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凝视她,忽地笑了,也不管她愿不愿意,张唇就轻薄地啄吻她粉嫩的脸颊。
她凛然抽气,扬手便重重掌他耳光。「不许踫我!」
这一打,高信宽反倒笑得更放肆了,不由分说地擒住她皓腕。「我愈来愈中意你了,春雪小姐。」
她冷睨他。
他依然厚颜无耻地笑著。「既然长辈们希望我们结婚,我们总是得培养一下感情,走吧!」
「去哪儿?」
「你跟我来就知道了。」
他开车载她兜风。
在超市买了啤酒与熟食,在沙滩上野餐,懒洋洋地旁观那些嬉戏玩水的人们,海风徐徐,舒爽宜人。
「哪,多吃一点。」他用叉子叉起一个小热狗要喂她,她倏地别过脸,不领他献殷勤。
而他一路遭她冷漠相待,既不生气也不颓丧,仍是自顾自地自得其乐,聒噪不休。
「以前我念书的时候,有时候心情不好,就会来这边看看人、看看海、看看夕阳,让海风吹一吹,心情就会变得很舒服。对了,这附近还有间马场,提供马匹出租,你想不想试试看?」
「不想。」
「别这么说嘛,骑马很有趣的,你如果不会,我可以跟你共乘一匹,呵。」
这人怎么这么无赖啊?春雪蹙眉。
斑信宽似是看穿了她的无奈,笑笑。「既然人都来了,你何不放松心情享受?」
她横他一眼。他以为她想跟他来吗?若不是为了气那个自作主张安排这个约会的男人,她早就掉头离去。
杜唯想要她跟别的男人在一起,好啊,她就做给他看!
斑信宽打量她不悦的表情。「你就算从头到尾都这么板著脸,我的快乐也不会减少的。」
她一窒,许久,方出言讽刺。「从政的人都像你这样不知廉耻吗?」
「所以我们才被叫做政客啊!」他丝毫不以为忤,嘻笑地眨眨眼。「要在台湾政坛求生存,就是要有一张够厚的脸皮,以及一副三寸不烂之舌,把死的都能说成活的。」
「听起来很没格调。」她鄙夷。
他耸耸肩。「这世上有格调的人未必能得到尊重。」
这倒是,名利权势才是王道。春雪不得不承认。
「看样子你也赞成我的想法。」高信宽慢条斯理地拍拍手。「不错不错,证明我们俩有情投意合的潜力。」
谁跟他情投意合了?
春雪霍然起身。「我去走走,呼吸点新鲜空气。」
她暗示自己在他身边恶心得透不过气,而他的回应是一串爽朗的笑声。
春雪不予理会,决心不让这个男人影响自己的情绪,她沿著沙滩漫步,夕阳染红了远方的天空。
沙滩上,有孩子们开心地堆城堡,大人们打排球,还有人悠哉地骑马踏浪。
「唯哥哥,我们来比赛!」
一道娇脆的声嗓蓦地在不远处响起,春雪一愣,眸光流转。
她看见霞光掩映下,杜唯与沈意诗并肩骑马,画面如诗如画。
「你怎么也在这儿?」沈意诗首先发现她,娇容一沉。
杜唯跟著转过视线,神色讶异。
「这就叫做不期而遇吗?」高信宽好整以暇地加入对话。
「高信宽,是你!」沈意诗看见他,脸色更难看了,狐疑地打量他和春雪。「你们两个在约会?」
「嗯哼。」高信宽大方地承认。
这一认,沈意诗倏地倒抽口气,贝齿用力咬著樱桃小嘴。
「我们走吧,春雪,别在这边当人家电灯泡。」说著,高信宽亲热地伸手环拥春雪肩膀。
杜唯见他那彷佛万分自然的举动,眉宇一拧。
沈意诗也看不过去,忍不住呛声。「谁准你们走了?给我留下来!」
春雪愕然,杜唯若有所思,倒是高信宽像是早料到沈意诗会有这样的反应,凉凉一笑。
