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测娘子 第四章 碧桃花开(1)

待襄阳王验尸完毕后,早已是日暮西山。

「真是棘手!」望著手中的验尸札记,尹风羿喃喃自语。

「要不要将此事移交官府?」尹武问道。

「移交官府?」尹风羿无意识地重复,将一干臣下诚惶诚恐的表情尽收眼底,摇摇头,「此事兹事体大,移交官府,宣扬出去,恐怕有失我官家的体面!」王侍郎等人偷偷拭去额上的汗。

「不过,」察觉到他们的动作,尹风羿坏心又起,「本王也实在没有道理蹚这趟浑水,让自己如此地劳累……」

扑通扑通之声不绝于耳,襄阳王的左肩右臂齐刷刷地跪下,「请王爷为小女伸冤,请王爷为小女做主!」异口同声的话语。

笑意顿时浮现在了尹风羿的嘴角,为了掩饰他过于喜悦的心情,尹风羿轻咳几声:「咳咳咳,既然尔等心系百姓,本王理应成全,但是亡者头七未满,便要你们为百姓殚精竭虑,本王实在于心不忍。」话音未落,话锋陡转,「这位凌姑娘身怀异数,如若她能测算出苏侍郎之女的死因,我便为大家力擒凶手,如若她测算不出……」话留了一半,留给众人一片的忐忑,期盼的眼光顿时将凌琚包围住。

而依著树干休息的凌琚尚不明就里,便看见这些热切的眼神,苍白的脸颊上并没有浮现他预料中的红晕。

有发现,原来活死人是不怕人看的,尹风羿暗暗将此发现记在心头。

「凌姑娘,偏劳了!」写下一个大大的「牙」字。

「测何事?」

「苏侍郎之女的死因!」

凌琚牙关不住地打颤,紧紧抠著树干的双手,竟然有血丝渗出。

尹风羿心头一凛,糟了,他忘记了,为死者测算是她的大忌。刚想出言作罢此事,孰料,她一字一顿地从唇中挤出——「穿心而死!」

众人又将热切的眼光转移到尹风羿的身上,期待他的答案。

「不错,苏千金实为淬毒的钢针穿心而死。」视线越过众人,直直地落在她的身上,只见她身躯抖得如同秋风下的落叶,似乎马上就要不支倒地,但仍然倔强地紧紧抱著树干。

「既然神测娘子已经测中,诸位可将死者安葬,不日,众大人各归其职,至于此案,本王定会查个水落石出,还死者一个公道,给诸位大人一个交代。」未等众人下跪再度高呼襄阳王贤德时,尹风羿的身影早早穿过众人,揽住那片「树叶」,打道回府了。

在宽大的马车中,凌琚面上血色尽失,牙关咯吱吱作响。尹风羿的眉头皱在了一起,此情此景,平常的女儿家不是该尖叫或者索性昏厥了事,为何眼前这个女孩,还要苦苦地支撑?但是她瑟缩的神态,让他的心情莫名地不好受起来。

「测字已矣,又何必挂心?」本来就不知道安慰为何物的他,翻来覆去,也只不过是这一句。

凌琚缩成一团,努力贴近马车的一角,算是对他的回答。

「倘使你尖叫出声的话,本王减免你二百两的债务!」高调地强调他的债主身份,尹风羿诱哄道。

正努力缩成包子的凌琚,闻言,没有停下动作。

「如果你能哭出声来,本王就减免你四百两哦!」尹风羿抬高了价码,降低了要求。

「如果你能昏过去,本王就把你的债务全部免掉!」尹风羿犹不死心。

貌似他的「聒噪」真的起了效用,凌琚虽未停止颤抖,但惨白的脸却微微抬起,没有焦点没有光芒的眸子,却没有任何的恐惧,只有不尽然的苍凉。

这是什么样的神情啊?盛满了哀婉盛满了绝望的苍凉!

