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完试,蝴蝶的心情亦已平复了,除了对松柏心有芥蒂,对其他家人亦已原谅。
暑假他们到表姐彭美娜家中住宿,因为雯雯还没有回来,而另一方面,她是不想和松柏大接近,像以前那样兄妹同心亲亲密密她做不到了。住到表姐家里去,首先父母放心,此外,松柏要见蝴蝶,想扮演好哥哥逗妹子欢心,那就一定带著彭美娜,进进出出,也是三个人。
彭美娜非常感激蝴蝶,老是说:「你这样帮我,我一辈子不会忘记,将来你要我做什事,我一定尽力去做。」「大冬天要你跳下海呢?」「跳。」
蝴蝶哈哈笑,由后面扑上去揽住她的肩膊:「你好好把握机会,哥哥嘛!算了。你还是我喜爱的嫂嫂。」
「你和松柏的事情不是最好吗?」彭美娜握住她两只手,回头看她。「哥哥不疼我了,他疼二姐。」「不可能的,他们两兄妹根本性格不一样。」「他是长兄,他疼我或二姐都无所谓,但他不该口是心非,用不著嘛!他若不高兴不理我,我反而不怪他。」「不会的,他从小最疼你了,你们之间会不会有误会?我替你问问松柏?」「不必了,两姊妹争一个男朋友已经够羞人,连亲哥哥也争?或者我长大了讨人厌。」
蝴蝶真的不再把不愉快的事放在心上,雯雯回来补考时,蝴蝶到她的家里去,因为到雯雯家方便些。这天蝴蝶无意中看日历,一看,她突然拍著手欢呼起来。她跳进母亲的房间里,母亲正在梳头发。
「妈咪!今晚又陪爹地应酬?」「晤。」陆太太懒懒地:「替我选对耳环好吗?」「不是整套戴吗?」
「普通晚饭罢了。」
蝴蝶看见挂著件翠绿色的真丝旗袍,两边肩膊钉满假珍珠。
她为母亲挑了对绿宝石瓖碎钻耳环,下面垂著颗珍珠,那可是百分之一百的真珠宝。
「妈咪,你以前最不喜欢应酬。」
「现在也不喜欢,但你爹地硬要拉我去。以前我还可以说孩子小,如今你们都长大了,我没有借口;而且你大姑妈常说,四五十岁的男人最花心,要我看紧你爹地。」「大姑妈向来夸张。」蝴蝶不以为然。
「别让你爹地听到了!」陆太太侧过脸,用手指点点女儿的脸:「你进来不是叫妈咪不要去应酬吧?」
「当然不是!妈咪,还有两个星期,我便是十八岁了。」
「我记得。是不是?连最小的女儿也长大成人了,时间过得真快。」陆太太轻叹了一口气,她拿了旗袍到更衣间,她提高声音说:「你十八岁生日,我和爹地送你一张信用卡,最高限额是二十万,你可以买一部日本跑车。」
「附属卡?」
「不是,过几天便会带你去银行办手续签名。」
「不是二十一岁才可以申请信用卡吗?」蝴蝶好奇:「我有什信用?」
「你爹地有信用,而且银行的规例也不是一成不变。当然,你还不能拥有你哥哥的那种信用卡,二十一岁吧,到时你可以用信用卡买到你喜欢的保时捷。」陆太太由更衣间出来,戴上耳环,她照了照镜子,拉一拉旗袍。她四十几岁,三子之母,仍然十分高贵秀丽。
「妈咪,你好漂亮。」蝴蝶由衷赞叹。
「老啦!」陆太太模模女儿的下巴:「一切美丽光彩,都留给你了。」
蝴蝶嘻嘻地笑,好开心,她抢著去为母亲拿批巾、手袋。
「妈咪,我十八岁那天,也会请许多亲戚、朋友回家吃饭,告诉他们,我也长大了。」
陆太太停住戴手套的手,笑容也凝了一阵,但很快又笑笑说:「今次改变一下,我和你爹地为你安排了一天的节目,我们一家五口到别墅庆祝。」
「连亲戚都不请吗?」松柏和玫瑰十八岁时,都是大宴亲朋,她虽然并不欣赏这种宴客方式,但既然是家族传统,就不能缺少她的一份:「如今有管家,妈咪,你不用太费精神。」
陆太太自说自话:「等你二十一岁,我们找一间最著名的酒店,为你开一个最盛大的餐舞会,告诉每个人,我最小的女儿真真正正长大了。」
「妈咪,我只想和哥哥姐姐一样,妈咪,不请客是不是因为上次二姐……」
「不,不,与玫瑰毫无关系。」
「大姑妈不允许?」
「不要对大姑妈有成见,这些小事她怎会管?呀!我听见车声,你爹地回来了……」
蝴蝶双手托著头,屈膝坐在雯雯的床上。
「你不用再多想了!一句话,你不是陆家的女儿,你是马路边的弃婴。」
「真搞笑!我也说你本来是我大姑妈的女儿,不过你一出生,就被我大姑妈扔了。」
「呸!我才不要做那女魔头的女儿。」雯雯坐到蝴蝶身边,蝴蝶看都不看她,雯雯在她脸前晃动手指:「你自己想一想,你哥哥像你爹地,你二姐像你妈咪,你谁都不像,捡回来的。」
「妈咪说,我集合了爹地妈咪的优点,所以我特别漂亮。」蝴蝶拍开了雯雯的手,说:「别玩嘛!」
「如果你是陆家的子女之一,那你十八岁生日,也应大宴亲朋,告诉人家,小女儿十八岁了,长大了可以嫁人啦!为什生日要静悄悄度过?一家五口到别墅玩一天,谁开心?亲情那浓?是你怕烦不想请客?嘿!其中没有别情,我才不相信。」
「对了雯雯,妈咪为什不请客,她是最怕烦,但是现在有管家。」
「就因为你不是他们亲生的罗!」
「你别再玩嘛!我心里好难过的。」蝴蝶扁扁嘴,双手掩住脸。
「好,不玩,说正经的。」雯雯拉开她的手:「其实,原因很简单,必然是你大姑妈施压力,下令不准为你请客,算是惩罚你抢走她心肝玫瑰的意中人。」
「唉!我还以为大家已经把这件无聊事忘记了,我已经把江森让出了,她们还要我怎样?」蝴蝶双手拍床。
「有办法,你命令江森马上娶你二姐,你大姑妈就肯原谅你。」
「呀!对了,你最多妙计,最有办法,由你去说服江森向二姐求婚。」蝴蝶大力摇雯雯:「你帮我,你帮我。」
