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展昭独自一人侧坐床头,锁眉苦思著。
「死猫,不要老憋著一张死人脸!」白玉堂道:「这明摆著,那高丽那个什么皇妃整你嘛!」
白玉堂眼珠一转贼笑道:「喂,你是不是在路上吃了人家豆腐?呵呵……」
展昭本就烦闷,被白玉堂这么一闹,提剑便想往外走。
「哎,逃避是不能解决问题的。」白玉堂一闪,挡在展昭跟前。
「白玉堂,一年不见,你可真是越来越缠人了!」展昭故作怒状。其实见白玉堂回来,展昭心里很是高兴,可谁知上殿遇到这样的事,即便再冷静温和的人,也难免有点心堵。
「死猫,这一年不见,你可是越来越没君子风度了,我白玉堂谦谦一君子,昨天早上那档子事都还没跟你算呢!」
白玉堂顶著展昭的鼻子,却见展昭脸颊上五指印鲜红烙著,心里也替展昭委屈,于是道:「哎哎哎,算了,大人不记小猫过,白爷爷不和你计较!」
平日里,白玉堂虽然总爱在口舌上欺压展昭,如今见展昭受了气,他心里也不是滋味。可他面子薄,怕别人说笑话,只喃喃埋怨展昭,「仗剑走天涯多好,何必跑到官场受这种罪?」
展昭知他这是在替自己打抱不平,道:「白玉堂,我没事的。」
「你长得虎背熊腰的,打几下当然没事了。」白玉堂连忙岔开话题:「好了,好了,你想去哪里就去哪好了,我不拦你,不过你得先把我大嫂给你的树参吃了,别对不起我大嫂的苦心啊!」
「替我谢谢大嫂。」展昭转头,浅笑道。
「哎!是我大嫂,不是你大嫂,你是猫,我们陷空岛一家子全是鼠,所以,你是永远也没有这命叫我大嫂叫‘大嫂’。」白玉堂一阵绕舌。
展昭苦笑道:「那就谢谢你大嫂,还记得展某余毒未清。」
白玉堂道:「你这只三脚猫命倒是很硬,竟然还能活到现在。这毒都在你身体里都可以和你的五脏六腑称兄道弟了。不过,这毒可能是阴毒,说不定都和你的心肺、肠结了亲家,都开枝散叶了。」
「谢谢关心。」展昭只觉得白玉堂的比喻实在好笑,但又不敢大声笑,只能低头称谢。
「谁有空关心你呀!可别浪费那枝树参了,快去把它吃了,再拖下去,你的九条命可就泡汤了。」白玉堂说完,便转身出门,蓦地回了头。
「谢谢你的茶楼钱,没让你债台高筑吧?」说著又给了展昭一个灿烂的傻笑,随即飞身离去。
突然,马汉飞跑到卧房,道:「展大人,老松案有了新线索。」
***
停尸房里,空气阴冷,若干具死尸横列当中。
「展大人,您看。」马汉掀开盖在尸首身上的白布,只见尸身向下,背朝上。接著他撩起贴在脖子间的几缕头发。
展昭弯子,定晴而观,见临近肩部的地方有一个小指甲盖大的伤疤,再仔细一看,这原不是一块疤,而是一个针刺的字。依稀是一个「山」字。
展昭剑眉紧锁,目中精光闪动,回身对马汉道:「去孔灵寺。」他似乎在瞬间捕捉到了蛛丝马迹。
展昭一行人飞马东行,一会儿便来到孔灵寺门口。正欲提袍跨门,暖风中隐隐传来一阵梵唱之声,悠远而神秘。「莫非今日寺中有祭祀?!」展昭心道。
顺著梵音一路行来,展昭恍觉自己有点离神,也许被那来自天际的神秘之乐所动容,瞬息间展昭感受到一种宁静。
江湖官场闯荡几年,平静之心早已被世俗的粗俗之气折腾得生了锈,吵杂世间寻觅一方净土,原是展昭内心深处最渴望的。
「施主有事?」一黄袍白襟的小僧,打断了展昭的思绪。
展昭躬身回礼,道:「小师父,请问今日是何人在此祭祀?」
小僧道:「空一师兄。」
展昭点了点头,道:「就是老松案里的那位空一小师父吗?」
「正是。」
展昭抱拳。「多谢小师父。」
沉思片刻后,展昭对著自己身后的马汉道:「马汉,这些天可派人看守那颗老松?」
「有的,大人放心。」
「好,我们过去看看。」
说著,两人便向后院走去。
虽说老松被剥了皮,但毕竟有千岁之龄,死而不枯,但见树叶依然葱葱,丝毫没有油尽灯枯的苍凉感。
