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你是个大傻瓜!」
「杜阿芥,你是个大白痴!」
「杜渺渺,你是个大笨蛋!」
杜安失去平日冷静自持的模样,又生气又叫嚷的显现出符合他十五岁年龄的脾气。
「我是,我是,我是……」渺渺梨花带雨、悲凄的模样让人我见犹怜。
杜安将姐姐带出欧阳家在一间客栈里投宿,准备略事休息后,就雇辆骡车前往鸩花岛去找申屠顼莆,结果竟然从姐姐口中知道申屠顼莆曾到欧阳家来找过她,气得他连名带姓的臭骂自己的亲姐姐。
「欧阳殊儿说的话可以听?那蚂蚁都能拉牛车了!」杜安不再喊欧阳珠儿为小姐,反正他们姐弟已经离开欧阳家,她也不再是他们的主子。
「申屠顼莆那样对你,你还笨得说出那种话?
是他好脾性,要是我,早就气得一把掐死你!」
杜安虽是个半大的孩子,但也是见过世面的人,而且他也是个男子。当然明白申屠顼莆的心情。
「阿安……」渺渺泪眼迷蒙,哭得嗓子都哑了。
叹了一口气,看著纤弱的姐姐哭得那么可怜,杜安也软下心来,捺著性子放低音量问她,「他有没有说什么绝情的话?」
「没有,他什么都没有说。」渺渺带著的几条帕子早就泪湿了,只好扯著衣袖擦擦不断滑下的泪水。她好内疚,申屠顼莆都已经气极了,却还是没舍得伤害她,相较之下,自己真是可恶得过分。
「没有说什么?那应该还有得谈吧……」其实杜安也没有什么把握,因为他不是很确切的了解申屠顼莆的个性。有些男人是转了头,就死都不会再回头的。
「但是,他气得头也不回的就走了……」渺渺不相信弟弟的话。
「我去找他,看他到底要怎么样。」杜安抱著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想再试试。毕竟申屠项莆曾经那么真心的疼宠过姐姐,一定还有感情在的。
「算了,我是真的伤透了他的心……咱们找个地方住下,姐姐只要守著你、看你娶妻生子,就满足了。」渺渺不敢奢望申屠顼莆能再一次原谅她,早就对自己的未来不再抱持任何希望。命赛运舛的她,应该还是配不上「幸福」这两个字吧?
「姐姐呀,怎么你还是这样懦弱?你是拉不下脸去求他吗?」杜安很是头痛姐姐的懦弱。
渺渺擦干泪水.竟然也不再淌泪,甚至还绽出一朵微笑。「不是的。要我跪著求他原谅,我都愿意。可是我明白,他不是个会轻易改变决定的人。所以不管是谁去求他都没有用的,就当是缘分尽了吧。」
杜安看到姐姐的微笑,却比看见她哭还难过,因为他明白姐姐不再哭泣之时,反而是受伤最严重的时候,更代表她合起了心门。
当年弟弟妹妹耐不住饥饿死去时,她会大哭个几日,之后便会完全收起眼泪,挂著一抹哀伤的浅笑,挖坑埋了弟弟、妹妹,然后再牵起他的手去挖山薯吃。被爹爹卖了那时也是,在欧阳家后门也是。
「姐姐……你拿主意吧,咱们往哪个方向去好?」杜安好心疼姐姐,可是她和申屠顼莆之间的事,他目前也还没理出头绪来,只好顺著她的意思,先找个地方定居下来再做打算。还好这几年他们姐弟攒下了些银两,暂时在生活上还不会有什么问题。