一丝不忍偷偷地攀进尹风羿的心底,他拍拍凌琚的肩以示安抚,但看凌琚的样子,这个动作丝毫不起作用。

讪讪地收回手,无计可施的尹风羿只好自言自语:「我小的时候,极为惧怕房中的那份静寂,好像无数的老鼠,蟑螂,藏在角落里蠢蠢欲动……」

他的声音在此刻具有了某种安抚的力量,一点一点地渗透到她的脑海中,她开始觉得冰冷的手脚有些许的暖意。

「有时,脚步声也会让我害怕,生恐来人是刺客,就连树叶沙沙的响声,也会让我心生恐惧,以为是不知名的暗器呼啸而来……」

尹风羿沉浸在童年的回忆中,没有注意到凌琚停止了颤抖,亮若晨星的眸子正一眨不眨地盯著他。眼前的尹风羿是和那个痞子王爷迥异的,像是一个没有长大的孩子,偷偷躲在角落喃喃自己的心事。

「那时候,害怕一觉睡醒后就再也看不见自己的二皇兄三皇兄,就像再也看不见自己的大皇兄一样,就盯著蜡烛,不敢眨眼楮。」尹风羿的声调中不仅有委屈还有难言的恐惧。

「那时,你几岁?」轻若薄纱的发问声。原来这个吊儿郎当的王爷心底也如同锦缎般的细腻。

一味诉说的尹风羿并未察觉有何异状,苦笑道:「不过五岁而已,五岁便能思虑到这种地步,全天下是没有能出我左右的了!」

凌琚轻轻地点头,这点倒是和现在有几分的相象。

「再长大一点,我的恐惧有增无减,大皇兄是被刺客刺死的,尚有迹可循,但是我周遭的人,更多的是没来由地就死去了,有的甚至是凭空消失,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说到这里,尹风羿不由得打了个寒战,童年的阴影重新向他扑过来。