「救命,你,喂,你把我推下床啦……」雯雯还没说完,人已变作滚地葫芦。
蝴蝶拍手哈哈大笑:「谁叫你玩弄我?后你还敢不敢说我不是陆家的女儿?」
雯雯拍拍:「做陆家女儿有什了不起?」「总算有父有母,难道做孤儿好吗?不管怎样,我是陆家三小姐,要不,我连信用卡都拿不到。」
「啊!连父母不重视你,不为你长大成人宴客都不计较了。」「他们偏心,算啦!我长大了,出人头地,他们就知道厉害,我将来一定比松柏和玫瑰出色。」
蝴蝶经常觉得,她是家中的小女儿,应该是最受宠爱的。
因此她很在乎,兄姐父母是否疼爱她。
最近发生的事,是令她有点意外,不过,她还是抱著很大的希望。
她交男朋友,犯家规,是她不乖,只要她循规蹈矩,她一定会继续被宠爱。
陆太大又被召到郑太太家里打牌,其实陆太太并不喜欢打牌,她所以常到郑家,一心只为讨郑太太欢心。
陆华昌真是很爱他的姐姐,常希望她开心。他姐姐出身富有,又嫁人大富豪之家,生了三个儿子,本来很幸福,又享尽荣华;但当她最小一个儿子都去了加拿大留学的第二年,她的丈夫便去世了,她除了失去心爱的人,三个儿子又不在身边,还要管理丈夫的生意,她也实在挨过一阵子。
近几年她才过上舒服日子,真真正正享福,因为她三个儿子已经长大了,生意也分散到世界各地,她的大儿子和小儿子分别在美国、英国结婚,由于他们娶的都是洋妞,保守专横的郑太太自然不高兴,她便一个人留在香港,香港的小部分生意由陆华昌代为管理。
陆华昌怕她寂寞,她最喜欢便是逛公司、打牌,陆华昌便请妻子多陪伴她。
陆太太爱屋及乌,对这大姑奶奶十分尊敬遵从。
这天,陆太太、郑太太,还有郑太太的两位闺中密友符太太和王太太在搓麻将。
郑太太老是输,有点心不在焉,她在想玫瑰。
由于她自己没有生养过女儿,两个媳妇又是洋人,因此郑太太把所有爱心都灌注在玫瑰身上,比亲生儿子还宝贝。
「啪」!一张牌打出,王太太马上叫糊啦,郑太太把牌一推,她又包了一铺大牌。
「那张牌你不该打出的,王太太已经九章落地了,」符太太埋怨:「你心不在焉,好象有心事?」
「停一会吃些点心。」郑太太索性站起来,大家便向饭厅走,反正其余三个人都赢,输的只是郑太太。
吃著椰汁燕窝,郑太太忍不住了,问陆太太:「最近玫瑰开心些吗?昨天通电话,她没说多少句话。」「她下课回家喜欢在花园看书、听音乐,很少出去。」
「她和那江森到底怎样?」「她自己不提,我就不敢问,怕触动她……」陆太太回答。
「蝴蝶那小东西没有再偷偷和江森来往了吧?」「没有。」陆太太马上说:「她很乖,只去彭美娜和雯雯家。」
「江森这个男孩子不好,失去算了。」王太太说:「追完姐姐又追妹妹,花心无义。」「不!是蝴蝶缠著他,他的心一直向著玫瑰的,不过,玫瑰对他也没有什好感了。」郑太太维护玫瑰。「那玫瑰为什还不开心?」「同一间大学,常踫面,很难堪的,到底也有过感情,一时忘不了。」「晤。」符太太说,「如果为玫瑰介绍一个男孩子,她有了新男朋友,便会把过去不愉快的事忘记得一干二净,人自然快乐。」
「对!我为什想不起?」一言惊醒梦中人,郑太太开心起来:「符太太,这件事你可以帮忙?」
「我能帮就好,但是我大儿子已经子女成群,其它都是女儿,想帮都帮不了。王太太吧!她有四个儿子。」「对呀!虽然我两个儿子结了婚,但还有两个未大学毕业的,这门亲事我也想攀。但是,玫瑰会不会看上我的儿子,这就要由郑太太观察。」「这个男孩子,一定要比江森好看,让江森后悔死。」「我的儿子合不合格?」
郑太太哈哈两声笑,王太太的儿子都是普通人才,连江森都比不上,就别说比他强,他们根本配不上玫瑰。
「符太太,你听到啦!炳哈就是不及格。」王太大笑起来说。「我不是这意思。不过玫瑰和你的少爷们早认识,他们有意思,早就来往了,是不是?」「我两个儿子真的配不上玫瑰。」王太太忽然省起:「你们记得康夫人吗?」「记得!名流中的名流,爵士夫人,每年回来总主持一些慈善餐舞会,有名的慈善贵妇。」郑太太点点头:「她下个月回来为慈善医院搞慈善餐舞会筹款。」「康夫人不是有个宝贝小儿子?」符太太叫了起来:「郑太太,你也见过她的小儿子。」「我?我和康夫人只不过合作了一次,晤!应该是四年前,孤儿院筹款,那时候我还是保良局总理。」郑太太皱起眉头想:「康夫人的儿子?怎没有印象?」
「高高大大,营养十足,穿套燕尾服,人家叫他康公子的那一个,他一整晚坐在康夫人身边。」
「啊!我记起来了,康公子。」郑太太猛点著头:「康夫人说他刚大学毕业,回来考香港车牌。那个男孩子有型有格,仪表不凡,可惜满面青春痘令人反胃,太难看了,玫瑰不会喜欢。」
「当年他还在发育期,如今已经换了样,而且还是个企业管理系博士,才二十三岁,有学问又有男性魅力。」王夫人说。「你今年和王先生去美国度假见过他?」
「晤!康夫人随和又有人情味,她招呼我们在迈阿密的别墅住了一个星期。我见过康公子几次,刚巧他也和女朋友去度假。」「女朋友都有了,」郑太太一摆手,「说了大半天梦话。」
「不是一个,是四五个。」「还有四五个?花花公子。」「一个女朋友就麻烦,多几个才好。」符太太却有不同意见。「符太太就看得透,人家若有了固定女朋友,就不好叫玫瑰插进去,但女朋友一大群就证明他仍未有心上人。其实,他条件那好,又是巨富之子,自然有不少女孩子向他投怀送抱,」王太太说:「况且那些都是洋妞。康夫人说,交女朋友联合国齐集都无所谓,但他宝贝儿子一定要娶个中国太太。立场表明,你应该安心。」「是的。」郑太太点头微笑:「不过,康公子条件那好,他会喜欢我们家玫瑰吗?」「我见过的女孩子,最美的都落在陆家,陆太太的一双千金真是绝色美人,玫瑰唯一的敌手,恐怕是她的妹妹蝴蝶了。」
