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我看你根本是满人的走狗,帮外人残害自己的同胞,看来对你也不必客气,我先一剑解决你再说。」这可让何敏找到借口出手了。
如意见她拔剑相向,吓得又躲回鬼夜叉背后,似乎笃定鬼夜叉不会袖手旁观,只要有他在,谁也没办法动她一根寒毛。
「师妹!」耿天澜厉声喝止,「你再这么冲动,别怪我不念师兄妹之情了。」
沈际飞也赶紧出面打圆场,「师妹,人家小泵娘什么都不懂,你跟她说那么多也没用,咱们就让大师兄来处理吧!」
「哼!」她满心不甘愿的将剑归鞘。
「好可怕!」如意吁了一口气,轻拍胸口压压惊,「你们仗著自己有武功就想欺负人,算什么英雄好汉,鬼夜叉才不会加入你们那个什么门的去对付皇上咧!」
雹天澜睇向她绝丽的容颜,歉然的说:「我师妹的个性比较冲动,有得罪姑娘的地方,还请姑娘多多包涵。」
「包涵不敢当,只要你们别再来找鬼夜叉就好了。」她非得尽全力阻止不可。
雹天澜将注意力转到鬼夜叉身上,「鬼兄,不知你意下如何?」
「不要再来找我了,我不会加入你们的。」鬼夜叉淡漠的回应。
沈际飞想起先祖悲惨的遭遇,忍不住喝问:「为什么?难道你不是汉人吗?咱们汉人的江山全落入满贼手中,你真的吞得下这口气吗?」
「我爱莫能助。」他言简意赅的说。
如意也不避嫌的拉住他的手,「咱们走吧!不要理他们。」
「鬼兄……」耿天澜张口欲言,却见鬼夜叉施展绝顶轻功,带著如意翩然而去。
「大师兄,咱们就让他这么走了吗?现在该怎么办?」沈际飞问。
何敏跺了一下脚,嗔怒的说:「当然是再找了,今天要是让他走了,咱们恐怕再也找不到他了,回去可没办法向师父交代。」
「他若存心让咱们找不到,就算把整座山翻过来也是枉然,咱们走吧!」耿天澜率先提剑下山。
何敏怔愕了一下,「大师兄?」
「师妹,既然大师兄都这么说了,咱们也只有另外想法子了,先下山再说吧!」
沈际飞也跟上耿天澜的脚步。
何敏走了两步,又依依不舍的回头看一眼青郁翠绿的山顶,这才离开。
※※※
「你就住在这里?」如意惊诧的站在一间临时搭盖的茅屋门口,屋里除了一张木床之外,只有置在角落的几样炊具,可以说是家徒四壁,根本不像个家,怎么能住人呢?
表夜叉怡然自得的走进屋内,倒了一碗水过来。
她看著递到面前的陶碗,「这是要给我喝的?」
「嗯!」他轻应一声,不由得有些窘迫不安。
如意露出甜笑,「谢谢。」
他愣愣的看著她,被她脸上那抹既天真又妩媚的笑靥给迷住了。
「干嘛一直看人家?」看得她心儿怦怦跳的。
「对、对不起。」鬼夜叉很快的别开脸庞,暗自庆幸有鬼面具遮住,才没让她看到他脸红的样子。「你也该走了。」
她失望的垮下脸,「你不喜欢看到我吗?」
「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他不想跟她牵扯太多,怕自己会把持不住,也怕自己陷得太深。
「可是,我……」如意欲语还羞的说:「我想见你。」
表夜叉震愕的睐向她那羞红的小脸,一下子呆住了。
「很奇怪吧?连我自己也想不通,为什么从那天见到你之后,我的脑子里就一直想著你,连作梦都会梦到你,我甚至连你长得什么模样都不知道,就……就已经喜欢上你了。」如意越说越小声。
「啊……」鬼夜叉全身的血液一下子全冲到脑门。
他倒退了一步,仿佛被她的告白吓坏了,甚少和外人接触的他,居然有姑娘主动向他示爱,让他一时之间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
如意倏地抬起小脸,眼中满是受伤,「你、你不喜欢我?」
「我……」怎么办?娘生前并没有教他该如何应付这种事,而且,她好像快哭了,让他更加不知所措。
「可是,我已经喜欢上你了,怎么办?」她的眼眶一红,唇瓣微微的颤抖,「你好可恶,早知道就不让你救了,这样我就不会这么难过了……呜……」
表夜叉活到这么大,还没见过姑娘哭,急得他团团转的。
