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睁开眼,看到身边熟睡的顾临悦,唐天的心里涨满浓浓的充实感。心的那一角有了活力,满满的,静静跳动。他侧起脸,亲亲她的额头,嘴角噙住笑意。
呵,小鲍主,继续睡吧。
梳洗停当,唐天提著公文包下楼吃早餐。一步一步走下楼梯,轻飘飘的,是心在飞扬。
「阿天,不知道悦悦喜欢什么口味的早餐,所以按照你的样式做了一份。」玲姐铺好餐布,一边摆放一边说,「不知道她会不会喜欢?」
唐天坐下,看看桌上一模一样的三明治和卡布奇诺,这是她习惯的早餐。失神地呆了几秒钟,他端起其中一杯咖啡,「玲姐,换一杯果汁。悦悦从不喝咖啡。」
「那她喜欢什么口味的果汁?」
前天晚上顾临悦喝掉两杯只果汁的事情记忆犹新,心思动了又动,大胆推测道:「只果汁。」
唐天摊开昨夜没有看的文件,拿起盘中的三明治咬了一口,大力咀嚼,火腿与煎蛋的香味和著暮秋早晨淡黄色的阳光一并在口中散开。喝一口咖啡,对著在大厅忙碌的玲姐说:「玲姐,今天的早餐很好吃。」
玲姐停下来,笑说:「阿天,是你心情好。」
唐天模著下巴摇头,不知道在否认什么,抑或是嘲笑自己没有发现自己的好心情。吃完三明治,他一边喝咖啡一边浏览文件,悠闲自若。
「糟了,糟了。我要迟到了!」
彼临悦提著她的双肩包,如一阵风从楼上飞下来,差点撞上打扫楼梯的玲姐。她慌忙紧急刹车,身体依惯性向前扑去。唐天飞奔过去,扔掉的文件飘落到地上。
幸好玲姐眼疾手快,一把扶住欲滚下楼梯的顾临悦。看到她安全无忧,唐天的心呀,这才从嗓口回到原地。
「对不起,玲姐。」顾临悦满含歉意地对著玲姐笑,「您这么大年纪了,我还要吓你。我下次一定会注意。」
玲姐觉得她说话有趣,开玩笑道:「还好我老太婆没有心脏病、高血压之类的病。若不然,你这个前滚翻的动作做出来,我的心脏一定停跳,血压升到二百也不止呀。」
彼临悦大笑,「玲姐,你说话好有趣啊。你比唐天好玩,他啊,一点幽默细胞都没有。」
「你们两个还记得这里有我啊。」有心英雄救美却晚了一步的唐天拉过顾临悦,「下次小心点,不要这么急。不说玲姐年纪大了,就算我这个年轻力壮的心脏也停了几拍啊。」
彼临悦嘴硬:「你还抱怨,我弄成这样都怪你。你早早起床,干吗不把我叫醒呀。」
「我不知道你有事情呀。你昨天睡得像只小懒猪,什么也没说。」说到猪,唐天想起她的手机铃声,「再说了,你不是还有手机铃声嘛。」
提起昨夜,不由想起他们之间的种种亲密,脸绯红一片。顾临悦不敢抬头看他,挣脱他的手,「不和你说了。我要迟到啦。」
唐天怎么会那么好心放过她呢。只见说时迟那时快,他长脚一迈,大手一伸,轻而易举地把顾临悦带回他身边,一个笑在他唇边泛开,有捉弄,亦显示他的好兴致,「昨天睡了一整天都没吃东西,晚上又累。吃完早餐再走。」
彼临悦脸上的红云飘啊飘,声音低了下来:「我约了人,会迟到的。」
「吃完早餐我送你。」唐天推著她坐到椅子上,口气温和,「有你喜欢喝的只果汁。」
「真的?」
「对啊。一会儿要去哪里?约了谁?」
「蛋糕店呀。嗯,就是我们第二次遇到的地方。约的就是店里的两个人,阿伟和丹丹。我们要一起去看蛋糕制作大赛。」「傻孩子,我们顺路的,蛋糕店旁边的大楼就是唐氏企业。」
「呵呵呵。」顾临悦喝著只果汁,傻笑。
声音那么轻柔,面色那么温柔。如果此时此刻唐天的面前有一面镜子,他肯定不会相信里面的那个男人就是他!
