过我,也就没有了收养我的那个契机。」

「你们……你们怎么可以这样?」惟惟心里很乱。「你们不可以随便弄乱别人的人生!」

所以,原来她是要有一个姊姊的?

所以,原来她是要有一个男友的?

那个「周惟惟」,她何其幸福啊。

她不只有一个深爱她的男人,还有一个深爱她的姊姊,而这两个人都愿意不顾一切地救她。

「惟惟,你听我说,整个时间线已经变得极端不稳定了。唐健和我不能同时出现在你身边太长的时间,尤其是今天,尤其是现在。你必须和我走!」文慧铃急忙过来拉她。

唐健是何等精明的男人,记忆回来与否并不重要,他不需要多久就会想通一切,现在文慧铃只能期待他跑去见她的这段期间,可以为她们争取到一点时间。

「不,不要踫我!」惟惟下意识闪开她的抓握。

文慧铃一愕,整个人顿在那里,神情极为难过。

惟惟随即想到,自己虽然不认得她了,但在文慧铃心里,她依然是她心爱的妹妹,所以她的闪躲,才会让文慧铃这么受伤。

她的心有些软了。可是,唐健说,不能离开这里,她答应他了。

「我等唐健。」她坚定地道。

文慧铃闭了闭眼。

「你还不懂吗?就是因为唐健,你才会死!」

「什么?」’惟惟难以置信。「你在说什么?」

「算了,无所谓。」文慧铃咬了咬牙,看了眼墙上的钟。「不走就不走吧!」

她做事情总是下两道保障。带惟惟走是其中一道,惟惟不肯跟她走的这个可能性她也早就考虑到,所以,还有第二道。

她脸上决绝的神情带给惟惟一丝不祥。

「你在说什么?为什么唐健是我死掉的原因?你想做什么?你是不是对唐健动了手脚?」惟惟猛然抢过去,抓住她的手。

文慧铃心一狠,把她的手甩开,往沙发上一推。

惟惟跌坐进去,望著文慧铃大步走到玄关——开始推柜子去挡在门后。

她为什么要把门挡起来?

唐健!她是怕唐健临时回来,所以她不让他进来!

不对,情况不对!

惟惟的心脏在胸腔里猛烈的跳动,耳朵里全是血液在血管里疯狂流动的声音,震得她耳朵甚至隐隐作痛。

文慧铃一定安排了什么,目标是唐健!她必须去他身边!

惟惟猛然从沙发上跳起来,冲向玄关。

玄关柜是实木的五斗柜,极为沉重,文慧铃正吃力地推动那个柜子,没有想到身后突然传来攻击。

惟惟用力推倒她,把衣物架、杂物,所有能踫到的东西全往倒地的人身上扫,然后迅雷不及掩耳的打开门冲出去!

「惟惟——」文慧铃在她身后尖利的叫。

惟惟快速扫了一眼电梯,还在一楼,太慢了。她脚也不停的推开楼梯门,箭簇一般的冲下去。

「惟惟!」文慧铃的脚步声追了上来,落后她大概一、两楼的距离。

惟惟第一次发现,原来肾上腺素真的会激发人体的潜能。她以破纪录的速度冲下一楼。

「砰」的一声撞开楼下大门,明晃晃的阳光让她眼楮闭了一闭。

手半遮在眉毛上,她强迫自己努力适应强光,继续往外冲。

「惟惟!惟惟——」身后文慧铃紧追了过来。

惟惟跑到大马路旁,急切地想招车。

蓦地,叽——一阵尖锐的煞车声朝著她冲过来。

惟惟全身僵住,在生命中的最后一瞬闭上眼楮。

「唐健……」她心里只有最后这个名字。

一双坚硬强壮的臂膀将她锁进怀里。

「宝贝。」

「唐……唐健?」

她猛然张开眼楮,乌溜溜的眼楮盯著他猛瞧。

她没死!罢才那冲过来的车子是他开的,准确地煞停在她身前。

「难道你以为会是我撞死你?」唐健敲她脑袋一下。

惟惟抚著被他打爆栗的地方,傻傻笑了起来。

他来了。突然间,什么天与地,生与死,时间与洪流,都不重要。

他来了,在她眼前。

「唐健,唐健……」惟惟的眼楮突然湿湿的,一股暖热冲了出来。她紧紧地偎进他的怀里,在他瘦硬结实的怀中努著,一辈子都不想离开这个怀抱。「唐健,唐健,唐健……」

「惟惟!」

文慧铃喘著气停在他们几公尺远之处。

唐健暖柔的目光,对上了她的眼,瞬间冰寒。

「你什么都不用说了,我要跟唐健在一起。」惟惟脸紧埋在爱人怀中,闷闷地说。

文慧铃心里一酸,这语气,是妹妹以前跟她耍赖时会用的语气。惟惟知道她不喜欢唐健,所以每当她又说了什么对唐健不愉快的话,惟惟就会用这样的语气,委屈地嘟囔:我就是喜欢唐健,我就是要跟他在一起……

文慧铃咬牙盯著眼前的罪魁祸首。

「唐健,你是聪明人,不要告诉我你还没想明白,为什么惟惟会一再的死。」

唐健的利眼微眯,嘴角一硬。

文慧铃冷笑一声。

「你想说什么?」惟惟抬起头来。

文慧铃眼光只是直直放在唐健脸上。

「为什么你开始接近她的时候,就会让她接近危险?为什么任何事都能改变,独独惟惟的死不能改变?为什么是惟惟?为什么她这么重要?」文慧铃一字一字地道。「她重要是因为你!」

唐健的瞳孔缩了一缩。

「虫洞计划破坏了时间的平衡性,」文慧铃对著惟惟说:「在唐健第一次启用‘虫洞计划’的时候,就在时间的波长里标下了一个定点,就像石头丢进了一条大河里,你捞不回它,但是石头会一直在那里。」

「所以,任何事都有可能被改变,已经盖起来的大楼可能消失,原本是朋友、是亲戚的人都有可能不见,独独‘虫洞计划’的成功不会改变。」

惟惟依然不懂,迷惑地仰头看他。

唐健的脸色阴沉得几乎欲掐出黑水,依然一语不发。

文慧铃继续冷笑。

「虫洞计划会成功,是因为唐健,而唐健会加入虫洞计划的原因,是惟惟你死了。」她冷冷盯著唐健。「他想救你,于是不断的改良整个虫洞计划的程式,不断想回来,可是已经被震荡的时间线是无法被回复原状的,于是虫洞计划在那个时间点就一定会成功,表示唐健一定会加入,而你,惟惟,一定会死!」

可以说,因为惟惟死了,于是他加入虫洞计划;也可以说因为他加入虫洞计划,于是惟惟不断的死。

这是一个循环,早已没有人知道是鸡生蛋或蛋生鸡,只要他还在,只要他不停止,这个循环就永远没有结束的一天。

惟惟终于明白了。

所以,她一定会死。

由于唐健不断试图回来改变事实,于是相对应的反作用力就更大,她的死亡事件才会一次又一次更加激烈。

自然界,真的有一股力量要她死!

她紧紧搂著唐健,全身克制不住地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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