耍赖凛郎 第五章

转眼间两个月过去了。

离开夜凛的这段时日,无初跟飞龙他们生活在一起,日子过得充实,只是在夜深人静时特别想念夜凛,日复一日,思念有增无减。

熙来攘往的人群里,无初来到卖糖葫芦的小贩跟前。

「老板,五串糖葫芦,帮我包起来。」

无初在镇上这间规模挺大的陶窑里当学徒,由于她的勤劳及心细灵敏,颇受老板重用。

今日刚发薪俸,她要带点甜嘴回去给那群小表头尝尝。

他们只要能填饱肚皮即心满意足别无所求,如今她有点能力,想让他们同一般小孩可以吃零嘴,待再有能力点,要让他们上学堂习字。

等待小贩打包的时候,察觉到背后空气有异常的流动,她眼一眯本要闪过,思及后方还有小贩在,立即决定吃下暗器。

是的,她是接下了暗器,不过所谓的暗器是一只菜篮,很不幸的,菜篮里的面粉、鸡蛋、青葱……全砸在她身上。

演变成的情况——她灰头士脸一身污秽。

霎时,街道上的人全都安静了下来,等待无初会有的反应。

「哈哈哈……」突然爆笑声响起,是从她下方传出的。

一下子,大大小小的讪笑声全都出笼了。

「虎婆子,你砸错人了。」本来该被砸的人蹲在无初前面,对著站在数公尺远的女子嗤之以鼻。

「我就不信砸不中你,你等著瞧。」孟水漓一双充满活力的眼眸盛著毅然。

「我王二就在这里等著。」站立起来双手叉腰挺出腹部,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模样。

孟水漓走向一旁的小贩,「老兄,不好意思勺子借来一用。」语毕,抄起汤勺忿忿的射过来。却又让王二故计重施地闪了过去。

正当他得意洋洋要站起来大肆嘲讽一番,无初弹指反折了勺子的方向往他背脊上撞去,把王二给撞了个狗吃屎。

害她一身沾染黏稠的蛋汁,还敢在她面前大笑,就要有承受后果的自觉。

「嘻嘻……」围观者的讪笑声此起彼落。

「现世报!」孟水漓欢欣的走到王二跟前蹲下,恶狠狠的说道:「忆白楼不欢迎你这垃圾人碴。找女人到窑子去,别到我这儿来对正正经经卖唱的姑娘家毛手毛脚。记住,别让我再在忆白楼瞧见你,要不我砸个你满头包,像这样!」拿起王二背上的汤勺,再重赏他的头一记。「知道吗?」对于他有没有听见她并不在乎,因为她知道王二已经昏了。

她转首甜甜的朝无初道歉。

「这位小扮对不起,砸了你一身脏。」边说边跳到无初面前。

气出了火也熄了,她不是个得理不饶人的人。无初无奈的回道:「砸都砸了,算我倒霉。」

「不过你好厉害,轻轻一弹指就改变勺子的方向,把这王八乌龟撞个狗吃屎。」她说著,还记恨的上前踢了王二一脚。

无初皱起眉头没有回话,她无意伤人,只是给个教训罢了,没什么好炫耀。

对于无初的淡漠孟水漓不以为意,仍旧笑笑的,她用汤勺比了比斜后方的一间客栈。「我就住那,就请小扮先到里头梳洗梳洗。」

「好吧!」脏成这样怎么回去?

☆☆☆

忆白楼,城中最大的客栈。

差人送来盛装热水的浴盆,孟水漓递给无初干净的衣服。「干净的衣物在这儿,可能不太合身,请你委屈一下。」

「谢谢。」无初接过。

「我在隔壁房间里,如果有事可以到那儿找我。」孟水漓退到房间外交代了声。

「好。」

「那你慢慢洗。」她顺手带上了门。

走至屏风后,掬把水将脸洗净,解下头套,浓密乌亮的头发倾泄至肩上、背上,褪下衣衫,她滑进浴盆中。

梳洗干净的无初坐在榻沿,梳理那头黑瀑般的柔云。

突然,有人闯进来。

「凛,抱歉来晚了。」宋尔儒潇洒落拓的说。

无初迅速的回过眸,长发滑过肩头遮住半张脸,睇著宋尔懦。

宋尔儒定眼一瞧,眼前的佳人称不上妩媚动人,却别有一番慵懒的气质,让人忍不住想多瞧几眼。他露出一贯迷人的笑,温文的拱手作揖,「在下走错房间,唐突了姑娘,对不住,没吓到姑娘吧?」

