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椅上的王者(下) 第15章(1)

玫瑰听见光嫔有伤,不禁感到讶然,瞧去才发现光嫔气色确实不佳,但光这样看,根本瞧不出她伤到哪了?

这时光嫔突然转过脸来,好像这才发现身旁站著的竟然是玫瑰,王上听戏,身边三尺内除了贴身近侍黄德外不得站人,玫瑰能站这里肯定是王上刻意安排的,光嫔想到自己居然与一个宫女站在同一处,这般贬她的身分不由得更恼了。

眼中流露出对玫瑰的恨意几乎浓得化不开,若不是在这种场合,又有冶冷逍在,光嫔早将玫瑰大卸八块了。

玫瑰愕然,为求白身安全,她不敢与光嫔同肩而站,识相的往后退一步,但光嫔恼怒的视线还是没有移开,她索性再往黄德身边靠去,黄德见了她的窘状,嘴边扯起莫名的笑。

她不解他这笑的含意,于是小声问。「黄德公公在笑什么?」

「没什么,笑有人至今还不知死活。」

「唉?这话是在说谁昵?」

「自然不是说您,不过您既然听了,就当没听见吧。」

她蹙眉,这话也太没头没脑了吧?「黄……」她想再问仔细点不甘寂寞的光嫔早已不理她,转而对冶冷逍说话,她于是噤声,先听光嫔对冶冷逍说什么。

「王上,这出戏名为」贵妃醉酒「,是在锐中原皇帝唐明皇与贵妃的故事,那唐明皇夺了自己的子媳为妃,对其宠爱有加,荒废朝政,最终引起国难,而贵妃被当成祸水,缢死在马竞骤,您说这贵妃何其无辜啊,只因受宠就要这样枉死?」

冶冷逍冷笑,「是啊,女人无辜,有过的是君王,不该宠幸祸水殃及百姓,险些连国根都保不住,孤谨记,祸女不可亲!」冶冷逍说这话时故意往她瞧去,那祸水岂不指她。

被罚站的光嫔本想借著论戏攀谈引冶冷逍注意,哪知却反而自取其辱,踫了一鼻子灰,这会儿她气得都要哭了。

李玲见状不忍,为了帮她化解尴尬,便道。「今日是臣妾的生辰,那些国仇家恨的事,臣妾女人家不懂这些,选这出戏也只有趣在唐明皇与贵妃的儿女情长上,臣妾记得中原有位大侍人曾为两人做了首」清平调「,这开头是--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华浓。若非群王山头见,会向瑶台周下逢。一枝红艳露凝香,云雨巫山杆断肠。借问汉宫谁得似?可怜飞燕倚新装。

名耗倾国两相欢,常得君王带笑看。解识春风无限恨,沉香亭北倚栏杆。

「这诗多美,将贵妃的娇艳媚态以及唐明皇对她的痴情开容得无以复加,臣妾也渴望能像贵妃一样,让王上喜爱。」李玲双颊红艳的望向冶冷逍,情意绵长意在言中。

「唐明皇只要贵妃在身侧就可解除烦忧,玲妃的品德比那位贵妃有过之而无不及,孤有你,岂不更满意。」冶冷逍难得含笑对人说出这种话。

玫瑰极为羡慕李玲随意就能吐出侍来,谈吐优难,这才是德容才学兼备的女子,若她肚中也有些墨水,那该有多好,就能与人谈古论今,朗朗高谈……

「泪湿罗巾梦不成,夜深前殿按歌声。红颜未老恩先断,斜倚熏笼坐到明。王上,不只玲妃姊姊希望得您相顾,臣妾同样需要您的怜爱,别忘了臣妾」望仙楼上望君王「。」光嫔争宠,哪受得了只有玲妃一人得势,张口也要争点锋头讨恩宠。

连光嫔都能脱口成章,玫瑰不禁低下头来,显得自卑了。

冶冷逍对光嫔的话也只是冷瞥一眼,他近来对她冷落到谷底,至于原因光嫔自己清楚得很。

扁嫔忿忿地模模自己头上的大片珠花,不住愤慨的瞪向站到黄德身旁去的玫瑰,都是这女人,都是她!