郑太太马上皱起眉头:「蝴蝶的事,我们自然会处理。玫瑰是名门淑女,不会去跟那些洋妞争,除非康家有诚意,否则,我不会推销我的佷女。」
「诚意?你要康公子保证娶玫瑰?那,感情的事……」「我怎会这样要求,康公子再好,也要玫瑰本人喜欢。也许,她根本不喜欢康公子那一类型的男孩子,我是说,康家一定要有诚意,我才会居中撮合。」
「好,明天我为你挂个长途电话……」郑太太向著陆太太说:「等会儿我有话跟你说。」
陆太太一早便通知了小女儿,星期六她可以在别墅开大食会,请一班同学回家玩个痛快,最好由早上八时至晚上十一时。
蝴蝶本来很开心,因为,她极少受到这样的优待。
但是服装师来为玫瑰设计晚礼服。事前陆太太没告诉蝴蝶,是蝴蝶学校突然取消球赛,她回来早才能踫见。
「二姐,为我的大食会缝新衣?」
玫瑰不耐烦地盯她一眼:「真无聊!」「对呀!大食会随便穿套衣服就行,越轻便越好。」「我根本不会参加你的什大食会。你走开。不要烦。」
后来蝴蝶还知道服装师也在为松柏缝晚礼服。
一家五口,四个人都在添晚装,就她一个人没有;而她的大食会,父母兄姐都不参加。
蝴蝶奇怪,就对雯雯说,雯雯脑筋动得快:「她们让你在别墅开大食会,是调虎离山计。」「调开我干什?有什阴谋?」「我怀疑他们要参加一个盛大的舞会。」「家里不像要开舞会。」「在外面开,比如大酒店、俱乐部……总之一家很盛大。」
「有盛大舞会都不让我去。」蝴蝶扁扁嘴,想哭:「爹妈真是好偏心,谁都有权出席,只剩下我。」「我只是猜想,没证据前,我不敢作实。」「哪儿去找证据?请私家侦探?」「不必如此花本吧?」「到底怎样?」蝴蝶顿足发脾气:「吞吞吐吐,坦白说出来嘛。」「那天你不要出去,守住他们,不就什都明白了吗?」「但是,妈咪叫我一早去别墅。」「你要装得开开心心地出去,其实只是来我家。适当的时候回去,她们防不胜防,马上真相大白。别哭呀!兵来将挡,一个人是臭皮匠,两个人就是诸葛亮,有什大不了的……」
星期六,蝴蝶偷偷溜回家,连前门都不敢走,前门经过警卫室,他一嚷,全屋的人都会知道三小姐回来了。
她走后门,还要小心别踫到管家和常到厅房工作的近身、打杂佣人,她从来未试过这样鬼鬼祟祟。
由楼下蹑足到楼上,爹妈的套房和松柏的房间都关上门,刚巧有个佣人由玫瑰的房间出来,蝴蝶轻快地把身一闪,女佣只是掩上门,她看著女佣下楼,便走到玫瑰房间前,顿一顿,还是轻轻推开门。里面静无一人,但床上放了条紫色长披巾,床口一双紫色缎质高跟鞋,鞋头有钻石花。化妆台上,也放了一套紫水晶瓖白碎钻的单串项链,还有同一款式的手镯和耳环。
哗!戴钻石,那隆重,到大姑妈家吃饭要戴全套手饰吗?虽然这些小巧钻饰才值十几万,但平常日子,陆华昌不喜欢子女穿金带银,最多一只名牌表、一条项链、一条金手链。
玫瑰由里面出来,她已穿上了一袭晚礼服,刚才她原来在更衣室。她的晚装是一件漂亮的舞衣:一字膊、贴胸收腰,裙袂又长又阔,用七彩郁金香图案雪纺料子做成。「哗!二姐,你的衣服好漂亮啊!」「你什时候进来的?」玫瑰一面看蝴蝶,一面把一条紫色阔身缎条扣在腰上,然后走到长身镜前旋了一个圈,裙子散开来,像满天云彩。「好美好美!」蝴蝶拍手掌:「二姐,你是不是去参加舞会?」
玫瑰好象没听见,坐在化妆桌前梳头发,把两朵紫色的人造花插在鬓边。
蝴蝶一步步地走过去,看得人了神,看见玫瑰在打粉底扑粉。「二姐,你平时出街不化妆的。」「也只不过搽一点点,清清地,又没把颜色涂上去。」
也是真话,只是淡妆,眼影彩也没有涂。蝴蝶问:「二姐,你涂香水?」「香水不涂,也会自己发散的。」她已经开始戴首饰,蝴蝶提出帮忙,她也没有反对,她今天的心情显然特别好。
「二姐,今天你不单只舞衣漂亮,人也像仙女下凡。」「谢谢。」她穿上高跟鞋,在镜前拨头发,拉好腰带。蝴蝶没撒谎,玫瑰今天从头到脚都明艳、贵气,十足像欧洲宫廷的贵女。
蝴蝶喜欢她的裙子,她一摆腰、一转身,裙飘然而舞,准把男孩子迷死。
她一向喜欢穿红,今晚真叫人一新耳目。「二姐,你和爹妈去参加舞会?」蝴蝶就是要弄清楚,平时到大姑母家吃饭她不稀罕,但有盛宴,她是家中一份子,没理由弃下她。玫瑰拉下头花,她似乎对发型不满意,正在镜子前照来照去,说:「妈咪怎样跟你说?」「她说大姑母请吃三头鲍鱼,但上次大姑母来我们家,打了我一个巴掌,妈咪怕我尴尬,又知道我向来不喜欢去大姑母家,便告诉大姑母我有同学生日,我可以不用出席。」「妈咪的话你也不信?」「但你不像去吃顿饭,你打扮得这漂亮,化妆。涂香水、又穿舞衣,你像去参加盛大的餐舞会。」蝴蝶追追逐逐,走到玫瑰的面前。「你知道不可能在我这几套到什口风。」玫瑰一面刷头发,一面往里走,留下蝴蝶一个人在房间。
蝴蝶没趣地站了一会,看样子玫瑰留在浴室不准备出来。
蝴蝶离开玫瑰的房间,经过松柏的卧室,她停了下来,在想:平时松柏到大姑母家,都穿得很轻便,除非大姑母生辰大宴客,他才会穿全套西装,只要看松柏穿什衣服就知道他们四口子今晚去哪儿。她敲敲门便进去,见到松柏穿件大浴袍,大概是刚洗完澡。
蝴蝶四处张望,衣架上一套毕挺的黑西服,竟然是「踢死兔」呢!
