丙然不出楼适桓所料,这场比试才历时十天,青城派、峨嵋派两方人马便显得有些意兴阑跚,大家都十分痛恨当初的冲动,非要争个高下,因而搞成了今天这个局面!比赛场上,双方皆以十分慢的慢动作在进行比武,看起来的感觉真像录像机坏掉一般。
东方朔看得很起劲,不时故意站起来喊道:「上啊!加油!峨嵋派的,攻他的下盘!要快点才有效果!喂……」
其它四人只剩楼适桓还「撑」得出一份儒雅,令狐轸、乔驭、莫忡擎的表情则比铅块还要沉重!至于峨嵋、青城两派的掌门,居然已经……睡著了!场外的门徒倒的倒、睡的睡,还有一半在半梦半醒之间。
「看样子,大家都撑不住了。」楼适桓笑道。
莫仲擎看向东方朔:「错了,还有一个人情绪处于亢奋状态中。」
楼适桓摇摇头,站了起来,拿起鼓槌往大鼓上猛敲,「咚咚咚」鼓声震天价响。
这鼓原是抬出来助兴用的,不过,如今谁也没兴致踫它一下。
震耳欲聋的鼓声顿时吓醒了数百人。
「发生什么事!发生什么事!」
「地震?!」
「响雷?!」
「不对,这是鼓声……」
反应千奇百怪,无奇不有。
楼适桓直敲到大家都静下来才罢手,他似笑非笑的说:「各位英雄好汉:这一个月内是你们争夺第一的大日子,怎么大家全睡著啦?这下怎么比?左掌门?丘掌门?」
两位掌门人面面相觑。
「依我看,咱们就别比了,如何?」
「好!楼少君英明!楼少君英明——」顿时,附和声响彻云霄。
真是有够疯狂的声援!楼适桓看看两个掌门如释重负的表情,笑道:「可是,这个「第一」还没争出来呢!」
峨嵋掌门支支吾吾道:「唉!争……争什么第一?都是老朋友了!」
「是呀!意气之争、意气之争!」青城掌门也附和。
「真可惜!我很想知道谁是第一呢!」楼适桓叹道。「真的不要再比了?」
峨嵋掌门眼楮瞪得比铜铃远大,显然是被吓到了。
「当然是青城派武功一口高!」
青城派掌门则推辞道:「峨嵋武功威震江湖,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左兄……」丘掌门感动饮泣。
「丘兄!」左掌门搭著丘掌门的肩:「好哥儿们!进屋喝杯酒去吧!少君们,请——」
莫仲擎跳急忙起来说:「多谢好意,在下心领了。」
「那……」
「告辞!就此别过。」令狐轸截断他的话尾两个掌门又是道谢,又是送别,终于,他们「逃出」了嵩山,五人这才相视大笑。
「回建康去吧?」楼适桓有些哀怨地道:「我好想我的瑢瑢!」
令狐轸、乔驭、东方朔三人相视一笑。
「我们也是啊!」
楼适桓怒极地说:「你们说什么?!」
东方朔笑道:「想她的「手艺」啦!别这么小气嘛!」
楼适桓没好气的瞪了他们一眼,问道:「仲擎呢?」
「我要回扬州一趟,很久没有过问扬州玉楼的生意了。」
「好,等你忙完「寒玉楼」的事后,就到建康来与我们会合。」楼适桓道。
「我会的。」莫仲擎纵身跨上马儿,一额首道别:「保重!」
含著笑,大家目送莫仲擎离去。
突然,四人放声高喊:「亲爱的!我们会想你的!」
只见,远处的人影险些摔下马来……天啊!那些浑球!莫仲擎不禁在心里诅咒。
★★★
江南最大的玉楼在扬州,而扬州最闻名的玉楼就是「寒玉楼」。
莫仲擎是天生的商业奇才,无论做什么样的买卖,即使无心插柳,也能创造出一番气象来。
莫仲擎在「寒玉楼」前下马。他已经忘了他把寒玉楼的生意丢在一边多久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是有史以来他最不负责任的一次。
见大老板走进寒玉楼,莫仲擎的生意合伙人管振平不禁夸张的张大嘴巴。
「是我眼花了吗?还是我在作白日梦?」
莫仲擎送给他一记杀人的眼光,「你敢再挪揄我,待会儿你就会发现这是临死前的回光返照!」
避振平笑道:「我哪里敢?你是出资最多的老板,我若是得罪你,搞不好下半年就得喝西北风了。」
莫仲擎道:「很高兴你要嘴皮子的功夫比起两年前更有过之而无不及。」
避振平得意地道:「人嘛!总要有点长进。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爬。」
莫仲擎有点受不了了。「我承认自己把这个工作一丢就是两年,是愧对了你一点,让你像「旷男」一样,哀怨的掌管寒玉楼所有的工作;但是,这也不算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我宁可你干脆地数落我几句,但是,可不可以请你别这样话里夹枪带棒的?」
