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尽人亡,只差一点点。
所以螭吻一副虚脱样,被榨干、被使用过度……任由惊蛰为他,呃,处理伤口。
谁弄出来的,由谁来治妥,理所当然,螭吻一点都不想阻止。
什么羞耻、什么害臊,在做时没有,做完了,也不必矫情有。
懊痛的地方,治愈之术抚过,消失得无影无踪。
仅剩孟浪的余韵还潜藏深处,如火烫烙印,消抹不掉。
螭吻被清理得干净,汗渍、吻唾,惊蛰留下的种种……逐一拭净,换上新裳。
他仅负责动动口,吃掉递到嘴边的松糕,连唇角糕屑都有人擦。
喉间稍有不适,咳一声,斟满温热茶水的暖杯,立即塞进掌心。
「满足了?」
问话的人,是螭吻,慵懒眼眸下,眼窝淡淡的灰。
狂纵一夜的代价,累出两颗眼圈。
「先奸后杀,你可以动手了。」螭吻迳自说著笑,领死之心,却很认真。
惊蛰淡视他,替他整理衣襟的手并未停下。
「我不是来沾酱吃你。」到底脑袋瓜怎么想的?当他是吃人狂魔吗?
螭吻微讶挑眉,确实意外。
「那你来干嘛?」
惊蛰没回答,只是看著他,眼神就是答案。
螭吻起先没反应过来,与他鼻眼相对,一直到……发现惊蛰眼中,传递著「「我来干嘛,昨夜……包含今不早,你不全知道了?」」的无言。
「不会吧……你冒性危,就为了来睡我?」有没有这么饥渴?
牡丹花下死,作鬼也风流,便是说这种蠢蛋?
包何况,他螭吻,是草,而不是花。
「不是为了我的心呀肝呀髓呀脑呀肉的?」螭吻仍不怎么信。
「我自始至终,没说过半句是为你的肝髓脑肉而来。」
心,暂且跳过,他不否认,他要螭吻的心。
「那你来干嘛?」螭吻脑筋鬼打墙而不自知,重复又问。
「来睡你。」惊蛰改睨为瞪,以螭吻之言回嘴,有丝赌气意味。
「畜牲。」螭吻啐啧。
惊蛰不怒,倒是扬唇笑了。
「我有多‘畜牲’,你应该是一清二楚了。」他满意瞅著,螭吻身上全是他烙下的痕迹。
「是呀,谢谢你昨夜的卖力‘照顾’。」螭吻咬牙切齿。
惊蛰不再与他斗嘴,枕回他身旁,伸手要揽他,被他以鲛枕挡过去。
吃完,翻脸不认人的,似乎不是他惊蛰。
「我听说了上世的事。」惊蛰直白道来。
「所以?」螭吻一脸「「那又怎样?」」的懒状。
「你也知道了?」
「当成故事听听罢了,反正闲著也闲著。」螭吻淡淡回答。
「不感动?」
「不记得的事,没什么好感动。」
「真想把「畜牲」两字,原原本本还给你!」惊蛰替前世的龙魂,感到同情。
「不要用眼神偷骂我。」螭吻瞄他,即便惊蛰嘴没开,他就是听到了!
下一刻,螭吻别开脸,故意不再看他,才能佯装口气冷淡、无所谓,评论别人家的事一般:「我说错了吗?难道,你前世曾喜爱过我,这一世,也必须顺理成章,延续下来吗?」
稍顿,自己觉得说来好笑,忍不住嘲弄,掀了掀唇,再道:「当然不可能嘛,瞧,你这世不就后悔了,后悔前世太蠢,把墨鳞金骨让给我,于是处心积虑又把它拿回去,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搞得你累,我也累──」
「前世有多爱,自然不代表此世亦然。」
惊蛰的接话,算是认同螭吻看法。
「对吧,所以,听不听说前世之事,有何差别?」被认同了,螭吻没有喜悦。
差别是真的没有,只觉淡淡悲哀。
上一世,龙魂与蛟魂,明明那么爱著……这一世,竟走到如此田地。
「没有差别,爱或不爱,全是这一世的事,听闻前世始末,也不过是助我厘清心中纠结,豁然开朗。」
螭吻缓慢回首,看向低语的惊蛰。
「豁然开朗?」螭吻复喃。
用上这四字,是被多大团乌云笼罩呀?
