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竹轻轻推开半启的门板,目光由散落满地的空啤酒罐移向倒在黑色沙发椅上的男人。
从满地的啤酒罐不难看出他醉得厉害,搁在胸前的无线电话话筒从打给她至今仍未挂上,随意扯开的领带抛在地上,一向笔挺的西装外套和背心被揉成一团丢在另一个沙发椅上,而醉倒在沙发椅上的男人憔悴而疲累。
「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肯善待自己?再这么喝下去,你迟早会变成酒鬼。」玉竹强忍住喉中的哽咽,跪坐在沙发椅前,心疼地轻抚他疲惫而憔悴的脸。
俞子感微微睁开泛著血丝的眼,「玉竹……」
「我去拧条毛巾给您擦脸。」玉竹见他醒了,连忙将泪水眨回眼底,站起身走向浴室。
他却拉住她的手,「别走。」
「我只是去拧条毛巾,擦把脸会觉得舒服一点。」
俞子惑固执地摇摇头,眼神茫然的直盯著她,「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她强迫自己对他茫然的表情视若无睹,但酸涩的感觉却一波接著一波涌进心里。
「你知道……有什么东西……是真正属于……我吗?」
玉竹眨眨眼,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这么问,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因为这个问题而想掉眼泪。
「有啊,好多呢,你的车子、你的房子,还有……」冷不防地,一滴泪跌碎在他颊上。她为什么落下泪?
「还有什么?」他轻问,伸手轻触落在他颊上的泪水。「你的泪……还是好烫。」
玉竹哑然地看著他。一定还有什么东西是真正属于他的,可是,该死的,她为什么一样也想不起来?
「除了物质上的东西之外,什么也不属于我……」
俞子惑闭上眼,「我所拥有的都可以用金钱衡量,都可以贴上标价,买卖之后,什么也不属于我。」
「不是这样的,你还有……你还有……」该死!为什么想不起来?
他举起手,轻点住她的唇。「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把俞氏企业让给他吗?」
她抿著唇,摇了摇头。
「因为,」他涩涩一笑,「就算我再怎么努力,我爸还是不会认同我所做的任何一件事,他永远都觉得我比不上我大哥。而现在,我倦了,厌倦了再去追求那些永远不可能属于我的东西,所以我决定换拿所有的东西去换……」
「换什么?」玉竹一惊,不明白有什么东西必须要他拿所有的东西去换。
「再回答我一个问题。」俞子惑忽地又睁开眼,怔怔望著她,血丝满布的双眼却显得格外晶亮。「你……属不属于我?」
「我……」她震了一下,「副总裁,您喝醉了。」
「回答我。」注视著她的眼眸认真得看不出半丝醉意。
玉竹深吸一口气,鼓足所有的勇气,坦白回答道:「如果你要,我就属于你。」
释然的笑意在他唇边绽放。他抬手将她紧紧拥入怀中,喃喃低语道:「那我换,拿一切换一个可以紧紧抱著你,对你说‘我爱你’的机会。」
她惊讶地抬眼看他,不敢相信刚才真的听到那三个字。
「你没听错。」俞子惑轻按她的后脑勺,将她惊讶的脸埋入他宽阔的胸膛中,再次在她耳边低声说:「我爱你。」
泪水汨汨溢出眼眶,感动的心却混杂著感伤与心疼。她不要他因为爱她而放弃一切呀!
「别只是哭,你呢?你……」欲言又止的男声有著深深的不确定感。
玉竹反手用力抱住他,「我也爱你,好爱好爱
你。「
就是因为太爱你,所以每滴泪都是为了你,为了哭不出泪的你。
「大哥,」俞子真手持行动电话,跨过散落满地的空啤酒罐,走进卧房,顿了一下,才继续对电话那端的人说:「二哥不在公寓里。」
「妈的照片还在屋里吗?」
「没看到。」「
俞子城沉默片刻,「好吧,你先回去。」
「大哥,你和二哥发生了什么事?」
「回家再说。Bye」俞子城挂上电话,目光扫视过会议室内其他高级主管,最后在一脸镇定的玉竹身上停留数秒后垂下。
他担心的事终究还是发生了。
从他重回俞氏企业那天起,就已经预料到会有这一天的来临。他知道父亲一直有意将俞氏企业交给他管理,但平心而论,不论是以子惑的能力或对整个企业付出的心力来看,未来总裁的位子都该是子惑的。他回台湾只是为了能保住自己深爱的女人,并无意跟子惑争什么,他父亲的固执己见与子惑的执意退让,著实令他伤透脑筋也想不出解决办法。
昨晚他到子惑的公寓去讨论两人权责区分的问题,子感表示今天会给他答案。
而这场缺了主席的高层会议就是他的答案了吧!
