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夏在海边坐了很久。
大海富有韵律的涌动,有令人平静的魔力。
从太阳当空,到西斜入海,陪在她身边的人,一句话也没说。
「谢谢你。」颜夏轻语。
「呵呵,举手之劳罢了。」
「因为我,害你们……」颜夏转过头,「靳狂,会不会……」
「不会。」程昀神色轻松,「他嚷著杀我多少回了,我不是活得好好的?」
颜夏低头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他看到我从你家出来。」
「这样啊……确实麻烦……」程昀忽然一笑,「谁会相信我这只大色狼没有一口吞掉你呢?」
颜夏没有心情玩笑。靳狂的行为伤了她,更勾起她不愿想起的回忆……也许,他们已经走到尽头了……
「别担心,等他气消了,会听你解释的。」
颜夏不置可否地扯了扯嘴角,「很多事,阴错阳差混在了一起,不是单凭解释可以解决的……何况,他已经不再信我。」
「你太悲观了。我们没有做的事,谁也不能冤枉我们。实在不行,我去跟他说,是我强迫你,他一枪 了我,还是会原谅你的。」
颜夏摇头。
程昀收了笑容,严肃地看著她,「你打算怎么办?」
「再跟他谈一次。」颜夏目光幽渺,遥遥望著深蓝的海平面,「如果他不能理解,我会死心。一个人生活也没什么不好,爱情,实在太累人。」
程昀探出手,犹豫了一下,终是握住她的手。
颜夏愕然看著他。
「我会陪你。」程昀没有笑容,但他的目光无比温柔,无比真挚。
颜夏呆了半晌,抽回自己的手,「程昀……」
「跟我在一起不好吗?简单、轻松、不会深陷,有个人做伴,也不会寂寞。」程昀语气轻松,「我们去个人烟稀少的地方,你也不必担心我花心,我保证一辈子对你好。」
「那不一样。」颜夏怅然地轻叹,「程昀,我不需要安定,不需要幸福,我需要的是救赎……现在,我只希望他给我救赎。」
程昀轻笑,「看来,你真的很爱他。」
「我没想到你……」
程昀无所谓地摆摆手,「你别理我。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男人都是贱骨头,你真跟我,我未必做到从一而终。」
颜夏明白,这些话是刻意安慰她的。
「原本,我还想试试乘虚而入这招好不好使,没想到马上在你这儿踫了钉子。呵呵,靳哥这顿醋吃得挺没劲的,瞧他那副吃人的模样,我很多年没看到他发这么大火了……」程昀瞥了她一眼,「他真的陷进去了。」
「你不用替他说好话,今天的事……不能怪他。」颜夏无奈地撇撇唇,「都是我不好,如果我早一点向他坦白,就不会闹出这么多误会。」
「不过,对女人用强的,实在有失风度啊……」
颜夏轻轻一笑。
程昀送颜夏上山,已是深夜。
程昀停车,看著颜夏解开安全带,「你一个人……没关系?」
「嗯。」
「要不,我在这儿……」程昀难得不好意思,「我是说,这里荒山野岭的,万一再发生白天的事,你喊破嗓子也没人来救你。」
颜夏静静地望著他,唇边含著一丝浅笑。
程昀轻叹,「好了,你快进去吧。」
颜夏打开车门,走下去。
「颜夏。」
颜夏回头,弯著腰看他。
程昀有些严肃,却只一秒,便恢复了那副笑容可掬的模样,「没事。」
颜夏关上车门,目送程昀离开。
她是不是很残忍?颜夏自问。可是,不能接受他的感情,说得天花乱坠有什么用?有些事,还是心照不宣为好。
颜夏转身,夜里的糖果屋跟白天不太一样。地面的灯光遥映,像给表面镀上一层柔滑的光泽。
颜夏开门,进屋。
一楼漆黑,楼上,靳狂的房门敞著一道缝,发出微弱光芒。
颜夏上楼,脚步很轻。
她不知道靳狂是否消气,是否足够冷静肯听她说话。说到底,她还是信心不足。是因为太爱,所以患得患失?
颜夏无言地摇头。
想得越多,越混乱。她今晚只要把秘密告诉他,剩下的……就由老天来决定吧。颜夏走到靳狂房门口,手覆在门板,将要轻轻推开,却听见——
「讨厌啦,靳哥,你轻一点嘛……嗯……」
颜夏僵若木鸡。
女人的轻吟夹杂著浓重的喘息,这种声音,她曾听躲在衣柜里听过千遍、听过万遍……每一次噩梦都混杂著女人的低吟与男人的笑声……
颜夏只觉浑身冰凉。
激烈的运动过后,男人从女人身上翻下,靠著枕头,点上一支烟。
薄雾弥漫。
女人像蛇一样缠上男人的身体,贴在他胸膛,用手指在健硕的肌肉上面轻轻画圈。
「靳哥,姐妹们都说你勇猛,我还不信……」女人格格直笑,笑声中透著一股妖媚,「人家现在离不开你了,这可怎么办啊?」
靳狂目视前方,幽暗的眸子深不可测。
他在想什么?