展昭打量著老松,除了原有的坑坑洼洼的斑点外,光溜溜的身子上并无半点伤痕,只是周身覆满了乳白色的黏稠之液。
「现场可保存完好?」展昭问道。
「丝毫未动。」
「好,辛苦你们了。」
「展大人,辛苦你了。」小衙役们偷偷地看了几眼展昭的脸,不由得心一沉。
展昭微微一笑,回眼看著马汉。
展昭知道马汉为了自己的那十几巴掌忿恨了半天,因此他特意叮咛,叫马汉不要在包大人和公孙先生及弟兄们面前提及此事。可那火爆脾气的主,哪憋得住。
「我去通报一声静池方丈。」见展昭看著自己,马汉借故转身就往禅房走去。
展昭的目光重新回到了老松身上,光滑的身子下面,坚毅的树爪紧抓著地面。展昭眼光一闪,这老松树干上的刀痕为何集中在一处?展昭苦思著。
「展大人,方丈请你禅房叙话。」马汉的声音从身后而来。
展昭挺起了弯著的身子。「好,你留在这儿,看著!」
「是!」马汉道。
禅房内阵阵檀香掠过,静池方丈盘坐于炕上。
「大师,如今已是春天,为何还坐于炕上?」展昭一向心思缜密,一进禅房便发觉有点一样。
「施主有所不知,老纳乃海南之人,虽来到中原已有几十年,但终究是原生南土啊。老纳修行一生,终难敌凡世之阴寒之气。惭愧,惭愧!」静池道。
「施主请坐。」
「多谢。」展昭靠近香炉,坐定了下来,继续道:「大师,展某有一疑问,想求教大师。」
「施主请问。」
「大师可知,空一小师父身上有一针刺的‘山’字?」展昭开门见山间道。
「老纳知道,不仅老纳知道,众守院僧人都知道。」静池道。
「可是,大师,这‘山’字字形其微,为何人人都知道空一身上有字?」展昭目光凌厉地看著静池。
「此时说来话长,涉及到本寺的一个隐私……」静池脸上略显无奈,微微叹了口气。
「是否可告知展某?」展昭虔诚地请求道。
静池思量一番,起身下了炕,慢慢踱著步。
「老纳知道杀空一的凶手是谁!」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著实让一向镇定的展昭吃了一惊。
「大师可否明言?」
「施主,本寺与少林寺相比如何?」静池突然问了这么个问题。
「佛家旨在渡人,解救万民于水火,故而众庙宇对于黎明百姓来说,都是解救他们的福音之地,其神圣的形象是一样的。」展昭稍停片刻,继续言道:「若说有什么相异之处,恐就是香火的盛衰。」
静池点点头,续言道:「香火的盛衰却源于我佛真光。西向少室山北麓五乳峰下少林寺,建于北魏太和年间,距今五百多年,终年香火鼎盛,海内闻名。」
「只因五百年前,僧人菩提达摩首创禅宗于此,使少林寺成为一代禅宗始祖,其后又有千位高僧化身于塔林,故而少林寺四季佛光普照。」
「大师之意是说,贵寺因缺少真佛之光普照,因而香火甚微?」展昭虽然并不同意大师的这一说法,却也没有相驳之意。
「正是此意!笔而本寺第三代主持静清大师,也就是老纳的师父,四方游行,途中偶遇唐代游僧空云禅师的佛眼舍利。」说到这里,他抬头看了一眼展昭,道:「施主可曾听过佛眼舍利?」
展昭道:「展某略知一二,佛眼舍利乃黑金刚舍利子之母位,形如佛主之眼,其成长速度非常缓慢,故而相当珍贵而少见。」
「施主高才。」静池顿了顿,道:「佛家有全身舍利,碎身舍利,金刚舍利,佛眼舍利等,唯有这佛眼舍利犹为珍贵。故而师父认为扩大本寺的时候终于到了。
「可是他老人家万万没有想到,朝中大员竟与相国寺僧人勾结欲夺佛眼舍利,更有匪寇深夜来盗佛眼。师父无奈之下,将佛跟当众砸碎,才免去本寺一场浩劫。」
展昭专注地听著,脑子快速飞转,「大师,静清大师砸碎的恐不是真正的佛眼。」
「施主何以知道?」静池大惊道。
「如此珍贵之物,想来静清大师未必真舍得砸毁。佛眼舍利外圈粉红或白色,中间含黑色舍利子、黑玛瑙或质地上等的黑石头研磨之后,可鱼目混珠。」展昭分析道。