是少爷的好友,无初眸子闪过一抹惊讶,快得令人来不及抓住即恢复正常。她冷淡地回答:「没有,如果没别的事,请离开。」

「失礼了。」

绝少有女子抗拒得了他的魅力,而眼前这女子竟然不为所动,他有点受挫。不过他是风流却不下流,对她,他是被激起兴趣了,但佳人在赶他,他不会厚著脸皮硬要留下来。

就在快跨出门槛前,他陡地回头问道:「姑娘,我们是不是曾经见过面?」

她好生眼熟。

「不,我们不认识。」无初以十分肯定的口吻否决。

「是吗?」他似是在问自己而不是问无初,画中的颜如玉他不敢说,但现实中的女子容貌他是过目不忘的啊!

「是的!」无初斩断令他想起的可能。

「那没别的事了。」宋尔懦退出房间。

走人隔壁,宋尔儒仍在思索,她实在太眼熟了。

「贵人,还记得同人有约?」夜凛慢条斯理的嘲讽,他等他快十个时辰了。

「常生气会丑的,凛。我刚才走错房……哎呀!我想起来她像谁了,她长得好像你的随从。」宋尔儒恍然顿悟。

「你没头没脑在说什么?」夜凛皱起眉头。

「我刚才走错房,看见一位姑娘长得很像你的随从,嗯,不止长得像,简直是一模一样。」他愈想觉得两人愈像,不过一个是男的,一个是女的。

「她在哪里?」夜凛激动的问。

「凛,你这两个月来动不动就发脾气,这样不好喔!」

「废话,她在哪里?」惹得他脾气阴晴不定的罪魁祸首消失了两个月,现在有她的消息他会不激动?

「谁?」问得没头没脑,他怎么知道他问的是谁?

「你说长得像无初的人在哪里?」

「隔壁房。你问这做什么?」

得到他要的答案后,夜凛火速的冲出房。

「凛!」宋尔儒转头问在一旁玩蚂蚁的孟水漓。「他怎么了?」

孟水漓耸肩表示不知道。

「别玩了,我们去凑凑热闹。」

☆☆☆

大少爷在这儿!

没来得及细想,无初快速的撩起发丝,以手为梳盘上头,迅即收拾衣服,打开窗户准备从二楼纵身跃下,却被一只有力的手臂给拉住。

「你想上哪儿去?「这一个低沉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无初的背倏地挺得直直的,僵立了好一会儿,不敢回头。

夜凛戏谑道:「怎么才两个月不见就认不得我的声音啦?」

一见到她,怒气全蒸发了。

无初缓缓地转回身,恭敬的叫了声,「少爷。」

「她真的是你的随从?!」随后赶到的宋尔儒一脸惊讶,「她不是个女的吗?」

「你们认识?」还真是巧,孟水滴好奇的问。

「先回去再说。」他好不容易找到无初,有的是离别苦要算、思念情要叙,他不想有两个观众旁听。

「我不回去。」无初化开夜凛的拉扯。

夜凛眼眸晃过惊讶,定定的看著她,「看来你有很多事该说。」她会武功?!

「我……」无初没敢看他,凝望他握过的手腕,不知该如何解释?

既然她不愿意回去,只好留下来,他对站在门口的两人要求道,「我的丫头不回去,请两位给我们一个私人的空间。」

无初只挂记著待会儿要面对的怒气,压根儿没注意到夜凛对她的称呼,他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份。

「人家在赶人?,识相点,走人。」孟水漓拉著宋尔儒要走。

「可是我想跟小初说话啦!」宋尔儒却赖著不走。他擅自为无初取了小名。

「尔懦,我与无初多日没见,有话要谈,麻烦你‘滚离’好吗?」夜凛好有礼地表示。

喔喔,生气了。「好啦!!」这才像正常的凛嘛,他从夜凛的反应里瞧出端倪。

「小初,才一相逢就又离别,不舍呀!记得抽出空我们再叙叙旧。」依依难舍,他突然跟无初熟稔起来。

孟水漓仰首长叹。这花花公子,搞不清楚状况,连好友的人也想染指,她拖拉宋尔儒的领子,强迫他退场。「对不住,家教不严,你们慢慢谈,这不识相的人我带走了。」

「水漓,你想谋杀老哥?放手啦,我不能呼吸了,小初救命啊——」求救的声音消失在门外。

待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俩,气氛顿时凝窒得令无初手足无措,不安地瞧著环胸倚靠窗棂的夜凛。这样的少爷她头一回见著,沉默肃然。

