踩著沉重的步伐,纱绫走上了楼。
一上楼,她就看见房东太太站在她门口,脸上的表情十分不悦。
再近看,她赫然发现房东太太手里拎著一只黄猫——
「多摩?!」她一震,赶紧趋前。
「宇都木小姐。」房东太太气愤地斥道:「你居然偷偷养猫?」
「房东太太,我……」
「你太过分了,我们的契约上载明不能养宠物的,不是吗?」房东太太严厉地道。
「我知道,但是……」理亏在先,纱绫低声下气地道,「请你通融,我会看好它,绝对不会让它造成困扰。」
「看好它?」房东太太冷哼一声,「它跑到我家厨房偷鱼吃,你知道吗?要不是它颈圈上有你的名字跟电话,我还以为它是哪儿来的野猫呢。」
「什……」纱绫惊讶又尴尬。
「我告诉你,你只有两种选择……」房东太太语带威吓地,「一是送走它,二是你搬家,没什么好说的。」
听见房东太太这么说,再看见被拎著背的多摩,纱绫立刻陷入两难之中。
「房东太太,拜托你,我……」想到要送走多摩,纱绫急得快哭了。
现在的她不想一个人,而多摩是她在东京唯一的「家人」。
「不要说了,你……啊!」房东太太话没说完,被掐著背脊的多摩突然张牙舞爪的一挣。
房东太太一松手,多摩就跳离了她的手,像一阵旋风似的窜下楼去。
「多摩!」纱绫急忙叫唤它,但它却头也不回地跑了。
彼不得还在下雨,纱绫想也不想地追下楼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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驱车来到纱绫的住处,拓真飞快地上楼,一间一问地找著。
突然,一名略胖的中年妇人走了出来。
「你找谁?」房东太太问道。
「我找住在这里的宇都木小姐。」他说。
房东太太皱皱眉头,「她刚才出去了。」
「她去接女儿吗?」他问。
听见他这么问,房东太太疑惑地睇著他,「女儿?你找的是哪个宇都木?」
见妇人一脸困惑,拓真心里有种奇怪的想法。难道说这儿住了其他的宇都木小姐?
「宇都木纱绫。」他说。
「没错,这儿是住著一个宇都木纱绫,不过她并没有女儿。」房东太太说。
拓真陡地一震,「你说……她没有女儿?」
「当然。」她一脸理所当然,「她在这儿住了两年多,有没有女儿,我会不知道?」
听见房东太太这么说,拓真突然明白了。
原来……他被骗了。纱绫根本没有一个叫多摩的女儿,而她之所以那么说,只是为了让他死心。
那么她说讨厌有钱人家的少爷,又是怎么一回事?她没有女儿,那么她有没有一个曾经伤了她的心的男人?
他想知道,现在就想知道。
「请问她什么时候会回来?」
「我怎么知道?」房东太太皱皱眉,「她刚才追著猫出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
「追著猫?」他想,应该是那只曾被他撞到的黄猫吧!
「她偷养猫,我很生气呢。」房东太太忍不住又抱怨著。
拓真微顿,「她往哪个方向走?」
现在下著雨,她一个人在雨中找猫?光是想到那幕寂寞的场景,他就不忍。
「好像是……」房东太太想了一下,手儿一指,「往那边去了。」
「谢了。」拓真转身下楼。
「年轻人!」房东太太大叫著:「找到她的时候告诉她,不准把猫带回来,不然就要请她搬家。」
拓真停下脚步,回头看著她,撇唇一笑。「放心吧,我会带著她搬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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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摩,多摩……」冒著雨,纱绫到处呼喊著多摩的名字。
她想,在她回到家之前,多摩一定饱受惊吓吧?不喜欢宠物的房东太太有没有打骂它呢?
