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学毕业这一年,她买了一只手表送给他。
看著她从精致的盒子里拿出手表,亲手为他戴上,耳边传来她淡淡的声音说:「乔民毅,这表送给你,如果有一天你想结束这段关系,你把手表丢掉,我就晓得了。」
「现在就给我戴无形手铐?」他任由她戴上,但是也忍不住质疑她的动机,毕竟两人在一起还不到一年,他还不到完全了解她的程度,对她的感情也还有所保留。
「啊?这个不是手铐,我只是想这样很方便「辨识」。你想结束关系就把表拿下来,你是自由的。」她的表情就像他用「炒饭」来揶揄时一样,她听不懂,连回答他的态度都很认真。
「我是自由的?有意思。」
在他眼里,她始终是个认真的乖宝宝,她自以为淡漠的个性却总是默默为人著想也太为他著想了!
她的话莫名刺了他的耳,她给他的「自由」是他可以不必开口、毫无理由结束他们两人的关系,该说她洒脱看得开,还是她根本就只是把他当成「一夜」的延续对象?
这样两个人到底还要不要继续走下去?
他当时就想,等到她毕业时,如果他们还在一起,他会买一只表回送她,同样告诉她,她也是「自由」的。
他大学毕业就去当兵,两人距离并不远,但她从来不曾找过他,让他一度怀疑她是不是想「兵变」了?
在她宿舍里住著两个和她「交情很好」的男同学,一个是自她高中到现在都在一起、和她有绝佳默契,总是在背后关心她的阿狱,一个是她大学认识、经常和她一起出赛,和她一样热衷西式烘焙,老是喊她「宝贝」的阿纵。
他们交情好到连她房里的东西摆在哪个抽屉都一清二楚,甚至可以一起狂欢买醉!
他后来禁止她再让两人出入「他们」的房间,更不许她跟任何男生一起喝酒以为她会生气和他吵架,毕竟她给了他所谓的「自由」,他似乎没什么资格「要求」她。
但是,她却点点头,顺应他,从此把房门上锁,只给他钥匙,也不再和他们去吃宵夜他,只是不希望,酒量不好的她,醉在别的男生的怀里。
几次他放假去找她,看见平常不爱下厨的她,总是已经为他准备好一桌他爱吃的食物。
「你怎么知道我会过来?」他虽然有放假,也不是每次过来,他必须要回家,况且她不曾主动找过他,他不来找她时,心里也没有负担。
「不知道反正宿舍很多人,到晚上总有人吃。」
到晚上总有人吃她淡淡的话语,却在他内心激荡开来,深深震撼著他!
他到那天才知道,也许他在心底深处抱著一丝渴望等待她的主动联络,他总是会告诉她,他放假的时间,而她原来只要他放假,她就等他,他没来的时候,她总是等他到晚上,直到他收假,知道他不会过来了
他终于才明白,原来这就是她说的,她所给他的自由。
他忽然发现他的心很宽广,可以自由自在飞翔,但他一点都不想飞,只想停在她身上。
退伍后,他直接搬进她宿舍和她同居了。
这段时间是他们最甜蜜的时光,他以为找到心犀相系的人了,以为她和他一样有著「厮守」的默契,虽然隐隐有感觉她「太乖」,总是肯迁就他,又肯听他的话,任他限制她的一切,这种「交往」从一开始就透著一丝「不寻常」,偶尔他会莫名感觉心很紧很痛,但随著日子愈久,两人「不寻常」的交往模式就逐渐固定下来,习惯也就自然而然形成,他以为她会一直「是他的」。
直到隔年,她毕业前夕,他看到她住房里打包一堆衣物
「你在做什么?」他想起这个礼拜他很忙碌,每天忙到很晚回来她已经睡了,有件事情一直没跟她说。
「阿狱这礼拜要回去,他跟阿纵借车子可以先帮我把一些东西载回老家,所以我先整理打包好。对了,你的东西要不要顺便帮你整理?下个礼拜我搬回去后,这房间就要还给阿姨了。」她说要搬回去,口气却像只是「换个房间」一样稀松平常。
「我怎么没听说你要搬回去?」他的心情迅速下沉,瞪著她冷淡的背影,突然之间发觉他已经不能没有她,而她似乎少了他也可以?