玲姐的心里嘴上全是笑。
唐天在蛋糕店对面的路口停下车,叫住跋著下车的顾临悦,提议道:「看完比赛来唐氏找我?我们一起吃午饭。」
「不行啊。比赛地点不在蛋糕店,我们只是约在这里踫面,然后一起坐车去。而且,大赛要到下午两点钟的。一起吃晚饭吧?」
「好吧。」唐天心里有一点小小的不爽,「你给我电话。」
彼临悦点点头,推开车门,右脚踏上地面。她停下,似乎在犹豫。突然,她转过头,迅速地在唐天的唇角点了一下,犹如蜻蜓点水。左脚飞快地伸出车厢,大力关上车门,她对著唐天笑,右手挥动,「再见。」
即使有那么一点点小小的不爽,此刻也被这个主动的亲吻消除了。唐天看著在阳光下笑得无忧的顾临悦,发现这世界明媚无比。
彼临悦跑著穿越人行横道,冲著站在蛋糕店门前的阿伟招手。身著白色上衣、米色长裤的阿伟走下台阶,迎著顾临悦走来。
唐天摇下车窗,看到阿伟与顾临悦的距离越来越近。四处察看,怎么也没看到顾临悦说的那个女孩子。他并未多想,发动车子,向著唐氏大厦的停车场驶去。
「夫人,告诉您一件事。昨天阿天带回来一个女孩子,长得和那个女人一模一样。」待唐天和顾临悦离开家,玲姐急忙打电话向唐夫人报告唐天的最新消息。
电话那一头的沈玉柔本来在睡美容觉,玲姐的这句话霎时压住了她所有爱美的念头。她立即从床上坐起来,一边拍醒唐海,一边问:「真的吗?那个女人回来了?」
「夫人,您别急。听我慢慢和您说。」掌握一切线索内情的玲姐不紧不慢从容报告。
一无所知的沈玉柔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手继续拍唐海,嘴也不停著:「我怎么能不急?想当初那个女人一声不吭悄无声息不负责任一走了之,留下我们不明所以的阿天天天像行尸走肉一样过日子。那个女人为什么还要回来?她已经害了阿天一次,无论如何不能让她再伤害阿天。」沈玉柔慷慨激昂,说话腔调和神情与她的名字相差八千里。
唐海在一阵急风暴雨中非自然醒来,搞不清楚一个电话怎么就让老婆大人激动地破坏他与周公的会面呢。
「夫人,您听我说。这个女孩子叫顾临悦,不是她,两个人只是长得非常像而已。不过,她们的性格却完全相反。悦悦这个孩子很和善,喜欢笑,对人非常热情。不像她,整天冷著一张脸,态度冷冰冰,在这里住了一年和我说的话只可以用十位数计算。」
玲姐对顾临悦的夸奖吊起了沈玉柔的胃口,她不相信地问:「真的吗?你叫她悦悦?」
「对呀,她不习惯我叫她顾小姐,只肯让我叫悦悦。而且,阿天这两天非常开心,他和悦悦有很多话讲,都有笑哦。夫人,是真的,您若是不信,哪天过来看看。」
「还哪天?我今天就去。」
「可是她现在不在家,说是去观看什么蛋糕制作大赛。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呀。」玲姐实话实说。
「我等。」斩钉截铁,不容玲姐再说。
沈玉柔挂断电话,美目一扫,唐海萎靡的眼楮立即炯炯有神。她双唇一张,出口就是命令:「叫司机备车。我们要去市区见阿天的女朋友。」
唐海指指自己,「我也要去吗?」
「当然。这是关乎儿子终身幸福的大事,我们身为人家父母,怎么可以不出一份力?」