「大小姐脾气不小嘛,有何指教?」
沈意诗一甩马鞭,霸道地指向春雪。「你!会骑马吗?」
她是上过几堂骑马课程,但也只学会了点皮毛,可不知怎地,在这个骄纵的女孩面前,她不想认输。
「你想比赛吗?」她直视沈意诗。
「对,我们来比赛,看谁比较厉害!」
「意诗,你别闹了。」杜唯试图阻止。
「不用你管!」沈意诗狠狠瞪他。
「看样子两位小姐都很傲呢!杜唯,我看你就别做滥好人了,就让她们比试一下啊,看看谁厉害。」
「春雪才上过几堂课,她的骑术还不行……」
「谁说我不行!」这回,呛声的是春雪,冰冷的眸刃砍向杜唯。
「就是啊,不试试看谁知道呢?我挺你,春雪!」高信宽拍拍她的肩,火上加油。
数分钟后,春雪已坐上杜唯租来的马,双手牢牢地握住缰绳。
斑信宽拿棍子在沙滩上画出一条直线。「从这里开始,骑到那边尽头再绕一圈回来,所以这条是起点线也是终点线,明白吗?」
「知道了!你当我们是笨蛋吗?」沈意诗不耐。
「你是不怎么聪明啊,大小姐。」高信宽笑道,丝毫不给她面子。
「你!」沈意诗气得脸色刷白,指尖掐入掌心。
「我数到三,你们就出发。」高信宽举高手。「知道吗?」
「知道啦!」沈意诗明眸喷火。
春雪坐在马上,微敛眸,偷觑站在一旁的杜唯,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她看不出他心里是什么样的想法。
也许认为,这只是一场幼稚的游戏。
没错,的确很幼稚,通常她不会接受这种没意义的挑衅的,今天她是怎么了?
春雪自我检讨,只这么转瞬的分神,高信宽已开始倒数。
「一、二、三——Go!」
沈意诗率先脚踢马腹,冲出起点线,春雪心神一凛,连忙跟上。
双方都卯足了劲,催促坐骑撒蹄奔驰,春雪毕竟是初学著,很快地便落后沉意诗一段距离,她完全是靠一股倔气在撑著。
无论如何,她不想输,即便明知自己的骑术不及沈意诗精湛,她就是不想落居下风,尤其在杜唯面前。
这股倔气究竟从何而来?她为何如此在意杜唯的看法?
春雪扪心自问,却得不到一个明确的答案,或许是因为她不敢逼问自己太严厉,总在思绪潜深时,慌忙打住。
有些事,不该想得太深、太细,容易令一个人迟疑不决。
「我先回去喽!」奔到尽头,沈意诗抢先发出胜利的豪语,缰绳一扯,勒令坐骑掉头。
她动作来得太快,春雪一时闪避不及,两匹马差点迎面撞上。
马儿受到惊吓,昂首嘶鸣,春雪用力勒紧缰绳,无奈仍是控制不住,身子失去重心。
她当场遭坐骑甩落,沈意诗见状下意识地伸手想救她,不料自己也被连累,跟著往下滑。
远远地,两个男人望见这一幕,都是立刻疾奔而来。
「春雪!意诗!」杜唯惊喊。
春雪闭目躺在沙滩上动也不动,沈意诗则是不雅地坐著,一面伸手揉自己疼痛的臀部。
杜唯奔过来,凌锐地扫射沈意诗一眼,毫不犹豫地转向春雪。
「春雪,春雪!」他轻轻拍她雪白的脸颊。「你没事吧?睁开眼楮看我,春雪!」
他连声呼唤,总算唤醒春雪昏蒙的神志,缓缓扬起羽睫,迷离地看著他。
「春雪,听得见我的声音吗?」
「嗯。」
「有哪里痛吗?脊椎有没有摔到?」
她轻微地动了动,跟著摇头。「好像……没有。」语落,她挣扎地试图撑起身子。
