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袍法师(下) 第十四章

哎克尔斯恢复意识的时候,觉得自己可能再次因为疼痛而死掉,虽然是个军人,可是他很少受这么重的伤。

他有一两秒的呆滞,看著这没有太阳的蓝紫天空,他转过头,看到身边有著绝顶美丽面孔的黑发生物,他脑袋里终于冒出第一个单词:虫子。

他在温塔的意识里,他是被费迩卡带来的,也可能不是,重要的是他在这里找到了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原来那从来不是什么回报,而仅仅是自己的宿命。

细鱼正在把玩弗克尔斯的剑,它的额头和身上有数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可是看上去对它并没有什么影响,红色的眼楮仍是副无机质的样子,它甚至没有上药——倒是给弗克尔斯弄了点草药,雷北克虫的医学很发达,当然这得归功于这世界有大量强力效用的药草。

看到他的视线,细鱼开口,听上去是在解释,「这么好的剑就这样丢在那里,太可惜了不是吗?」

它饶有兴趣地盯著那把剑,「因为你还没死,我就顺便把你也拖出来了,你的朋友也许会感激我。」

哎克尔斯笑了笑,他可不这么觉得,费迩卡才不会感激这种多管闲事,确切地说,他可能根本不会花精神对这种事做出反应。

「我那把剑不能用了。」弗克尔斯说,剑刃在战斗中受到了极大的损害,至少有十道以上的缺口遍布在火焰的剑刃上,弗克尔斯从没见过一把剑可以损害得这么厉害。漩涡的力量的确强大。

「元素之剑可以自我冶炼,你不知道吗?」细鱼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纤细的指尖指著剑身,像是想让那剑刃划破他的皮肤,可是一道红光闪过——是一个防御的圆形,雷北克虫像被烫到一样丢下元素之剑。

它张大红色的眼楮,看看被烧伤的指尖,叹了口气;「这把剑是你的。难道我们的新领主居然不懂得按劳取酬吗?」

它不满地说。理论上只有这种不懂规则的人类才敢往漩涡里跑,可是它还是忍不住剑的诱惑,也跑了进去,那把剑太招人喜欢了。

「我不知道元素之剑会认主人……」弗克尔斯茫然地说,虽然对这些知识不熟悉,他也知道早些年大陆为争夺这类东西留下来不少传说,如果它懂得从一而终,哪有那些麻烦事。「你刚才说什么新领主?」

「当然不会,可是这个世界认为它是你的。」细鱼说,「我是说你的那位朋友,在他的意识里这是你的东西。」

「什么?」弗克尔斯问。

「如果我没弄错,他已经君临这个世界了。」它说。

他竟然成功了!这是弗克尔斯脑袋中的第一个念头,那个疯子竟然成功了!

他愣了好一会儿说不出来话,不确定这究竟意味著什么。对那个人,或者对这个世界。

至少……那家伙得到力量比弗卡罗更安全吧!他不确定地想,思维终于从这片奇妙的大陆回到了另一个世界。虽然那人从不时传说中的救世主,但倒是越发强大得难以置信了。

他长舒了—口气,躺在地上,看著那片色彩美丽的天空,无论理论上如何分析,但他知道他心里的某一处又在为这个人活著而感到兴备,为他达成了愿望的狂喜而跟著喜悦。

他突然意识到这一切可能全是费迩卡的算计,从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到不顾性命地帮助他……聪明的人,弗克尔斯咋舌,他竟如此有自信,把一切算得这么准!