「哥哥,你今晚就穿这套晚礼服?」
松柏点了点头,倒在床上仍不大想动。「我还没有见你穿过这样隆重的晚服。」蝴蝶已是疑幻重重。「蚂咪硬要为我订做,穿‘踢死兔’真的很拘束,除了婚宴,任何场合我都不想穿著,又是腹带又是紧背心,还有领结、襟花,多烦人。」「你穿起来应像个新郎,你们今晚到底去哪儿?」「你不知道吗?」松柏意外,由床上坐起来。「我知道。」蝴蝶反应快,说谎也快,转变得连她自己都不相信,以前总是天真无邪、坦白。她说:「你们去参加餐舞会。我是问你,舞会在大姑母家开呢?还是大酒店?」
「大姑母家地方不适用,本来预算在香港会议展览中心,那儿地方大又堂皇,但要十一月底它才启用,只好仍选丽晶酒店。」「丽晶酒店已经很华丽了。」蝴蝶心里不舒服,她在那儿吃过饭,喝过茶,就是没有参加过舞会,为什一家四口只留下她:「大姑母真阔气,普通日子也在那儿请客。」「你真是大头虾,记不住妈咪的话:不是大姑母请客,她带我们去参加一个慈善餐舞会,她虽然买了一桌子餐券,但听说今晚我们会坐主家席。」松柏侧著头,想不通:「妈咪说你因为早约好同学开大食会不能一起去。我怕烦,也不肯去,但妈咪一定要我去,说是做玫瑰的舞伴。你怎会仍在家?」「我是回来拿交换礼物的……」说完便箭一般的飞出去,松柏仍然是莫名其妙,总觉得小妹妹最近有点怪。
蝴蝶站在外面,气呼呼,又怒又伤心,觉得很失落。想去找陆太太,但她始终害怕陆华昌,不敢进父母的房间。
后来看见陆华昌也穿了晚礼服由房门出来到楼下,并且进了图书室。他喜欢穿著好了在那儿看书等候妻女出门。
蝴蝶进母亲房间就说:「妈咪,你撒谎!你骗我。你偏心……」「蝴蝶,你今天早上不是已经去了别墅?你抛下朋友、同学回来干什?」陆太太看见小女儿便皱眉头。
蝴蝶没去听,继续发脾气嚷叫:「你为什骗我说去大姑母家吃饭,其实你们去参加慈善餐舞会!」「谁告诉你,我们参加慈善餐舞会?」陆太太更头痛了。「不是吗?那是事实,」蝴蝶吸著气,快要哭出来了:「你不用再骗我,我什都知道……」「别这样,你从来不会这样冲动,你向妈咪发这大的脾气?」陆太太抓住小女儿的手:「你知道妈从来都不骗你,但有时候,说真话也不容易,我只是不想伤害你,出发点都是为你好,你明白吗?」
「我宁愿受伤害,我不要你骗我,你骗我表示你不疼我。」
「我怎会不疼你?你是我最宝贝的女儿。」陆太太把蝴蝶紧抱在怀里:「好吧!我告诉你,今晚大姑母带我们去参加一个慈善餐舞会,大姑母说……」
「她还记著二姐那件事,不准你带我去。」蝴蝶呜呜哭,她就是不服气,又失望又委屈:「我一直渴望去参加慈善餐舞会,那一定很热闹、很好玩……大姑母不公平。」「那些小事没有人会记著,大姑母也忘记了;况且那一次都是误会。大姑母是因为你年纪太小,不适宜出席那些场合,而且你又没有舞伴,餐舞会总不能单独赴会。」陆太太的话似乎也有道理,都只怪自己只有一个哥哥,松柏做了玫瑰的舞伴,当然不能再做她的舞伴,大姑母疼玫瑰,也没有理由请她而把玫瑰留在家里。
陆太太见女儿平静下来,便轻拍她的背:「这样的餐舞会,一年也有好多次,等你长大些,或二姐有了男朋友,一定争取带你去。你快回到大食会去,你是个最没有责任感的女主人。」
「妈,」蝴蝶用手背擦擦眼楮:「不要让爸爸知道。」「你爹地知道还得了?刚才你脾气好大,你也小心别遇到爹地,他就在图书室……」
蝴蝶释然回到雯雯家,但雯雯又泼冷水:「他们根本不想带你去,其中一定有阴谋,没舞伴,叫松柏带个同学不行?」「那些臭波牛?你呀!疑心重、小气鬼……」
蝴蝶雯雯间听见汽车声,知道父母回来了,便挣扎著起床,想向松柏打听今晚有什好玩好吃的。
有没有公子哥儿、白雪公主?她穿著睡鞋,蹒珊地走出房去,才只下了数级楼梯,便听见陆华昌的声音,她一惊便醒,竟站著不敢动。「……开心吧!很久没见玫瑰这样笑过。」
「她认识了康公子,怎能不开心?」松柏答话。「你认识康丝不开心吗?」玫瑰的声音透著笑意,没见到她的脸,也知道她心花怒放。
「康丝关我什事?」「怎不关你事?她是你今晚的舞伴。康丝是康先生的佷女,豪门公主。」
「公主?除了家境富有她还有什?早知道利用我做桥梁,今晚我就不出席。」松柏打呵欠:「一晚的应酬、跳舞,烦死。」「你不乐意助你妹妹一臂之力?」陆华昌说。「既然早已安排好介绍康公子给玫瑰认识,他自然做玫瑰的舞伴,我根本是多余的。」
蝴蝶越听越奇,去餐舞会怎忽然有个康公子?康公子是谁?她坐在梯级上,两手围住栏栅,把头伸出一点,否则听不清楚。「大庭广众做媒相睇?你一点都不顾妹妹的自尊心?有你出现,局面就定然得体。你大姑母眼光不错,姓康的孩子很有大将之风。玫瑰,他和江森比,如何?」「我不知道。男人看男人,准些,问大哥。」「江森白净靓仔,康伟男很有型,见识、学问、仪表都会比江森好得多,如爸爸说的,有大将之风。不管男女,都会首选康伟男,江森和他比差得多,就看玫瑰今晚,心花怒放的表情,就知道了。」「我哪有心花怒放?只是餐舞会热闹、好玩,才开心。」玫瑰娇嗔地嚷:「我也没有怎样看姓康的。」「没有?你们跳舞时,我瞧见你仰视他咧开了嘴,像蚂蚁见了蜜糖,你!八九对他一见倾心。」「没有,我没有,爹地,大哥乱讲。」玫瑰在撒娇,可不是生气:「他把我说成魔似的,男孩子我又不是没见过……」