都怪她不好,要是今天晚上她不去希尔顿就好了。
如果她没去,多摩就不会跑出去而被房东太太活逮,而她也不会踫见带著女明星开房间的他。
「多摩……」她翻找著附近的草丛,声声呼唤,「快出来,多摩……」
找了将近半小时,雨也越下越大,而她……仍然找不到多摩。
她又湿又冷,而焦急、内疚、不知所措、难过、寂寞等多重的情绪,也同时煎熬著她。
「多摩,你回来……」她往路旁一坐,颓废又伤心地喃道,「回来我身边……」她忍不住掉下眼泪,哭了起来。
「多摩……」她喃喃叫著多摩的名字,越来越小声,越来越无力。
终于,雨声盖过了她的声音——
喵——
突然,她听到身后传来了猫叫声。
她一震,猛地回头,而多摩就站在后头住家的围墙上。
「多摩!」她站起来,而多摩也在同时间跳了下来,蹭到她脚边。
「多摩……」她飞快地将多摩抱住,揣在怀里。「对不起……」
「喵。」多摩用脸蹭著她的胸口,撒娇。
怕它冷,纱绫紧紧地将它抱在怀中,然后站到突出围墙外的树枝底下。
雨点穿过树叶的缝隙落在她身上,她瑟缩著身躯,与多摩相互取暖。
她不能回家,因为房东太太不会准她再把多摩带回屋子里。但不带它回家,她又能去哪里?
多摩是她的家人,她不能让多摩变成无家可归的小孩。
为了多摩,她想她必须另外找个地方搬。只是短时间内,她能搬去哪里?而在她找到新住处的这段时间,又该将多摩安置在哪里呢?
「喵。」多摩像是知道自己的处境,也明白她的忧虑似的睇著她。
看著它彷佛能体会她心情的眼楮,纱绫又是一阵心酸。
「多摩……」说著,她又掉下眼泪。
突然,一辆轿车由街角转了过来,然后停在路边。
当她正觉奇怪的时候,车门打开,一名高大男子从车里出来。
雨水朦胧了她的视线,让她睇不清他的样子,但那身形让她想起了某个人。
但是……怎么可能?那个男人现在应该在饭店里……
「不可能……」她自言自语地。
他越走越近,终于,她睇清了他的容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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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真在附近绕了半个小时,正因遍寻不著纱绫的踪影而焦虑不已,却在经过这条街时,瞥见路旁树下的纤细身影。
他其实不确定那是她,但他不错过任何一个可能的机会。
开到前面回转后,他又绕了回来,并开进巷子里。而这一次,他确定那就是纱绫。
下了车,他快步地走向她,她抱著她的黄猫,瑟缩在树下,浑身湿透了的她,看起来是那么的娇弱可怜。
「纱绫……」当他开口叫她,她一脸惊愕地看著他。
她是该惊讶,因为她一定以为他现在还在饭店里。
「纱绫,」他走近她,「上车吧。」说著,他伸手轻拉她。
「不……」纱绫反射动作似的震开他的手,愠恼地看著他。
「你淋湿了,会感冒的。」他说。
她抬起眼帘,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不用你管。」
她的眼眶红红的,但他不确定她哭过,因为她真的从头到脚都湿透了。
「你不能一直站在这里,晚了。」
「不关你的事。」
「怎么不关我的事?」他捺著性子,「我能把你丢在这里吗?」
想起刚才在饭店看见的那一幕,纱绫不由得发起脾气来。「你在乎吗?你不是已经忘了我?」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说,但当她觉得自己的话有点怪怪的时候,却已经来不及收回。
他微怔,深深地注视著她。「我怎么会把你忘了?」
迎上他深情的眼眸,她心头一悸。
「我眼楮没瞎,我都看见了。」她气愤地瞪著他,「那个漂亮的小姐是个女明星,对吧?」