「过来。」口气淡淡的,莫名地揪紧无初的心。

迟疑了会儿,她乖顺地迈到他跟前。

在无初的抽气声中,他解下她的头套,微湿的青丝披泄而下。

「我说过,我知道你的性别。」看著一脸傻气的无初,他轻弹了下她的鼻头。

未能从震撼中恢复过来,她顺著他的话问:「什么时候知道的?」

「你稳当落在我怀里时。」

是她从木梯上摔下来的时候?难怪那时他会说些莫名其妙的话,还有……

「原来那时候你是在捉弄我。」她指的是她溺水被他救上岸,他随她回房还吻她的事件。

「嘿,公平一点。你骗了我八年,我才捉弄你一下而已。」

无初哑口无言地睇了他好一会儿,以为他在知道真相之后会鄙视她,可他没有!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除了对不起之外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垂下眼不敢看他,模样极为可怜。

「好吧,我原谅你。」瞧无初惊喜的抬起头来,他附加但书一条,「但是,我要一个甜蜜的吻做为补偿。」语毕,随即复上无初的小嘴。

夜凛伸手扣住无初的后脑勺,辗转在她的唇瓣上厮磨著。

他把这两个月的思念全都融入这火热的吻里。

好不容易,夜凛才舍得放开无初,因为再不放开,无初会因缺氧而昏厥。

初获空气的无初大口大口的喘气,脑袋「轰隆」作响。

「怎么?都有过一次经验了,还呆得像块木头?」夜凛心情大悦的调侃。

嘴唇被他吸吮得疼痛,下意识的以手背拭嘴,夜凛却紧紧攫住她的手腕。

「无初,你这是嫌我亲嘴很脏是吧?你太伤我的心了。」他祭出一脸受创的表情。

「不……我是……」无初慌张地要解释,却苦于找不著理由。

夜凛的眸底掠过不易察觉的戏谑,「如果你想证明你没那意思的话,亲我一下。」他点点自己的唇。

「这……」无初犹豫。

「那你是真的嫌弃——」没让他说完,无初快速的在他的唇瓣印下一吻。

夜凛乐不可支,笑得像只偷到腥的猫儿,让无初感觉受骗了。「少爷你又玩弄我。」

「来。」他牵著无初到床沿旁,环抱她坐下,吸取她半湿的发香。「何时学的武功?」他玩起无初的头发,卷起一绺在指间缠绕又滑溜开来。

「暝天师父教我的,起初我只是偷偷地躲在旁边将师父教你的招式记下来,到深夜再跑出来练习,有次教师父给撞见,之后师父就要我夜里到后山他住的山洞,私下教我武功。后来我才晓得师父早就发现我躲在一旁偷学,他老人家瞧我挺有毅力方收我为徒。」她借由说话来缓和心里头因为夜凛亲密举动带来的悸动。

「原本如此!那你就是我的小师妹?!」在三年前,他们的师父云游四海去了。「那亲爱的小师妹,这两个月你躲哪儿去了?让大师兄我找得好辛苦哪!」他话里有撒娇的意味。

「糟糕!」无初霍然从他怀里站起。他们一定很担心,她必须回小屋一趟。

想偷香,却教她撞上了鼻头。「无初?」她做什么反应这么大?

「少爷,我必须去一个地方。」

发现无初的紧张,他收起玩心。「我陪你去。」

☆☆☆

「初哥哥回来了!」

童飞龙、童飞凤、黄书柳坐成一排在为无初等门,眼尖的飞龙大喊的同时已朝无初飞扑过去,巴在她的大腿上。

「初哥哥,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我们很担心哪!」

无初弯腰抱起他。「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所有人随后都来到无初面前。

「初哥哥,下次晚回来要跟我们报告一声。」飞凤一副小大人样的嘱咐。

而无初也很听话,「好。」

「初哥哥,咳、咳……」

「柳柳,天黑外头凉,下次别出来待太久。」无初伸手探了探柳柳的额头,手上的温度正常,这才松了口气。

「柳柳是因为担心初哥哥你,跟我们在门口等,才会……啊!」飞龙话还没说完便从无初的怀里给拎到地面。

「少爷?」她不解夜凛的举动。

「你是谁?」飞龙气呼呼的质问。让人轻易的拎走,他的面子往哪儿放?