「嘘!你们轻声点,别让蝴蝶听到。」陆太太第一次开口,她似乎很疲累:「康伟男的事,绝对不能让她知道。」「她向来睡得很熟,敲锣也不会醒。」陆华昌说。「还是小心点好。」陆太太顾虑。
「妈咪,你放心吧!这一次,我无论如何不会再让蝴蝶抢去我的男朋友。」「其实……」陆太太叹一口气没说下去。
陆太太母女的对话,像一个大锤般,狠狠地敲了蝴蝶一下,她又伤心又痛苦,比任何时候受伤更深,她们总提什康公子,应该知道,正如雯雯说的,今晚一家四口有阴谋,他们的阴谋是为玫瑰介绍一位出色的王孙公子。
蝴蝶当然不高兴,她是很在乎父母家人对她的疼爱,以前她老以为自己是家中的宠儿、陆家的公主,最近已经明白,真正的宠儿是玫瑰。
也无所谓,仍然可以继续争取,起码她还是母亲的心肝宝贝。但是听刚才的话,陆太太不是也站在玫瑰那一边?为玫瑰争取权益不惜隐瞒她。
每一个人误会她抢姐姐的男朋友都无所谓,她始终认为陆太太相信她、了解她,谁知道最提防她的,竟然是她深爱的母亲,她怎能不伤心?
经过一段日子,她以为大家已经忘记江森的事,大家不是没提了吗?其实,她们一直在非议蝴蝶,只是,不让她听到,她的心怎能不痛?她好失望,眼楮涨热得要爆炸。「大哥,你喜欢和蝴蝶玩玩闹闹,可不要忘了形,把康伟男的事也说了出来。」玫瑰又在说话。「你对自己没有信心?」
「当然有!但正如妈咪说的,小心为上,江森的事,你也不想重演一次吧?」
「那证明你很在乎康伟男,刚才还说没看他。」「我还没考虑要不要他,若我不要他,就送给蝴蝶。总之,你要保守秘密。其实,你自己也不希望节外生枝,是不是?」
玫瑰在笑,十分得意。
「你不用担心我,还是好好保住康伟男吧!这男孩子很有魁力,你可能也有对手。」「我才不担心,李安娣说我唯一的对手是……不说啦!不说啦!妈咪叫我们提防隔墙有耳……」
「我要睡了,你们聊吧。」陆太太说:「我真没用,多跳几个舞,脚趾都麻了,还是躺在床上舒服。」「都是晚餐后的咖啡累事,喝了令人精神兴奋。」玫瑰说。
「不喝咖啡,一提起那位康公子,你已经精神兴奋。」松柏笑说。
陆华昌夫妇都在笑。「大哥,」玫瑰追著他羞叫:「你今天话真多。」
「找到白马王子,我替你高兴呀……」
他们已分别走向楼梯,蝴蝶飞跑回房间,跳上床,在床头盒子内抓了把纸巾。捂住脸,哀哀哭了起来。
越想越不服气,小时候一家人都疼她,长大了只不过因为个误会,大家就不要她了,一窝蜂去宠玫瑰。
玫瑰真是那好吗?样子又不够她漂亮,身材还差一点儿,人笨功课不好,小心眼,情绪化,妒忌小器……总之,就是不公平。
她一腔的怨,整晚都睡不著,天一亮就到曾家去。
曾雯雯在美梦中被蝴蝶拉起来,她拍著枕头迷糊地叫:「你不用睡觉的吗?小姐,太阳还没当更呢。」「雯雯,你真是先知,你说的话都灵验了,她们果然有阴谋,原来是要对付我。」
「晤,晤。」「喂!你醒一醒。」蝴蝶捧起她的头:「我好惨,你一定要主持公道,你一定要帮我。」
「公道,公道……」雯雯头又低垂:「帮……帮……」
「你没同情心……」蝴蝶一放手,雯雯果然又倒在床上睡了,蝴蝶气不过,走过去打开冰箱,开罐汽水,呷一大口喷到雯雯的脸上。
「下雨,下雨……」雯雯抹著脸,由床上跳起再跳到地下,像生虾一样,蝴蝶若不是心情坏,一定笑弯腰。
雯雯定下神,看蝴蝶手里的汽水罐,再看看睡衣上的汽水迹,大嚷:「哗,想谋杀?」
「家里的人都对付我、欺负我,你不关心还睡大觉。」蝴蝶盯住她。「好好,我这个冤情大使洗耳恭听。」雯雯倒了杯冻果汁,坐在皮椅里,打了个阿欠:「他们怎样欺负你?」蝴蝶坐下来,把昨晚所见所听,全告诉雯。
「……他们好偏心,只顾为二姐争取幸福,对我完全不关心。」
「其实,你也不用生气,听她们说,那男孩子是个白马王子,这样出色的人不容易找,把他抢过来!反正你不抢,她们也硬塞你罪名。」
「我不会抢任何人的男朋友,江森的事我硬吞了死猫,形象都毁坏了。」「除此之外,你还能做些什?」「恨他们。」蝴蝶哭了半晚,眼泪已流不出来,大概泪泉枯干了:「爸爸我倒不觉怎样,因为他一向很疼二姐;但妈咪就不好,表面上,她把我当心肝宝贝,老说最疼我。其实,她疼的也是二姐,是她叮嘱著大家要瞒我、防我、针对我。」
「口是心非,连母亲也如此,真不能非议那些后母。」「哥哥更坏,从小装护我,逗了我十七年,根本他和二姐是一伙。」「伪君子,卑鄙的男人!」