「往事已矣,何必挂心!」同是天涯伤心人的感觉充斥著凌琚的胸臆,只好照搬他的话安慰他。

尹风羿刚想说话,却发现不对,猛然回头,似乎被惊吓,「咦,你好了?何时好的,我怎么不知道?」

他呆呆愣愣不复平时的恶质模样,使得凌琚嘴边不由漾出一丝似有若无的浅笑,轻道:「就在你刚才说话的时候!」

尹风羿扭过头去,半晌后,一个「哦」字才飘出来,他在心头暗暗地啐自己一口,不过是一记似有若无的浅笑,怎能让他觉得恍若千万株碧桃在眼前瞬间绽放。

「今日,多谢王爷!」凌琚不知尹风羿心头所想,谢道,尽避语气依然淡然。

「分内之事,若你真的有个好歹,本王的千两白银,不是打了水漂吗?」

「呃?」凌琚无言以对,怎么这么快,他又变回那个恶劣的王爷?不过也好,刚才的那个王爷,让她的心,不由自主地柔软。

「尹武,还有多久到王府?」故作不耐烦地问道,明明宽敞的马车,却让他心烦气躁。

凌琚也竖起了耳朵,面对这样变化极快的人,凌琚生恐跟不上他的步调。

「王爷,前面就是康定桥,过了桥便到了!」

马车果真微微前倾,大概是上桥,尹风羿不想再继续这种静默的尴尬,出声喝道:「加快速度!」

「是!」

原本平稳的马车开始颠簸起来,忽然的前倾让猝不及防的凌琚跌至尹风羿的身边。为了稳住身形,不及多想,凌琚猛然抱住尹风羿。

突如其来的软玉温香,让尹风羿的身躯微微地僵直,而怀中的佳人仍然是无知无觉。

「呃,凌姑娘,虽然本王很喜欢你这种直率的表达方式,但是能不能先略微地松松手,本王先喘口气!」

凌琚的脸色依旧,甚至吝于一记羞红的脸色,只是立刻松开拽紧他衣襟的手。凌琚退至一旁,垂下眼。

而调整好心绪的尹风羿气定神闲地道:「既然已经抱过了,现在后退也是来不及了!」

「刚才是凌琚失礼!」冷冷的声音冻得他耳朵都麻掉了。

「没关系,仰慕本王,直说便好!」纵然她的态度能冻地三尺,遇到这样自以为是的厚脸皮却也无计可施。

凌琚索性又缩成一团,不理会他。

「像本王这样玉树临风貌比潘安的美男子兼奇男子,天上少有,地上难寻,难怪你要仰慕本王!」涎著脸,尹风羿继续做著心理暗示。

就在他的赞美之词用得七七八八的时候,外面忽然传来「恭迎王爷回府」一句话及时地阻止了尹风羿的自我膨胀,襄阳王府到了。

「王爷,属下无能,实在是无力照看蓉儿姑娘!」

尹风羿挑开马车的帘子,映入眼帘的景象让他不由放声大笑。

尹文的双手牢牢地钳制著蓉儿的双臂,而蓉儿也不甘示弱,牢牢地咬著尹文的另一只耳朵,怪不得她没有发出声音,两人的姿势如同紧密地抱在一起,却都各自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

「蓉儿?」如此的蓉儿与前几日奄奄一息的她判若两人,凌琚不敢确定地询问。

闻听道凌琚的声音,蓉儿慌忙吐开口中的耳朵,急忙喊道:「小姐小姐……」边喊边用力地挣脱尹文的钳制,无奈尹文的双臂如同铁铸,无论她如何用力,也是不能挪动丝毫。

「放开我,蠢驴,呆头鹅……」滔滔不绝的骂声从蓉儿口中逸出。

尹文恍若未闻,「属下谨遵王爷之命,没有伤及蓉儿姑娘丝毫,但是蓉儿姑娘执意出府,属下不得已,只好出此下策。」

呆头鹅,朽木头,这些形容词形容尹文还真是恰当。不过这些话不能出口,否则尹文的自尊心会受不了如此的打击的。

「尹文,放开蓉儿姑娘!」尹风羿眉目含笑,朗声吩咐。

「是!」一个口令一个动作,蓉儿重获了自由。

「呜呜呜呜,小姐你去了哪里……呜呜呜,坏蛋欺负我……呜呜呜呜,不要丢下蓉儿……」

凌琚轻柔地理顺蓉儿微乱的发,手轻轻地抚拍她单薄的背,眼中的喜色一闪而过,「蓉儿无事便好!」不过几个字的安慰却起了作用,不多时,蓉儿的哭势渐小,由滂沱大雨转为毛毛细雨。

尹风羿偷眼看尹文,后者脸上清白红三色交错,尤其是听到「坏蛋欺负我」时,手更是不自觉地模像被咬伤的耳朵,满脸都是不甘的倒霉相。

「咳咳咳,既然蓉儿姑娘已经康复,不妨与凌姑娘一起,同本王共进晚膳!」

「你就是把我们家小姐抢回来的那个大坏蛋的主人?」脸蛋上泪痕纵横交错,蓉儿双手叉腰,摆开了泼妇的架势。

看来他府中的大夫真当得起妙手回春了,前几日不过一息尚存,这几日便生龙活虎的如同母老虎一般。

「是又如何?」斜依车门,尹风羿笑问。

「我告诉你,我要同我们家小姐在一起,立刻马上!」

「如你所愿!」干脆地回答。

「啊?」过于痛快的回答反倒是让蓉儿傻了眼,准备了半晌的话竟然没有了用武之地。

「还有什么?」尹风羿好心地提醒失语的小丫鬟。

「还有还有,别让我再看见这个大坏蛋!」蓉儿涨红了脸,大声说。

「这个恐怕有些为难,不过我有法子让你教训这个坏蛋!」

尹风羿接到尹文的眼神,啧啧,满是哀怨。

「什么办法?」蓉儿小脸上全是雀跃。

「从今天开始,他就是你专属的保镖,你让他朝东他便不敢向西,好不好玩?」

「真的?」蓉儿怀疑的眼神在尹风羿与尹文间巡视。

丢给尹文一记眼色,尹风羿应承:「当然!」

「那好,那我才让我们家小姐陪你一同用膳!」蓉儿拍拍胸脯,大包大揽。

凌琚道:「蓉儿,不得造次!」

蓉儿吐吐粉舌,扮了个鬼脸,躲至凌琚的身后。此举倒是把尹文看傻了眼,母老虎也能有如此娇俏的表情?