「这种事情要顺其自然。」唐海冒著粉身碎骨的危险直言进谏。
沈玉柔美目一瞪,「顺其自然?顺著自然让阿天认识那些冰山美人,不理你,不理我。这还不算,最后连阿天也不理啦。那个女人一进家门我就看她不顺眼,可是阿天喜欢啊,你拦著啊,我也就客客气气地对她,由著你们啦。这一次,若是我不满意那个悦悦,若是那个悦悦对阿天不好,我一定不顺你们意,一定要干涉!」
「噢。」唐海的头耷拉下来,从嘴里挤出一个毫无意义的单音节字。唐氏企业的开国元首、商场上令对手闻风丧胆的唐海先生,在沈玉柔面前大气不敢出一口,狠话不敢说一句。若是传出去,颜面何存啊。
臂摩完蛋糕制作大赛回到唐天住所差不多是下午四点钟。顾临悦有些兴奋,哼著歌,摁响门铃,「玲姐,我回来啦。」
离门最近的玲姐走去开门。沈玉柔拉起快要睡著的唐海,拖著他向大门跑。
大门一开,露出三个脑袋,三张脸贴在一起,六只眼楮齐刷刷看向顾临悦。其中沈玉柔的眼楮睁得最大,眼神最直接,目光最好奇,唐海次之,可怜的玲姐是被沈玉柔硬扯进来的,眼神最无辜。
哦,世上怎么可以有两个人长得这么像呢?沈玉柔和唐海心中升起同一个想法,疑惑四起。
彼临悦被这个突如其来的迎接阵势吓了一跳,抚著胸口,声音轻轻颤抖:「玲姐,家里有客人啊。」
玲姐正欲介绍,沈玉柔以眼神示意她停下。
「顾小姐吧?我是唐天的妈妈,沈玉柔。至于他——」沈玉柔将唐海推到前面,活脱脱是一挡箭牌,「唐海,唐天的爸爸。」呵,家长大人驾到啦。
彼临悦赶忙将手从胸口放下,展现笑容,声音特地加了几分蜜:「叔叔,阿姨,你们好。不要叫我顾小姐,叫我悦悦就可以了。」
沈玉柔看向玲姐。玲姐努努嘴,腰杆直起来:我说的对吧?悦悦很和善的。
嗯,态度热络,笑容靓丽,声音甜甜。这是初次见到顾临悦沈玉柔给出的整体评价。她轻轻颔首,脸上有了笑容,「悦悦,我们刚刚是不是吓到你了?」
彼临悦不好意思地笑笑,「一点点。其实不怪你们,是我没想到您和叔叔会来。」
嗯,不错。不做作,诚实,很率真。沈玉柔再次点头,心里对顾临悦又加了几分满意,「你觉得唐天怎么样?」
说到唐天,顾临悦笑得更开,声音越发轻柔:「阿天很好啊,很优秀,很成功。他要是走在人群中,一定是最引人注目的那一个。不过,他太认真了,比较喜欢命令人。」
这样的评价有褒有贬,真实可信。悦悦了解唐天,喜欢唐天,而且她诚实坦荡,依她的个性应该不会不声不响跑掉吧?
沈玉柔悬挂在半空中的心终于归位,几乎欲喜极而泣。她握住彼临悦的手,眼角的笑容越展越开,「悦悦,很高兴认识你。」
「老爷,夫人,悦悦,我们进屋吧。」玲姐明白沈玉柔已经接纳了顾临悦,心里没有后顾之忧,语气自然轻松,「我们四个站在大门口聊了半天啦,给外人看到,还以为我们在吵架呢。」
一直没有说话的唐海附和:「对,玲姐此言正确。」
沈玉柔灵机一动,提议道:「悦悦,干脆不要进去了。今晚去老宅吃饭好不好?我们的厨师手艺相当棒,你一定会喜欢的。好了,就这么说定了。唐海,走。」
几句话说出来,领导人的特质显露无遗。顾临悦终于明白唐天为什么那么喜欢命令人啦,遗传嘛。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唔,那个父亲呢?