「施主真是才思敏捷,博古通今啊!」静池一脸的钦佩神情,接语道:「所以当时师父以一颗质地上乘的黑石头骗过了所有人,而将真正的佛眼舍利藏于老松表皮下,希望天长日久,佛眼能与千年老松合体。」
「之后,师父将表钵传授给老纳,自己继续游历之路。但师父临行前曾留言,日后若有肩刺‘山’字惜人来投本寺,便安排他他们在庭院中当一守院僧,为佛眼守光。老纳也视他们为师父的弟子、老纳的师弟,平日里也只是安排他们守著庭院,寺中其它僧侣也只是知他们是山字辈守院僧。」
「空一便是守院僧中的一人,他之所以会横死树边,说明世上有人已经知道佛眼还存留在孔灵寺!」展昭日光如炬地说道。
「正是。」
「看来,众‘山’字辈的弟子里出了叛徒?」展昭敏捷地思索著,「那佛眼呢?」
「若不是佛眼已失,老纳是不可能对施主说这么多的。」静池口叹息道:「这是师父的嘱托啊,老纳愧对师父,阿弥陀佛!」说著慢慢闭上了双眼。
展昭低眉凝视方丈,但见老人脸上挂著无奈,他心下诧异,略微觉得这方丈似乎有些儿奇怪,只是却又说不清楚哪里怪异。
展昭见方丈垂目定座,便欠身告退。
展昭回到开封府,却见马汉正端著碗汤药朝自己走来。
「人人都说这猫鼠不两立,我看未必!」马汉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把一碗红通通的药汤端给了展昭。
见展昭不语,他继续道:「前几年见陷空岛的那只老鼠,好像对你没这么热心啊,怎么一年不见,性情都改了,想和猫结盟友了,嘿,真是奇怪!」
马汉一回眼,见展昭看著自己。「噢,我怎么当著他的面,叫他猫啊!」心思一阵翻滚模了模脑袋,一个劲儿对著展昭傻笑。
展昭一手抢过药碗,「咕咚」几口便喝了个精光。
「展大人,这、这药有这么好喝吗?」马汉喃喃道。
「想喝?下次你替大人挡毒剑后,我保证向那只老鼠的大嫂要一碗参汤给你补补。」展昭道。
「呵呵,我怕是没机会了。这种机会还是留给展大人吧!」马汉调侃著,心里却是疼惜之意。
「展大人,有位叫小梨的宫女想见您。」衙役一声通报。
展昭目光一惊,应声便走出了卧房。
小梨穿著一身蓝色的罗裙,侧身斜坐在客厅的方凳之上。但见女子粉腮冰肌甚是貌美,年龄虽不大,眼中却似乎已有沧桑。她见展昭到来,忙起身躬身施礼。
「见过展大人。」小梨欠身行礼。
「不必客气,请坐。」展昭一眼便认出这是公主的贴身侍女,继续道,「小梨姑娘找展某有事?」
小梨看著展昭,目光中原本隐藏的恐惧慢慢消失,她微红双眼,道:「展大人,公主委屈你了。公主她向温顺,贤慧,只可惜……」说到这里小梨竟一阵哽咽,泪水断线般滚落脸颊。
展昭见她落泪,心头也不是滋味。他似乎可以从小梨那双眼楮中,看到许多苦楚和悲哀。
「皇家之事,做奴婢的不便多说,但公主待我如姐妹,今天小梨想多说几句。这些话出我的口,入你的耳,绝对不可让第三个人知道。
「说这些话的人和听这些话的人,都可能掉脑袋。小梨为救公主,什么都不怕,愿当这个说者,不知展大人是否愿意当这个听者?」
展昭定楮看著小梨,突然觉得这女子瘦弱的身躯里,似乎藏有无限的勇气,心下钦佩,说道:「我愿意当这个听者。」
小梨微微点了点头,眼楮不由自主又看了一眼展昭,她实在对眼前这张脸感到很迷惑。良久,她缓缓说道:「记得那年公主大婚,皇上举行了最盛大的婚典为自己的妹妹送行。
「公主常说身为皇女就应为大宋造福,她是开开心心上了风辇,早听说高丽太子温文尔雅,他与公主必是天生的一对。可是,可是……」眼泪从小梨眼中滚了山来。
「姑娘,你没事吧?」展昭关切道。
「没事。」她擦了擦眼泪继续道:「到了高丽,公主恨不能马上就见到太子,可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等待她的竟然是一个长著天使脸孔的恶魔。他在人前温文尔雅,知书达札,但背后却是一个十足的混蛋,十足的伪君子!」小梨的声音颤抖著!