「二姐从小就看我不顺眼,但她不应该一次又一次诬蔑我抢她的男朋友,她实在太过分了。」
「她从不把你当妹妹,没有手足情,冷血的小女人!」雯雯一直唱和音,并由皮椅回到床上靠著。
「我并不贪心,只是要求公平,大姑母和爹地疼二姐,妈咪和哥哥疼我。」蝴蝶扁扁嘴,鼻子又酸:「我不能一下子全失去,孤立无援。」「算啦!都那大了,难道还要妈咪和哥哥抱在怀里疼呀、亲呀!你现在不需要这些了,很快你会有许多男孩子争著宠你。」「怎能相提并论,不同的!结了婚还得要亲人,他们最少应该支持我、维护我,站在我这边,我不能忍受他们扔弃我。」蝴蝶说著说著,坐到雯雯身边。「你准备怎样做?」雯雯滑著身体,终于躺在床上,她很想寻回她的美梦。
「我要他们后悔昨天所做的一切,我要他们都承认,我比二姐出色,真正值得疼爱。」
「应该这样做,有什具体计划,我一定全力支持你。」「没有!在家里只是伤心生气,看见你把话说了,舒服些,不过我事在必行!」「一定要考虑清楚,计划周详。」「对呀。」蝴蝶不断点头。
「你有没有感到头脑不灵活,思想有点呆滞?」「是有点。」蝴蝶打打头:「精神不集中,考数学就糟了。」「睡一觉,情况会好些,到时再从长计议。」雯雯把她拉著躺下。
劳累了大半晚,蝴蝶躺在床上很舒服,眼皮重重的,竟想入睡:「雯雯,躺著舒服多了……」
「晤……」雯雯已经睡过去了。一家人一夜之间,对蝴蝶亲热起来。
陆华昌根本很久没有骂过她、说话的语气也温和了,更加没有针对她。
陆太太星期一突然到学校接她下课,还请雯雯一起吃下午茶,又陪她们搜购唱片、逛玩具店……蝴蝶想过要去的地方都去了,回家时,买了一车子礼物,还有送货呢!蝴蝶收获大,雯雯也获赠不少。
陆太太没买过一点东西给玫瑰和松柏,倒是蝴蝶给陆华昌选了件新到的名牌恤衫。陆华昌表现得很开心,第二天还特地穿了恤衫让蝴蝶看,以前蝴蝶总忖测不到他的心意,她送给陆华昌的东西,他多半不喜欢。
一直都是玫瑰比较了解他的喜好。
松柏吃醋:「我怎没有礼物?要爹地不要哥哥了!」
「你要礼物,还怕没人送?」蝴蝶冷冷的。的确,以前和母亲逛公司购物,她一定忘不了松柏,最少有半打袜子。
「除了你还有谁?我也要恤衫,快送我一件!」
蝴蝶讨厌他虚伪假装,没好气地说:「不送,你做得好事!」
「我做了什?你近来怪怪地,老是避开我,见了面又没好说话。哥哥做错什?别把话藏心里,快告诉我!」
「我跟你开玩笑,咭咭!」蝴蝶变得很奸:「没有幽默感!」
「就爱玩!」松柏揉揉她的长发,说:「吓死我!我们感情最好的,是不是?」
「怎不是呢?」
「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终于找到一份称心合意的工作,是一间很著名的大广告公司。」
「你真的不回爹地的公司?」
「爹地很民主,也很体谅我,我学商品广告设计的,他不想我学非所用,他说他还年轻,可以支持,不过,如果公司需要我,我便要回去帮忙,做签文件的副总经理。」
「那岂不好,爹地一向疼你和二姐。」蝴蝶皱著鼻子冷笑。
「为了庆祝我找到一份理想工作,星期六我请你出去玩。」
「星期六不行呀!请二姐吧,反正二姐闲著呢!」
「她不行她……」
「二姐有了男朋友?」蝴蝶拉住松柏的手:「谁?告诉我是谁,好让我替她高兴!」
「她?没有!」松柏一愕:「玫瑰没有男朋友!」
「呸!」蝴蝶暗骂一声,推开他的手,不过表面上却又喜喜欢欢,没揭穿他撒谎:「二姐既然还没有新男友,你应该多陪陪她。」
「她忙功课已够了,最近她功课进步些,还要加倍努力。蝴蝶,你星期六没空,改在星期日,好吗?」
「对不起!星期六和星期日都已经约好了人。」
「怎会这样?难道交了男朋友的人是你?」
「怎会?想爹地杀了我?我这年纪根本不适合交男朋友。还有,我要就不交男朋友,一交就要最好的:外表好、样貌好、学问好,最重要是家世好,」蝴蝶挥挥手,「那是X年后的事。其实,我也只不过是约了雯雯和几个女同学,除了她们还有谁对我好?我们也只不过是去看戏、吃饭。哥哥,如果你不讨厌我的同学,请她们一起去好吗?」
「好,大家一起去……」
蝴蝶背著他奸笑,她是在耍他,因为她知道松柏一定不能说不好。
玫瑰也突然对她好了,尤其在父母面前,竟然有说有笑,还请她吃开心果夹饼,那是大姑母嘱咐儿子由英国空运来港。
一家子似乎都亲情洋溢,又善待她、讨好她,若在平时,蝴蝶早感动了,又觉得自己是家中宠儿、陆家的小鲍主。
但是,自从那晚听过父母兄姐的对话,她心里恍似有根刺,拔也拔不去,怎样也天真不起来。
既然大家都戴著面具,哪儿还有真情?想想才心冷呢!
对于玫瑰,她倒是十分关心,她并非关心玫瑰的人,是注视玫瑰和她那位白马王子之间的发展。
那位康……康什呢?又大头虾,老记不住人家的事,既然王孙贵族,就索性叫他康公子好了。
那位康公子到底出色成什样子?有型有款到什程度?
