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魔的圈套 第九章

幽静的古庙内,一名和尚面色详和的诵著经,脸上尽是岁月留下的痕迹。

每到傍晚,西城外以卖蔬菜维生的村妇就会到这里来,可她不是来拜佛,而是来吵闹的,

「熙平,求你跟我回去,家里需要你,就算你不为我,也要为那两个孩子想啊!」本名英燕的福晋,在褪去格格的光环后,已变成不起眼的妇女。

为避免她冲进庙内,只要她一来,庙里另外两名小和尚便持木棍在门外挡著。

「熙平,一切都是我的错,请你可怜可怜我,仙人打鼓有时错,只要你回来,我什么都依你,只要你不要丢下我们母女……」她很害怕失去他。

朗朗的诵经声不绝于耳,袅袅檀烟缭绕,那名和尚丝毫不受影响,敲木鱼声并未间断。

「熙平,我不信你什么都放得下!好,你一日不回答,我就天天来,看佛祖忍不忍心看世人这么痛苦!」英燕死不放弃。

「阿弥陀佛,施主,痛是什么?苦是什么?那只是种假相,只要你心里快乐便是快乐,心里痛苦就是痛苦,佛祖无法干涉的。」和尚念完经,诚心的跪拜。

「熙平,你肯见我了!」英燕喜形于色。

和尚步至门前,昂然而立,「施主,贫僧法号无念,意指无挂无念。」

「你叫熙平也好,无念也罢,都是我朝朝暮暮等待的丈夫。」

「我佛慈悲,施主,红尘情缘都是天注定,如今贫僧情缘已断,你也要看破才是。」无念好说歹说,讲完一句话就说句阿弥陀佛。

她无力的瘫在地上,痛心地喊道:「你一定还在气我、怪我,对不对?」

「施主,假如你能痛改前非,和睦待人,不再明知故犯,那这世界上就没有人会怨你,就怕你一错再错,不知悔改。」这么简单的道理,人们却把它视成深奥无解的难题。

「我真的改了,请你相信我,我会做给你看!」

「施主,只要你问心无愧就好,你能放下欲念回头,贫僧很为你高兴,要知道,一切罪源皆因欲而起啊!」他背过身,往后她会怎么过,就要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熙平,你不要走,两个孩子病了呀,哭著喊要爹。」那两个孩子自出狱后就大病小病不断。

无念念了声阿弥陀佛,「真是造孽,大人造的业,却要小孩来担。贫僧愿意念七七四十九天的经,洗去他们的罪孽。」重新敲起木鱼,心无杂念地念起佛经。

「熙平——」英燕抱住头,她还是求不回他。

「种什么因得什么果,因与果息息相扣,希望世上的善果能够超过恶因。」

长吟似地念著:「万两黄金有何贵,一家安乐值更多,功名利禄皆可放,净心淡泊皆可过;杂音诱惑不要听,木鱼回荡还身心,前尘往事化成烟,佛祖渡化贪欲痴……」

繁尘俗世已在身后,太阳下了山,明天太阳还是会升起。

◎◎◎

君猷风尘仆仆的来到西湖,此时天空正下著细雨,西湖在雨幕之中烟波袅袅。

青山隐隐,千万点雨花落在湖面上,他看得茫然了。

不知淋了多久,他的衣服全湿,远处一艘淡雅的画舫行来,船小二见到他就道:「客倌,上船吧,喝个茶暖身避雨,顺便瞧瞧西湖的景致。」

他不是来赏景的,但他还是上了船,点了壶热茶。

小二又道:「要不要来些点心?待会儿听曲子时可以边享用?」

「看戏?」他摇摇手,不了,他不习惯边听边吃。

「客倌,你是第一次到西湖是吗?咱船上的唱戏唱了八、九年了,凡听过的人无下深受感动的。」

他但笑不语,当这是文人留下的习俗,西湖人一天不听戏就觉得不对劲。

不一会儿,台上的红幕拉下,在场坐无虚席,一个姑娘抱著琵琶坐著,开场取了个合弦,弹了一两个小调,再来个大调,现场响起欢声雷动。

琴声铮铮踪踪,抑扬顿挫,在场的人凝神倾听,莫不被这优美的琴音所感动。

琴音或缓或急,匆高匆低,扣人心弦,使不如意的人因这景观、这音符而怆然泪下。

正当君猷以为这只是纯粹的听曲时,那女子突然开口唱歌。

女子歌声清脆婉转,如黄莺出谷,曲调悠扬,但好戏才要上场。女子的声音陡然转下,既空灵又哀伤,用她全部的感情唱出——

「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女子缓缓收音,颊上落下两行清泪,所有人站起来拍手,眼眶都是红的。