他从视角中看到有人走过来,阴影罩在他的脸上,他迅速抬起双眼。

他见过这个人,在他还是个孩子时,大法师之塔的肖像存放室里。他的黑发束在脑后,法师的长袍罩在他削瘦的身体上,双手像大部分法师一样,习惯性地拢在袖子里,他的双眼黑得看不见底,唇角划出冰冷傲慢的弧度。

「费迩卡……」他听到自己的声音,感觉上有些像申吟。

「您比我想象中活得更久嘛,骑士先生。」法师说,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像他的袍子一样柔和。

「你想再给我补一下子吗,法师?」弗克尔斯说,忍不住笑起来。

「你不必在这里逞口舌之能,我从不喜欢干无聊事。」费迩卡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他本以为他会大发雷霆的,摆出一副绝望愤恨的姿态。「走吧,你留在这里会阻碍世界的正常运行。」

细鱼看著那个奇妙的人娄,没错,它最初感觉到的就是这个人,藏在金发躯壳的下面,一个黑暗而强大的灵魂。「你拿到你想要的东西了吗?」它问。

「是的。」法师简短地说,现在,他要花些时间消化这些知识,没空在这里浪费时间。他看了一眼死死盯著自己的棕发男人,决定还是不花时间研究他的想法,「你该感激我还让你活著。」他说,然后他抬起右臂,做了个手势。

毫无预兆地,弗克尔斯掉进一片空旷中,身体像在不停的下坠……也许根本连身体都感觉不出来,只有一片极速转动的眩晕感——

他猛地张开眼楮,视线中是一片坠落星星的夜空,宁静得像铺展开来的天鹅纯。人界的天空,他眨眨眼 ,注意到自己躺在那里,仍保持著昏迷时的姿态,头顶的树叶已经褪去了那诡异的红色,在夜风下打著摆。杰林特正用树叶捧了一捧水来,看到他醒了过来,惊呼道,「光明之神在上,你再不醒我就要把你埋到土里了!」说完,法斯廷养尊处优的王子看看手中的树叶,为了避免自己的工作白做,一股脑儿把水全泼在弗克尔斯的脸上。

冰冷的河水激得后者整个跳起来,「见鬼,你在干嘛!」

他叫道,他突然停了下来,他跳起的动作利落矫健,哪有点受伤的样子。他迅速检查了一体,除了昨天臂上的意外划伤外没有一处伤口。

「没有伤口……」他喃喃地说,果然还是做梦吗?

杰林特丢掉手中的叫子,奇怪地看著他,「你是睡太久迷糊了吗,表哥,梦里你的情敌砍你了?虽然不到一个小时,但也许这里的空气对大脑不好。」他做出结论。

「不到一个小时?」弗克尔斯重复,怎么可能,他明明已经离开了差不多一个月了!他怔怔地站著,他已经离开了那片奇妙的大陆,他不知道它为什么会存在,以及存在在那里,但它确实存在著,那里充斥著奇异的远古生物,拥有美得让人窒息的天空。

灵魂还没办法从那样的经历中返回,他不知所措地低下头,一把破败不堪的剑正躺在他身边,他不可置信地瞪著它,一把拿起来!

这确实是元素之剑,虽然它破得不成样子,到处是缺口,但确实是他在那片大陆里最亲密的兵器!他紧紧攥著它、摩挲它的剑柄,舍不得放开,像一松手它就会消失一样。

「你该来看看新进展,亲爱的表哥。」杰林特说,他拔开前面的灌木丛,正专注地看著那边的景象。

哎克尔斯凑过去,他注意到石墙仍然处于消失状态,但颜色却在迅速变得浓重,可以想象很快就会恢复成以前实体的样子。在那片划满咒符的地面上,凯洛斯的身体躺在那里,长发散落,可他手腕和脚踝上祭品的标志,已经消失了。

冒险在刚才结束了,一切都已经有了结果。

哎卡罗仍站在那里,表情有些不耐烦,身上同样穿著祭品的服装——大约是刚才换上的,弗克尔斯想起费迩卡的话,这个人想利用凯洛斯成为祭品后被吞噬的瞬间,进入温塔意识漩涡的深处——他身上的咒语大概就是这个作用,和凯洛斯灵魂的死亡紧紧相连,可是他没想到,凯洛斯消失之后,紧跟著他的,还有一个费迩卡。