「你……不要哭……」这种时候,就算他有再高强的武功也没用,根本派不上用场。「求求你别哭……」
她轻揉著泪湿的双眼,「我就是要哭……反正你又不喜欢我……」
「我、我没说不喜欢……」面具后的脸孔红得像著火似的。
如意止住哭声,两眼亮晶晶的看著他,「真的?」
「呃……」
「不许你说不。」她蛮横的命令。
表夜叉哑然失笑的睇著她,怎么刚才还哭哭啼啼的,转眼间又变得恰北北了?难怪人家说女人心海底针,真不懂她们究竟在想什么。
「我再问你一次,你到底喜不喜欢我?」如意霸道的问。
他吞吞吐吐的说:「喜、喜欢。」
如意脸泛红潮,羞答答的垂下眼睑,「你没有骗我?」
「我从来不说谎的。」
「我相信你,那你可以摘下面具,让我看看你的脸吗?」她冀望的问。
表夜叉停顿了好几秒,沉声的说:「不行,我曾经答应过先母,这辈子除了自己之外,绝不让第二个人看到我的脸。」
「为什么?」
「我不知道,先母要我发下重誓,今生今世绝不拿下面具,否则就不承认我是鬼家的子孙。」
她一脸的讶然,「连你未来的妻子也不能看吗?」
「没错。」鬼夜叉颔首。
如意大声抗议,「这太强人所难了吧!你娘为什么要立下这种不合情理的规矩?难道她不希望你过著像正常人一样的生活吗?」
「我想,我娘这么做也是为了我好,何况戴了二十多年也习惯了。」他的心中没有半点怨恨。
「可是,人家好想看看你长什么样子喔!」她嘟起唇瓣,很不情愿的咕哝,可是一望进鬼夜叉那双盈满忧愁的眼瞳,她就心软了。「算了!就算你长得再丑,我也认了,谁教我喜欢你咧!」
表夜叉心跳如擂鼓,不晓得该说什么才好,只能用深幽的目光传达自己的心声,有些腼腆、有些忐忑,活脱脱像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
在他的目光下,如意含羞带怯的绞著衣角,「鬼夜叉,我问你,你会在意我的家世吗?」虽然他不愿意加入那群乱党,可并不表示他会娶个满人女子为妻,她实在有点担心,万一他知道自己不但是镇国大将军的女儿,还有个「格格」的头饺,会不会排斥她?
「不,我只怕配不上你。」他早已料到她必定出身富贵之家,而自己只不过是个江湖浪子,既无财、也无势,怎么有资格拥有她?
如意急忙摇头,就怕他反悔了。「只要我们彼此相爱,其他的就不成问题,我会想办法解决的。」
「那你的爹娘呢?」
「我啊……呃!我爹娘他们都很疼我,只要我喜欢的,他们一定不会反对。」她有些犹豫的说。
表夜叉显得有些踌躇,默不作声。
「怎么?你又退缩了,是不是?」如意抓住他的大手,深怕他又丢下她走了。「男子汉大丈夫不要这么畏畏缩缩的,喜欢就是喜欢,我可不准你再逃避,听到了没有?」
他被她说得一愣一愣的。「听、听到了。」
如意噗嗤一声,掩口娇笑,从怀中掏出一条全新的手绢,「这是我亲手缝制的,上面还有我的名字,我就把它送给你,你可要好好的保存,不能弄丢了,否则我会非常、非常生气的。」
「好。」鬼夜叉郑重的接过,他可以感受到它细腻的触感,以及精细的绣功。
她羞涩的一笑,「那我明天再来这里找你,不见不散喔!」
「嗯!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自己走就好。」石榴一定找她找得快疯了,再不下山,万一惊动了阿玛和额娘就玩完了。「别忘了明天的约定,要是等不到你,我就每天到这里来,直到等到你为止。」
表夜叉激动的颔首,「我会等你的。」
「嗯!那我回去了,明天见。」如意挥了下小手,一蹦一跳的离去。
他痴痴的望著她娇小玲珑的身子渐行渐远,才打开攥在手心中的绢帕,只见角落里绣了「如意」两个字,原来这就是她的闺名。
「如意……」鬼夜叉富有磁性的嗓音念道。
※※※
翌日,如意历尽千辛万苦的提著食盒上山,刻意要石榴和轿夫在山下等,在事情还未底定之前,还是先瞒著鬼夜叉比较妥当,免得提前曝了光,那可就真的是寡妇死了儿子──没指望了。
「呼、呼!累死我了……」
她用袖口拭著汗水,都怪自己太贪心,一下带了这么多食物,可是一想到鬼夜叉的屋里一点吃的都没有,她就好心疼,并暗暗决定,非把他喂得白白胖胖的不可。