「上世,爱得多深、多义无反顾,用何种心情让出投胎之躯……我全不记得了,但我却越发清楚,这一世──」停顿之后,惊蛰迟迟没说下去,凝望在螭吻身上的眸光,更专注,更深浓。
这一世,再度深陷。
重新地爱上他,前世的蛟魂。
即便没了那段记忆,他仍是追寻著他,无论理由为何,这个本能,刻骨,铭心。
「小九,这一世,我仍是爱上你。」
螭吻没受感动,反倒板颜怒斥:「这不好笑!」
任何玩笑话,他都能一笑置之,独独此事,是他心上梗刺,不许被人轻蔑视之。
惊蛰不爱他,他可以容忍,自己爱他,是自己的情孽,怨不得人。
可是惊蛰不爱他,却以爱为谎,那等同是刀,残划在心上,凌迟,鲜血淋漓。
惊蛰并未止歇,持续说道,语气淡,淡中仍不失坚定:「我爱上了你,所以,即使我夺走墨鳞金骨,成了龙,拥有如意宝珠,我也毫无喜悦,比不上昨夜……抱你,吻你,来得真实。」
螭吻绞在枕上的手,紧握成拳。
「如果是戏言,到此为止,不要再扯谎下去!」
「你为何不信?」
虽不意外他的反应,惊蛰却想……听他亲口说出理由。
螭吻深深吐纳几回,瞪视转为凝视,半晌,才道:「因为你亲口说,你深爱的、迷恋的……只有‘墨鳞金龙’的独一无二!因为,你亲口说,我之于你,已经没有价值!」
这些话,他听著,有多惊震,便有多痛;有多痛,就记得多深刻!
面对螭吻越吠越响的吼声,惊蛰显得淡然。
淡然,不代表轻蔑以待。
「我那时错了。」
「你、你认错也认太快了!」螭吻强烈不满。
为惊蛰当时的「错了」,他沮丧、难爱、痛苦、强颜欢笑,惊蛰一句轻描淡写,就结束了?
把他那段时日的沮丧、难受、痛苦、欲哭无泪──全数还来!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惊蛰脸不红、气不喘,说得理所当然。
「你改了什么?!早先说不爱,现在才发现爱,明日呢?想一想,又觉得‘错了’,是不是同样丢一句──‘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掠食丹我已服下,一年始生效,蓄满需费时多少,我无法给你肯定答案,不过,只要它拿回‘墨鳞金骨’之力,我会立即将它还你。」
惊蛰一样淡淡口吻,淡淡噙笑,淡淡道,不多做任何解释,只陈述现况。
前世,墨鳞金骨之胎,他拱手相让。
今世,墨鳞金骨之力,入了手,他同样愿意再还。
为的,只有两字,怜爱。
螭吻本来有满腹怨言欲说,倏然而止,难以置信……自己听见了什么?
「我来,就是要告诉你这件事、这个决定。睡,算是意外收获。」
惊蛰的这句话,好遥远,好不真切,因为,螭吻仍处于震撼──震憾于前头那番言词……
「你……吃下掠食丹?」他错愕,想问个清楚。
惊蛰静,已是回答。
螭吻低哑嘶吼,又急,又气:「你好不容易才拿走‘墨鳞金骨’!罢刚变成龙!……吃下掠食丹,它、它不是会把你的气力,全部吸食殆尽,到时,你、你的黑发将褪成雪白!渐渐失去精气,虚软得像块糖饴,会……」像我这样,废人一般。
喉,哽住。
想骂的话,很多!
太多太多,却冲不喉,骂不出口!
因为,脑子里充塞的,是更多──「不要!不要做这种事!我没有要拿回墨鳞金骨!傍你呀,我甘愿的!」
「不要说什么「还我」!我不要讨!」
「我不要你变成这样!」
「我喜欢你这种模样!喜欢你发黑如墨!我不要你变成病弱之辈!」
「那不适合你!」
「把掠食丹吐出来!快吐出来!」
惊蛰听他低吼时,只觉心痛,想狠狠揽他进怀,揉入胸口。
螭吻所尝之苦,全拜他所赐,他是个混蛋……
「是我该得的教训,是我犯错后的报应,不值得同情,毋须为了我,露出这种神情。」惊蛰低喃,抚模螭吻白发,以指为梳。
这种……急得快哭出来的神情。
「惊蛰,我不要你还!它本来就是你的!我才是偷走的那一方!不只是力量,还有家人,你应该是九龙子!是我父王的第九名孩子!是我哥哥们应该要疼、要宠的──」
螭吻瞬间噤声。
无意间提及家人,他想起一件更紧要攸关生死之事!
比起掠食丹笮用,发生得更早更快,马上会面临的危机!
「快!你快走!我大哥他们──他们每日一早都会到我房里,来看我的情况,他们若见到你……若见到你,绝对立即翻脸!」
掠食丹吐不吐已是其次,会被打到吐胆汁,才是重点。
毕竟,他亲眼见过几名哥哥……痛欧夔牛的惨景。
螭吻推著他,拉圯鲛绡被往他怀里塞,急于催促:「没空穿衣裳,先包著,赶快走!」
算算时辰,怕是一踏出房门,正好与哥哥们对上,螭吻又改口:「不!别出去!先躲!……躲床底,不,躲石柜!你去躲石柜里!屏息声,否则会被发现!」
吼了半天,推了半晌,惊蛰不动如山,一点也不著急。
「惊蛰!」为什么不快走?
「……你让我感觉,我像偷欢的奸夫,见不得人。」惊蛰很难接受。
「你是呀!」
不然,是能光明正大,摆上台面,受众人祝福身分吗?!
尤其,浑身不著片缕,你光光,我光光,摆明一夜放纵的这种情况!
新恨,爬上么弟的床;旧恨,害么弟变成这副病样,两者加一加,惊蛰想保有全尸,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