「我是你初哥哥的朋友。」夜凛笑得和蔼。无初的怀抱是他专属的,除了他谁也不能用,即使是个小表头。

「他长得好好看!」飞凤惊叹不已,她喜欢他。

「童飞凤,你眼楮有问题,他哪里好看了?」飞龙大大的不赞同。

「全部都好看,比你好看一千倍、一万倍。」

「你没眼光。」两人又吵了起来,

「大哥哥你好。」柳柳很有礼貌的问好。

「你好。」夜凛模了模她的头,算是称赞她的乖巧。

双雪与黄仅是点头打招呼,并没有说话。

无初不管吵翻天的两个小表,径自牵著柳柳进屋去。「柳柳,我们进屋去,外头凉。」到了门口,方以足够让两人听见的音量说,「还是柳柳乖,初哥哥刚才买了糖葫芦,待会儿拿给你尝。」说完,便跨进屋里。

突然,两人耳朵一竖眼楮一亮,止住了吵,迅即一前一后的奔进屋内,围著无初撒娇。

「飞龙也很乖,我也要吃糖葫芦。」哭丧的小脸哀求道。

「飞凤比飞龙乖,飞凤比飞龙有资格吃糖葫芦。」她的话惹来飞龙的白眼。

眼看战火又要挑起,无初马上补上——

「可是你们刚才还在吵架呢!」这才灭了一点已燃的引线。

「我们不会再吵了。」

「是呀,我们不会再吵了,所以我们可以吃糖葫芦了吧?」飞龙附和,为了吃糖葫芦,他可以大人大量的不与臭飞凤计较。

「这样呀……」无初很故意的做出考虑状。

两人闻言一惊,以为无初不答应,马上同声同气的高呼:「我们保证!」不愧为双生子,默契十足。

「真的?」无初挑眉。

「真的。」两人都举起小手,信誓旦旦的说。

「那好吧!」状似勉为其难的答应了。

「!初哥哥人最棒了,我最喜欢初哥哥!」两个小家伙兴奋地各抱住无初的一只大腿欢呼。

她分给每个人一支糖葫芦,看他们满足地舌忝食,小脸不禁漾著明净的温柔。

「这两个月,还有之前你把工作丢给别人一天到晚不见人影,就是同他们在一块?」夜凛与无初并肩而坐,他把前因后果连贯起来,推敲出结论。

「对,可是我没有把工作丢给别人,是林虹彩求我,我才勉为其难答应的。」她不忘纠正夜凛的诬赖。

「我喜欢你的善良。」夜凛疼爱地搂住伊人的肩。

「我不过推己及人。比起飞龙他们幸福的我是因为少爷的收留,才免于流浪。」所以她该将从少爷身上得到的温暖分给需要的人。

「无初,你好可爱,让我好想亲你。」他将她搂得更紧了。

「少爷!」

「别紧张,我知道现在场合不对。」他失望地嘟起嘴,但下一刻,他的表情立即变得严肃。「不过,我不喜欢你什么事都瞒骗我。」

「初哥哥,你们很冷吗?」飞龙蹲在他们面前托腮舌忝食糖葫芦,张得大大的眼爬满了不解,明明很热呀!

「不冷,为什么这么问?」

「要不然你们干嘛抱得那么紧?」

无初慌乱地挣脱夜凛的搂抱。「我们是……我们是……」

她白了夜凛一眼,都是少爷乱来,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夜凛很狡黠地笑了,无初老羞成怒的模样真可爱。

「我们是相亲相爱才抱在一起。」他代为作答。

「是喔,那我和初哥哥也相亲相爱,我也要抱抱。」

「不行!」夜凛喝止。

「为什么不行?」

「不行就是不行,没有理由。」

「你是恶霸,想霸占初哥哥。」飞龙气唬唬的指控。

「对,我就是恶霸。」

夜凛跟飞龙一大一小斗了起来。

无初傻眼,少爷怎么跟个孩子拌嘴?

老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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