他扶著她后颈,小心翼翼地帮助她坐起。「真的没事吗?」
「嗯。」她点头。
「脚呢?手呢?有没有哪里骨折了?」
她摇头。
他注视她,瞳光忽明忽暗,好半晌,他突如其来地扬手掌了她一耳光。
这巴掌打得并不重,却惊怔了每个人,春雪错愕地轻抚微疼的脸颊,沈意诗吓得伸手掩唇,高信宽也骇然无语。
「所以我刚刚不是说了吗?你技术还不到家,为什么要这么逞强!」杜唯厉声训斥,神色阴沉。
春雪哑然,一时不知所措。
杜唯又看了她一眼,接著转向沈意诗。「意诗,你呢?有没有受伤?」
「我?」沈意诗听问,担心他也责备自己,急忙摇手。「我没有啊!我很好,真的很好!」
「那就好。」杜唯颔首。「信宽,意诗就麻烦你照顾了,我送春雪回家。」
语落,他也不管众人反应,径自展臂将春雪打横抱起,不容抗拒地下令。「跟我回家!」
他抱著她便走,高信宽与沈意诗错愕地目送两人背影。
片刻,沈意诗拍拍胸脯。「吓死人了!我从没见过唯哥哥发这么大的脾气!」
斑信宽转头看她,若有深意。
「干嘛这样看我?」她皱眉。
他看了她两秒,柔声问:「你没事吧?有没有哪里受伤?」
「春雪都没受伤了,我骑术比她高明,怎么可能会受伤?」她撇撇嘴,嗔恼地哼。
「你刚刚伸手想救春雪,对吧?」
「对啊!你看见了喔?哼,要不是被她拖累,我也不会那么倒霉从马上摔下来,可恶!这场比赛明明就是我赢了说。」
剑眉一挑。「到现在你还要坚持比赛胜负?」
「本来就是我赢啊!」她气呼呼地嘟嘴。
他摇头。「沈意诗,你真是蠢得没药救了。」
「你说什么?!」她气愤地推他,哪知一个不小心牵动臀部肌肉,痛得她龇牙咧嘴。
他轻声谵笑,她更气了,抡起粉拳用力槌他肩膀。
「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坏蛋,大坏蛋!」
他任由她槌了几下,跟著抓住她小巧的拳头,用大掌紧紧包住。
她怔住,手肤感受到从他身上传来的热气,颊畔不觉有些发烧,跟著,她深吸口气,朝他抛了个媚眼。
「我就知道,你是喜欢我的。」
「你说什么?」高信宽呛到。
「你别装了。」她娇哼,眼神妩媚,流露万种风情。「如果你不是喜欢我,干嘛这样乘机吃我豆腐?」
「我吃你豆腐?」他好笑地反问。
「你可别不承认!」她眯眸警告他。「我才不信你刚刚没对我动心,心跳一点都没加速。」
他心跳加速了吗?高信宽讳莫如深地微笑。「看来你对自己的魅力很有信心。」
「那当然!」她得意地抬高下巴,孤芳自赏。「你敢说我长得不漂亮吗?我就不懂了,你为什么要一直装作不喜欢我,老是故意气我?」
「没有人跟你说过水仙花顾影自怜的故事吗?」
「什么水仙花?你在说什么?」
「这是某个希腊神话故事。」他悠然解释。「一个长得很漂亮很漂亮的美少年,每天在湖畔看著自己的影子,看著看著,他爱上了那个影子,竟然跳下去想跟那个影子永远在一起,接著,河岸边就长出了一株水仙花。」
「你的意思是漂亮的人死后就会变成水仙花?呿!表才相信!那不过是神话故事。」她一脸不屑。
看来她完全无法领悟这故事隐喻的嘲讽意味。
为何他一点都不觉得惊讶呢?
斑信宽笑了,擒住沈意诗的目光炯炯有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