「用李清照的一翦梅与故事相辉映,的确是天外飞来一笔。」君猷一口气饮尽茶。

小二就站在他身旁,「大爷可知这故事?戏中的女子与富家公子相恋,却遭众人反对,于是他们相约夜里私奔,但过了子夜,男方一直没出现,女子伤心欲绝,痴痴等候,等到天亮时,女子早已因天寒而冻死。而那个富家公子呢?原来是被家人关了起来,他一时情急,点火烧房,不料大火一发不可收拾,将自己活活烧死了。虽然最后化为蝶儿比翼双飞,但仍令人不胜欷吁。」

「不过是一场戏罢了。」但曲末将蝶儿比喻成这两个恋人,圆满以终,不像他,失去了人生伴侣,这十年来都是形单影单的。

「人生不是戏啊!戏可以重来,人生可不能。这位唱戏的姑娘就是觉得人生有太多的不圆满,在戏的世界里便不要再有分离。仔细想来,这姑娘还真是善良,相由心生,莫过于她长得柔美温婉。」小二有感而发。

「听你的口气,莫非识得这位姑娘?」

「壁上的注解是她写的,方才的戏曲也是她做的,曲名为‘相思闲愁」。」

花自己在飘落,水自己在流著。咱们是同样的相思,却在两地愁闷著。这种情感没法消除掉,刚刚展开眉头,却又转到心上来了。

见到这些字,他体内的热血沸腾,手抚过一个个字,小二早习以为常,通常人们见到这字时都会回味不已。

小二正准备去送茶,君猷按住他的肩膀,「这位兄弟,你可知她住在哪里?」

小二搔搔头,「不甚了解,但据说她常出没在西城外,靠卖字画维生,行踪始终令人捉模不定。」

他陷入沉思,很快的,一趟游湖已结束,小二拉开嗓,「请各位客倌下船,本船一日开三趟,这是第三趟,如欲搭乘,明日请早。」

就这样,乘客三三两两地下船,雨已歇,苏堤旁人山人海,热闹的市集登场。

君猷无心逛市集,疾步行走,找了十年,是不是又是满怀希望,失落收场?总之,他非见到她不可。

◎◎◎

君猷四处向当地人打探唱戏姑娘的消息。

「编故事的姑娘?」一名当地人暗下笑了笑,「不是住在城西吧?我记得是住城东,你再往回走,左转右绕再往前……」他说得飞速,似乎在愚弄人。

「这样要到什么时候才找得到她!」

那人咧开嘴,「如果你有心,要找一个人其实不难。」

他一怔,见那人眼中带著诡笑,转眼间,那人一溜烟的不见了。

君猷不死心,想再找人间,奇的是这里的人不是行色匆匆,就是不愿与他交谈,他好不容易找上一名驼背的老妪。

「小子,背我走。」老妪讲话特别大声。

他心中虽然悬著另一件事,但这老妪似乎真是行动不便,他弯下腰背起老妪,却觉得她身轻如燕,没有半丝重量。

要是十年前在京城,这样的老妪他根本连看也不看一眼,挡他路者死!