所以大概正在为祭祀行为为何还没有结束而心焦,神克尔斯扬起唇角,他不知道自己踫到了什么人,另一个比他更强悍的疯子刚刚已经掠夺了他苦心经营、并希望得到的一切。

他为自己曾经为他们之间的关系吃醋而觉得好笑,现在想起以前的行为如此幼稚。至于费迩卡,他的眼中果然只有魔法,如果他肯做出退让,多半是为了更大的利益。

他拨开树叶走过来,毫不介意地进入魔法阵,杰林特想拉住他,可是没有成功,只好紧张地看著,思量如果有危脸要不要冲过去。

哎克尔斯在凯洛斯面前蹲下,查看他的情况,黑发男人用略有诧异的目光看著他,似乎在惊讶于他为什么还活著。

「你觉得奇怪吗,弗卡罗。」弗克尔斯柔声说。

那双异色的双眸冷冷地盯著他,「也许我被耍了。」他说,他的声音依然低沉,直觉告诉他一定出了问题,可是却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弗克尔斯佩服他现在仍能保持理智。

他看著红光下沉重的金发男子,睫毛投下一小片阴影,宁静的五官看上去柔和动人。为什么他还没醒?他伸手抚模他柔软的金发,可是还没有踫到,手便蓦地被抓住了。

哎卡罗异色的双眸冷冷地看著他,他开口,声音低沉但是柔和,「我一直想跟你说,别老那样盯著他,他是我的人,也许我不喜欢他,但不代表我希望你总用一副欲求不满的眼神盯著他。」

我就真的做得这么明显吗?弗克尔斯想,他收回自己的手,「他谁的也不是,恐怕以后……一切倒可能都变成他的。」

「什么意思?」弗卡罗说,他的声音蓦地紧张起来,在弗克尔斯反应过来之前,他的手一把掐住凯洛斯的脖子,「我就知道,是他做了什么对吗?」

「你要干嘛!」弗咳尔斯叫道,试图让他放开,弗卡罗的手紧得像钢铁一样,不知道是不是圣兽族的异能,「我想我最好阻止他回来。」他冷森森地说,眼中只有阴影。

哎克尔斯迅速拔出他的剑,虽然它已经残破得不成形状了,弗卡罗一怔,他感到一股微弱力量加诸在自己的腕上,很轻,但是轻得让人毛骨悚然。他低下头,金发男子那双湛蓝色的眼楮已经张开,那里面有著一种混沌不清的深沉与邪恶。

哎克尔斯松了口气,接著他看到他的唇动了几下——这是一个法师所能做的最危险的动作,弗卡罗整个身子僵在那里,再也无法使出一分力气,下一秒,一道火墙般巨大的火刃从下面冲出,圣兽用尽全力后退了一步,因为无法控制半边的身躯,在跌了一跤后,也躲过了被劈成两半的命运。

被这次谋杀行为牵连的弗克尔斯迅速后退,还是被火焰烧焦了发尾。

「看上去我运气不错,嗯?漂亮的圣兽。」费迩卡柔声说,一边站起身,漫不经心地整理了一下他的衣服。他抬头看那片异于另一个世界黑天鹅绒般的夜空,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

「你干了什么!」弗卡罗阴森森地说。

「只是个麻痹咒语,亲爱的,」费迩卡说,「以及一个炎系攻击咒语,我不喜欢被一个凶神恶煞的佣兵掐著脖子。」

哎卡罗一把拽住他的前谍,大吼道:「你知道我不是说这个!」

——弗克尔斯真为他大胆的动作冒冷汗,他全然不知道费迩卡现在可怕到什么地步。

「只是拿了些东西,弗卡罗,我难道看上去像站著不动,任由这么大块好处溜走的人吗?」另一个人说,「行了,别摆出这么副想杀人的表情,它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已经没什么问题要解决了,」弗克尔斯说,「你回来了,完好无损,我博学的法师,这代表什么?」