「唐秘书,你完全不知道到总裁会到哪里去吗?」
一名高级主管终于捺不住性子询问站在一旁的玉竹。
「副总裁没有交代。」她抱著怀中的记事本,目光微微下垂。
「唉,你这秘书是怎么当的?连上司去哪儿都不知道。」
「很抱歉,副总裁没有交代他的去向。」
「那你不会问吗?你总该有副总裁的行动电话号码吧。」
「抱歉,副总裁的行动电话打不通,副总裁可能没有开机。」玉竹依旧低著头轻声回答。
「那到底有什么事是副总裁有交代的?」那名高级主管火了,音量也随之提高。
玉竹仍然不温不火的淡然应道:「抱歉,副总栽什么都没有交代。」
「你……」
他邻座的同事拍拍他的肩,「火气别那么大,唐秘书不知道副总裁去哪儿也不是她的错。倒是会议要不要继续等下去才是重点。」
「林襄理说得对,大家在这里枯等也不是办法。」
船运部门的主管转向俞子城,「不如请俞特助请示一下总裁,看是要继续等下去,还是改天再开。」
「也好,我先失陪一下。」俞子城起身离席,走到会议室外拨电话回家。
他向俞锦源说明目前的情况,电话那头先是一片骇人的死寂,数秒后爆出连串震耳欲聋的怒吼声。俞子城勉强抓住「散会」这两个音节,跟著就是电话被挂上后的嘟嘟声。
看样子爸气得不轻,子惑和爸之间的关系怕是会变得更糟了。俞子城暗忖。收了线,踱步走回会议室。
「俞特助,总裁怎么说?」
「散会。」俞子城淡淡地宣布道,目光探究地看向始终垂著脸的玉竹。
玉竹感受到他探询的注规,心里一惊,但仍强作镇定,表情木然地抱著手中的记事本,只有微微发颤的双手泄漏出她的心虚。
就算俞子城看出什么端倪,他仍是一言不发地从她身边走过。
「妈,我和朋友有约……」玉竹拎著皮包和鞋子;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口,打算跟母亲说一声就溜出门。
「等一等。」唐母似乎早料到她会来这招,一手拿著锅铲,一手叉腰地站在玄关前堵她。「‘又’跟朋友有约?你那个朋友还真是有钱又有闲啊!每天找你到外头吃饭聊天。」
玉竹一愣,心虚地说:「呃,不是同一个啦!」
「那也真巧,一群朋友全约好在这个星期轮流请你吃饭。以前怎么没听说你有那么多好朋友?」
「对……对呀!我也觉得好奇怪,大家像约好似的,全凑在同一个星期办聚餐。真巧,对不对?」她努力挤出一个笑容以掩饰心虚。
唐母双手抱胸,直勾勾地看著女儿,似笑非笑地轻问:「你猜我信不信?」
「不信。」玉竹叹道,整个人像泄了气的皮球。
「知道就好,你这孩子半点骗人的本钱都没有。」
唐母摇摇头。「过来,我有事跟你说。」
她认命地跟著母亲走回客厅,「妈,有什么事可以等我回来再说,我真的跟人家有约。」
「我知道你跟人家有约。」唐母放下锅铲,拍拍沙发椅背,「坐下,让他等等无所谓,晚一点吃饭又饿不死。真不知道他是什么居心,没事干嘛要招惹你。」
「妈?」玉竹警觉到母亲话中有话。难道妈知道她和子惑的事了?
「你以为你能瞒我多久?我人是老了没错,但眼楮可没瞎。妈知道你长大了,总是要找个好归宿,可是你何必这么死心眼就是要他呢?没错,俞子惑是样样都好,人又长得俊挺,但我们拿什么去高攀人家?况且,如果他知道你爸就是……」
「他知道。」她低声道。
唐母怔住,不敢相信地看著女儿,「阿竹,你再说一遍。」
玉竹抿抿唇,垂下眼,不敢直视母亲惊愕的表情。
「他一开始就知道爸那件事。」
「老天!」唐母重重闭上眼,脑中乱成一片。
「妈,您没事吧?」
唐母只是一个劲地摇头。忽然一个念头窜入脑中,所有疑问霎时都有了答案,但却更令她心慌。
「阿竹,他只是在玩弄你而已啊!」
「妈,您怎么会这么想?他不是这种人。」
唐母认真的看著她,「不然你说他为什么会喜欢上你?」
玉竹呆了下。对呀,他为什么会喜欢上她?