蝴蝶真的很想看看,于是,每天等他来找玫瑰,留心著花园外的铁门、小道上的汽车。
但康公子一直没有出现过。
也许雯雯说得对:「玫瑰既然认定你专抢人家男朋友,她还会让他在陆家露面?想见康公子?等陆玫瑰进教堂的那一天吧!」
玫瑰不让康公子来,不要康公子知道她有一位貌若天使的妹妹,蝴蝶是无法见到康公子了!
蝴蝶失望又生气,他们硬塞她罪名,根本她从未抢过任何人的男朋友。
不见就不见,听听他声音吧,满足好奇心,所以家里电话铃一响,她便飞扑去接听,可惜,都是找陆太太和陆华昌,甚至竟然有女孩子找陆松柏,那当然不是彭美娜。
原来松柏一上班,便被公司的女同事追求,其中有高级秘书。公关经理和设计师……真好艳福。
没有陌生者找玫瑰,来去都是大学几个女同学,她们连蝴蝶的声音都认得。
蝴蝶后来才想起来:「一家五口,房间内都有私人电话,玫瑰谈情,当然在睡房,别说人,连声音也收起来,总之防蝴蝶就像防豺狼。」
玫瑰越防她,她越有兴趣知道玫瑰的事。
她发觉玫瑰最近其实并非那开心,总有点强颜欢笑的样子,又常躲在房间,表面上是温习功课,蝴蝶几次借意送食物进她卧室,看见她呆呆地坐在床头或螺旋椅里,手上也没拿书或笔记。
不是刚会面就道别吧?
那天,她经过两道,听见陆太太和玫瑰在小客厅内说话。
饼去,她从不偷听人家说话,不是正人君子,也不是不八卦,是没有那份闲情,会一直走过去算了。
但今非昔比,她很想知道玫瑰有什心事,闲话家常也一听无妨。
她就靠在门边的墙上,一面偷听,一面留心有没有人经过。
「……康夫人早就说过只逗留一个月,但康伟男留多久,就得看你了!」
「妈咪,你骗我的。」玫瑰的声音透著幽怨。
「妈咪什时候骗过你们?」
「那晚你说看得出他很喜欢我,他一定会追求我的。」
「他第二天不是真的给你电话?你也到康家吃过两顿饭。」
「但是最近他一个星期没有找我了,连电话也没有。」
「我替你打听过了,他陪康夫人回美国,但他会回来的。王太太说,康夫人希望宝贝儿子在这儿找个中国籍的未婚妻,他会在这儿住一年半载。」
「他回美国也不通知我,到了美国又不给我长途电话。」
「你们交情尚浅,相识不够一个月。」「原来他很花心的,有许多女朋友,回来一个月,天天吃喝玩乐,根本没有时间陪我。」「他以前在这儿念中学的,同学、朋友很多,一个月没多少天,每天见一个朋友,三十天都满了。至于女朋友,都跟你一样,人家知道康夫人的儿子回来择偶,都把女儿、妹子介绍给他。」「妈咪,我就任由他挑挑选选?」
「每一个人都有选择权利的,你大姑母也为你介绍了不少男孩子,人家一样会说你有许多男朋友。」「我根本不喜欢他们,只是见面吃过一次饭,怎能算是男朋友?」
「我只是希望你体谅康伟男,他的困难,可能正和你一样。」
声音停了,蝴蝶耸耸肩,正要离去。「你是喜欢康伟男的,是不是?」陆太太又说。「妈……」
「喜欢他就别摆小姐架子,我并不是要你主动追求他,但也不要再拒人千里,对人温柔些、热情些。」「拒人千里?她追求江森还不够热情?」蝴蝶在心里摘咕。
「我对他有好感也没有用,他人都不在。」「他真的会再回来的!」「他回来也未必找我。」「他一定会找你的!」「妈咪,你怎能那肯定?你别逗我空喜欢。」
「王安娣、符安娣一直都帮你大姑母的,你大姑母对康伟男有多紧张你知道,所以,她一直在打探著康家的一切。」「大姑母为什不告诉我?」「你有问她吗?」「没有!怎好意思开口问这些事情?大姑母又喜欢说笑,不怕人害羞。」
「所以她不敢跟你说。」
「妈咪,大姑母怎样说?」
「你不害羞吗?」
「妈咪!」「好了,都告诉你,根本是大姑母叫我在适当时候告诉你:虽然有不少人为康公子介绍女朋友,但康夫人对你的家庭、仪表、样貌最感满意,她鼓励儿子追求你。」
「她妈咪喜欢我有什用……」「你的小姐脾气又来了!康伟男不是个太听话的孩子,绝不会都听父母的,也不是妈妈裙下的乖儿子,他是个很有主见的人,如果他不喜欢你,他妈妈绝对不会勉强他,康夫人是很溺爱他的。」「所以,根本没有希望。」
「我的话还未说完呢!康夫人说,他儿子认为在众多女孩子中,你是最美丽的一个,那岂不是说,他为你会回来,回来一定约会你?」「单看人外表,真肤浅!」「麻烦哟,这也不是,那也不是,专门挑剔,妈咪真有耐性,真宠她。」蝴蝶又在心里骂。「人与人之间第一个印象就是外表,他回来认识的女孩子,全都是几面之缘,见几次面可以发掘内在美?等他回来了,你们见面多了,大家才会触到内心深处。」
「妈咪!他会再找我吗?」「一定会!而且次数会越来越密,因为他不必再花时间和老朋友叙旧,大姑母的话你都不相信?」「他还会约会其它女孩子吗?」「有可能的,他十分活跃,不过……」
蝴蝶听见有脚步声由外至内,她忙向后面跑。
她跑到饭厅,打开冰箱拿冰淇淋吃。
看样子,玫瑰真的找到白马王子,如果她有了爱情,人善良些、对亲情重视些,一家人安定快乐,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不过,蝴蝶暗下决心,将来找男朋友,一定要比那个康公子更好更出色,她对自己充满信心。
江森找过她几次,本来她一直认为江森已经很不错,但既然松柏认为江森根本没办法和康伟男比,她就打算完全放弃他,反正为了他,曾经发生那多事。
家人不再疼她,也是为了江森。
至于波比,虽然一直忠心不二,但他条件差,更不在考虑之列。
但作为一个朋友,他是不错的,他又有自知之明,从来不敢表露爱意,不像江森般纠缠不休。