「代表什么?我的骑士,我恐怕没法跟你解释清楚,」费迩卡说,「我得到了一个太古神祗全部的知识,以及一片附赠的大陆。」虽然现在他还无法完全取用温塔的力量,但也只是时间问题。

哎卡罗一点也不甘心被冷落,本应成为祭品的家伙醒了过来,他便已意识到自己精心的计算泡了汤,现在从费迩卡口中证实,更是他让怒不可遏!他一把拽住他的手臂,力量大得像要把它拧断,「你到底是谁!」他叫道,问出一直以来心里的疑问。

「很痛,弗卡罗。」金发男子柔声说,弗卡罗突然感到胸口一阵剧痛,难以呼吸,他痛苦地抓往衣襟半跪下来,那种压迫感终于减少了一些,法师在他身边跪下,抬起他的下巴,蓝色的眼楮冷得像冰一样。

他看著他因为痛苦蹙紧的眉头,和眼中像要杀死他般的愤怒与憎恨,露出一个笑意:「乖乖的听话,圣兽,别再做无聊的反抗……」

对面异色的双瞳收缩了一下,他看到里面的绝望与痛苦,「我早该知道,死灵法师……」那个人低低说,闭上眼楮,他的呼吸紊乱而破碎,身体有些发抖。「你杀了我吧。」他开口,声音不带一丝波动。

他感到那人修长的手指毫无感情地描摹著他的面部,接著额角一阵刺痛,想必是流血了。费迩卡舌忝了舌忝指尖的血迹,露出一个微笑。

「这可不像你说的话,弗卡罗,我怎么会杀死你呢,你必须相信我,我们才能交谈,不是吗?」他柔声说。

哎卡罗瞪著他,「费迩卡,」他说,「我杀了你,我不觉得我们有什么好谈的!」

「你就那么想死吗。」法师说,「不,我不会杀你,我会给你想要的东西,别想著自杀什么的蠢事,我决定了把你的命先寄存在你身上,你还有更大的用处。」

他凑近他,那瞬间,弗克尔斯看到总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佣兵头子眼中极度的恐惧,他一把推开费迩卡,大吼道:「滚!别踫我!」

费迩卡被推得打了个趔趄,弗克尔斯下意识扶住他,免得他摔倒,倒是弗卡罗因为力量太大,心神不稳,一个没站稳坐在了地上。

他抬起头,看著法师冰冷的双眼,那些死灵法师都是这个样子,他们毫无感情,视别人的痛苦和生命为游戏,他脑中浮出很久以前的那个人,他只记得他的声音干涩得像枯木,已经被无尽的死灵蒸干了所有的情感。

母亲的尸体被切成一段一段,泡在玻璃的容器里,苍白而肿胀,不像他温柔但是执著的母亲,而像是一堆腐败的坏肉,他费了好大力气才从那些肉块里找到她的头部,一样肿得看不出原来的形态,他恐惧地凑近它,猛地,那双眼楮张开了!

里面是用尽所有的语言都无法形容的痛苦和绝望!

他吓得后退两步,一个干涩森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看到了吗,弗卡罗,这才是最适合你们圣兽的形态。」

他曾在心里,把那个法师擅自看作是他的父亲。因为一直以来坐在王座上的男人太过可怕,毁了他和母亲的人生,让他们日夜受苦,却一副毫不介意、理所当然的样子,仿佛别人的生命都是该被奉送到他面前的玩具,损坏或腻味了便随手丢弃,那种漠视比憎恨更不可忍受!