「妈不是嫌你哪里不好,但自己生的女儿,我当然比谁都清楚。以他的身分,要我家世好的名媛淑女还怕找不到,何必屈就一个普通人?再加上你爸酒醉驾车撞死他妈,他可能不怨我们、不恨我们吗?」唐母缓缓呼出一口气,眉宇间锁著一层忧虑。「别再沉迷下去了,不该你的,怎么强求也求不到。你打电话跟他说,说你玩不起这种感情游戏,拜托他放你一马,我们明天就回埔里。」
他对她真的只是玩玩而且吗?不是的,她知道他不是这样的人。玉竹用力甩甩头,却甩不开心中愈来愈深的疑虑。
「阿竹……」唐母还想再劝她。
玉竹捂住耳朵喊道:「妈,您让我好好想一想。」
「好,你慢慢想,我不吵你。」唐母拿起锅铲,起身走回厨房。
她低下头将额头贴著膝盖,努力想静下纷乱的思绪,将事情好好想个明白。
可是,该死的,她现在整个脑袋一团乱,根本静不下心。
不,她不要再猜了!一个人胡思乱想只会把自己逼疯!她要去把事情问个清楚。
一打定主意,玉竹抓起皮包,直奔俞子惑暂住的饭店。
玉竹发现要打定主意是很容易的,不过要实行那个主意则有一定的困难度。
她偷觑坐在身旁的俞子惑一眼,暗自承认:相当困难!
俞子惑抬眼回望她,塞了一个小笼包到她嘴里。
「你今天很奇怪。」
「唔唔……」玉竹塞了满口的小笼包,语焉不详地咕哝道。
「没错。」他倾身向前,轻啄她微噘的小嘴一口,然后转身走进浴室,洗去手上的油腻。「出了什么事?」
玉竹捂著嘴,感受他残留的余温。不知为什么,他最近老爱俞吻她,当然她也不是不喜欢,只是有点不习惯。
她努力将嘴里的小笼包咽下,回道:「真的没什么。
「你没说谎话的本钱。」淡淡的声音自浴室传来拆穿她的伪装。
什么嘛!为什么每个人都说她没本钱说谎?她又不是小木偶,一说谎,鼻子就会变长,泄了她的底。她也很认真想把这些善意的谎言说得像真的一样,只是他们都不捧场。
玉竹抓起抱枕搁在膝上顶住下巴。
她应该在他打开门时就很冷静的问他对她到底是认真的,还是只是为了报复而玩弄她的感情,她在敲门前反复演练了好几遍,希望自己够沉著、够镇定。可是当他打开门,低头看著她的时候,什么沉著冷静全都来她而去,她开口的第一句话竟然是令自己气绝的:「你吃饭了没?」
他摇摇头,拉她进房坐下,打电话跟饭店附设的粤菜馆订了一笼小笼包、一笼虾仁烧卖和一盘干炒牛肉河粉送到居间,直到两人吃完晚餐,她要问的问题还是一个字都没提到。
「打算说了吗?」俞子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在她旁边,一双黑眸直勾勾看著她。
玉竹困难地吞咽了一下,没勇气正视他的眼。
说呀!你来找他不就是为了问他那件事!心底有个声音催促著她。
可是,他要是真的承认对我只是玩玩而已,那要怎么办?另一个声音质疑道。
「我……」她挣扎著,最后鼓起勇气开口道:「你父亲今天要俞子城接下副总裁的职位!」
话一出口,玉竹就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咬掉。老天?她不打算让他知道这件事的!懊死,她怎么说了出来!