「她是。」
「她很美,你舍得把她丢在饭店里?」她带著醋意。
「她只是我用来忘掉你的工具。」他说。
她一怔,「你说什么?」
「我说我忘不了你,所以想借由其他女人来忘了你。」
他的话让她的心摇撼起来,他的声音那么真诚,他的眼神那么澄澈,她几乎要相信他所说的。
不,她不能相信他,也没必要相信他。反正不管他说的是真是假,她都不能跟他在一起。
「我不想相信你,你是个骗子。」她直视著他,「口口声声说喜欢我,但是才一个月的时间,你就等不及地跟其他女人上床……」
「我没跟任何女人上床。」他说。
「你刚才跟她……」
「我没跟她发生关系。」他打断了她,「我已经无法再跟任何女人上床了。」
「是吗?」她挑挑眉,语带嘲讽地道:「玩得太凶,‘不行’了?」
「我还很行,只是……」他炽热的目光锁住了她,沉声地道:「如果不是你,我连一点反应都没有。」
听见他如此露骨直接的告白,她脸儿一热。
「再说……」他撇唇一笑,凝睇著她,「骗人的是你吧?」
她微怔,不解地望著他。
「你有女儿?」他挑挑眉,有几分调侃地,「在哪?有没有出生证明?是哪家医院、哪个医生接生的?」
听见他的语气,再看他那表情,纱绫隐隐知道自己的谎话已经被揭穿了。
她涨红著脸,不发一语。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所说的女儿根本就是你的猫!」
「那……那又怎样?」
「你再也不能拿有女儿这件事来拒绝我。」他唇角微微上扬,「除非你真的讨厌我。」
「我是讨厌你。」她负气地道,「我讨厌你是有钱人家的少爷,我讨厌你自以为是,我讨厌你私生活不检点,我讨厌你总是一副什么都知道的样子,我还讨厌你……」
她还来不及一口气说完所有的话前,拓真突然一个欺近,猛地端住她的脸,给了她一记热情的吻。
这记吻不长,但深刻而炽热。
纱绫只觉得脑子都烧了起来,整个人僵住不动。
略离开她的唇,他睇著她。「你知道我为什么把青木香织丢下吗?」
她眉心微微抽动著,像是想到什么又说不出口。
「因为我想知道你的感觉。」他说,「我要知道你是不是真的无动于衷?」
迎上他深情又诚挚的目光,纱绫只觉胸口一阵激动。
无动于衷?不,要是真的不在乎,她就不会匆匆地逃离希尔顿。
他带著青木香织进电梯的那一幕,直到刚刚都还刺痛著她的心。
她好气、好恨,气他嘴巴说喜欢她,却又不甘寂寞地带著性感女星开房间。
她恨他,更恨自己。她恼恨誓言绝不走上母亲旧路的自己,却情不自禁地爱上他。
可是就在她气恨著他,又遇上多摩被房东太太发现并驱赶的双重打击下,他……出现了。
此刻该跟青木香织在饭店里缠绵的他,为什么追著她而来?他对她的感情究竟有多深?有多浓?有多坚持?
「我跟其他女人在一起,你真的无所谓吗?」他眸中燃著熊熊爱火,「如果你真的无所谓,为什么要急著离开?为什么失了朋友的约?」
纱绫望著他,一句话都答不上来。
「我不知道你一直避著我的理由是什么,但你真的没喜欢过我?」
「我……」
「纱绫,」他沉叹一记,脸上有点疲惫、有点沮丧、有点落寞,「从遇上你的那一天,你就打乱了我的人生,但是我并不在乎你搅乱了我的人生,我在意的是……你愿不愿意帮我把一切重新归位?」
看著他的眼楮,她感觉到他的真心。她告诉自己,如果她不曾接受过这个男人,那么她将会后悔一辈子。
但是……她知道自己跟他不会有圆满的结局。
凯歌香槟贵妇就该配上以海胆为酱汁的海鲜,才能与此酒的微酸达到完美的平衡。
如果他是昂贵的香槟,那么她就是最平价的纳豆,香槟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搭著纳豆吃的。
只是……即使不好吃,即使味道不对,即使吃了会拉肚子,她是不是都该经历一次?
