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再度掀开眼皮,已经快午时了。
必轩雅询问小厮,知道三弟一大早就出门去了,现在能做的事就只有等待,于是坐下来吃午膳,才吃了两口,就见周大夫匆匆地进房来了。
「二少爷……」周大夫正好从外头回来,知道他很关心司徒家的事,所以也不能瞒著不说。「我刚刚出去了一趟,亲眼看到……百安堂被顺天府衙门给查封了,街上的人都在议论纷纷,却没人敢出手帮忙。」
闻言,关轩雅手上的筷子掉了。「查封?」
周大夫表情凝重地颔首。「听说还是刘公公在背后下的命令,顺天府尹也不得不从,更没人敢吭声。」
「刘公公……他上顺天府衙门审问犯人去了?」关轩雅打从心底发冷,对方又会用什么样的方式来问案,是谁也无法想像的。
「听说是如此。」周大夫叹道。
他全身颤抖地站起身来。「她到底是个十六、七岁的小泵娘,能挺得住吗?我该怎么救她?该怎么做?」
必轩雅多么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这样的他能为司徒芍药做什么呢?不!一定有的,无论要付出多大的代价,他都会为她去做。
在忐忑不安和心急如焚的情绪交织下,挨到了未时,三少爷回府了。
「三弟,情况……如何?」关轩雅一颗心提到了喉咙。
面色沉重的三少爷先让兄长落坐,自己也跟著坐下。「直到午时,我才见到顺天府尹,听他说刘公公一早就去大牢审问……还动了刑。」
「动、动刑?」他几乎吐不出这两个字来。
三少爷颔了下首。「所以等到刘公公离开,我才能见到顺天府尹,他知道我是为了司徒家而去的,也很想帮忙,可是又不敢跟刘公公作对……」
「然后呢?」关轩雅脸上的血色尽失。「可以让人去探监吗?」
「刘公公临走之前有交代,不准司徒家的人去牢里……」三少爷的话还没说完,关轩雅马上抢下话来。
「那么不是司徒家的人就可以去吗?」他问。
「我也是这么问顺天府尹,他最后勉为其难地答应了,至少不算违抗刘公公的命令。」三少爷就是打算亲自走一趟大牢,先看过司徒伯伯的女儿状况再说。
必轩雅抽紧下颚。「我去!」
「二哥,大牢之内既潮湿,阴气又重,你的身子实在不宜……」
三弟的顾虑并不是关轩雅此刻最关心的。「我非去不可!就算是要用爬的,我也要去看她。」
「我终于明白大哥为什么会答应让你来京师了。」这个二哥执拗起来,谁都劝不动。「要去可以,不过不能待太久。」三少爷先跟兄长说好。
「我知道。」关轩雅用力颔首。「阿良,先去准备些吃的,还有……刀伤药之类的,能带多少就带多少……或许用得著。」想到司徒芍药被用了刑,也不知道伤势如何,让他恨不得生出一双翅膀,立刻飞到她身边。
小厮听了,饺命去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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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天府衙门——
半个多时辰后,在官差的带路下,主仆俩走进了暗无天日的大牢内,关轩雅鼻端净是闻到不好的味道,让他不由得晕眩想吐,但是想见司徒芍药的念头战胜了身子的不适,让他再次挺起腰杆往前走。
「你们不要待太久,否则我家大人不好跟上头交代。」官差叮嘱地说。
必轩雅温声地说:「谢谢差爷。」
「带他们进去见胡老爷命案的犯人。」那名官差对看守大牢的牢头说道。
于是,牢头提著灯笼在前头引路。「跟我来吧。」
「二少爷小心脚步。」小厮一面提著食盒和药箱,一面跟主子说。
「你也要小心。」他畏冷的拉拢身上的斗篷。
「就是这儿了。」牢头用手指比了下。
「有劳差爷。」关轩雅迭声地道谢。
牢头先将灯笼交给小厮,然后打开了锁,便又踱开了。
睇著一片漆黑的牢笼,关轩雅一脸忧急地要小厮将灯笼凑近些,然后往里头唤道:「二小姐……二……芍药……芍药……」
蜷缩在角落的司徒芍药在模糊之间,听到遥远的地方似乎有人在叫她,于是吃力地集中精神,想要确定是真是假。
「芍药……」没有听到回应,关轩雅怀疑芍药并不是关在这儿。
「呃……嗯……谁……」司徒芍药发出微弱的申吟。
「芍药,是你吗?」他焦灼地问道。
半晌之后,她渐渐地听出这年轻男子的嗓音是属于谁的,不禁悲喜交加。「关……轩雅……是你吗?」心中的狂喜淹没了一切,也没有时间细想关轩雅唤的是自己的闺名。
必轩雅不由分说地推开嘎嘎作响的牢门,钻了进去,身后的小厮也连忙提著灯笼跟上,好让主子看个清楚。
「芍药……」他只看到角落的身影也在挣扎地坐起身来。
「呜……关轩雅……」司徒芍药见声音的主人靠近,马上扑了过去。「真的是你……我不是在作梦……」
再也顾不得男女之防,也不在乎有人会说什么闲话,关轩雅一把抱住她,终于确定她还活著,在这一刻,他懂了,也明白了,比起死亡,他更害怕会失去司徒芍药,害怕永远见不到她。