俞子惑眸光一暗,但神色依旧淡然。
「副……」一接到他抛过来的注视,她连忙改口,「呃……惑……」
「他还能等一个星期才把我换掉,这已经算是不错的了。」他轻抚她一头柔软青丝,「不过这不是你搁在心里的那件事,虽然你同样不打算告诉我。」
「真的没什么,你不要多想。」玉竹低下头,彷惶的心在问与不问之间摆荡。问出答案又怎么样呢?她会因此而对他断念吗?她会因为知道他只是玩弄她的感情而不再爱他吗?如果她真的能够不爱他、不在乎他,就不会有今天这样的难题出现。
骗骗自己吧!多一天也好,多一个星期也好……
天,唐玉竹,你在想什么?你能骗得了自己一辈子吗?她咬著下后,迟迟下不了决心。
「说吧,我晓得你心里有事。」
玉竹抬起头望著他半晌,终于下定决心。
她轻舌忝干涩的唇,清清喉咙后才迟疑地开口道:「你……你到底喜欢我哪一点?我知道自己长得并不漂亮,也没有好的家世,怎么看都配不上你。如果你是为了要报复我们家,而想……想玩弄我的感情,我……请你放过我,我玩不起爱情游戏。」
俞子惑抿直双唇,脸上闪过一抹愠色,「如果我不放呢?你能怎么办?」
玉竹迅速姑起身,退离他一步远,凝望他的眼眸写著伤痛。「原来你对我真的只是玩玩而已,我早该知道的。我真傻,还以为你……真的会喜欢上平凡的我。」
她捂住颤抖的唇,努力不让哽咽逸出口中,步步退向房门口。「我真的玩不起你的游戏……别再来找找了。」
她退到门前,旋开们把,转身正要离开,清冷的声音却让她离去的脚步打住。
「仔细想想,你真是平凡得可以。长得又不漂亮,住的是老旧公寓,智商还低得让人生气。」
玉竹回过头,不解地望著俞子惑。
「我如果要报复你们一家,只要动根手指就可以把你们全家人像蚂蚁一样捏死,根本不需要浪费时间玩什么爱情游戏。你当我闲著没事做吗?」他原本平静无波的俊脸开始涌起怒色。
静默两秒钟,连串怒吼声冲破他竖抿的薄唇。「我也该死的奇怪自己到底喜欢上你哪一点!每年我妈祭日,都看到你穿著那一身丑到极点的白衣黑裙在我身边晃来晃去,真是碍眼极了!想赶你走,却又开不了口。
每年看到你在墓园出现,我就烦躁得想打人,你一走,我却又更烦。你说,你到底在我身上下了什么蛊,让我明明知道绝对不能喜欢上你,却还是一头栽进去!「
「我……我也不知道。」她困难地吞咽一下,脑袋被他那一连串吼出来的话轰得隆隆作响。
「不知道?既然连你自己都不知道,你又要我怎么回答!说我爱上你的美丽?爱上你优雅的谈吐?还是爱上你的家世?」
「我……我……」玉竹被他骇人的火气吓得直结巴。
「过来。」俞子惑语气稍缓,招了招手要她过来。
玉竹傻愣愣地走向他。
他的大手一扯,拉她倒向床铺,高壮的身子随即欺上她,将她压在身下。
「你……你要做什么?」她有些不安地动了动。
「没什么,消消火气而已。」说完他俯轻啄她的唇一记,便侧过脸,以颊紧贴她微凉的脸颊。
玉竹不敢开口说话,也不敢乱动。过了好一会儿,俞子惑依旧维持同样的姿势压在她身上不言不语,只有沉稳的呼吸声在她耳畔缓缓吐纳。
「惑?」她迟疑一会儿才轻轻推他一下,怕他是睡著了。
「回答我。」俞子惑的姿势不变,低沉的声音直接传入她耳中,震动她的耳膜。「你喜欢我大哥吗?他是俞氏企业的继承人,各项条件都远远胜过我,你喜欢上他了吗?」
「怎么可能!就算你大哥各方面的条件比你好上十倍、百倍,我也不会喜欢上他。」玉竹为他的问题感到气恼。「你就算不爱我,也用不著质疑我的爱。」
他轻哼一声,侧过脸轻咬她的粉颊一口。「那你又为什么质疑我的爱?别人喜欢名媛淑女是他们家的事,与我何干?我为什么要依照旁人的标准去决定我可以爱谁?更何况爱与不爱是理智可以控制的吗?」
他忽地撑起身子,低头俯视著她,「没错,如果可以选择爱与不爱,我绝对不会选择爱上你。」
玉竹惊愕地直视他幽深的瞳眸。
俞子惑顿了顿,接著说:「可惜爱与不爱并非我所能控制的,所以我眼盲了,除了你,眼中再也容不下别的女子;所以我的审美观也乱了,总觉得你的眼、你的鼻、你的唇、你的每个部位都美得难以形容;甚至连我的价值观都出了问题,无法克制地偏向你,就算现在我眼前出现一个条件比你好上千万倍的女人,我还是觉得你比她好。」
「惑,对不起,我不该怀疑你的。」
他垂下眼,忽然脸色微变,翻身离开她身上,走向浴室。
「惑,怎么了?」玉竹以为他的气还没消,连忙坐起身问道。
「没什么,消消火气。」
「刚才不是才消过?」
俞子惑陡地停下脚步,拉开浴室的门,背对著她,不大自在的说:「现在是另外一种火气。」
「另外一种?」玉竹不解。
「下次把扣孔缝小一点。」他说完就走进浴室,把门关上。
「扣孔?」她愣愣地低下头,这才注意到衬杉的纽扣不知道何时蹦开了,露出一大片白细的肌肤和蕾丝胸衣。
原来他是要消‘哪种「火气!玉竹的粉顿飞起两朵红霞,连忙将衬衫扭扣扣好。
「唉,跟他多要几根葱都要算钱,真没人情味,还是埔里好。」唐母提著菜篮走进公寓大门,一面叨念著刚才市场里的菜贩。
「阿竹那个傻孩子,就是不肯跟我回去,唉!」一想到女儿的死心眼,唐母忍不住再次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鬼迷了心窍,怎么说都不听。用肚脐眼想也知道,人家怎么可能看上我们这种人,唉!