「咱们不是早说好了,要回乡替弟弟妹妹修坟吗?咱们就回乡吧。」实在是不可能找到爹娘的尸骨了,要不能重新安葬父母弟妹,一直是她的心愿。
「好吧,今晚就先在这客栈住一宿。反正也不急著赶路,明天我们也不雇骡车了,就步行回乡吧。」杜安点点头,同意了姐姐的决定。
他们只要了一间单床下房,杜安掌帐几年,自是懂得能省则省的道理。
「阿安,天冻得很,你来睡床吧。」渺渺打量著房内的那张单板床,又窄又狭,上面也只搁了一条单人的粗布被,怎么也睡不下他们姐弟的。她打算趴在桌上,眯眯眼就好。
「姐姐,你开什么玩笑,我一个身强体壮的大男人睡床,让又瘦又小的你趴在桌边睡?我去要个火盆来,你先睡吧。」杜安把姐姐椎到床边坐下,打算去找店小二要个火盆再租条棉被,否则天候都快要飘雪了,睡到牛夜不冻死才怪。
***
绚灿的夕阳,竟然土不上厨房烟囱冒出来的炊烟美丽。可惜渺渺和杜安也只能紧勒著腰带看著灿霞,因为他们没有炊烟可欣赏。
屋漏,怎能不偏逢连夜雨呢?还没有踏上回乡的一半路程,渺渺就病了,病得很沉。之前在欧阳家留下的病谤,再加上冬季的来临,使得她日夜不停的用力咳著,咳得她眼下都挂上青紫色的眼袋了。
就连杜安也不幸地染上了风寒,脸色青白的两个病人,根本没有多余的气力去谋个糊口的差事,他们衣袋里的银两也渐渐因为求医、买粮而日见空乏。
他们姐弟为了省下银两,早早就不租住在客栈襄,而是住进山里的猎户粗略搭盖临时休憩的木屋。还好他们还懂得摘祛寒填肚的草药煎著喝,经过一些时日之后,两人渐渐寻回了点气力。可是现下山头已经开始飘雪,能摘、能挖的山叶药草也不多了,迫使得他们很是忧心,不晓得两人能不能挨过这个严冬。
「阿安,你……把这个拿去当了吧。」渺渺白著小脸,不舍的拔下腕上的雪脂璧镯,递给杜安。
「再到药铺抓几帖补药,换点米粮回来。」
「这是申屠顼莆给你的,姐姐还是留著吧。」杜安实在不愿意看到姐姐脸上难舍的表情。
「我知道当了它很对不起顼莆,可是在你我还没找到差事前,我们必须要活下去。」渺渺再也明白不过,世上没什么事比饥饿还要来得可怕,而能有活著的机会便万万不该放过它。
「姐姐,我明白了。天色还没暗,我这就下山去。」
杜安收起璧镯便走出木屋下山。他的心里也很难受,觉得自己好歹是杜家唯一的男丁,也是姐姐生活的依靠,现在竟然得靠姐姐将订情之物拿去典当,好换来两人一时的温饱。
离开欧阳家已经一个多月了,渺渺暗叹因为自己和杜安先后病下,回乡的路像是怎么也走不完。
就算真回到家乡又如何呢?修好弟妹的坟后,她和杜安又该何去何从?
杜安能写能算,不必担心他会寻不著差事;而她虽然也能写能算。但谁会肯要一个女子来管帐呢?看来还是得靠做点女工来贴补家用了。
想著,她便顺手拿起要让杜安拿到城里锈品行变卖的绣品,一针一线的细细缝绣著,这使她忆起曾经为申屠顼莆裁布、缝袄的幸福感觉。
那在他衫子内衬绣上他名字时的甜蜜,和秘密躲在暗处一朵—朵小小芥花所散发出来的情意,还有以情感捻成绣线所缝制的鞋子、披风和袄子……
恐怕那些情感、那些甜蜜,以及那些小芥花,早已经让他扔到灶房里烧掉了吧?