「凌琚怎么敢同王爷一起用膳!」凌琚婉拒尹风羿的邀请,这是本分,何必逾越。

「无妨。」就在凌琚诧异的时候,恶劣地补充一句:「如不与本王一起用膳的话,那你们的膳食也要算在欠在本王的债务里!」

「虽说是长者馈,不敢辞,但……」凌琚话中的含义,尹风羿假装没有听到,他风度翩翩,哪里和长者扯上了关系。

「吃不吃再你,欠不欠这笔债务也在你,和本王可扯不上任何的关系!」潇洒地靠近凌琚,昂扬的身躯,把凌琚面前的光线遮了个严严实实。

凌琚不禁微微后退,眼神也别了过去,逆光的他,像是天神般俊美。

「尹文,总管可曾向你提及,晚膳有无新鲜的蔬食?」

「没有,还是从扬州送来的冰糖扒熊掌,从绍兴送来的清蒸河豚,漠北的驼峰……」

「咕咚——」一声清晰的吞咽口水声响起,大家不约而同地选择忽略声源。

「蓉儿?」对上蓉儿那双晶晶亮亮的眼楮,凌琚的心便柔软开来,想蓉儿伴她尽是布衣蔬食,也真是难为了她。

「那我与蓉儿便多谢王爷抬爱了!」凌琚微微欠身行礼,对尹风羿道。

尹风羿却不搭话,率先走进府中,状似无意问道:「每日的每字,可能测出本王心头所想?」

「每在悔后,每心为悔,王爷正在后悔!」尹风羿的步伐微微一顿,复又回复大步流星。每在悔后,他确实是有些后悔自己的活死人改造计划,在没有成功地改造别人前,他的心为何开始受别人的牵引。

「木头木头木头木头……」蓉儿叫嚣的声音响彻整个襄阳王府。

尹文只得无奈地苦笑,这个小丫头成心地让他颜面尽失,他向王爷投去求救的眼神,却发现快步走的王爷神情有几分木然,而他眼的方向,不偏不倚,瞟向的正是凌琚的身影。

走在最后的尹武,将几人的互动尽收眼底,看来,在短期内,襄阳王府会很热闹的,但作为一个称职的下属,会对洞晓的一切都会三缄其口的,任由事态按其固有的态势发展,这点,他很佩服自己。

饭桌上,只有蓉儿热热闹闹地吃著,笑著,凌琚一贯的静默,就连吃饭也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尹风羿看著对面淡然的一张脸,顿时觉得眼前的美食,都丧失了滋味。

「我说,这红色的是什么?」指著红色的一团说道。

尹文不知道王爷为何发问,老实地答道:「那红色的不是樱果吗?」王爷是怎么了,连寻常的果子也不认识了吗?

「哦,我还以为是血淋淋的肉!」

凌琚本来要指向的筷子立刻绕道而行。

「这黄色的是什么?」尹风羿真的成了好奇的宝宝。

「王爷这是糖丝菊啊!」尹文耐心地为自家主子解释平时吃得稀松平常的东西。

「哦,我还以为这是脓,黄不拉叽的!」话刚说出口,凌琚本来指向的筷子又换了个方向,但是别人就没有这么的好运,蓉儿直接冲出内堂去吐,尹武还好,但是也把筷子放下。

饭桌上只有尹风羿和至今没有搞清楚状况的尹文一唱一和:「这白色的是什么啊?」

「这个白色的是藕啊!」尹文甚至有几分得意为王爷传道授业解惑。

「哦,我还以为是脑浆!」

尹武借口有事也离开了饭堂,凌琚只是把筷子又挪动了另外的方向,横竖桌子上的菜有二十道之多,慢慢地换。

「那这个绿色的是什么?」尹风羿不信自己的本事连让她有些微的动容也不能。

「这个自然是莼菜了!」尹文沉浸在为王爷讲述蔬菜知识的巨大喜悦中,根本就没有注意到饭厅中几乎就不剩什么人了。

「哦,我还以为是尸斑呢!」尹风羿一边偷瞄她的脸色一边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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