罢转过二楼楼梯用,唐母就看到一名男子站在家门口,高大的背影看来陌生,却又隐隐有些似曾相识。
「先生,你找谁啊?」她仰著头问道。
那名男子一回过头,唐母立时狠狠倒抽一口气,手中的菜篮掉落地上。
「伯母,您好。」俞子惑有礼地向她打了声招呼。
唐母慌乱地点个头,蹲整理散了一地的菜。
「我帮您。」
「不……不用了。」她慌忙把东西全塞回菜篮里,低著头快步走上楼梯。
俞子惑往后退了一步,让出门口的位置。
唐母神情戒慎的瞄他一眼,一手提著菜篮,另一手则忙著掏出口袋里的钥匙。
「俞先生,有事吗?」
「我有些事想跟您谈谈。」
唐母终于掏出钥匙,打开锈斑点点的铁门。「还要谈什么?他牢也坐过了,人也死了。欠你们俞家的还没还完吗?」
「不是,我想跟您谈玉竹的事。」
「那就更没什么好谈的了。」唐母走进公寓,转过身就要把铁门关上,却被眼明手快的俞子惑用手挡下来。
唐母抬眼瞅著他,「我不知道你有什么企图,也不晓得你对阿竹有什么打算。你就当作可怜我这个母亲,拜托你放过她吧!就算我们唐家欠你母亲一条命,该尽的责任我们也都尽了,你还要我们怎么做?」
俞子惑沉默片刻,目光诚挚地望著她,「能进去谈吗?」
他的口气虽然和缓,态度也相当有礼,但天生王者的气势却让人无法拒绝。
浅叹一声,她退了一步,让他进屋。
「请坐。」唐母倒了杯颜色有些可疑的「白」开水给俞子惑,自己则冲了杯又热又香的茉莉花茶。
她的待客之道让俞子惑不觉莞尔。看来她真的不太喜欢他。
「你想说什么?」她捧起茉莉花茶,轻啜一口。
「我……」他顿了顿,才又道:「我是真的喜欢玉竹,希望您能同意我们在一起。」
「什么!?咳咳咳……」唐母被口中的茉莉花茶呛了一下,捂著胸口猛咳。
「伯母,您没事吧?」
「咳咳咳……」她摇摇头,一张脸涨得通红。
好不容易终于止住咳,她不敢相信地看著他,认真地说:「你不要跟我开玩笑。」
「我不是跟您开玩笑,」俞子惑的神情比她更认真。
「可是……」唐母望著他认真的表情沉吟半晌,然后用力摇摇头,「不,怎么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
「我们和你根本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
「我看不出哪里不同。」
唐母再次沉默,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开口问:「你有娶阿竹的打算吗?她很死心眼,一旦认定一个人就是一辈子。如果你没有打算和她过一辈子,我希望你们就到此为止。别让她再陷下去。」
「我会一辈子守著她。」俞子惑坚定地说出承诺。
「用说的很容易,问题在于做不做得到。令尊知道你和阿竹的事了吗?他能接受阿竹吗?你愿意冒著一辈子和你父亲决裂的危险跟阿竹在一起吗?」唐母苦笑一声,接著说:「其实我想你也应该很清楚,令尊才是你们俩能否在一起的关键所在。」
俞子惑默然不语。唐母说得没错,他父亲才是最大的问题所在。
他们的爱或许没有未来……——
心动百分百制作兰兰扫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