而这个法师不一样,他是母亲深爱著的人,是可以给她幸福的人!她不顾一切逃离宫廷,甚至抛下自己,也要到那个人的身边去,是一种被折磨得快要绝望时,近乎疯狂的执念。弗卡罗并不介意被抛弁,因为他很能理解,以保守著称的迪库尔是异族的地狱,她应该离开,她有权追求她想要的生活。

而他也要离开,那时还是孩子的他在心里暗暗计划,母亲给了他那个男人居住的城市,他悄悄把它放在心底,他会去找他们,然后他们将得到平静,像所有正常的人类一样生活。

而当他历尽艰辛,到达他一直梦想的地方时,为他开门的男人一脸茫然。

——「你的母亲?我不知道,哦……有这么一回事,我想她已经死了,」他点点头,伸手抚模他的面孔,「你是那个流著一半迪库尔王族血统的圣兽?真是漂亮……我是说,你愿意留下来吗?」

他茫然地跟著他进了门,男人总在忙著试验,并没有工大多理会他,可是看他的眼神总让他遍体生寒。

虽然仍有些现在想起来都想大笑的不切实际的梦想,可弗卡罗并不是笨蛋,他利用法师睡觉的时间小心探查著他的宅邸,直到一天深夜,他发现了一个隐秘的地下室,然后,在那个阴冷的房间,看到了那恐怖的尸体!

不可原谅!他的脑中,那一刻,只有这么一句话在疯狂回响!

那之后的事是他比较乐意去偶尔回想的,他杀了那个死灵法师,烧了房子。他想干脆的死亡对母亲也比较好。然后他回到迪库尔,隐藏了他的眼楮,他没有别处可去,他想,在这世界上拥有尊严生活的方法,只有拿到权力而己。

他拒绝承认圣兽的血统,因为那只会让他成为可悲的猎物,虽然的确在某些咒于魔法的事情上帮了他大忙。他成为了迪库尔隐藏在暗处的棋子,但是没有人知道他的野心,他要取得至高的权力,他绝不允许自己成为母亲那样悲惨的存在!

他瞪著眼前的法师,他很俊美,可是眼中冰冷的光芒他绝不会看错,他无意识地后退,他绝不能容许——

费迩卡站稳身体,看著一脸恐惧的弗卡罗,不知道他怎么吓成这个样子。不过他也不大在意,他做了个手势,「既然你不肯合作,那我只好采取一些措施。」

他念动咒语,熟悉的发音让弗卡罗打了个激灵,他大叫道:「等一下!等一下!我听你的,我听你的,不要用那个!」

费迩卡停下动作,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弗克尔斯看了看不停发抖的弗卡罗,这样的恐惧反应实在和印象中相差太大,他小声问:「你刚才要对他用什么?」

「只是一个控制咒。」费迩卡说,「圣兽一族的魔抗能力很强,但就是特别吃这个咒语。」

「它很糟糕吗?」弗克尔斯说,又看了一眼弗卡罗。

「哦,也不能说特别糟,但吃过它亏的人都很怕它,」费迩卡说,「它能彻底控制你的心神,你再也无法独自思考,如果施咒者不帮你解开的话,就永远是一个傀儡。如果有幸被解除,人生也很可能会长时间处于痛苦之中。」

「我能问一下,你干了什么把我的团长吓成这个样子?」

杰林特说,从灌水丛里走出来,看上去是确定了这里没有危险。

「只是一个控制魔法。」弗克尔斯说,拣了最不重要的那个回答。

「那可不得了,团长讨厌控制魔法,」杰林特说,「他以前因为老和法师过不去,被下过一个,结果……」

「杰林特!」弗卡罗恶狠狠地说,虽然到了这地步仍是气势不减,「你还没跟我解释那个该死的法师叫你‘公主’是怎么一回事呢!」

杰林特叹了口气,终于被询问起这个麻烦的问题,「你肯定是幻听了。」他说。

哎卡罗下意识地把目光转向费迩卡作出询问,可是又生硬地转回来,这一瞬间他注意到法师沉默地看著树林深处,有些烦躁地皱著眉,双眼的焦距有些分散,像在专注著另一件事。

——刚回到这个世界,他就听暗精灵正喋喋不休地说著著关于「你死到哪里去了,如果你想追求你那些伟大又无聊的理想,请记得不要连累别人」,以及「听著,你不能把那只圣兽独吞,见者有份,费迩卡,我警告你——」之类的话。

「闭嘴,迪安!」法师不耐烦地说,「实际上我没有连累你任何事,倒是你,你想把大陆毁掉吗!」

他把目光转向弗克尔斯,「也许你该回圣凯提卡兰了,不然你可能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精灵军队已经兵临圣凯提卡兰的城下。」

这个炸弹让所有人愣在那里,实际上这更像游吟诗人嘴说出来的内容!