唐海慢吞吞开口:「玉柔,先问问悦悦的意见。」
「哦。」沈玉柔看著顾临悦,以一种肯定的口气询问:「悦悦,你有空的哦?」
这种口气摆明了就是不让人家拒绝嘛。唐海不住地摇头,却不敢实话实说。
「阿姨,我有空。」顾临悦没路可选。
唐家老宅弥漫在一片喜气洋洋中。原因只有一个,唐宅的女主人沈玉柔今天非常高兴,兴致高昂,笑声不断,妙语连珠,字字都透著喜悦。
能引她笑的当然是顾临悦啦。俗话说,婆婆与儿媳是天生的敌人。但是,这句话在沈玉柔和顾临悦身上可不灵验。车子一到,沈玉柔就拉著顾临悦的手坐到后面,愣是把相伴几十年的唐海排挤到副驾驶座。两个女人一路上谈笑风生,天气、厨艺、爱情统统都聊。可怜他数次回头,引不来一丝一毫注意的目光,最后以插不上嘴的失败结局告终。一个小时的车程对著默不作声只知看路的闷葫芦司机,无聊透顶。本来以为回到老宅两个人就会稍稍分一点注意力给他这个老头子,没想到太太聊天的兴致依旧高涨,拉著顾临悦聊东聊西,迟迟不肯罢休。
唐海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无人理会。
将近六点,厨师前来大厅询问今晚的菜式。唐海坐直,后背挺了又挺,心中暗喜,她们两个终于要停下来了。
岂知,世事无常,人算不如天算。一向料事如神精明过人的他打错了如意算盘,心中的算盘珠一粒一粒脱落,四处乱飞。
因为,沈玉柔只用了三分钟制定菜式,厨师一转身,就又与顾临悦聊上了。
身在公司的唐天数次看表,数次看手机。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他的手机响了又响。只是,没有一个电话是顾临悦打来的。焦急担心之余,只好自己主动拨给她。
「悦悦,这一张是阿天五岁时候的照片。可爱吧?」沈玉柔心情正好,聊完衣服鞋子,兴冲冲搬出家庭相册一一指给顾临悦看。
彼临悦看著照片笑得说不出话。包包内的手机欢快地唱著歌。她拉开包包链子,拿出手机,过了几分钟才能正常说话:「喂,我是顾临悦。」
沈玉柔不得不停下来,唐海的双眼重新焕发出热切的光芒,期盼此刻无事可做的沈玉柔可以分一点点注意力给他这个半天没有说过话的人。拜托,我可是被冷落了一下午啦。
只是沈玉柔星目没半点转折,依旧定格在顾临悦身上。
唐天的口气不无担心:「悦悦,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怎么没打给我?」
噢,沈玉柔一出现,竟然忘了约了自己的亲亲男友!彼临悦赶忙道歉:「对不起哦,我和人聊天聊忘了。」
「和谁啊?你不会还在比赛现场吧?告诉我地点,我去接你。」
「地点?」顾临悦脱口而出,「我在你妈妈这里。」
「啊?」唐天的惊诧声音从唐氏大厦传到唐家老宅,震得顾临悦和沈玉柔的心跳了三跳,「你等著,我马上过去。」
彼临悦按掉手机,「是阿天。」
沈玉柔纳闷道:「悦悦,我听我儿子的口气怎么有点我在欺负你的意思呢?你等著,我马上过去!我这儿又不是龙潭虎穴,我本身也是温柔又和善,他凭什么用那种口气说话!」
唐海适时发言:「夫人啊,你霸住人家女朋友整整半天啦。」而你冷落自己老公也整整半天啦。
「难道他在生我气?怕我对你不客气?」沈玉柔开始猜测,口气颇委屈。
「没有啦,阿姨,阿天是在气我忘了打电话给他。他的口气一向是那样的呀。」顾临悦宽慰老人家,「是我不好,和您聊得太投机,竟然忘了约了他吃晚饭。」
接下来两个女人争相道歉,拼命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整整一天只说了几句话的唐海又被扔到一旁去了。
唐天进入老宅客厅见到的是这样一幅画面:他的妈妈和悦悦谈得热火朝天,他的爸爸窝在沙发里,沉默寥寂。
「悦悦。」唐天出声相唤。
彼临悦只是看看他,笑一笑,继续与沈玉柔的话题。
唐天极不甘心,又喊了一声:「悦悦!」
「阿天,不要白费心机了。爸爸我已经这样呆了一下午了。从今以后,你看好你的女朋友,我看好我老婆。」唐海慢悠悠地说。
沈玉柔和顾临悦「扑哧」一声笑出来,非常合拍。
整间屋子里弥漫著浓浓的喜气,久久没有化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