他在想,自己愤怒之下报复颜夏的行为……
靳狂心里五味杂陈。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颜夏死抓住程昀的情景在他脑子里不停重复,他恨,恨颜夏背叛他!他把她当成宝贝,捧在手里细心呵护,听她的,宠著她,可她拿什么来回报他?
她在程昀家过夜的时候有没有考虑过他的感受?
她可以做的事,他为什么不能做?他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何必看她颜夏的脸色?
哼,不过就是找个女人来暖床,他有什么好内疚的?
靳狂狠狠吸了一口烟,甩掉心里乱七八糟的情绪。
「靳哥,你有心事哦?」女人移指压在他唇上,笑嘻嘻地抚模,「人家在这里陪你,就是为了让你开心的,你不开心只管冲人家发泄好了……」
「这可是你说的。」靳狂冷笑,翻身又压住她。
「哎呀,吓死人家了,靳哥,你真坏!」
一串铃儿似的笑声悠悠扬起。不过一会儿工夫,笑声便变成了压抑的轻哼,之后,再次奏起欢娱的乐章。
这些声音,传到颜夏耳朵里,扎进她心里。心脏已然淌血,却感觉不到一丝痛楚。
是麻木了吗?
不知打哪儿冒出一股力量,促使她推开门,走了进去。
然后,她看到了。
一如多年前她看到的那些肮脏画面,只不过,主角换成了她心爱的男人……
靳狂停下来。
多年训练出的警觉告诉他,有人闯进来。但他感觉不到来人的敌意。这个时间,能悄然无声进来的人只有——
「啊——」躺在下面的女人发现了颜夏,叫了起来,「你是谁?怎么闯进这里的?」
靳狂翻身,用被单缠住腰,长臂一揽,把女人带进怀里,紧紧搂住。
「别怕。」靳狂噙著邪笑,对女人说,「她也是我的女人,跟你一样。」
女人嘻嘻笑起来,亲昵地搂著他的脖子,「原来是姐姐呀。」
苞她一样?颜夏木然地盯著床上的男女。靳狂的冷漠,女人的得意……前一刻,那个女人还在他身下承欢!她们不一样,她不会做那种肮脏的事情!
女人存心卖弄,露出被单下的躯体,在靳狂身上磨蹭。靳狂配合她的动作,将她托到身上,脸上尽是邪恶的冷笑。
颜夏扭头就跑。
她无法在那个房间多待一秒!靳狂怎么可以这样对她,怎么可以这样对她!他怎么能若无其事地跟别的女人在她面做这种事?
噩梦重现了吗?
她这一辈子都逃不开它吗?
颜夏漫无目的地在山林狂奔。她只能拼命地奔跑,只有这样才能暂时忘记让她心碎的一幕!
颜夏跑不动了,她扶著一棵树,滑坐在地上。
懊醒了,颜夏,你该清醒了!没有人会来救你!
手机响了。
颜夏怔怔望著那个号码,却不敢接。
电话响了一遍又一遍。
她仿佛能够看到打电话的人气急败坏的样子……颜夏接起电话,立刻听到一串吼声。
「刚才为什么不接电话?这么晚了你跑哪到去?我跟女人上床你受刺激了?我不是圣人,你不让我踫,难道还不许我踫别人?这样你就受不了了?」
颜夏靠在树上,忍住满腔酸楚。她很想哭,但是怎么也哭不出来。她觉得笑比较容易,如果靳狂在这里,她一定会笑给他看的。
「你怎么不说话?」靳狂顿了一下,「你在哪?颜夏,你到底有没有在听?」
「靳狂……」颜夏望著被密林圈起的小小天空,悠悠地说,「我五岁的时候……被了……」
说完,颜夏垂下手,手机坠地,再也没有声音。
靳狂打了无数遍电话,却再也联络不到颜夏。他派人搜山,也没有一点消息。最后,干脆驱车去江暮家。
颜夏说什么?五岁……五岁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靳狂的脑子乱成一团。他只感觉心脏麻痹,每一次呼吸都像刀割一样疼痛。如果她说的是真的,那么他对她做的那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