思及从前,他不禁淡淡一笑。

「小子,你是杭州人吗?」

「不是。」

「那你来这儿游山玩水?」

正想说他要找人,匆地记起未完成的事,「婆婆,你可知道一名会写字唱戏的姑娘?」

老妪像是重听似的,连问好几次才勉强听懂。

「原来你是个戏迷呀!你这份心意她心领了,不要去打扰她,让她平静的过日子吧。」

「我只要看她一眼就好。」

「不必了,她在天上看著你呢!你要找她,但她不等你,你迟了,她早死啦!」老妪道。

「怎么她希望不要有分离,自己却先走了?」他的心往下沉,希望再度落空。

「一切事情老天自有安排,我愿渡化众生,多情无情总是有伤有泪啊!」老妪示意他放她下来,腿能走了,走起路来竟比年轻人还轻快。

尽避君猷得到的回答是如此,但他仍不相信她已死,因为,他对她的悸动不减反增。

就算他寻觅一生,也要追寻到今生的最爱。

◎◎◎

足足找了五日,终于有丝眉目。据说那位唱戏的姑娘,每年这时候都会在城西外卖字,筹钱以疏通西湖可能发生的淤积。

君猷远远的就见到她了,可那张脸却不是他所熟悉的。

她正聚精会神的写著字,见到来买字的人就盈盈一笑,若对方买不起,她就免费相赠,鼓励对方向上。

他专注地看著她写字,女子陡地拾眼望向他,这一刻,时间仿佛停止了。

「我写个字送你。」她一直知道他的存在。

他毫不迟疑的走了过去。「那就写个相思吧!」

「相思相思,戚伤就出。」她低低的道,但既然他说了,她有求必应。

她拿笔的姿势,还有一笔一画都是他念念不忘的。「姑娘,你可是当地人?」

「不是,但西湖是个好地方,令文人骚客流连忘返,使多情的人心荡神驰。」她悠悠诉说。「你一定也不是当地人。」

「姑娘真会看人。」

「这不难,你也不是来游玩的吧?看你的眉间似乎隐含许多心事。」她歉然而笑,朱唇微启。「我多言了。」

「你说得对。」他一点也不介意。「我正是来寻人的,她擅长琴棋书画,字迹和姑娘十分相似。」

「这么细微的事你也能记住,那人要是知道了,不知有多感动。」

「我与她已有十年没见,曾有一度,我以为你便是我要找的人。」

「可惜我不是。」她将写好的字放到他面前,就这相思两字勾起多少往事,往事一幕幕浮现他脑海。

「这字卖多少钱?」他往袖口一探。

「不用钱,送给有缘人。」她说。

君猷小心翼翼地自前襟拿出一张折得方整的纸,递给她,她情不自禁的打开来看,默默地念完,已热泪盈眶。

「姑娘,写这字的人你可认得?」他低哑地问,眼里泛红。

她点头,「你跟我来。」

◎◎◎

走上小山坡,放眼天下,西湖的景致尽入眼帘,

他的手抚过木头,彷佛当初对她的,「我一直不愿相信这是真的。」

「你一定就是她心底挂念的男人,她当初来到这里时,天天免费赠字,说是要为一个冷酷的男人祈祷。」她咬住下唇,为什么经过这么多年,他仍可以轻易牵动她的心?

他直盯著刻有「悠幽」两字的木头。

「她希望长眠于此,天天都在盼你能来,相思无药医,她始终逃不过痴字。」她实在不忍心再伤害他。

「悠幽,你总是丢下我……」他朝著木头道:「不,这一定不是你,只是同名而已,我要再去找,就算天涯海角也要找到你!」

「她不会希望你这样的,她会这么做也是身不由己。」

「她当初跳崖时也是吗?她走了,却不知道我饱受多大的煎熬。我有很多话要告诉她,那时说不出口,现在她听得到吗?」他抹了把脸。「她不会忍心这么对我的,你—定是在骗我!」

「你这样也算是见她一面了,相信她已了无遗憾。」

「你说对了,她就是这么傻。」他彷佛已没了心魂。「悠幽,我来了,我已死了一次,却还是抛不下对你的爱!」

她别开了脸,光是听到这样,泪水凝在眼眶中。

「这十年,我没有一天不想你,回想著咱们的相遇,咱们相处的点点滴滴。每个孤独的夜,只要记起你的一颦一笑,就能使我安然入睡。见你依窗流泪,我只能痛在心里,好不容易我把一切安排好了,想和你浪迹天涯,可你却只留给我一个笑……」

「我真的不甘心!我真的恨你!但我对你的爱远远超过恨……」

她跪了下来,泪眼婆娑。

「记不清我已飘泊了多久,但是我清楚的知道,我一定要找到你,这辈子找不到,还有下辈子、下下辈子,我相信总有一天会找到你……」

她的泪水溃堤成河,「不要再说了。」

他转过身,「你还爱我吗?在你眼前的男人一无所有,只有一颗心可以给你。」

「不是我不认你啊!」她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滚滚而下,「天可怜见,我是这么地爱你。」

她的脸匆地啪了声,面具掉了下来,是幻是真?一张令他朝思暮想的熟悉脸庞呈现在他眼前。

「我心中只有一个人,那便是你,无论你变成什么模样,此心永不渝。」他一见到她就知道她是悠幽,阔别十载重逢,内心的激动不言可喻。

「君猷!君猷……」她要叫一千遍、一万遍这个名字。「昔日的悠幽已经死了,却还是不能不去爱你。」

「那个狂妄的君猷也死了,咱们要重新为彼此再活一遍,请你不要再离开我了,我也不能再失去你……」他紧紧的搂著她,不再放开。

云飘过,山坡下的老妪拄著拐杖,展开新的旅程,吟唱著:不要问我要去哪儿,天涯何处不是我家?没有天生绝技,只有一个名,山栋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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