幸福,好容易,也好难……
***
「你这是做什么?成天泡在酒缸里醉生梦死,糟蹋自己,也糟蹋美酒吗?」杨赳鹰瞪著自从月前冲进他的行馆,就每日臭得像只从酒缸里捞起来的醉猫一样的表弟。
「少罗唆!」申屠顼莆真恨自己喝不醉的体质,猛地又抡起一大坛烈酒往嘴里倒去;
申屠顼莆向来梳理得一丝小倍的鬓发,现在乱得像团未捆整的稻草,青髭杂乱地爬满他的俊脸;月牙山的长衫沾满了酒渍、脏得就快看不出来原本的绢色。
他蹙得不喜欢答话、也不爱笑,只是每日埋著头不停址灌酒。往日总像思虑著千百桩事情的精练锐利眼眸中,已换上黯淡以及涣散颓废。
恨恼的情绪像千百根蚀骨透心钉一样,打进他的每根骨头里。他有多爱渺渺,心口就有多痛。
「说你是呆头鹅你还不相信。没听过情人眼里揉不进一粒沙子吗?那个杜渺渺若不在意你?哪里会吃那种莫名其妙的飞醋?」杨赳鹰抢过申屠顼莆手里的酒坛子就往地上摔,还顺道踢破屋子里的每一个酒缸,顿时整间屋子就像被烈酒浸渍过的酵槽一样。
发挥御前鹰捕的问烘本事,好不容易拼拼凑凑、死逼活套,杨赳鹰这才问出申屠顼莆竟然只是因为这种芝麻绿豆大、情人之间的小小吵嘴事件颓废,让他气得差点吐血,觉得好没成就感。
申屠顼莆忽然眼角闪过一抹精光,「真的?」
「废话什么?你是酒喝多了,变成白痴了呀?」杨赳鹰讨厌酒鬼,更讨厌为情所苦的笨酒鬼。「要不她怎么不去管路上的阿猫阿狗喜欢过谁,吃饱撑著跑来管你?」
「我真是笨昏头了!表哥你说的没错,我的确是只呆头鹅。」申屠顼莆豁然神智清朗得不像是喝了一屋子烈酒的人。
「你醉疯啦?竟然叫我表哥?我得去看看外面下的是不是红雪、绿雪还是蓝雪。」申屠顼莆二十几年来从没有喊过只早一个月出生的他一声表哥,让他吓了一大跳。
申屠顼莆开朗地笑笑,没有回嘴。现在他的心情就像拨云见日,好得不得了。
「嗟!真是服了你,踫上个杜渺渺,脑筋就不知道该怎么转圈。难怪姨父、姨母老要担心你那傻子会一辈子讨不到媳妇儿。去好好洗个热水澡,免得那个杜渺渺一见到你,就要被你的酒臭熏得昏死过去!」杨赳鹰实在是气极了申屠顼莆,把那种小事闷在心里一个月不肯说出来,害他浪费了一个月的美酒,也浪费了一个月来问供。
申屠顼莆笑开了俊脸,从来没看表兄这样顺眼过。不过他也同意在去找渺渺之前是该先好好洗个澡。免得吓坏了心爱的俏佳人。
***
申屠顼莆找不到、也听不见有关渺渺的任何消息。她早在一个多月前就离开欧阳家,而到她家乡去的路,他来来回回走过了三、四趟,几乎要将一路上的大大小小城镇全翻了过来,但是仍然没有渺渺的踪影。鸩花岛派出去的探子,也没有传来她曾经踏上鸩花岛任何官道小径的消息。
这让他急得快要崩溃……那天,他为什么要挥开她想抱住他的那一双小手?
***
申屠顼莆看著掌心里的雪脂璧镯呆愣了半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这是鸩花岛在这城里一间当铺的管事,发现有个年轻人拿来典当之后,马上给他送来杨赳鹰的行馆。
「他人呢?」申屠顼莆不敢相信这璧镯会有离开渺渺手腕的一天,心中迅速涌起千百种情形。渺渺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会是个男人拿出这壁镯来典当?
「回公子的话,在门外候著呢!」当铺管事低头恭恭敬敬的回答。
「让他进来。」申屠顼莆紧紧的握住璧镯,希望还能借此感受到渺渺身上的余温。
抬起头望向来人,申屠顼莆不禁张大眼,「杜安!」
看见厅上一身月牙白衫、异常俊美斯文的男子,杜安相信自己绝对没有见过他,当然也不会认识他。
他心底纳闷得紧,他不过是去典当壁镯,那当铺老板却像吓得要把眼珠子掉在地上一样,连拉带扯的把他拉到这个地方来。
但是申屠顼莆却认得杜安,因为那天在小楼旁的枝垭上,他就已经把杜安从头到脚看得一清二楚。看见杜安出现,这使得他非常兴奋?因为这表示渺渺就在附近。
「渺渺在哪里?」申屠顼莆一颗心简直就要从喉头跳出来。
杜安仍然不开口,听见对方一开口便是询问姐姐在哪里,他当下已经明白眼前的男子是谁。
申屠顼莆见杜安冷淡的眼神。明白他已经知道他是谁。暗忖这小舅子脑袋瓜子还真是灵巧得惊人。
「我是来当璧镯的。」杜安总算冷冷的开了口。
「好,你开个价。」申屠顼莆知道要摆平这未来的小舅子不是件容易的事,而他摆不平杜安,就见不到渺渺。
「三十贯吊钱,」杜安的情绪其实很激动,但是他却一点都没有显露出来,「什么?!三十贯吊钱?」申屠顼莆惊愕的大喊。就算三十座华楼也换不到的雪脂壁镯,杜安竟然只要典当区区的三十贯吊钱?!
