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府一角。
……
白玉师伸手想模,手里空无一物。
又作梦了吗?
自从生下日儿以后,她似乎常作见不得人的梦。
梦中男子有时是丈夫的模样,有时是不知名的脸孔,更多的是放在心尖上的那个人。
可是明明是梦,为何她身上总出现不该有的青紫痕迹?仿佛真有人用力掐过似的,一点一点的瘀红布满全身,连后背也有。
这怎么回事,难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她梦魇了,尽做些荒诞怪异的梦?
「小姐,我跟你说,二爷实在越来越过分,他居然买了套玉器送人,而且送的不是别人,是那个婢女福气……」而小姐连个小玉佩都得自掏荷包,真是太不公平了。
「出去!」一只绣著鸳鸯的枕头从床铺内侧丢出,差点打中杜鹃的脸。
「小姐,怎么了?」她一闪,大惊。
「没、没什么,我刚刚作了个恶梦。」
「喔!吓了我一跳,还以为小姐发生了什么事……」幸好只是作梦。杜鹃弯身拾起枕头,走向主子休憩的床边。
「我已经嫁人了,不能再喊我小姐,你老是改不了口。」她从头部以下都盖得密不透风,汗水密布额际。
「是,夫人,我改口了,你是须府大奶奶……咦小、夫人,你怎么脸红得像煮熟的虾子,额头还冒著汗,不会是著凉了吧?」她伸手一抚她的额面,有点热。
「梦魇了,所以出点汗,不打紧。」白玉师神色紧张,怕被看出异样。
「那我帮你换床被子吧,汗湿不好受……」唉,要是她成了姨娘就不用服侍人了,全怪夫人不争气。
杜鹃心里有怨,难免嘀咕两句,但是该尽的丫鬟本分仍会做到,她拉著被子一角打算换新被,谁知她刚一拉,尚未使力,一声大叫便让她吓得松手一愣。
「啊--不用了!你先去备桶热水来,我要净身。」不能让人看见,否则她名节尽丧。
「夫人……」好像怪怪的。杜鹃虽有疑惑,不过主子的吩咐她不敢不从,扭身便往屋外走。
她一走,白玉师连忙掀被下床,羞红著脸,在没人进来前重新整理仪容,换上长裙。
是梦、是梦、是梦……她不停地如此告诉自己。
殊不知在她居所屋顶立著一名蓝衫男子,瞬间,与须尽欢并无二致的面容迅速化开,恢复成一张温润如玉的俊美脸孔。
男子拉拉过紧的腰带,放肆低笑,足尖一点腾空而行,朝城南的君家飞去。
埃气秀眉一蹙。
「咦?」谁在笑,似远似近的。
「咦什么?不专心!二爷正品尝美食佳肴,你敢分心?」
「等……等一下,我好像听见什么,不属于人的笑声……」身为小仙,她能听见看见常人察觉不到的东西,但这回太模糊了,是她听错了吗?
「不是人,难道是妖精魑魅?你给我过来,别想借机跑开。」须尽欢一伸臂,逮住衣衫不整的福气。
她一脸哀怨地想扳开环在腰上的手臂,但力气不如人。
「二爷,那是不对的。」
「叫我的名字。」
「二爷……」她才一张口,小嘴儿就被封住了。
「重来。」
「二……唔。」又被吻了。
「福气,我‘吃’得很愉快,你呢?」他的黑眸漾著丝丝流光,眸色冰融般泛著笑意。
「尽欢……」福气眼中噙著泪花,委曲求全。
「嗯!痹,我家福气最听话了。」
「不行,你又欺负人了。」
「那就成亲,我不是说了要娶你吗?」他说得轻松,仿佛与友人聊及今儿个天气真好似的稀松平常。
但能让性子冷的须尽欢动了成亲念头,在众人眼中的福气是有多么不可得的福分,竟能以婢女出身攀上高门。
若是依常理而言,得到这机会的女子该会欣喜若狂地感谢厚爱,洛阳美女君怜心都无法得此殊荣,她这万中选一的好运儿,哪有不点头的道理。
可惜福气不能接受,一张教人看了欢喜的小脸竟皱得像老婆子,弯弯柳眉现在倒八字横竖,头一回脸上出现凝重表情。
「二……尽欢,我不能嫁给你,你也不可以娶我,我们是不一样的。」
他是人,至多百寿,而她是福仙,寿与天齐,除非犯了天规,被打入六道轮回或遇天魔劫。
别说两人寿命不同,她完成任务还得回天上,哪能与他厮守?
没料到求亲遭到拒绝,须尽欢背脊一僵,阴沉著脸。
「我没听清楚你说什么,要不要用你豆腐做的脑子再好好想一想?想到的时候斟酌著我是不是‘与人为善’的脾气。」
他话中已带了威胁,警告她想清楚再回答,他不见得有多少耐性容忍她的「乖张」。
「你千万别问我理由,我打死都不会告诉你,我只能在凡……须府停留几日,不然我师父找不到我就糟糕了,我会很惨很惨的。」她所谓的「几日」当然是以天庭时日计数,换成人间的时间约数年。
不过福气是出名的糊涂,难免疏漏了这点,引起某人的恐慌。
几日?「你有师父?」须尽欢神色一绷,坐正身子,目光锐利如剑。
埃气憨然一点头,小圆脸又恢复粲然笑靥,「当然,我师父好疼我的!常带我下凡……呃,到处去玩,哪里有好吃的、好玩的一定不忘带上我,不像阿寿和禄哥儿,他们的师父好严肃喔,就跟你一样老绷著脸,闷得快发霉,我常觉得他们好可怜……」
所以她这次私下凡间,就将他们一块带下来了,仙居无岁月,日复一日重复枯燥日子,很闷的,不若人间生动有趣。
寿神和禄神都不爱笑,一年到头没见他们展颜过,不过喜神的个性和师尊差不多,就是为老不尊的老顽童,所以喜妞和她最合得来,常一起捣蛋。
「你师父在哪里?」须尽欢刻意漠视「闷得快发霉」五个字,不承认自个儿是个无趣的人。
埃气抬头一望天,又低头大口叹气。
「师父去参加一个大人物的寿宴,他不在家我才能偷溜出来玩,你这辈子大概没机会看到他。」
王母娘娘的蟠桃寿宴连著举办一个月,神位稍高的神明无不欣然赴宴,一颗蟠桃增寿千年,助长修行百年,谁不想去。
闻言,须尽欢冷笑勾唇,「谁说没机会,我扣著你不放,他还能不找来?」
「嗄?」她双目圆睁,仿佛被吓得不轻。
「若是生米煮成熟饭,他能不把你给我吗?」只要成为他的人,谁也带不走。
「什么是‘生米煮成熟饭’?」她听人说过,但不解其意。
问过的人只会笑,一脸暧昧地说她以后就会知道,一说完又吃吃发笑,听得她更加迷糊。
「生米煮成熟饭就是……」
「吃,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