「宫女玫瑰既然也在这里,这戏也看了,不如同样表示一下自己的看法。」光嫔话锋一转的要玫瑰表现。

扁嫔曾上内务府调过宫女资料,得知玫瑰出身杂技,没读过什么书,之前还只能在马役司当苦役,如今要她评戏,是有意让她出丑。

瞧一个草包能说出什么花来!

扁嫔点名玫瑰,冶冷逍眼皮轻弹,眼眸色泽深了些。

玫瑰哪里不知光嫔的用意,她脸颊一热,手心都冒汗了。

「奴婢……奴婢只会看戏,不会评戏。」

「会看戏却不会评,你这不是白看了吗?平白槽蹋了人家一出好戏!」光嫔马上挖苦。

「奴婢……」玫瑰脸颊更烫了。

「好啦,别只会奴婢奴婢的,宫女就是宫女,出身不入流,文采贫乏也是当然,只是称这样的人下次就别来听戏了,好在这里都是宫内自己人,若有外宾在,那可是丢了咱们弦月的脸,以为弦月的后宫都是文盲。」

玫瑰被光嫔说得面红耳赤,而冶冷逍的脸色也已沉下,但就不知是嫌弃玫瑰没读书,还是不高兴光嫔说话刻薄。

黄德挂在嘴上的那抹诡笑一真没散去,这时笑得更深,低后往王上的脸望去,见主子递了个冷冷的眼神,他马上会意。

他回过身,手拍了拍,只见站在三尺外候命的小太监立刻上前来--

「黄德公公有什么吩咐?」

「王上体恤光嫔娘娘养伤辛劳,赐座,还不过去备椅子,伺候娘娘坐下。」

扁嫔听见马上笑逐颜开,王上总算肯让她坐下了。

「是,奴才这就伺候娘娘入座。」小太监领命就要去办。

「去吧,对了,回头顺便去请太医过来,王上关心光嫔娘娘的伤势,要在这里亲自瞧太医为光嫔娘娘换药。」黄德再说。

「什么,让太医在这帮我换药?!」光嫔闻言大惊失色,整张脸突然刷白。

「没错,这是王上的意思。」黄德笑应。

扁嫔一急,马上转向冶冷逍道。「王上,不用了,臣妾的伤好多了,不用太医看了,不用了……」

「难得孤关心称,光嫔想拂了孤的好意吗?」冶冷逍语调冷凉的问。

扁嫔却神色惊惶的抱住头。「王上,臣妾丢不起这个脸啊!」宫里的人几乎都在畅音阁里,若让人人都瞧见,她情愿去死!

合冷逍嗜笑,「孤都不怕你替孤丢脸了,你自己怕什么?黄德,太医来了吗?」

「回王上,太医早在外头候传了。」黄德道,这意思是在光嫔来之前,人早安排好了。

「很好,传!」

「传太医!」黄德高喊。

不一会太医进来了,先三见过冶冷逍以及玲妃后,便提著药箱向一脸惊俱的光嫔走去。

「请光嫔娘娘坐下,这样微臣才能替娘娘换药。」

「不……不……我用不著换药!」

她态度慌张,转身要逃,让众人觉得奇怪,不过就是换个药,她有必要这么害怕吗?