「你拿的是什么东西?」鬼夜叉突然现身,好笑的看著她狼狈的模样。
他在屋里等得心慌,深怕昨天的事只是一场美梦,他一大早起来就坐立难安,只好出来看看,想亲眼证实那不是梦。
如意仿佛见到救星,爱娇的说:「你来得正好,人家快提不动了。」
「这里头装的是什么?」他轻而易举的提起食盒问道。
她很自动的去牵他的大手,「那是人家亲手做的菜,专程送来给你尝尝看,你看我对你多好,害人家走得脚都酸了,拿得手也麻掉了。」
表夜叉怜惜的睇著她娇憨的小脸,心中一阵激动,「我吃东西向来清淡简单,你以后不用这么辛苦了。」
「看你一副瘦巴巴的样子,人家舍不得嘛!所以人家才特地准备这些来帮你补补身子。」
他口拙的说:「谢谢。」
如意满意的笑眯了眼,经过几次的交谈,她有些明白他不是那种善于言词的人,比起那些说话说得天花乱坠、不切实际的贝勒、阿哥,她还是喜欢像鬼夜叉这种木讷寡言的性格。
来到茅屋内,她将食盒内的五、六道菜全移到不知打哪儿搬来、斑驳不堪的矮桌上,再备好两副碗筷,就要席地而坐。
「等一下。」鬼夜叉从床上取来一块干净的碎布,摊放在地面上。「好了,这样就可以坐了,免得弄脏你的衣裳。」
他的温柔体贴让如意满心欢喜,这比送她贵重的珠宝首饰还来得让她开心。
「来!这是红袍虾,你快尝一口看看……」如意夹起虾子,放入他碗中,「为了学好这道菜,厨子都快被我烦死了,你尝尝入不入味?」
表夜叉在她的劝诱下嚼了几口,「嗯!很好吃。」
「真的?那你再吃吃看这道干烧桂鱼、叉烧肥鸭,还有三鲜鲍鱼……」她不断的帮他夹菜,没两、三下,他碗里的菜就堆得像座小山。
他只是拚命的扒饭、吃菜,在他眼里,这些菜全都是山珍海味,因为这些是她专程为他下厨做的。「好吃,真的很好吃。」
「那就多吃一点。」看他筷子都没停过,如意很有成就感。
表夜叉只能用点头表示,在她频频关爱的眼神下,不停的将菜往嘴里塞,就算把肚皮胀破了也值得。
「你也吃。」他也夹了一块芙蓉鸡给她。
如意也吃得津津有味的,因为是他夹给她的嘛!自然格外可口了。
「呃!」鬼夜叉终于打了个饱嗝,并将筷子放下,而桌上的每道菜也都盘底朝天了。「我再也吃不下了。」
「我也是。」她将空盘子放回食盒内,「既然你喜欢吃,下次我再做给你吃,你可是第一个有荣幸吃到我做的菜的人喔!就连我阿……爹都没吃过。」
「的确是我的荣幸。」
他的目光十分温柔,看得如意怪难为情的。
「你知道就好。」如意甜孜孜的笑说。
「那你、你明天还会来吗?」鬼夜叉不确定的问。
「当然会了,我一定会想办法每天都来看你。」无论要撒多少谎,只要能瞒过阿玛和额娘。她都要来见他一面。「我不能出来太久,明天我会尽量早一点来,你要等我喔!」
他眷恋不舍的送她离开,「我送你下山。」他想把握和她相处的每一刻钟。
「呃!这……」
「我只想和你多说一些话。」
如意何尝不想?她退让的说:「那你送我到半山腰就好。」
「嗯!」鬼夜叉迟疑了一下,才大胆的握住她白玉般的柔荑。
而此刻在山下等候的石榴越想越不对劲,格格不惜对将军和夫人撒谎,连著两天往这灵山跑,而且今儿个天还没亮就亲自下厨,煮了好几道菜一并带来,用肚脐眼想也知道这其中铁定有鬼,她可不能再傻傻的留在这里干等。
「你们在这里等著,要是见到格格,可别让她到处乱跑。」她向轿夫叮咛了一遍,决定上山看个究竟。
石榴急扭著腰肢,飞快的朝山上走去。
「格格,你在哪里?格格……」
她拉开嗓门大喊,就盼主子听到能回她一声……
※※※
两双紧握的手舍不得分开,彼此都有太多的话想说,只恨时间不够。
「送到这里就好,我要回去了,记得要想我喔!」如意扯著他的袖子撒娇,「真讨厌,如果可以一直待在你身边,那该有多好!」
表夜叉也有同感,可是,他只能甩掉心中的遐想,让自己保持冷静。
「咱们明天就可以见面了不是吗?我还是会在这里等你。」天知道他要用多大的自制力来克制自己不要逾矩。
她仰起螓首,一脸担忧的瞅著他,「一定要等我,不许骗人。」
「我不会骗你的。」鬼夜叉伸手轻触垂落在她肩上的麻花辫,才一下下就抽回手,不敢停留太久,以免自己做出更进一步的举动。