「你工作忙,不想打扰你,反正我东西也不多,阿狱顺便帮我载回去就可以了。」
又是阿狱!她要搬回家,不先跟他商量,却是跟她的室友说?
「你没说你毕业后要搬回家去,我以为你会留下来找工作。」他真的完全不懂她了,她曾经让他感动,让他感觉到她的爱,现在一点不留!
「啊?我以为你知道,你去过我家的面包店了,我学这一科,就是为了回家继承面包店。」
他怎么会知道!她要和他分隔两地了,这段时间却没有一丝落寞的神情,没有一点感伤的态度,她还是像平常一样在他的怀里安适甜睡,不曾让他察觉她要离开他——一直以来她真的爱他吗,说不定只是他的错觉?
「我找好房子了。」
「哦,要帮你搬东西吗?」
他看著她忙碌收拾的背影,喉咙有点酸楚了,本来要给她的惊喜,突然变得可笑。
「我以为你要留下来,已经找好我们一起住的房子。」他冷冷瞪著她,看她拿起一件衣服定住不动好一会儿,才缓缓转过来面对他。
「抱歉,我应该先告诉你。」她的神情终于让他稍微感觉自己不是个笨蛋。
「别回去,留在我身边。」她眼里闪烁的感动给他心暖的感觉,他知道他不能没有她了,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尝到一种患得患失的滋味,他甚至强烈感觉到自己的脆弱和激动,情绪因她而失控,他紧紧抱住她。
「我我和家里的人早就说好了面包店也已经重新在装潢我回去是」
他不知道,她是为难,还是想要留下却不能留,她在他的怀里颤抖,连话都说得零零落落,不知所措。
「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让他到现在仍然深深以为她是他的所有物,只要他开口,她都会听他的,只要他要求,她就会留下来
他张口正想「要求」她时,突然焦距定在手腕上他一直戴著她送给他的手表,而他已经忘记她所给的「承诺」
「我问你,你曾经说我是自由的到现在仍是吗?」
「嗯当然。」
当然他终于察觉她从一开始就不是他的,原来她只是一直过著她自己想要的生活,而他,已经被她戴上无形的手铐,害怕脱下这只手表
他连手表都没送给她,还来不及像她一样洒脱告诉她「你是自由的」,她就已经要从他身边离开了。
他相当怀疑,如果他真的买一只表来戴在她手上,当她站在烘焙厨房工作时一定会把手表拿下来,到时她还会记得再把手表戴上去吗?
她还会记得再回到他身边吗?
如果他给她自由的选择,她会不会趁著把表弄丢就索性选择自由去了?
直到现在他才发现,原来,他才是被她绑在身边的人,他才是属于她的所有物。
他不敢再开口要求她留下,甚至她毕业时,他买手机给她,就怕她一回家就像断了线的风筝,和他失去联系。
结果,她工作时就把手机关了,一关机就常常忘记开机,也从来不曾打电话给他。
他只好继续安慰自己,起码她没把手机弄丢,还让他找得到人就算不错了。
窗边滴滴答答的雨声不断,他看著那只表和她的手机摆在一起。
他每年都会帮她换一支新手机,但她似乎从来不知道他买手机给她,还把他的公司、家里、手机号码都一一输入在她的通讯录里,就是要她随时打电话给他。
直到近几个月,他才开始接到她的电话
他眯眼瞪视她妩媚的嘴唇微启,吐息好睡,完全不了解他等在一旁清醒的痛苦。
两地柏思,分明就只有他一个人在「单相思」!
这几年他和民扬不断在扩张家里的事业版图,每天忙到天昏地暗,每个礼拜他还是想见她,时间再晚他都一定要来看她。
但是每次见面,只有他迫不及待想吻她,抱她,她从来就不曾说过一句她想他,从来都只顾著担心他会害她受孕,甚至不惜用孩子来威胁他,要他戴套,傻得以为他会跟她一样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