「娘娘得罪了。」她才推开太医要距,就让黄德的手下拦下,按回椅子上。

「娘娘,王上对您一片关怀,您不可辜负啊!」黄德笑说,递个眼神给太医,太医立即摘下她戴在头上的那大片可笑的珠花。

珠花落下的瞬间,畅音阁里即刻传来此起彼落的惊呼声。

「天啊,光嫔娘娘的头怎么秃了?!」

「太可怕了!」

「好难看啊!」

这窃窃私语声因为太热烈也太多了,霎时让整个畅音阁吵杂起来,甚至盖过台上的贵妃戏码,教台上的角儿不知这戏还要不要唱下去。

冶冷逍摆了手,这戏只好先撤了。

这会大家的注意力更集中在光嫔那秃去的头上。

扁嫔前头原本浓密的发已被剃去约手掌大小,额上也有一处伤口,那伤口不知是太医医术不好还是没尽心,伤口歪七扭八极其丑陋,再加上被剃去发,让光嫔整张脸变得奇丑无比,惨不忍睹。

玫瑰也见到光嫔惊人的惨相,不禁吃惊的悟住嘴,免得自己也惊呼出来,不敢相信光嫔居然会变成这个样子,她是遭遇到什么事了?

「光嫔娘娘半个月前不慎由坐轿上跌落,摔伤了头,太医正奉命医治,请各位安静,先别扰了太医的心思,若无法好好替娘娘疗伤,这伤怕又得要再多医半个月了!」黄德刻意提高音里,让所有人都听见。

扁嫔的人缘本就极差,黄德说完这些话,反而引起更多人的噗嗤汕笑,光嫔闻声更加羞愤欲死。

玫瑰模模自己额上的伤,这伤已经结痂几乎好了,而光嫔半个月前摔的,那不就是光嫔伤她后的隔日?

两人受伤的时间差不多,自己是到慎刑司的医所由药生医的,光嫔是让太医院医术高明的太医疗,怎么都已过了半个周,她的伤已好,光嫔的伤却是惨成这样?

蓦地,她想起那日在上弦宫冶冷逍对黄德说的话--「她要去慎刑司的医所,让她去,她医几日,孤要双份。」

双份?!她猛然看向冶冷逍,他正好转过脸来,脸上挂著淡淡的笑,她呼吸为之一窒,瞬间明白,光嫔的伤是他下令伤的,而且不许光嫔的伤比她好得快,这才让太医越医伤势越严重,甚至连头发也给剃去一大块,让她丑得无法见人,才会戴上那一大片的珠花遮丑。

原来,他已晓得她额上的伤是光嫔所为,所以也伤光嫔替她出气!

但,为什么?为什么他要这样做?为什么要帮她……

她心情很复杂,再往冶冷逍瞄去,他深不可则的双眸仍盯著自己,她心脏一跳一跳地,越跳越快、越跳越快……

「碧玉,你看了那出」贵妃醉酒「后有什么感觉?」玫瑰坐在玉兔宫里的圆桌前,手里捧著的热茶早凉了,她失神的问。

「看戏就看戏,还得说心得吗?」

昨日碧玉没能与玫瑰一样站在王驾前听戏,所以并未听见光嫔羞辱她才疏学浅的那些话,因而碧玉不解她是怎么了,只知昨咱畅音阁回来后,便老是发呆。

昨日光嫔大大出丑,惹来笑柄,后来知道是跟光嫔欺负她们有关,让王上给修理了,自己为此可是开心得很,但奇怪的是,回来后反见玫姊姊唉声叹气起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玫瑰继续叹气。

「玫姊姊,你哪里不舒服吗?」碧玉担心的问。

「我……碧玉,你进宫前可上过私塾?」

「私塾?有啊,咱们弦月重教高,子民普遍都上过私塾,一般女子至少读四年书,富贵人家的女儿学得就更久了,但我家里并不富裕,家人只供得起我读两年书。」碧玉说。

「你至少还读过两年书,我就几个月而已,勉强识字罢了。」玫瑰沮丧的垂首,就连碧玉学的都比她多。

「不就是多识几个字嘛,自己努力也可以啊,你何必这样叹气?」见她自卑的模样,碧玉安慰她,也明白了原来她是为学不如人而难过。

玫瑰听了,忽然抬起头来,「从前没读书不觉得如何,日子只求温饱罢了,如今才觉得做学问的重要,人若没有文墨,就不能进步,就不能懂更多,碧玉,你说得对,现在读书也来得及,不如你跟我一起学习吧?」