为了要找一个比康公子更好的人,她准备以后对身边的男孩子多留意。
她也会通过母亲,向父亲争取正常的男女社交活动。
这天,吃晚饭时很难得,一家五口全都在。
最近,玫瑰一个星期,总有两晚不在家吃饭,大概,那康公子真的为她回来了,所以,由上周开始,玫瑰满面春风。
不喜欢交际应酬的陆松柏,因为工作在外,人事关系难免,一个月也有四五晚应酬吃政治饭。
陆昌华的饮宴是不会停的,留在家里吃饭的时间根本不多。
连蝴蝶也常在雯雯家中流连。
晚饭的时间,陆太太告诉家人:大姑母的儿子二表哥,认识了个由香港去法国留学、正正宗宗的香港小姐,还是富家千金呢!大姑母为了想圆了有个中国儿媳妇的美梦,她想亲自赴法国助儿子一臂之力,撮合这门亲事。
陆华昌表示不放心姐姐独自前往法国,因她言语不通;而他本人和陆太大因为生意的关系,学过法文,且他早已有扩展欧洲市场的计划,因此,他决定陪姐姐去法国,初步决定在法国逗留三个月,为姐姐也为自己,希望两全其美。
陆华昌夫妻恩爱,陆太大自然要随行,此外还要照顾侍候大姑奶奶,换言之,他们出外不在家,最少三个月。
陆松柏在这三个月内,要离开广告公司,因为他真的要回自己公司当副总经理兼代理总经理。
玫瑰暂时将代母亲管理家庭,做代理女主人。
蝴蝶照旧做她的三小姐,没有任何特殊任务。
这天,陆太太到蝴蝶的房间。「妈咪去法国,最不放心是你。」陆太太抚著她的马尾:「你一直亲妈咪,母女俩从未分开过一个月。」「我放假可以乘飞机去看你,不过,我就是怕见大姑母。」「所以我才放心不下,三个孩子,你年纪最小。」「妈咪,其实我也不小了。」蝴蝶对母亲的感情已经没有那深厚,以前若知道母亲离开三个月,她会哭著恋恋不舍。「你是长大了些,没那孩子气,好象没那亲妈咪了!」「年纪大了,不好意思整天撒娇。」「雯雯什时候移民?」
「没那快,考完大学入学试。」
「她走了你就寂寞,我吩咐松柏多陪你!」陆太太拖著她的手,坐在她身边。「哥哥单是公司的事,也够他忙的了,他哪有时间陪我?」
「最初一个月可能很忙,不过总要挤出时间,不能任由你一个人在家里闷坏,还好,你二姐答应有空会陪你去看戏,姊妹俩逛逛街。」
「妈咪,」蝴蝶乘机问:「二姐最近很开心,她是不是有了男朋友?」「是吗?我没留意,最近太忙;不过,我会问问她是否交了男朋友。」蝴蝶不喜欢母亲撒谎,咬住下唇不再说话。「就算她真的交了男朋友,也可以抽空陪你,有了男朋友就不要妹妹吗?」「不用烦二姐,雯雯走了,我还有其它同学,同学又有兄弟姊妹。」「啊!我差点忘了!爹地托我转告你,你也快十九岁了,所以,你和二姐一样,如果有同学开生日舞会,可以一时之前回来,但这种舞会最好不要参加太多,怕影响功课。你也可以交男朋友,但是,仍然不可以拍拖,要拍拖,必须等到二十岁之后,你二姐也一样的,是不是?」「交男朋友和拍拖有什分别?」「傻女,当然有分别,一大班男男女女去看戏、吃饭、远足、游览,只要其中有男性,不论多寡,已经算是交男、女朋友。拍拖呢!是你很喜欢一个男孩子,和他单独出外找节目,男女单独约会,而彼此又有爱意,就是拍拖。」「那二姐不到二十岁就拍拖了!」
「哪有这回事?」「为什没有?江森呢?」「宝贝,她是二十岁那天才请江森回家做舞伴的。」
「但她自己说,半年前江森已经追求她,若是真的,他们不是拍拖吗?」
「过去的事别提了,何况又是不开心的往事。」「偏心,总是偏心,玫瑰未到十九岁就可以拍拖,有不利她的就别提。连这种事也不公平,何况其它?」蝴蝶口中无语,绝不心服。
「爹地答应过我和二姐,等我们进了大学就可以交男朋友。」蝴蝶唠叨:「二姐可以的,为什我不能?爹地这样做算不算不守信用?」
「你还没进大学,等你进了大学,遇到了一个令你著迷的男孩子,我一定为你争取。」陆太太疼爱地捏捏她的脸:「脸蛋儿都红了,不是生妈咪的气吧?」「噢!不是。」陆太太刚才的话中听,所以蝴蝶急忙否认:「我一向面色好,红红白白!」
「不害羞,臭美。」陆太太呵呵笑。「妈咪!」蝴蝶靠在陆太太的怀里:「你去了外国,会不会为我留意,有没有英俊的年轻贵族后代?」「会!我也希望有个贵族女婿!你喜欢怎样的男孩子?」「年轻、英俊、有型、有学识、有教养、风度翩翩,名门之后……应该还有其它条件,总之一定要出色过人。」「那岂不是十全十美的白马王子,有这种人吗?」「当然有……」康公子三个字未出口,她就停住了。既然有康公子这样的人,一定有人比他更好,所以她说:「我慢慢等待,总会有。」「对!慢慢等待,反正你小。」陆太太突然想起:「你订的那辆日本小跑车,什时候到?」「两个星期!不过我暂时可以用雯雯的宝马跑车。」「你是新手,小心驾驶,出去还是坐家里的车,反正司机闲著。」陆太太亲切叮咛:「我和爹地放了五万元进户口,你要钱用还可以问哥哥要。」
「家里衣食住行都丰足,我根本没有机会用钱,给我那多钱没用处。」蝴蝶心想:让我和二姐平等才实际。「钱怎没用的?请同学看戏、吃饭,我不想你老沾雯雯的光,她也是孩子嘛!」「她最喜欢付帐,她要做大家姐,我老抢不过她。」「那就送她礼物,乱花钱是浪费;钱存著不用,是守财奴,我希望你做金钱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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