展昭不禁眉头一紧,心随著小梨的青语牵动著!
「当天晚上,太子喝得酩酊大醉揭开了公主的红头巾,正眼都没看公主一眼就倒头大睡。公主心里虽然伤心可还强颜欢笑替太子说话,说太子喝多了,才会这样。可第二天,太子依旧如此。
「公主开始等待,过了近半个月,太子连指头都没有踫公主一下。终于,有天晚上公主责问他,为何这样对待她?那高丽太子却冷笑了起来,骂公主,骂公主,成天思婬欲,说完他竟然当著公主的面……」
小梨一时泪水奔流,吐出了几个字:「强暴了我。」
展昭心头猛地一缩,脑子骤然「轰」的一声。他原想安慰小梨,只是不知如何开口。
「我没事。」小梨抿起嘴角,苦苦笑道。
「原想只要以后太子能对公主好一点,小梨个人荣辱又算得了什么,可没想到太子还是跟以前一样。
「这样的日子过了半年,到了第二年的端午,仁宗皇帝特意遣人为公主送来了粽子。我清楚地记得那一天……
「晚上,太子踢开了公主的门,眼神就像恶狼一样,他抓起公主的衣襟就撕。脱光了公主的罗衫,又掀起铁掌抽公主的耳光!我狂叫救命,可是没有一人赶来,我只能去和他拼命,可是我哪里是他的对手?结果公主和我就这样被他折磨了一夜。」
小梨拿起手绢擦了擦已流淌到下巴的眼泪,继续言道:「第二天,公主没有出面见那位大宋的使臣,因为她被那禽兽打得遍体鳞伤,行动不便。」
小梨深深吸了一口气,平静地抬起了眼楮,隐隐微波中翻腾起无数痛苦回忆。
「往后的日子就更难过了,太子一不高兴就拿公主出气,拳脚成了公主的家常便饭。往日抚琴作画、对酒吟诗的日子离公主越来越远,成了一种奢望。公主成日发呆,一见太子就像见到了鬼一样,神志也变得不清晰。
「高丽百姓只知道,太于娶了个成天卧病在床的大宋公主,却永远也不会知道他们眼中那位贤德英明的太子,私底下却是个畜牲!」
展昭只觉咽喉一阵干涩,他实在无法想象堂堂大宋公主和眼前这姑娘,曾经遭受过多大的罪过,心里如针刺般疼痛,道:「你们没有想过办法吗?」
「展大人是说,是否想过回大宋?」小梨一语点破展昭的言下意,略带微笑道。
展昭突然觉得眼前的这个宫女非一般的宫女,也自觉言语上稍有偏差。
「小梨是小女子,没有公主那样的远见。所以展大人说的也不错,我的确想过回大宋,可是公主却不同意。」
展昭用吃惊的目光看著小梨。
「公主虽然受尽凌辱,有时神志也不太清楚。所以当她清醒的时候,我就劝她写书信请求大宋皇帝接她回去。可是她却不同意,说既然不能为国做贡献,至少可以不为大宋添麻烦。
「公主说大宋自开国以来,来年受到外邦装扰,至澶渊之盟后,每年大宋都要牺牲国库里的银子去换和平。虽然高丽不比辽人,但眼下时局不同,近有番邦,西北又有元昊父子虎视耽耽……
「如果皇上因气愤皇妹受辱而与高丽大动干戈,大宋随时会处于腹背受敌的境地。所以公主宁愿牺牲自己,去为大宋换几年太平日子。」
展昭长吸一口气,心下暗暗佩服公主。