「一起?」

「嗯嗯,你不是说读书这种事自己努力就可,你跟我一起努力吧!」玫瑰兴匆匆的邀碧玉一块向学。

「可是……说实在的,我并不喜欢读书,上私塾的那两年,其实满痛苦的……」碧玉露出难为信的表信。「再说,自习固然很好,但也得先经夫子讲解过,咱们懂了才自习,不然也许越学越错,反而贻笑大方。」

玫瑰才振奋起的精神又萎靡下来。「是啊,学问不是去借几本书读一读就能学得好的,还要夫子教导,可借咱们身在宫中,又是地位低下的宫女,谁会肯教咱们读书呢?」

碧玉见她失望的样子,不禁后悔方才不该提自习的事,这会儿反而教她更泄气了。

「有人在吗?」外头突然有人喊。

见玫瑰没什么精神应对,碧玉出去瞧怎么回事。

然而不一会儿,碧玉就局开眼笑的走回来,身后还跟著一名老头子。「玫姊姊,找你的,你瞧是谁来了?」

玫瑰还坐著发愁,抬眼望去,只见一个陌生的老人家走了进来,这人是谁她并不认识,但因为对方年迈,她还是赶紧站起身去迎接他。

「请问老人家是……」她去扶他坐下。

「老夫孔景泰。」老人家坐下后板著脸报出大名。

「孔……孔景泰,图文馆大学士孔……孔大人?!」孔景泰是当代最有名、被推举为最有学识的大学士,这样的闻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她惊得赶紧站真身,态度比刚才更恭敬一些。

孔景泰七十有余,平口若无重要名帖,是请不动他出现,此番却主动找上她自是有原因。

「你就是玫瑰?」他上下打量她。

「呃……是,我就是宫女玫瑰。」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文学大家,她紧张到舌头都不灵活了。

「嗯,跪下来吧。」他又道。

「嘎?跪……跪?!」

「怎么,不愿意?」

「不是的,我只是……只是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一见面就要她跪,她是得罪了他什么吗?

「天下人想要老夫收为学生的没有万个也有千个,老夫让你跪地拜师,难道还不够格吗?」

「什么?!拜师,您愿意收我做学生?!」她大惊,这不是自己耳朵出问题了吧?「不相信吗?哼,老夫也不相信自己会同意收一个宫女做学生,没办法,王上的旨意老夫又岂敢不从,不过你倒是给老夫好好的学,老夫教过的学生可不能没出息!」

她更为惊愕了,是冶冷逍让他过来的,那人竟然让大学士过来教她读书?

这个消息令她整个人傻住。

「喂喂喂,你跪是不跪,不跪我就回复王上去,说你不想求学。」

「啊,我要学,我跪,我跪!」玫瑰不再多想的马上跪下叩首拜师。

孔景泰满意的点了点头,「很好,可以起来了,老夫每日下朝后会过来,你就将这时间空出来,老夫会教你一些东西。」他吩咐。

「多谢孔夫子……等等,还有碧玉,她是不是也能跟著学习?」她不忘拉碧玉一起。

孔景泰老脸拉下,「收你己是不得已,老夫怎可能再额外教导别人,你别得寸进尺。」

「可是……」

「玫姊姊,算了,主上只恩典称一人,我没关系的,且如我之前所说,我对读书做学问的事一点兴趣也没有,硬要跟著学习只是活受罪,更会气坏大学士。」碧玉坦言道。

堂堂大学士教一个宫女读书写字,实前所未见,王上的恩典只给玫姊姊,岂可能延及自己,她心知肚明,也有自知之明,王上对玫姊姊是特别的,玫姊姊此后只怕被栽培得越发不一样了,她内心里对玫姊姊可是越来越羡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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