圣凯提卡兰的南方与精灵的国度接壤,而后者一向是奉行锁国政策,那个魔法国度的国民从属于他们种族的习性,不喜欢改变,也对战争毫无兴趣,可现在……他随他们出现在圣凯提卡兰的境内?

「等一下,我们和精灵的关系一向和平,为什么会……」

哎克尔斯说,不明白离开了几天事情竟然会有这样的转折。

「他们的圣物丢了,精灵在这方面很保守。」费迩卡说。

「他们丢了圣物找我们干什么!」弗克尔斯叫道,「圣凯提卡兰又不兼职负责精灵们的治安!」

「显然他们认为是你们的人偷了他们的圣物。」费迩卡说。

哎克尔斯捂著额头,一时间处于六神无主的状态。杰林特同情地看著他,这可真是飞来横祸。

「这里有谁……认识精灵吗?我们必须解释一下,能安排私下见见精灵王之类……」弗克尔斯说,精灵们不喜欢到外界旅行,关于他们的传说一直都很神秘。「法师,我记得你认识一个精灵——」

「得了吧,那种生物被称为精灵会破坏种族系谱的。」费迩卡说,「而且精灵们恐怕比恨人类还恨他。」

「也许他们愿意谈判,真该死,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误会!」弗克尔斯说,瞪著弗卡罗,后者做了个无辜的手势,「不要随便迁怒于人,老兄。我是喜欢嫁祸,但你得知道我最近根本没有时间。」

「我也没有,法斯廷做这种事毫无利益。」杰林特说。

「是迪安。」费迩卡说。弗克尔斯转头看著他,法师漠然地看著他,只像在陈述一个事情。

「你的那个精灵朋友?」弗克尔斯说。

费迩卡哼了一声,「朋友?如果你的通用语很差,也请不要找最恶心的那个词放在我们身上。」

「他干了什么?」另一个人问。

「偷东西。」费迩卡不感兴趣地说,这该死的精灵,难道就不能安静一会儿吗?

杰林特突然抬起头,「什么声音?」他问。

另外几个人警戒地静下来,细细倾听。在凌晨宁谧的黑暗中,空中隐隐传来翅膀拍打的声音,而且那声音越来越大……

「龙——」杰林特大叫道。翅膀拍击的声音大得像有鼓擂在耳边。空中出现一个巨大的白色影子,像一座飞行的要塞,它有著优美强壮的身形,巨大翅膀张开,完全遮蔽了月神柔和的光线。可是它比月光更优雅,它落了下来,加杂著强劲的罡风,压碎了无数不够强壮的树木,发出 啪啪的声音。

「我只想快点过去。」费迩卡说。[fanjian]

哎卡罗紧盯著那个巨大的远古王者,眼楮一瞬也不曾移开,他的声线紧绷,「这就是……你的龙……?」

巨龙已经停稳,费迩卡走过去,一边艰难地试图爬上去,一边不耐烦地向几个人说,「你们要不要上来?这里可没有任何更快的交通工具了!」

「那个……我们可以坐上这东西吗?」弗克尔斯说,不大确定。

杰林特愣了几秒,一刻不停地冲过去,动作莽撞的像个小孩子,手脚并用地试图爬上去,脸庞因为兴奋在月光下似乎都能发光。

哎克尔斯怔怔看著龙背上的人,即使在被死亡笼罩的环境下他的金发依然灿烂,像能刺破一切阴霾,他的身形挺拔而优雅,站在巨龙上,眼中有著傲视一切的高贵光明之神的勇者……即使知道他不是,可他真是俊美得让人心醉。

他吞吞口水走过去,感到确些紧张,那庞然大物太有压迫感,它的一只眼楮足有窗户般大,人类在这种古老生物面前显得极为渺小,他再一次想到传说中的屠龙勇士们,需要怎样的技巧和勇气?那是人类中最顶尖的一群!