避振平大笑道:「瞧你!好象我有意折磨你的听觉似的!好啦!好啦!发发怨气而已嘛!」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道:「对了!昨天寒玉楼来了一个大买家。这次的生意大到足以影响整个下半年度的盈亏喔!」
「哦?.」
避振平的话引起莫仲擎全副的注意力。
「订单是谁下的?珠宝银楼,还是巨商富贾?」
「是一个从日本来的大少爷,到寒玉楼来采办婚礼的珠宝首饰。」
「日本?」他沉吟。
「就是逶奴国嘛!好象是在海的另一边。」
「嗯。」他应了一声,这些他都知道,乔驭就是中国与日本国的混血儿。
「预定什么时候能交货?」
避振平面色凝重地道:「恐怕还要一段时间,寒玉楼暂时还收不起这张订单。」
莫仲擎扬眉。「此话怎讲?」
「那位日本大少爷要的式样多半必须订作,而且要独一无二。若是如此,寒玉楼就必须买进更多玉石,然后交给专人琢磨成形。但是,若要从大金国引进,首先要办通行证件,然后才能动身前往,这样一来,少说也要耗上两个半月以上;而日本大少爷的婚期则在这个月的月底,只剩下不到十天的时间便至婚期,我算了算时间,我们根本来不及出货。」
莫仲擎沉默半晌,问道:「从大金国的境内批货,在时间上绝不允许,所以走陆路行不通;小避,你想想看,最近的港口有没有商船入港?」
「你想走水路?」
「这是唯一的办法。而且,这也是我两年后回来接到的第一笔生意,没有理由让机会自白溜走。」
避扩平起身拿了一份地图,平摊在桌上。
「在长江出入口畔——就是京口一带,三天后有商船入港。这是最快的了。」
「那个日本大少爷需要量有多少?」
避振平从抽屉中拿出订单,递给莫仲擎。
莫仲擎扫了一眼,果然是一笔庞大的数量!「我打算花五天的时间来回,而剩下的五天要赶制出各种别出心裁的式样太吃紧了;小避,这五天我去批货的时间也不能浪费,从现成的玉石中挑选出适当的大小先行赶工,能做多少尽力而为,如此才不至于来不及。」
避振平看著莫仲擎笑了。「老哥,还是你有办法!」
「日本大少爷什么时候还会再来?」
「明天。他会来听我的答复——接或不接这份订单。」
「嗯,那么,寒玉楼的一切大小事情还是交给你负责,明日一早,我就动身前往京口。」
「那有什么问题?放心吧!」
★★★
山口龙之介再度走进寒玉楼。
他知道他要的玉器数量很庞大,在日本,能接下他订单的玉楼不少,但是,能做到教他满意的一家也没有。他看过不下百家的玉楼,却没有一家能教他满意,于是,他来到中国。
中国的艺术成就闻名于世,在他打听之下,得知口碑最好的玉楼为扬州的寒玉楼。一见之下,果然名不虚传。
他如此的大费周章,只是要晚羽隆夫知道他重视的程度罢了。
是的,他喜欢纱罗,至少在目前他所见过的女子中,纱罗是他唯一愿意接受的终身伴侣。她非常美丽,而且不是一尊傀儡般的娃娃,但比起她身后所代表的名望与地位,「美丽」对他而言反而不算什么。
龙之介看著管振平,微笑道:「希望你已经做好决定。」他的汉文咬字非常标准。
避振平替他倒了一杯茶,在他的对面坐下。
「我接受你的订单。」管振平简单的回答。
龙之介有丝诧异,仅仅一天的光景,他表现出来的自信便不可同日而语。
「距我离开中国的时间不到十天了,你交得出数量如此庞大的玉器吗?」
避振平坚定的点头,「寒玉楼即然接下这笔生意,就绝不会误期。」
龙之介啜了一口茶,道:「能不能告诉我,是什么原因让你改变了决定?」
避振平耸耸肩,「我约合伙人在销声匿迹两年后回来了,他不肯放过这次的机会。」
是什么样的商人有这等果决的魄力?龙之介不禁有些好奇。
龙之介深思道:「能让我儿见他吗?」
「十分抱歉,他上京口采办玉石去了。我想,如果时间上允许,你们应该可以见上一面。」
「喔……」龙之介心中不免有些失望。「真是太可惜了。」
避扩平笑笑:「你放心,我会转告他的。」
「嗯。」龙之介起身。「既然如此,我就先告辞了。第八天的早晨,我会亲自前来取货,并且把尾款付清。」他的手一挥,门外的手下便抬进来一个木箱子,并将箱盖打开,露出里面的银两。「这是订金。」
避振平点收无误后,关上箱子。「谢谢。那么,八天后,寒玉楼准时交货。」
龙之介笑了笑,跨上了马,奔驰而去。
避振平松了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山口少爷让人感觉有种非比寻常的压迫感。
订单已经接下,所有工作也已就绪,接下来,就等莫仲擎采办玉石回来琢磨赶制了。
★★★
京口,位于长江口,为规模颇大的商品集散地。
好闷喔曰纱罗躲在这个木箱中两天了,空气又差,又没有东西可以吃。当初溜上这艘船的时候,她怎么没想到要带些水和干粮?