如意轻皱一下秀鼻,「你发誓。」他这人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万一他真的走了,可能这辈子再也找不到了,她当然得防备著点。
「好,我发誓我不会不告而别。」他承诺道。
她这才绽出绝美的笑颜,让鬼夜叉看了不禁失了魂。
「格格、格格……」一个女子的叫声若有似无的飘来。
这不是……
这臭石榴!就净会坏她的好事!如意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暗自祈祷鬼夜叉没有听见,可惜,上天还是没听见她的祈求。
再细微的声音都逃不过鬼夜叉的耳朵。「好像有人在叫?」
「有、有吗?我怎么没听到?」她假意东张西望,装糊涂的低喃道:「大概是你听错了,什么声音也没有啊!」
好死不死的,石榴的喊叫声越来越清晰。
「格格,你在哪里?格格……」
哇咧!她真的会被这个臭石榴气死,没事跑来搅和什么嘛!
或许是如意太过惊慌,让鬼夜叉察觉有异。「她是在叫你?」他的嗓音冷了下来。
如意一脸大祸临头的表情,「不、不是,我不是……」
「她叫你格格?」鬼夜叉还没有无知到不晓得「格格」的意思代表什么,那可是一种尊贵的称号,只有皇族贵胄才会有的封号。
「你先不要生气,人家也不是故意要瞒你的。」她就是怕他会出现这种抗拒的态度,才不敢对他坦白。「你先听我说……」
表夜叉的眸底都结了冰,「我只想知道你是谁?」
她急得泪眼汪汪的,「我……我阿玛是镇国大将军阿图格……」
「镇国大将军……」他原以为她是富家千金,或是官员之女,没想到她的身分比这些更尊贵。
「我知道我不应该瞒你,可是,我就是担心你知道我是满人后会讨厌我、疏远我,才迟迟不敢说……鬼夜叉,你骂我好了,可是,求求你不要不理我……」如意小嘴一瘪,珍珠般的泪珠就沿著两腮滚了下来。
他狠下心地背过身去,不愿面对她楚楚可怜的泪颜。
「你真的不理我了吗?我知道我不对,我向你道歉好不好?求求你不要不说话……」如意哭著说。
「你走吧!」他们原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如今梦醒了,也该各走各的路。
这简单的三个字宛如青天霹雳,打得如意晕头转向的。
「你不是真心这么说的……为什么不敢面对我?你把头转过来呀!让我看看你的眼楮……我就知道你是不是在说谎……」
「格格!榜格……」石榴的叫喊声催促著两人分离。
表夜叉的双拳握得死紧,在心中告诉自己长痛不如短痛,他们是不可能有未来的,所以,让事情就此打住,将彼此的伤害减到最低。
「不要再来找我了。」扔下这句决绝的话语,鬼夜叉的身影已然飘远。
他走了?!
「不要走……」如意声音嘶哑的哭喊,想抱住他却扑了个空。「鬼夜叉,你回来呀!我不要你走,快回来……啊!」她追了几步就跌了一大跤,膝盖都瘀青了,可是她却一点都不觉得疼。
石榴循声过来察看,就见她一个人坐在地上,哭得像个小娃娃,「格格,你怎么在这儿?啊!你是不是哪里摔著了?快让奴婢看看……」
「石榴,你快帮我去追他……快点……」如意指著远方说。
石榴一头雾水的问道:「格格,你要奴婢去追谁?」
「他怎么可以自己走掉?那我怎么办?石榴……呜哇……」
「格格,你别哭啊!到底是怎么了?你不说清楚,奴婢怎么知道?」石榴抱住嚎啕大哭的主子,手忙脚乱的安抚她,「别哭了,咱们先回去,有什么事等回府再说。」
如意哭得涕泪交错,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似的。
「他走了……他真的就这样走了……明明说要跟我在一起……怎么可以……说走就走……呜……」
一路上,如意哭哭啼啼的数落「他」的不是,过一会儿又抽抽搭搭的要「他」回来。
这个「他」到底是谁?石榴真的很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