「就这样,公主苦撑了一年。终于老天保佑,那年的冬天,他死了!」
小梨的眼楮骤然间变得有精神,无比的喜悦之情从眼中毫不掩饰地流露出来,只是没过片刻,她又伤感道:「而后的四年,公主就像是在高丽作客,百姓都说公主是灾星,克死了他们的太子。
「虽说太子已死,公主的病也好了不少。可只要一见到与那魔鬼有关联的东西,她就发狂。所以太子死后,我们便搬出了太子府,以免她触景发病。
「我们住到了‘昌府’,昌府后面有一座红叶山,平日里可以爬上山去看看对岸那座属于大宋的‘忘忧亭’,别的地方也去不了了。这次要不是八贤王说破了嘴皮子,我看公主这辈子都要埋葬在那里了。」
小梨缓缓舒舒-口气,终于将长久以来的压抑宜泄了出来。
「小梨,你们,辛苦了。」展昭不知道怎么安慰她,竟挤了这么几个字出来。心里早已翻起了千层臣浪,脸上还尽量保持著平静。
「可是,公主何以见到我就发狂?」展昭骤然问道。
小梨眼光一愣,莫名增添了几许惊恐之色。定楮再看看展昭,良久才道:
「因为……因为展大人长著一张和太子一模一样的脸……」
展昭大惊,有点不敢相信小梨的话,愕然良久。转眼又看了看眼前这姑娘,见她眼中尚存的恐惧,展昭不由得心生无限同情。
小梨突然跪地,「小梨希望展大人能原谅公主。太医希望展护卫能时常去宫里见见公主,慢慢调理她的精神,希望展大人能勉为其难。」说著,深深地给展昭磕了一个头。
其实小梨根本不用求自己,即便没有皇命,展昭也义不容辞。
小爆女将前因后果和盘托出是对自己的信任,也是对公主的一番大义,展昭看著跟前这位仁义的小侍女,感觉回到了江湖时代,人生其实很真诚,难道不是吗?
***
次日,展昭探望完公主又转去孔灵寺查访,与方丈一番交谈后才知,佛眼原与南王有关联,于是匆匆赶去庆王府。
庆王府座落在南街的尽头,依傍著绿水垂柳。
展昭下马,抖了抖红色的官袍,朝著庆王府大门走去。
「嘎」的一声,大门缝中走出一位秀美的小丫环。
「公于,您有事?」女子一口清雅江南口音,一声公子喊得更是清绵酥软。
「烦劳姑娘通报一声,就说开封府展昭求见庆王爷。」展昭微微低道。
「好,您等一下!」丫环道。
小侍很快就出来,引展昭进了门。
展昭进王府,顿觉走进了大理王国。晶莹的汉白玉雕栏,汉白玉小摆设,隽秀雅致的水花石山水屏风、花瓶等,一件件都极具大理国的风格,也包藏著苍山十九峰的精劲。
这也难怪,这庆王府原本就是打算安排给大理国使臣住的,只因庆王府正在建造中,而此处正好闲置著,仁宗皇帝特许庆王暂住此地。
展昭进入大厅,抬头看去,只见赵承启穿著一身银白色的朝服,高坐在一张覆有雪白貂皮的淡绿色彩花石宝座之上。
赵承启的面容冷淡,但眼神中却流露著一股热情,他极力控制著自己的情感,努力让自己冷静。
屉昭被他这样的眼神愣了一愣,心道:「他为何如此看我?」连著几日,展昭总被这一种莫名的服神包围著,他下意识想到了那位高丽太子,暗忖莫非王爷也曾见过那太子?