「它就只值那么多。」杜安恶狠狠的瞪著身形比他高大的申屠顼莆。他几年来一直跟著欧阳家重金请来的武林高手偷学了些拳脚招式,他也清楚目前的自己是万万打不过申屠顼莆的,可是他一点都不惧怕。
申屠顼莆苦涩得无话可说,因为他明白杜安是在责备他狠心的抛下渺渺,这使得联系他和渺渺的雪脂璧镯,现在就只值三十贯吊钱而已。
「她……她好吗?」申屠顼莆叹了一口气,把璧镯贴身收放。
「病死了。」杜安语不惊人死不休。
申屠顼莆一张俊脸突然抽去血色,竟然开始发抖。他从来没有发过抖,从出生后就没有。
「差一点……就病死了。」杜安深深地看了申屠顼莆一眼。
「砰!」
杜安的身子倏地高高飞离地面,直撞倒大厅矮几上的骨瓷大花瓶、压烂了木几才停下来。
「该死的混帐!」申屠顼莆朝杜安的左眼窝狠狠的揍了一拳,将他打飞了出去,还嫌不过瘾,大步一跨单手抓起他的衣襟。又要挥下第二拳、第三拳……
「打坏了这小子,你就真的再也看不到你心里挂著的那个渺渺丫头喽。」杨赳鹰双臂环胸,倚靠在门框上凉凉开口。
松开劲长的手指,申屠顼莆大口大口的吸气、吐气,想借此缓和下那股想要把杜安碎尸万段的漫天怒火。
「砰!」
杜安用尽吃奶的劲,也回揍了申屠顼莆一拳。
「哇!大姐夫打小舅子,小舅子也揍回去!」杨赳鹰乐得大笑。
「谁才是该死的混帐?你自己清楚!」杜安随手抓起摔烂的桌脚,又想猛打申屠顼莆一顿。
「喂喂喂,杜家小兄弟,够了!你是想让你的姐姐守寡吗?」杨赳鹰连忙抓住杜安的木棍——虽然他明知道申屠顼莆比蟑螂还硬命,任谁也打不死他。
「哼!」杜安忿忿不平的闷哼。
「我在想,现在你们两人脸上都挂上一个黑眼圈,若让那杜渺渺见著了,不知道她会有怎么样的表情?」杨赳鹰打趣的问。
「唉!又要哭了。」
杜安和申屠顼莆异口同声的回答,两人相视一眼,又不约而同气愤的转开头。
***
渺渺真的又哭了。
没有人知道,她是因为看见他们两个脸上的黑眼圈而哭,还是因为看见日夜思念的申屠顼莆才哭的。总之,她哭得淅沥哗啦、一塌胡涂。
杜安看见姐姐的眼泪,总算是落下心中的一块大石,因为他知道姐姐又敞开心门了。
申屠顼莆看见渺渺的眼泪,却是慌了手脚,想上前抱著她、安慰她,又害怕她仍在生气。
「姐姐……呃,我下山去拿些东西。」杜安睨了申屠顼莆一眼,叹了口气,就要转头走出小木屋,打算再到杨赳鹰的行馆里去大吃一顿、大睡一场。反正他笃定申屠顼莆不会再对姐姐说一句重话,甚至还可怜他光是要姐姐止住眼泪,就得花上一番功夫。
「阿安,你别走呀!你还没上药……」渺渺忙扯住弟弟,她实在有点害怕和申屠顼莆独处。
「杨捕头那里会有伤药的。姐姐,你和他……好好谈谈吧。」杜安警告似的瞪著还在发呆的申屠顼莆,气他怎么笨得不懂把握他好意制造的机会。
「阿安……」渺渺不敢回头去看申屠顼莆,又拉不住已经推门离去的弟弟。
小木屋内安静得连根绣花针掉落的声音都能听见。渺渺一直不敢回头,申屠顼莆也没有说话。
「怎么离开欧阳家后没鸩花岛去找我?」申屠顼莆刻意放缓语气,小心翼翼的先开了口。
「我……我害怕。」渺渺紧盯著门板上的年轮木旋,像是出了神。
「害怕什么?」一旦开了口,再要谈话,好像就不是那么困难了。
「我害怕你还在生气……」泪水又落至她早已泪湿的衣领。
「我是生气。」他突然由背后抱住她,手劲轻缓的像是怕捏碎了她一样。
渺渺为了让她怀念不已的体温颤抖了一下。
「我气我自己,怎么舍得让你离开我的视线。」手里的感觉告诉他,她身上好不容易长出来的肉又不冀而飞了。
渺渺猛然转过身,死命的抱住申屠顼莆。她好害怕他又要挥开她的手,十根手指使劲的抓住他,用力得恐怕都要扯下他一层皮肉来。
「顼莆,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不好,你原谅我,我再也不会胡乱说话了,对不起……」她不顾矜待的放声大哭,在脑中说过千万遍道歉的话,现在对著他,再说一遍。