「纱绫,说你不喜欢我。」他直视著她,语气强硬地道:「只要你说,我就死了这条心。」
纱绫抬起湿润的眼帘,幽幽地睇著他。她唇片歙动,久久才发出了声音——
「我一直在抗拒……」她流下了挣扎的眼泪,「我怕自己爱上你,可是我却发现自己已经爱上你……」
闻言,拓真眼楮一亮,欣喜地望著她。
「所以我尽可能的避著你,躲著你,我以为只要这样,就能忘了你,可是我……」她眉心一蹙,泪水盈满眼眶,「我越想忘了你,就越难忘记你,看见你带著青木香织,我的心好痛……好痛……」
「纱绫……」看见她泪眼婆娑的模样,他不舍地将她拥入怀里。
被夹在中间的多摩喵了一声,像在抗议。
「为什么要抗拒?」他不管多摩的抗议,执意地将她深拥入怀,温暖她也感觉她的存在。
「因为我们不配。」
「纱绫,你……」
「你先听我说。」她不让他开口劝她,「我出生在大阪一个大地主家,我的父亲是家中独子,而我母亲是帮佣的贫农之女,我父亲不顾家族反对娶了我母亲,但我母亲还是不被父亲的家族接纳。开始,我父亲还护著我母亲,但就在我跟两个妹妹相继出生后,父亲的态度越来越冷淡,终于,父亲爱上了另一个与他匹配的富豪干金,而我母亲则被逼迫带著我们三姊妹离开……」
她的故事说到这里,拓真已经约略知道她一直拒绝他的理由是什么了。
「我不想变成我母亲,我不想……」她哽咽难言。
「不会的。」他将她紧紧抱在怀中,像是要将她整个人揉进自己的身体里似的。
他心疼她、怜惜她,毫不犹豫地给她承诺:「我不会让你变成你母亲,我也不会变成你父亲。」
他这样的话,她并不觉得陌生,因为母亲说……当初父亲也是这么向她发誓的。
一开始都是这样,承诺、保证,还有爱的誓言,然后随著压力、差异,加上感情的淡薄,什么都变了……
她知道一切都会变,可是这次她不想推开他。
就算会伤心,就算会失望,在「爱」的推波助澜之下,女人可以变得很勇敢。
这一际,她决定拥抱他。
她会失去他,但在失去之前,她想先拥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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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完了热水澡,纱绫从浴室走了出来。
拓真坐在沙发上,逗著赖在他身边的多摩玩。
见她出来,他对她笑了笑。「我说过你‘女儿’也许会很喜欢我。」
「要不要喝点东西?」他起身,往厨房走,「来,我弄杯热咖啡给你。」
她撇唇微笑,没有说话,有点不安地走在离他三公尺的距离外。
他洗过手,开始冲泡著咖啡。
他的厨房宽敞摩登,但气氛却非常温暖。黄色的灯光,不太亮却也足以照明。
她走到尽头的大玻璃窗前,往外一眺就是东京的美丽夜景,视野极佳。
站在这种高处,常教人有种寂寞的感觉,但今天晚上,她不再感到寂寞。
寂寞伤害不了她,因为有他在。
「景色很美吧?」他边忙著帮她弄杯香醇的热咖啡,边跟她聊著:「当初买下这里,就是因为这里视野良好。」
「嗯……」
「你先坐著吧,马上就好。」他说。
纱绫转过身,看著他高大且给人一种安全感的背影,心里纠缠著万般思绪。
她带著多摩来到他家,在他家洗澡,还穿了他的睡衣。她知道今晚可能会发生什么,但……她不怕,也不排斥。
第一次没什么大不了,重要的是给了对的人。
她知道他是对的,虽然她跟他注定不会有结果。
苞他在一起,她也许会伤心失望,但她会在伤心失望之前离开他,而在离开之前,她决定让他成为她生命里的第一个男人。
像是下定了决心般,她毅然地定向他,并从后环抱住他——
拓真一怔,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一下。「纱绫?」
她不出声,只是静静地抱著他,就怕只要一松手,她刚才的决心就会消失。
四周安静了下来,只剩下浅浅呼吸的声音。
须臾,拓真放下杯子,单手复住她交握在他腰间的手。「你在发抖。」
她不说话,只是更坚定地将两手握紧。
「纱绫……」他体贴地,「我带你回来不是因为想跟你上床。」
她眉心微微一蹙,还是没说话。
「我想要你,但是时问不是由我决定。」他温柔地一笑,「你不必以为跟我回来,就必须跟我发生任何关系……」
「她们都怎么做?」突然,她软软地问道。
他微怔,「纱绫……」他知道她指的她们是那些曾经跟他发生关系的女性。
「你不是她们,不必在乎她们怎么做。」他说。
「但是我不懂,」她幽幽地说,「我想知道她们都怎么……」
「纱绫……」他抓开她的手,想转身。
「不,」她坚决地将双手扣在他腰上,「别转头,我……」
他笑叹一记,「你很紧张,很害怕,对不对?」
「我紧张,但是我不怕。」她说。
「纱绫……」空气中弥漫著一种微妙的气息,感觉她紧贴著自己背部的起伏,他不觉有点恍神。
她刚洗过澡,身上有股淡淡的清香,激起了他潜在的男望。
也许是靠得太近,也许她实在太令人动心,也或许他是如此的渴望著她,此刻,他感觉到一种浓烈的、深深的欲望正在他身体内酝酿。
「你这么说,我会变成野兽喔。」他试著以玩笑的口吻化解那难掩的躁动。
「好。」她毫不犹豫地回应他。他浓眉一叫,猛地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