不过,听箱子外头的声音,八成再过不久就要靠岸了。
突然,地想到一件要命的事,差点没尖叫起来~她根本不知道这艘船要在哪里停泊!而且,她身上不但身无分文,且根本没有人知道她溜上这艘船!完蛋了!外面人声鼎沸,而且似乎有人将货物搬下船,幸运的话,她也许能趁乱混下船去!偷偷掀起箱盖,只露出一双墨绿色的眼楮,小心翼翼的眼观四面、耳听八方。
现在似乎没有人注意到她,所以,趁现在下船去应该是最明智的选择。她七手八脚的爬出箱子,往自己所在位置看了一下。
她现在所虚的地方似乎是个堆放货品的船舱。纱罗奸奸的笑了起来,那么,换句话说,这里也许有东西可以果腹曰纱罗开始翻东西。掀开一个粗糙的大木箱,里面堆满了石头,大小不一各异。
「嗯?石头?」
她摇摇头,继续往下翻。
「这是什么水果?」
比一颗头颅小了点,绿色的,还有凸起的浅绿色细致花纹,那纹路模起来有点像「藤」的感觉。
「这个东西在日本没见过,也不知道能不能吃?」
纱罗真的很饿很饿,管他能不能吃,先留著再说,然后继续寻宝。
她又发现一个箱子,里面整整齐齐的放著一堆布料。质感很好,图案也非常别出心裁,不过,在这个时候,布料对她一点用处也没有,又不能吃!「啊!还有一个盒子!」
纱罗正想去翻,却听见船舱外的甲板有几个人的脚步声,她吓得寒毛倒竖,连忙再钻进那个大木箱中,竖起耳朵,仔细听外头的声响。
「莫公子,你想看的货在这里。」
掀开一个大木箱,里面是一堆朱经琢磨的璞玉。
莫仲擎拿起一个玉石,仔细端详了片刻。
这是上好的玉石,而且数量适中,琢磨时应该不会太费力。
「我想把这一箱都买下来。」
船家吓了一跳,说:「这些可不便宜呢!」
莫仲擎微笑。「我知道。要多少?」
船家想了想,说:「六百两。」
莫仲擎没有第二句话,掏出了一张银票交给他。
「这是六百两的银票。」他敲敲旁边的一只空木箱:「这只木箱中有东西吗?」
凭著地敏锐的听觉,如果他没听错,这里面应该躲了一个人。
船家道:「没有,如果公子需要,我可以送给你,反正我正想把箱子给拆掉。」
纱罗躲在箱子中,大惊失色!从小,她便与龙之介一起学习汉语,如果她没听错,那就是说,船家要把这箱子——连同她,一起转送给这个商人!莫仲擎一笑,掏出一锭银子:「谢谢,可以麻烦你请人帮我把它搬下去吗?」
俗话说,「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软」,船家当然义不容辞的答应了下来。
莫仲擎朝箱子不动声色的微笑了一下,他倒要看看究竟是谁躲在木箱中!
★★★
船上的脚夫将莫仲擎的货物全运下船后便离开了。
此时静悄悄的,没有半点声息。
纱罗非常紧张,而且,她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反正,她现在已经成为瓮中之鳖,逃也迷不掉。
莫仲擎也明白这个道理,不过,他的确让箱子中的人提心吊胆了好半晌了。
纱罗的手心开始冒出冷汗。
这个箱子的主人是什么样子?如果是个锱铢必较,一切向「钱」看的奸商,那么,他绝不会放过任何可以从她身上谋取暴利的机会!她开始觉得此番出走十分莽撞,不过,她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也许,她再也见不到父亲了!想到这里,不知不觉眼眶就红了。弓起膝盖,想把头埋在膝盖上感伤一下下,不料,脚尖好象踢到一个东西,温温的、软软的……而且毛毛的!哇!还会动!她吓得跳了起来!头撞到厚厚的箱盖,「砰」的一声,一时间有些摇摇欲坠,在黑暗中,她仿佛觉得眼前有火光在跳跃!莫仲擎一把掀开箱盖,里面果然有一个人,是个女人!而且,还有一只白毛畜牲,她会跳起来八成是这只畜牲惹的祸!纱罗只觉眼前一亮,整个人便被抱了起来。他背著阳光,所以,她看不清楚他的长相,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很高!莫仲擎拖出这个已然天旋地转的女人,不自觉的蹙了一下眉。
她是何方人氏?还有,为什么她的眼楮如玉石一般翠绿?
「你——」想要开口,却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好笑。他难道要对她说汉语吗?
她睁大眼楮,努力想看清楚这个人的表情,也想知道他长什么德行。可是,该死的!她觉得阳光好刺眼,而且有一堆「鸽子」正在她眼前绕圈子!怎么会有「鸽子」呢?好想睡觉……这是她昏迷前萦绕于心中的疑问。