申屠顼莆让渺渺激动的样子吓了一跳,赶紧也用力地搂住她。「你别哭,我没生你的气……不是你不好,是我不好才对。」
「顼莆,对不起,你不要丢下我,我再不会乱说话伤你的心了。」她慌乱的冒著热泪,直直的盯著他。
「你现在就是在乱说话!我怎么会丢下你,我不该这么久才找到你,让你又冷又病的住在这种鬼地方,我真是该死!」他心疼得快要犯起心绞症,自责得都想把自己的头打破,将贴在心口收妥的雪脂壁镯拿出来,套进她细瘦的左腕,他双掌紧紧合握住她的小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上。「别再取下来了,就当是我求你吧。」
「项莆,你是说你原谅我了?」她又惊疑又期待,张大一双水眸。虽然他左眼上挂了一圈瘀紫,但她依然觉得他俊美得不像话。
「既然没怪过你,还说什么原不原谅?是我笨,竟然没弄懂你是在吃醋哩。」他笑笑的举起衣袖。轻擦去她脸上的泪水。
红潮像火山爆发一样,急速冲上她的粉脸,听到他的话,她困窘得无地自容,可是她又不能否认,只好难为情的点点头。
「没想到你除了爱哭之外,还是个小醋坛子。」
他好爱她粉嫩嫩羞红的小脸,这让他想起她在他身下时,全身霞红的像只热煮透熟的虾子,惹得他即刻欲火狂燃。可是这破烂木屋冷得刺骨,他实在不忍心在这里剥光她的衣裙。
「顼莆……」她噘起小嘴,难堪的低低申吟了一声。
「老天爷!你现在不要用这种声音喊我,我会受不了。」他痛苦的蹙紧剑眉,将早已火热硬挺的抵住她柔软的腹部,让她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
「这里这么冷,我怕你又要受寒。」
他坚硬的身体使得渺渺的小脸更是透红了几分。但她仍是小声说道:「我……我没关系的。」
申屠顼莆的眼眸瞬间染上饥饿了数十日的饿狼见到羔羊的目光。
「我也觉得没关系,因为我不会让你有觉得冷的机会。」
情人身上的体温,永远比任何烘炉还来得温暖万分。
久逢的爱侣,热情燃烧起来的速度,比什么都来得迅速。
[删除N行]
忽然她觉得不对劲,屋子里好暖,棉褥垫毯也好软……是她还在作梦吗?破旧的小木屋怎么可能会让她有这种感受?她疑惑地缓缓睁开大眼,申屠顼莆仍是搂著她睡在身边,可是眼前的景象却完全出乎她的料想。
床上挂著流苏的帐子,铺著锦缎的被褥;隔著床帐,她不知道他们是睡在炕上,还是房内燃了很多火盆,使她觉得暖和得不得了。光是盖在他们身上的那床滑丝锦被,就不是一般市井富户买得起的。
这里是哪里?他们又怎么会在这里?
「你醒了。睡得好吗?」申屠顼莆笑开了脸,吻吻渺渺充满因惑的小脸。
「顼莆,这里是哪里?我们怎么会睡在这床上?」她虽然疑惑,但是因为有他在身边,所以一点儿也不惊慌。
「这里是鸩花岛名下的一间客栈。怕你在木屋里睡会冻著,我就把还在熟睡的你给抱到这里来。」他微笑的看著她。
「从山上到这里来的途中,我竟然都没有醒过来?」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会睡得那么烂熟。
他坏坏地邪笑,「是我把你累坏了……」
「你别说了!」她羞腼的打断他的话。
「好好好,不说。起来吃点东西好吗?」他舍不得再逗弄她,先起身披上外衫拉动唤人的绳铃,要人送膳食进房。
撑著酸软的身子,勉强穿上他准备的衫裙,略略打理好长发,她问起挂念的弟弟。「顼莆,我们就这么下山了,你有让人去通知阿安吗?阿安现在还在杨捕头的行馆里吗?」
「也不问我要带你上哪去,就只晓得先问弟弟在哪里。」他实在很讨厌她总是先关心他人,就算是她嫡亲弟弟也不行。
「顼莆……那我们要去哪?」她还是很想知道杜安的下落,可是怕他又要生气,只好改口。
「去你的家乡,给你父母弟妹修坟。」申屠顼莆没好气地开口,还在吃味她对他的不经心。
「顼莆!」渺渺又惊又喜,没想到他竟是如此体贴。她还以为他会立刻带她回鸩花岛呢!