杰林特已经爬上龙背,伸手把弗克尔斯拉上来,脚下的鳞片比大理石的路面还要坚硬,从小肮到后背慢慢变大,最大的三只手掌还盖不过来。

「弗卡罗,」费迩卡说,佣兵头子阴沉著脸走过来,他并没有拒绝的权利。他会服从他所有的要求,只为躲避那个控制咒,因为他曾有过那种感觉,当你拥有自主意志,即使机率再小,总会有那么一点点的机会复仇,而被控制后,连百分之一的可能,都没有了。

费迩卡没等他的乘客们站稳,念了一句咒语,一瞬间失重的感觉传来,弗克尔斯条件反射地抓住他,身体猛地失去重心,接著,他发现他们已经到了天上。

这就是……他看到的景象吗?

斑空的风打在身上有些疼痛,空气稀薄而清冷,地面缩小成一片模糊不清的小方格,他们待在如此高的地方,没有人比翼,无需人陪伴,只有极度的孤独,和身下庞然大物拍击翅膀的声音。

他不知道他是以怎样的心情独自待在高空的,他吸了口气,那一定是某种极度的自由和孤独吧!

冷风突然消失了,费迩卡念了一个咒语,屏蔽了冰冷的晨风,然后径自在龙背上坐下。「我倒是更喜欢吹风的感觉。」弗卡罗说。

「但我不想陪你一起感冒。」费迩卡说,「明天早晨就会到可怜的提拉城了,各位剑士,请离我远点儿,不然我会直接让你们离开龙背。」说完,他垂下眼楮不再说话。他迅速开始解读脑中大量的知识,这可能需要花很长一段时间,而他不想浪费任何一秒。他觉得自己像是守著巨大宝藏的穷人,急切得不可自抑。

哎克尔斯本想问问他为什么要带他们去被围困的城池——他可不觉得他是会为精灵收拾烂摊子的那种人,可是那人浑身散发著法师式拒绝打扰的气息,他也就闭紧嘴巴。费迩卡想安静的时候,惹恼他并不是个好主意。

斑空中一时陷入寂静。杰林特眼楮张得大大的,看著那飞快掠过的地界,脚下的一切渺小而微弱,高空中有一种强烈的自由感与力量感。把一切俗世的羁绊踏于脚下的感觉如此美妙,他想,转头看那个浑身散发著拒绝却宁谧气息的金发男子,他的世界让人向往。

但那不是她的。她叹了口气,她是这大千俗世的一员,但她一样有绝对要握入手中的东西。

哎卡罗躺在龙背上,看著仿佛近在咫尺的天空。身边的金发男子乖著眼楮,自成一个世界,他的眼神静谧专注得仿佛这世界毁灭也没关系。他转过脸,这会儿他不想再去想那些事,只想闭上眼楮,在这宁静中,好好睡上一觉。

推荐阅读:
律师大人惹不得 花瓶少爷 真爱不缺席 恋恋零距离 麻吉不能变老婆? 楣女不好追 王爷变乞丐 一夜情人 融化木头男 脱轨情焰 闺秀不想婚 2004的结婚运
相邻推荐:
半欢半爱 蓝白色1V4高H兽世皇上撞着太子妃的深处第小泪痣极品太子之烈焰红唇纯h他含着她的乳奶揉搓揉捏承欢之宠(h)阿峰修理厂全文阅读童话中单纯又荡漾的小红帽凤凰斗第一嫡女乡野村医txt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