「不是作梦……是我……我来看你了……」他哽咽地说。
司徒芍药不由得嚎啕大哭。
「我在这儿……」关轩雅热泪盈眶地安抚著,感觉到怀中的人全身冰冷,赶忙脱上的斗篷,换成裹在她身上。「因为……不准司徒家的人来探监,所以我来了……不会有事的……我保证……」
她哭得好不凄惨。「呜……哇……我刚刚还梦到你……你就来了……我以为你一点都不关心我……」
「我当然关心你……」听司徒芍药哭成这样,他的心都要碎了。
「我不想这样哭的……我的哭声比说话还要难听……」在关轩雅面前,她就是想要表现出最好的一面。「不想让你听到……」
必轩雅不由得流下了一行泪,「你哭……尽情地哭……我不在乎……更不会嫌弃的……」想到司徒芍药身上或许有伤,不敢抱得太紧,结果不小心踫到她的小手,马上就疼得她哇哇大叫了。
「好痛……」司徒芍药把小手缩回去。「那个什么公公好可恶……他居然让人用东西夹我的手指……」
必轩雅心中大恸。「让我看看……阿良,把灯笼凑过来。」
待灯笼些微照亮了司徒芍药的双手,就见十根手指上头又红又肿,还有血迹,关轩雅眼中的泪水又不争气地滑下来。
「我……带了伤药给你搽……」他多希望能替她受这些苦。
小厮转身把药箱拿进来,好让主子帮她上药。
「那个臭太监居然用这种卑鄙的手段要我认罪……我又不笨……明明就不是我害死的……才不要认罪……」司徒芍药哇啦哇啦的大骂。
他动作很轻柔地抹著药膏,每抹一根手指,心就痛一次。「这只能暂时处理,等出去之后,得让大夫瞧一瞧……你能再忍耐个几天吗?我已经让三弟想办法洗刷你的冤屈,一定可以救你出去。」
司徒芍药一面掉泪,一面点头。「我知道,我会忍耐……」
听她回答得这么勇敢,关轩雅却是泪流不止。
「你、你哭了?」虽然不是看得很清楚,她却听到可疑的呜咽声。
「没有。」关轩雅用袖口往脸上拭了几下。
「明明就有……不过男子总是爱面子的,我就不拆穿你了。」司徒芍药见到他来看自己,身上的疼痛都不在乎了。
「呵、呵……咳……」她总是能让他发自真心地大笑。
她想帮他拍背,却忘了自己的手指有伤,连忙朝痛处猛呵著气。
「手上有伤就别乱动。」关轩雅攒眉提醒著。「我还拿了几样吃的过来……我来喂你吧。」
「你……要喂我?」司徒芍药有些受宠若惊。
「不然你要怎么吃?」他端起白饭,用筷子挟了一小口到她嘴边。「能吃多少就吃多少,这样才有力气撑下去。」
「这应该是我对你说的话……」司徒芍药乖乖地张嘴让他喂。
必轩雅又挟了菜和鸡肉。「我相信那位胡老爷的死跟你无关,只是究竟是谁在他喝的汤药中下毒,就是要调查的关键。」
「你真的相信不是我的错?」他的信任让司徒芍药感动。
「那是当然了。」关轩雅又喂她一口白饭。「我相信你帮人配药,绝对不会马虎随便的。」
这番话让司徒芍药又哭又笑。
「还要吃吗?」他问。
她摇了摇头。「我吃不下了。」
「只要再等几天就好,我可以跟你保证。」关轩雅伸手轻抚著她垂散下来的长发。「就算要用我的命来交换,我也愿意。」
司徒芍药啐骂一声。「我才不要用你的命来交换,我要你好好活著……将来好娶自己喜欢的姑娘……两个人幸福地过一生……」虽然新娘子不会是自己,但是她还是由衷地祝福。
「你这傻姑娘……」她这么坦然地对他倾诉心意,而自己却只会逃避,还算什么男人。「这牢里又湿又冷,斗篷就留著,可不要著凉了。」
「嗯。」司徒芍药听话地应声。
必轩雅缓缓地起身。「那我走了。」
「……嗯。」虽然希望他再多陪自己一会儿,不过司徒芍药也知道不能这么任性。「再见。」
他必须强迫自己弯,钻出牢门。
「我回去了。」关轩雅再次道别。
窝在墙角的司徒芍药好不容易把哭声咽了回去,这才「嗯」了一声。
而关轩雅则是咬紧牙根,迫使自己跨出脚步,才能离开大牢,直到步出顺天府衙门,外头的光亮让他眼花头昏,身子先是摇晃了下,总算及时稳住。
「二少爷!」小厮空出一只手扶住主子。
他不能倒下!
他更要活下去!
从未有过的求生意志让关轩雅昂起下巴,目光跟著燃起火光。「咱们回去吧……」因为只有活著,才能和芍药厮守终生。
待主仆俩回到府里,关轩雅又让小厮走一趟司徒家,将芍药的大致状况转达给两位长辈了解,不过避重就轻,免得让他们过于忧虑。
「二少爷先把这碗人参汤喝了。」这时,周大夫进来,将药碗递给他。
必轩雅倚著床头,稍做休息之后,才把人参汤喝下,然后闭眼假寐,周大夫见他似乎很累,又悄声地退出房外。
「我要活下去……」攥在掌中的香囊被关轩雅握得死紧,仿佛想要从里头得到力量。
此时此刻,就算是阎王爷亲自来抓他,他也不会跟著走……
对于自己的身体状况,从小到大,他总是认命的居多,也看得很开,只有觉得对不起无微不至照顾自己的兄长,还有赐予生命的爹娘,可是现在已经不同了,他不会再跟命运妥协,一定要活下去。
他不要再认命了,关轩雅掀开眼皮,俊眸流露著强烈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