「臣展昭叩见庆王爷千岁。」展昭屈膝跪倒。
赵承启呆呆地看著展昭,似乎根本没有听到展昭的声音,良久才开口道:「展护卫,起来吧。你来找本王,何事?」
「禀王爷,展某有一事想向王爷打听!」展昭道。
「请讲。」
「请问南王生前,可曾提及有关孔灵寺佛眼之事?」展昭问道。
「本王从未听过。」
一种莫名的神情在赵承启的眼中流过,忧伤划过他的嘴角。
他多么希望问这句话的人,不是眼前这个年轻人!赵承启悄悄地叹了口气。
「王爷,东郊孔灵寺佛眼被盗,主持静池方丈说只有南王才知道。」
赵承启蓦地插语道:「展护卫的意思是,怀疑家父是那偷佛眼的贼?」
他突然用恶狠狠的眼神直射展昭。「展护卫一定是认为家父是个叛国贼,随便偷颗佛眼也是大有可能的!」挑衅的口气咄咄逼人。
「本王虽然检举家父叛国,但却不会随便在家父身上扔黑锅、泼脏水,也不容许任何人诋毁他!」一股莫名的火气直冒赵承启的头顶。
「王爷请息怒,展昭并无此意。再者佛眼被盗在后,老王爷叛国在前。所以,展某绝不是怀疑老王爷。」展昭道。
「哈哈,那你就是在怀疑本王!子承父业嘛,天经地义!」赵承启瞟著展昭。
「王爷……」展昭有点无法理解赵承启的这顿无名怒火。
「够了,送客!」赵承启一甩长袖,背过身去,深深地叹了口气。
展昭没有坚持,平静地离开了庆王府。
***
夜色微重,一处幽静之地,飘忽著两个人影。一个白老者正悠闲地下著棋,那个曾行刺过公主的紫衣女子就站在老者的身边。
「展昭已经去过庆王府了。」紫衣女子摆弄著发间的金钗,漫不经心地说道。
她的神情有些不屑,似乎极不愿意与眼前这个老人对话,可迫于压力,她还非得与他搭讪不可。
老者平静地望了一跟女子,神情漠然道:「好,一切如我所料!展昭已经走入了我的棋局。」
「这个计划真的完美无缺?」紫衣女子不屑地道。
老者猛地将身子转了过来,一阵狂笑,「哈哈哈,你见我失算过吗?」蓦地又一顿,「除了那一次!」
只见老者手指间的那一粒白子顿时化为缕缕粉末,滑落于皱如树皮的五指之间。
一丝惊恐划过女子眸子,眨眼间化为平静,即而又露出了一丝阴森的笑意。
老者扔下了棋盘,缓缓朝远处的竹林子正去,女子见老者的身影已没入黑暗,突然吹小一声长哨。
只见几个魁梧男子飞速站到了女子的身后。
紫衣女子微笑地问道:「你们在高丽待了几年?」
「八年。」
「嗯,认识太子吧?」女子继续问道。
「认识。」
「那天见了红衣人没有?」声音依然带著笑意。
「见到了,他跟太子长得真的很像!!」
「不错!那你们说,现在该怎么做呢?」女子近乎柔声地问。
「在老先生知道之前,杀了那个红衣人,省得公子又迷恋上他,不能自拔!」几人异口同声。
「嗯!好主意。不过在这之前,你们还需为本姑娘做件事情。」女子继续道。
「请主人吩咐!」
「好!」女子眼角一翘,「你们现在就去死!」
说著,紫衣女子飞速掀起了鬓云间的利器,一个转身,钗锋有如毒蛇直舌忝站立女子身后那五、六个男人的咽喉。
女子眼眉一挑,将双钗十字交叉,相互磨擦间,滴滴红色黏稠物顺著钗尖滑落在地,几缕腥味回旋于十字交叉的金钗之间。
妖艳的风眼在无星又无月的黑幕巾闪著一丝寒光,「谁说我要杀了那小子?」
紫衣女子酥手一挥,金钗温柔地瓖插于万下鬓云间,修长的手指抚弄著清水般的长发。
「呵呵,我要让老头的计划再次泡汤,最好能让赵承启痛不欲生,哈哈哈哈……」
表魅的笑声穿透了整个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