「什么事?」他佯装极不开心的模样,等待她的反应。
她心情激动不已,像只小雀鸟一样,飞投进他的怀抱。「你真好……你真好!」
「哼!我好,可是你对我不好,从不主动关心我,一点也不在意我。」他虽然嘴里孩子气的嚷,眼里却也藏不住笑意。
「我怎么可能不关心你,怎么可能不在意你?我是那么的……那么的……」说到最后,她粉脸上突然红云满布,末句话在嘴里含糊地说不出口。
「那么的什么?」隐隐约约知道她接著要说什么,他仍是禁不住加速了心跳。
「我是那么的……那么的……爱你。」鼓起万般勇气将爱意说出口,她才发现原来将对他的情感表达出来,不是她想像中那么困难的事。
「渺渺,你知道我等你说这话等于多久?等得有多心慌?」中屠顼莆搂抱著她。紧闭双眼去感受这等待己久的满足感。
片刻之后,渺渺在他怀里低声地说:「顼莆,有人在敲门……」
「别管他!」如果不是怕她害怕,他—-定要当场拧下那个敲门的人的头。
可惜房门外的人却不是那么识相,依旧不停的敲著门。
「喂,里面两只傻不隆咚的爱情鸟,开门哪!申屠顼莆,你最亲爱的、最英挺威武的、最俊美无俦的杨表哥,和你吃喝了我好几顿的未来小舅子,正委屈的充当店小二给你们送饭来啦,快来开门!」杨赳鹰拉开嗓门大喊。
申屠顼莆气得咬牙切齿。刷地打开房门。「你到底是官还是贼?站在门外偷听了多久?」
「不久、不久,只听到一点点肉麻到想吐的话而已。你说对不对啊?杜安小舅子。」杨赳鹰嘻皮笑脸的跨进房门,把手里一大盘莱肴摆到花厅桌上。
「你们共处一室一整晚!」杜安没有用疑问的口吻,直接使用肯定的语气怒斥申屠顼莆。
「杜安小舅子,什么一晚而已,他们在鸩花岛时,早就不知道把生米煮成锅巴几次啦。还不都是你那亲爱的硬脑袋老姐,说没有欧阳珠儿那小妖婆的允许。死都不肯进申屠家大门、害得我可爱的申屠小表弟硬是被冠上偷香窃玉、采花恶贼、摧花婬盗、下流登徒子的诸多恶名?」杨赳鹰拐弯抹角地骂著申屠顼莆,脸上还贼兮兮地笑著。
「杨赳鹰你闭嘴!」申屠顼莆气得眼里要冒出阵阵白烟。要是杨赳鹰坏了他的好事,他才不管他是不是他的亲表哥。一定要教他死无全尸!
杜安瞥了红了脸的姐姐一眼,冷冷的开口,「欧阳珠儿允不允许,现在已经不关我们杜家的事,申屠顼莆你怎么说?」
「我要娶渺渺进门。」申屠顼气定神闲的回答。
「什么身分?」杜安仍是面无表情的问。
申屠项莆自是了解杜安言中之意,「正室。」
「侍寝婢妾?」杜安神色不变地追问。
「永远不会有。」申屠顼莆坚定的说。
「好。」杜安以杜家唯一的男丁身分答应。「但是我有个条件。」
「说。」
「阿安……」渺渺有些不安,希望弟弟不会刁难心上人。
「姐姐你担心什么,我会害了你吗?」杜安失笑的看看姐姐,接著面向申屠顼莆,「你们拜堂成亲前,你不许再对我姐姐有任何逾矩的举动。」
申屠顼莆微愣了一下,他实在很难保证做到这一点,但为了顺利娶回渺渺,他仍是硬著头皮回答:「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